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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执独占-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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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固执啊。。。。。。
盯着眼前的化学公式,时晚有些走神。
既不去食堂也没有找聂一鸣,多半是为了躲她,不知道跑去什么地方。连饭都不肯吃了。还好今天带了红豆糕来学校,不然平白无故少吃一顿饭,十六七岁的男孩子正在长身体,肯定扛不住。
想到这里,少女不禁摇了摇头。
她只是因为家里刚好有红豆才做的,原本是想拿来分给姜琦吃,才不是。。。。。。才不是想要全部给贺寻。
都怪他啦。
咬了下唇,时晚捏紧手中的笔。
这下可好,拿来分掉的红豆糕一块都没有了,今天回去还得接着做。
笔尖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划来划去,片刻后,一旁传来忍着笑的声音:“别再划了,草稿纸都要划破了。”
“哦。”这才回过神来,时晚不好意思地冲同桌笑笑。
座位按成绩排,她的同桌秦秋是年级第二,听姜琦说以前也是经常拿年级前三的好学生。
秦秋也笑了笑,没有说话。
垂下眼,他眼里笑意淡了些。
午休时楚慎之叫他去处理事情,一整个中午都待在办公室,从始至终,一直没见过时晚。
余光里,少女脸颊还泛着淡淡的粉。秦秋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地翻开习题册。
*
吃完半盒红豆糕,贺寻动身去往医院。到了医院,原本应该早到的专家却没来。
反倒是一则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明天凌晨有地震!”医院大厅里,正在排队挂号的人群交头接耳,寻呼机响声此起彼伏。甚至有急性子的人索性连号也不挂了,“赶快回家!把老婆孩子都带到城外去躲着!”
“不知道从哪儿传来的谣言。”先前给贺寻问诊的医生很无奈,只能摊手,“专家组那边听说要地震,也不肯来了。要我说这种谣言能信吗?”
贺寻默然。
问诊室在一楼,从窗户往外看去,已经有很多人开始着急忙慌地从医院往家跑。
“那我过几天再来吧。”他淡淡道。
果然老天爷还是不肯这么宽容,不愿他就这么轻易地好过。
“行。”到底是自己的病人,医生很是上心,“你留个电话给我,到时候专家一来我马上联系你!”
走出医院,来到大街上,贺寻才发现情况比他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2000年,传播消息的渠道还不算太畅通,但面对影响力如此大的谣言,政府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电视广播都在播放辟谣新闻,还有广播车在街上用大喇叭不间断地进行广播。
然而恐慌蔓延得到底要比辟谣快,等他回学校时,一中甚至已经提前放学,让学生们各自回家避难了。
“过来过来!”刚回到家属院,还没来得及上楼,就被段秀娥拽到了一边,“你是年轻小伙子帮个忙,去把那边的铁丝床都支起来!”
一头雾水,贺寻探询地看向老林头。
“还不都是地震那个消息闹的。”身旁的收音机里还吱吱呀呀播报着地震系谣言的新闻,老林头只能苦笑,“你段姨说今晚上大家就都在院子里睡,免得地震来了跑不掉。”
或许是对地震的恐慌压过了对辟谣的信任,他们说话的功夫,已经有不少住户开始拾掇着往院子里搬被子和枕头。
钱小宝兴奋地在院子里跑来跑去:“要地震了要地震了!”然后被他奶奶迎头给了一巴掌,当即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贺寻皱了下眉。
正想开口拒绝,余光里,时晚正牵着时辰的手,慢慢走到槐树下。
夕阳西下,少女的身影被镀上一层温暖的边。
“哦。“眉心一跳,少年平静应道,“我现在就来。”
*
对于这种荒谬的谣言,时晚一个字儿都不信。
然而时远志却偷偷背着向洁往家里打电话:“今天晚上加班回不去,不然你和小辰在院里睡上一宿?”
“爸。”时晚哭笑不得,“你怎么也相信这个。”
上次还说钱小宝奶奶相信流言太夸张,如今看来时远志居然也不输半分,明明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却还信这些没头没尾的传言。
“这不是担心你和小辰嘛。。。。。。”时远志讪讪道,声音不由低了下来,带了几分沮丧,“我可就你这一个闺女。。。。。。”
时晚怔了怔:“好,我带小辰去院子里待一晚。”
工作忙,一直没有时间陪伴身边,时远志心里一直很愧疚,时晚是知道的。她也不想因为这种事让父母担心:“那你和妈妈也注意安全。”
毕竟是研究所的老家属院,虽然建筑破旧,仓库里这么多年下来却也攒了不少杂七杂八的东西,光是铁丝床就有十几架。家属院住户不多,倒是刚好够用。
晚饭过后,大人们在院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小孩子们则在一边疯跑。完全不热衷于参加其他小孩们幼稚的活动,时辰一脸平静地在槐树下继续玩陶泥。
时晚在一旁看他玩。
视线一抬。
槐树另一边,靠近荷花池的地方,贺寻正独自蹲着。
难得大家都聚在一块儿,家属院里少有的热闹。只有他一个人远离人群,孤零零蹲在荷花池边。
似乎瘦了许多,只穿着校服,少年背上凸出的骨头清晰可见。
秋风一吹,卷起落叶,几分冰凉的萧瑟。
愣了下,时晚起身,朝荷花池那边走去。
然而贺寻却跟背后长了眼睛似的,还没等她走几步便猛然回头,漆黑眼眸里狭着的尽是漠然。
“离我远点儿。”依旧是不耐烦的语气,被风遥遥地送过来。
这个人。
时晚咬了下唇。
就算看在中午红豆糕的份上,态度也该好一些吧。
心里这么想,她还是很有耐心地继续往前走,果然看见贺寻嘴角无意识地绷紧。
一副紧张到不行的模样。
“姐姐!”快要走过去,背后响起稚嫩的童声。朝这边看过来,时辰眨巴眨巴眼睛,模样乖巧,“我困了,想睡觉。”
时晚一怔:“好。”
现在这个点儿睡觉似乎有些早,但小孩子觉多,也不是不正常。
到底不能把时辰丢在旁边不管,抿唇看了贺寻一眼,时晚转身往回走。
少女渐渐走远,贺寻不禁松了口气。
这小子。
勾了下嘴角,少年笑意苦涩。
他生平第一次庆幸时辰看自己不顺眼。
*
天色渐晚,大人们开始收拾床铺准备睡觉。风也渐渐大了起来,吹得槐树唰唰作响。
时晚给时辰裹好衣服:“冷吗?”
被裹得只露出两个眼睛,时辰摇了摇头,含糊不清地应声:“不冷。”
“那你快睡吧。”时晚拍了拍时辰的背。
毕竟是小孩,才躺下没多久,时辰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秋天萧索,院里不比家里暖和,看着时辰缩成一团,时晚又给他盖了一层被子。
一共拿下来两床被子,全部都给了时辰。不过也没打算这一晚能好好睡,坐在槐树下,靠着槐树,时晚看向荷花池的方向。
依旧站在荷花池边,昏黄灯光被风吹得飘摇,少年的影子也随之摆动。
长长短短。
到底什么时候才肯跟她说话呢。。。。。。
困意渐渐涌来,视线慢慢模糊,彻底闭上眼之前,时晚迷迷糊糊地想。
不知道过了多久。
再次睁眼时,怔愣地盯着头顶浩渺的星空看了好一会儿,时晚才反应过来今夜大家都睡在院中。
北方的秋天,夜里温度低,就这么沉沉睡去,然而却似乎并不觉得怎么冷。
时晚低头去看。
身上盖着件校服。
蓝白校服格外宽大,带着略高的体温,轻易罩住她整个人。
第42章
秋夜萧瑟,凉风却被阻隔在外,鼻尖是浅淡的草药香味,愣了愣,时晚抬眸去看。
是夜。
明月高悬。
或许是因为提心吊胆了一整个下午加晚上,夜深,在院里的住户基本上已经沉沉陷入梦乡。就连守在门房外的老林头也靠在墙上昏昏欲睡。一旁的收音机依然在咿咿呀呀:“关于地震的不实消息。。。。。。”
风吹动槐树。
叶片簌簌作响。
所有人都沉睡着,月光洒下,将在钢丝床间穿行的少年身影照得明晰。没有睡觉,他悄无声息地在院里走动,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时晚抓紧身上的衣服。
有些好奇,低头看了眼睡得香甜的时辰,她悄悄起身,蹑手蹑脚地朝贺寻那边走过去。吸取之前的经验教训,这次一点儿声音也没出。
总算安安稳稳站在他身后。
贺寻正立在钱小宝的钢丝床旁边。
“鸡腿鸭头大肘子。。。。。。”睡相极其糟糕,小胖腿儿大大咧咧地伸在外面,梦中的钱小宝流着口水喃喃自语,“糖糕炸饼热包子。。。。。。”
或许是梦见好吃的即将长翅膀飞走,钱小宝迷迷糊糊地挥手蹬腿,硬是把被子蹬掉大半,露出雪白的小肚皮。
皱了下眉,贺寻伸手。
想要把被子给钱小宝重新盖回去。
然而凑得近,钱小宝一顿乱挥,终于在醒来之前抓到了即将飞走的大肘子。于是当机立断:“啊呜!”
手一抓嘴一张,拽着“肘子”就要往自己的嘴里送。
实在没忍住。
时晚抿唇。
少女轻轻的笑声在背后响起,贺寻动作一滞。
来不及挣脱,钱小宝的血盆大口就这么咬了上来。
“呸呸呸!”没想到这破肘子硬邦邦的,一点儿也不软,钱小宝嫌弃地吐出来。翻了个身,继续昏昏沉沉地睡去,“大肘子。。。。。。”
沉默着。
贺寻右眼直跳。
到底还是没说什么,把手抽回来,轻轻给钱小宝盖上被子。
“你一直没睡吗?”
身上还披着少年的校服,时晚轻声问。
她没有想到贺寻会偷偷来给她披衣服,更没有想到他会大晚上还不睡,忙着给院里的小孩一个一个盖被子。
家属院里大多都是爷爷奶奶带着孙子孙女的配置,小孩儿睡相基本都不好。秋夜凉,这么露腰露背的睡一晚上,吹了风,明天早上起来肯定要感冒。
总归头疼脑热是少不了的。
贺寻不吭声。
未曾想到小姑娘会在半夜醒来,一时间没有任何准备,来不及摆出白日里冷漠抗拒的姿态。沉默一会儿,他淡淡应道:“嗯。”
也不知道段秀娥他们究竟是怎么想的,整个院子的住户都睡在外面,稍微不注意就能病倒一大片。
时晚眉眼弯了弯。
“谢谢。”她轻声说。
浸着月光,少年素来冷硬的眉眼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一点儿也不像平日里令人生畏的模样。
然而到底反应过来两人还在闹别扭,片刻后,贺寻冷冷道:“和你有什么关系。”
声音一如既往不耐烦,凶巴巴的。低头看了看还披在自己身上的蓝白校服,时晚抿唇:“哦。”
怎么还在闹脾气。
少女应得很快,并没有出声反驳,贺寻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两个人就这么呆呆地在月亮下站着。
影子一长一短。
过了一会儿。
时晚先开口:“中午的红豆糕。。。。。。”
她想问问他有没有看见,毕竟当时直接塞进了抽屉里,倘若粗心一点儿,很容易就会漏掉。
“以后别送那种东西。”
话还没说完,便被强硬打断。
想起齿间绵软细密的口感,贺寻板着脸,眉头皱得很紧:“甜得要命,难吃死了。”
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这么说。不然小姑娘还会继续送。
他不能让她这么做。
语气严厉,仿佛真的很不喜欢红豆糕。说完这一句,身侧许久都没有传来声音。院内安静,只有老林头的收音机还在坚持不懈地播报辟谣新闻。
大概终于伤心了吧。
贺寻敛眉。
这样也好。
早点让她知道他是个冷心冷情的废物。
赶快离得远远的。
这么想着,几秒后,少女的声音里却带着几分欣喜:“原来你吃了啊!”
时晚不禁松了口气。
她还以为他没看见呢。
至于嫌弃红豆糕甜。。。。。。
想起中秋节贺寻来抢月饼的事,时晚决定一个字儿都不信。
总归最后吃了就好,免得中午饿肚子。
她说得极其自然。
一旁。
贺寻却愣住。
全然没想到自己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被小姑娘套了话,几秒后,也不管院子里剩下露肚皮的小孩儿,少年咬紧牙关,大踏步地朝楼道里走去。
背影气冲冲的。
再也不肯出来了。
*
在院里睡了整整一夜,令家属院上下都惴惴不安的地震到底是没有来。清晨,大家打着呵欠把铺盖收回家,然后压着不情不愿大声哭闹的小孩们去上学。
“我爸昨天愣是从隔壁市跑回来把我和我妈拉到郊区那院子里去!”到了班里,姜琦拉着时晚一个劲儿地抱怨,“那破院子什么都没有!哦不对!这么冷居然还有蚊子!”
捋起校服袖子,她给时晚展示自己手臂上星星点点的包:“我可是被咬惨了!”
时晚不禁抿唇:“好了好了,你快放下吧。”
昨天的谣言传播力度很广,班里几乎所有同学都被折腾得没睡好觉,上课时通通是睡眼惺忪的模样。一个接一个地打哈欠。连站在讲台上的任课老师都挂着浓重的黑眼圈,然后被学生们传染得呵欠连天。
“今天我们讲习题。”楚慎之倒是和往常没什么区别,还是那副不近人情的样子,站在讲台上冷冷扫视一圈,然后点名,“时晚,你来讲一下最后一道大题。”
毕竟睡在露天的大院里,昨夜休息得不算很好,即使是楚慎之的课,时晚也隐隐有些困倦。
睡意朦胧地垂着头,直到听见自己的名字才蓦然惊醒:“哦,好。。。。。。”
其实压根就没听见楚慎之说了些什么。
拿着习题册一头雾水地站起来,正在犹豫,一旁传来很轻的声音。
“最后一道大题。”
盯着自己的习题册,秦秋轻声提示。
“这道题的解题思路是这样的。。。。。。”
不禁松了口气,时晚连忙开始讲解。
解题过程没有问题,十分顺利,一道题讲完,楚慎之并没有说什么,只让她坐下。
“谢谢你啊。”
下了课,时晚感激地看向秦秋。
楚慎之上课规矩严是出了名的,对所有学生一视同仁,并不会因为她成绩好就格外宽容。倘若今天被发现走神,挨训倒不至于,却也不会太好过。
弯了弯嘴角,秦秋笑容温和:“没事。”
“说起来你那个新同桌还挺受欢迎。”最后一节体育课,自由活动时,姜琦继续跟时晚分享八卦,“学习好性格又温柔,好多女生喜欢他呢!”
姜琦嘴里提到的男生基本都会被盖上一个“好多女生喜欢”的戳,认识时间长,时晚已经从最开始的万分惊讶变成了处变不惊:“嗯。”
她淡淡应道。
能在一中拿年级第二,秦秋的成绩自然很好,坐同桌这几天可以看出来是个学习能力很强的人。脾气也不错,对前来问习题的同学总是很有耐心,一连讲上好几遍都不会露出任何不耐烦的表情。
至于长相。。。。。。
回想着对方习惯性推眼镜的动作,面容清隽,确实是秀气文弱的类型。属于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很招女孩子喜欢。
“你这个人就是不开窍!”面对时晚平淡的反应,姜琦没忍住,气得狠狠戳了下她的额头,“下次不和你说了!”
“别戳这么重啊。。。。。。”时晚伸手捂住额头。
她倒是不担心姜琦不理她,反正过不了几天,就能听见姜琦高高兴兴夸别的男生。
体育课下,上午的课结束。趁着午休间隙继续往十班送了盒红豆糕,依旧没有见到贺寻,时晚并不气馁,转头和姜琦一起去食堂吃饭。
下午的课都是主课,课业重,需要耗费大量精力,时间过得飞快。
今天时远志和向洁依旧得在研究所加班,去接时辰的只能是时晚。最后一节课结束,她连忙收拾书包,准备前去附小。
却在即将离开班级的时候被人轻轻拦了下来。
“周末有空吗?”推了推眼镜,秦秋语气温和,“我想约你一起出来做习题。”
作者有话要说: 聂一鸣:听说你是男二?
杜威:听说你是男二?
真男二:(冷冷)。。。。。。
秦秋:我只是一个莫得感情的工具人qwq
第43章
时晚愣了下:“什么?”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这年风气还保守,没有后来表达情感那么直接外露。男生对女生说上一句“一起出来做习题”,几乎已经可以算得上是极直白的示意。
然而秦秋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表情,神色光明磊落,即使看见时晚往后退去,也没有半分不自然。
蓝白校服散发着干净的洗衣粉香味,他的语气镇定自若:“马上就要竞赛了,我想好好准备一下。”
时晚这才反应过来秦秋说的是年底省里统一举办的理化竞赛。
声名在外,每年一中的学生都会包揽竞赛的大部分奖项。学校也很重视,从高一下学期就会组织学习。只不过她来得迟,没有赶上统一培训。
这么一来倒是自己想得太多,有些不好意思,时晚低头:“抱歉。。。。。。”
好丢脸,怎么会突然想歪。
并没有任何不愉快的神情,秦秋唇角微弯,淡淡笑道:“那你有空吗?”
和大部分男生低沉粗哑的嗓音不同,他的声音带着种管弦乐器的优雅柔和,听上去犹如微风拂面,亲和力很强。
犹豫了下,时晚开口:“有什么问题。。。。。。还是到班里一起看吧。”
分班没多久,即使是同桌,彼此间也还有几分陌生。她并不愿意跟才认识几天的异性单独出去。
拒绝得委婉,秦秋笑了笑:“也行。”并没有再坚持。
“那。。。。。。”着急去接时辰,时晚冲他点头,“我先走了。”
因着先前猜测错误,少女有些窘迫,脸颊沁着一层薄薄的红,眼睫轻颤。眸子里几分潋滟水光。
秦秋眼神暗了下。
视线掠过稚弱纤细的脖颈,他轻声应道:“嗯,再见。”
再次点头,背好书包,时晚离开学校。
走得匆忙,她并没有注意到身后一直盯着自己的视线。
站在窗边,秦秋眯了眯眼。
夕阳渐沉,整个人大半浸在阴影里,看着少女慢慢走远,他推了下眼镜。
“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爱害羞啊。”有些怀念的语气。
*
接下来的几天都在下雨。
一场秋雨一场寒,几场雨过后,温度降低,天气骤然冷了起来。绵绵细雨敲打着问诊室的窗户,看不清窗外忙碌嘈杂的世界。
谣言散尽,专家组终于进驻医院。贺寻先前的主治医生第一时间联系了他。
“哟,”坐镇精神卫生科的是个白胡子的老专家,笑眯眯的,一进来就冲贺寻打招呼,“小朋友长得可真俊。”
早就过了被人叫小朋友的年纪,被这么一叫,贺寻有几分不自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尴尬地站在原地。
看出少年的窘迫,老专家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来,自己搬个凳子坐。”指了指放在墙角的凳子。
贺寻依言坐下。
没有摘眼罩,他盯着问诊室洁白的地面。
窗户半开,耳边是沙沙雨声。
“这两天眼睛情况怎么样?”一上来,老专家就单刀直入。
贺寻喉头动了动:“老样子。”
嗓音平静。
之前主治医生的话他听懂了,失明可能是由于情绪激烈波动。然而待心情平复下来,终于找回理智,右眼的情况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该看不见还是看不见。
贺寻曾经自己对着镜子观察那只眼睛,黑沉沉的,一点儿光都钻不进去。有那么一会儿他甚至觉得或许右眼从来就没有过视力,之前尚未失明时的记忆不过是自己偏执的错觉。
“哦。”老专家倒是极其乐观,“至少没有恶化嘛。”
再恶化还能恶化到哪儿去。
贺寻面无表情地想。
大不了彻底瞎了。
“怎么自己一个人来?”他不开口,老专家便自顾自地发问,“爸爸妈妈都在忙?”
“我母亲去世了。”贺寻应得很快。
早已接受沈怡自杀的事实,这件事对于他而言不是什么羞于提及不能触碰的禁区。
少年回答迅速,却下意识忽略掉另一个人的存在,老专家眼神凝了下,继续问道:“父亲呢?”
风大了些,窗户被吹开,雨丝随风洒进室内。
贺寻放在膝头上的手骤然攥紧。
苍白肌肤上现出几根青筋。
一阵令人心悸的沉默。
“死了。”
过了许久,贺寻才开口。
气血上涌,一张嘴就是满嘴的血腥味,从牙关里挤出这两个字,他死死盯着问诊室的地面。一副不肯再说话的模样。
见多了这种抗拒逃避的姿态,老专家已经见怪不怪:“放松点儿。”
语气柔和,贺寻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贺子安放在门口的牛皮纸袋又出现在脑海里,他攥紧手,手臂上肌肉鼓起,几乎克制不住想要动手的冲动。
十六七岁的少年已经有成年人的身高,身材瘦削结实,发怒时的模样令人生畏。任谁见了都要怵上几分。
老专家却还是一派悠闲的口吻:“都这么大了,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
果然看见前一秒还紧咬牙关的少年脸色柔和些许。
放在膝头上的手也慢慢松开。
“一定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吧。”将贺寻的变化尽数收于眼底,老专家不动声色。
干他们这行最重要的就是要让病人敞开心扉,像之前那么抗拒,多半什么都问不出来。
贺寻沉默。
今天中午依旧在抽屉里发现了饭盒,这次不是红豆糕,而是一种外皮炸到近乎透明的酥皮点心,不知道是怎么做出来的。
已经躲了这么久,少女却似乎并没有半点不高兴的模样,每天开开心心来送吃的。
他配吗?
少年垂眸。
他不配。
连实话都说不出口,面对关心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逃避。时间一长他都厌恶自己,终于在这么多年后变成了曾经最讨厌的模样。
然而连他自己都无法面对事实的真相。
又怎么可能亲口告诉她。
活了一大把年纪,又工作了这么多年,老专家眼光毒辣,一眼就看出来贺寻在想什么。
“别让人家小姑娘伤心啊。”悠悠喝了口茶,老专家果断下了逐客令,“先处理好这件事,然后一件一件慢慢来。”
贺寻一愣:“医生。。。。。。”
不以为意,老专家挥了挥手:“等处理好再说,这几个月我都在这儿,你不用挂号,随时可以来找我。”
就这么直接果断地把少年赶了出去。
“大夫。”问诊的时间总共不过几分钟,门口负责叫号的护士不禁好奇,“您怎么这么快?”
一般到精神卫生科来的患者没有一两个小时都出不了问诊室的门。
“那小子脾气倔着呢。”老专家笑笑,“我不能着急。”
不一点一点撬动,多半不会说实话。年纪这么小,心结打不开,一直失明就太可惜了。
不过既然是失明。。。。。。
放下手里的茶杯,老专家的笑容敛了些。
多年从医经历,这样的情况也曾遇到过两三例。以他的经验来看,诱因恐怕会很不愉快。
*
根本没想到老专家居然只用几分钟就打发了自己,回到学校,贺寻还是很难以置信。
什么叫先处理好这件事?
独自坐在座位上,他有些懵。
已经做好决定,无论如何都要从时晚的生活中抽身,老专家这话说了基本等于没说。
然而到底还是让少年的心绪乱成一团。
桌上还放着粉白饭盒,贺寻眼神暗了暗。
他又怎么舍得让她难过。
小姑娘那么软,瓷娃娃一样。轻轻碰一下都怕碎。每次板着脸说出冷淡的话,他自己心里都像被刀毫无章法地搅来搅去。
一阵阵疼得厉害。
可是还能怎么做。
几缕雨丝从窗隙飘到脸上,冰冰凉凉。贺寻闭了下眼。
事到如今,他哪里还有什么其他选择。
就这样昏昏沉沉捱过一节课。
下课铃响,犹豫片刻,贺寻起身。
手里攥着那个粉白饭盒。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要去做什么,明面上仿佛是再次冷淡地拒绝时晚的好意,心里却想着可以借此机会远远看上她一眼。
不用亲手交予,只要隔着楼道里喧嚷的学生,看上一眼就好。
可笑。
少年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一边义正辞严地说着远离,一边又忍不住靠近,世界上再没有他这么口是心非的废物。
*
时晚和秦秋一起出了楚慎之的办公室。
年底竞赛主要是物理与化学两门,学校很是重视,年级组便把指标都压在了一班,说是一定要拿一等奖。
分别作为年级第一与年级第二,他俩自然是老师重点关照的对象。
“刚才楚老师的解题思路你听懂了没?”手里拿着习题册,秦秋看向时晚。
时晚点头:“听懂了。”
上次的邀约似乎真的只是出于单纯学习的目的,这一周,秦秋总会拿着习题册上的题目同她一起探讨。遇到两个人都做不出来的题目,就只能去问老师。
“那回去能不能给我再讲一遍。”秦秋笑意一如既往温和,“后面有几个步骤我没懂。”
时晚继续点头:“好。”
随着点头的动作,少女眼睫微颤,犹如蝶翼扑簌。灵动可爱。
秦秋眼神一暗。
没有说话。
他知道时晚每天中午都会去十班给那个没有参加考试的转学生送东西,也曾经见过那个叫做贺寻的少年板着脸在楼道里偷偷把饭盒交给姜琦。
她对他很好,会和他一起做题,一起去老师办公室,一起耐心地给班里的同学讲题。
然而到底不如对贺寻那么好。
凭什么呢?
唇边笑容浅淡,秦秋眼底毫无笑意。
尽管她还没想起来他是谁,可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
她必须想起来。
两个人并肩朝班里走去。
教学楼里的班级分布循倒序,一班在最高层,然后由一到十逐渐排到一楼。其他班的学生想要上来找人,必须要爬整整好几层楼梯。
经过楼梯口,时晚的肩膀突然被拍了下。
“别动,”不同于平日温和的笑容,秦秋笑意敛了些,“你头发上落了只虫子。”
语气严肃,全然不像是在开玩笑。
时晚直接僵住。
整个人动弹不得。
她最怕虫子。
“没事。”察觉到她的僵硬,秦秋声音温柔,“我帮你拿下来。”
被他的话吓住,少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眼睛顷刻间漫上不知所措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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