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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城池-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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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了你,人家能陪你补课?”
“你先报上,报上我肯定能说服他们,反正钱是三份,不会少了的。”
江随洗完澡出来,又有好多新消息。除了群消息,右下角还有个熟悉的小头像在跳动。
ZC。
江随看了几秒才点开,对话框里有一条孤零零的消息——
“你报了物理班?”
江随愣了一下,回复:“嗯。”
他没有再回。
江随点开班级群,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明白他是怎么知道的了。
十一点,江随关闭了群消息,靠在椅子上听歌。
越听越没有意思。她坐直,从抽屉里摸出素描本。
这本已经画完,扉页上写着“二中佳丽一锅炖(1)”,共收录十二名校草候选者,每人大约三幅图,江随从第一页开始翻看,停在最后一页。
是那天洗澡后的周池,裸着上身,穿一件内裤。
江随只画了这一张。
这也是她所有素描作品里尺度最大的。
江随盯着画上的人看了好一会,合上本子,在桌上趴了一会,额头在桌边慢慢磕了几下。过几秒,轻轻地叹了口气。
趴了两分钟,江随坐起身,准备关机睡觉,QQ提示音响了。
是周池回了她的消息。
“我也报了。”
江随看了一会,回:“嗯,我要睡觉了。”
她关掉对话框,退出QQ,关了电脑。
周池刚敲完“睡吧”,没发出去,就看到她的头像已经暗了。
*
第二天早上,江随很晚起床,接到林琳电话,约她下午一点去辅导班报名。江随记下地址,洗漱完,下楼吃东西。
桌边已经坐了人,知知和周池都在。
“姐,你今天这懒觉睡得也太长了,睡得香吧。”知知边吃包子边问。
“嗯。”江随应了一声,去厨房盛了一碗粥过来。
周池看了她一眼。
江随低头喝粥。
知知又凑过来说:“姐,你今天什么计划,咱们出去吃顿大餐?”
“不吃。”江随说,“我有事。”
“什么事啊?”
“你管太多了。”江随加快速度,几口把粥喝完,拿保鲜袋装了两个包子就上楼了。
知知看着她的背影,奇怪道:“她吃这么快干嘛?”
没人回应他。
周池吃完包子,收了碗筷,也上楼了。
知知无语:“这俩人,服了。”
下午,江随收好东西,背着书包走出房门,正好碰到下楼的周池。
她似乎没料到,脚步顿了一下。
周池问:“你去报名?”
江随点了点头。
周池已经走过来,目光落在她眉眼间,问:“怎么不喊我?”
江随小声说:“是林琳约我的,我以为你跟张焕明他们约好了。”
周池看了她一会,没多说,“走吧。”
他当先下楼,江随跟在他身后,看到他书包斜挂在背上,里面大概没放什么书,看起来瘪瘪的。
下了楼,周池要去拿自行车,江随说:“坐公交吧,有直达的,很方便。”
周池回身看她。
江随犹豫着说:“要不,你骑自行车,我去坐公交?”
周池皱了皱眉,显然觉得这个提议很蠢。
“走吧。”
这个时间,公交车不算拥挤,一上车就找到了座位,江随挑了靠窗的位置,周池坐在她旁边。
有一会,两人都没说话。
周池塞着耳机听音乐,江随看着窗外。
走了一站地,周池摘了耳机,问她,“昨晚睡得不好?”
江随愣了下,说:“还好。”
“有黑眼圈了。”
“是么?”江随摸了摸眼睛,没有再说什么。
周池也没有再讲什么,眉头不知不觉地蹙了起来。
一直以来,都是她讲话多,话题也是她起头,他不擅长做这事,也不清楚她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今天安静得有点反常。
到站后下车,江随被抢着上车的人撞了一下,周池牵住她走到旁边。
他还没松手,她自己就把手抽了回去。
周池不是迟钝的人,已经意识到不对劲。
到了辅导班,江随看到了不少熟悉的同学,报各种科目的都有,大家报了名,交了费用,拿到收据和一个辅导安排表。
课程安排在1月22号到28号,每天的9点到11点。
报名结束,大家去看了看教室,稍微熟悉了一下,就没什么事了。
有人提议一起唱歌玩玩,正好闲得无聊,一群人就都去了。
在KTV待了一个多小时,几个女生就觉得没意思了。许小音提议:“我们去逛街吧。”
江随也愿意:“好啊 。”
“你要不要跟周池说一声?”
江随转头看了一眼,周池坐在男生那边的沙发上,在李升志旁边。包厢里很暗,差点都看不清楚他。
江随说:“我等会发短信跟他说吧。”
“那行。”
跟旁边的人说了一声,她们三个就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包厢。
过了几分钟,周池收到江随的短信:我跟她们去逛街了,会自己回家。
李升志这时也发现包厢里少了她们三个。
“江随她们走啦?太不厚道了。”
周池没有说话,收起手机,拿了一罐啤酒。
等到下午散场,他们三个男生去吃饭。
李升志才问出疑惑:“什么情况啊?江随今天怎么没等你就走了?”
张焕明说:“她们女生不就爱一起逛街嘛,很正常啊。”
周池喝了口啤酒,过了好一会,说:“她好像在躲着我。”
“啊?”张焕明惊讶,“为什么啊?你做什么坏事,惹着她了?”
“没有。”昨天黄毛那件事,已经跟她讲好了,除了这个没有别的。
李升志忽然想到了什么,拿手肘推了推张焕明:“哎,你说,会不会是你昨天说的那屁话真把人吓着了?”
张焕明心一凛,赶紧朝他使眼色,但是晚了。
周池已经开口:“你昨天说了什么?”
张焕明摸摸鼻子,有点冒冷汗:“……也没什么,就、就中午吃饭碰到了嘛,随便聊聊天儿。”
周池皱了眉:“你和她聊的什么?”
“就夸了一句,说她对你很好啊。”张焕明企图蒙混过关。
李升志看了看周池,劝张焕明:“行了,你嘴贱闯的祸,赶紧认了吧,老实交代,争取宽大处理。”
“其实我就是随便试探了一下……”张焕明干笑了两声,怂了,老老实实把昨天讲的话全招了。
他讲完,李升志补充道,“我看当时江随好像有点儿懵,她这人挺单纯的,大概是被吓到了。”
周池脸色已经变了,捏着啤酒罐沉默了好一会,什么也没说就起身走了。
张焕明摸了摸额头的汗,给了李升志一肘子:“我说你这人是老天派来坑我的吧。”
“到底谁坑谁啊。”李升志白了他一眼,“看看,你这嘴贱闹的什么事,他俩的事,你搁在里头瞎打探什么呢。”
“我哪知道啊,我又不是故意的。”
李升志哼一声,“你等着吧,周池迟早收拾你。”
*
周池在路上拨了江随的电话,没有人接。
他直接回去了,进门时,江随就在楼下。她蹲在客厅那边,和陶姨一起给红木沙发换垫子,转头看了他一眼,脑袋就转过去了。
陶姨看到他回来,笑了:“哎,是小池呀,正和阿随讲到你哟,奇怪的,你恁早回来,阿随讲你要到晚上的呀!”
江随低着头,默默弄沙发垫的拉链。
周池把书包放到桌上,应了声:“没什么事就早点回了。”
陶姨急着去买菜,起身:“你来,这个垫子帮阿随弄弄好!”
她解下围裙,简单收拾了下就匆匆出门了。
江随已经摆好两个垫子,还剩两个。
周池拿了其中一个套子套上,江随自己弄另一个,没抬头,小声说:“我以为你晚上回来。”
周池没讲话,忙着手里的事。
等了一会,没听到他声音,江随回头看了一眼。
周池已经套好,把垫子扔到沙发上:“你不想看到我?”
江随心口微微一紧,说:“不是。”
她也套好了,站起身,跟他隔着一点距离。
周池走过来,目光淡淡地看向她:“昨天张焕明跟你说了什么?”
江随僵了下,下意识退了一步。
周池目光微敛,低头笑了声,有点自嘲:“他的话那么厉害啊?你拿我当色狼防着了?”
“……不是。”江随声音更小了,蹙着眉低头。
周池没再往她身边走,沉默地看了她一会,低声说:“我欺负过你吗,占过你便宜吗?说起来,好像是你偷看了我的身体吧……”
江随的脸已经红了:“我不是故意的。”
“我也没怪你,是不是?”
江随点头:“嗯。”
周池觑着她,“那你为什么躲我?”
江随不知道怎么说:“别人会误会我们。”
“你很在意?”
江随点头,“我不想被别人说。”
周池:“那以后就一直不理我了?”
“不是。”江随想了想,说,“我们注意一点。”
“怎么注意?”
“……就不要总是一起。”
周池别开脸,沉默了一会,低低地说:“行。我上去了。”
没等她应声,他提起桌子上的书包,转身走了。
进了屋,书包直接扔到地上,摸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张焕明,我他妈真想掐死你。”
第22章
自那次“开诚布公”的谈话后; 江随和周池的相处变得很奇怪。这种奇怪渐渐被身边人注意到了。
这天清早,林琳又一次看到江随独自来辅导班; 忍不住问:“哎; 怎么回事啊?”
“什么啊。”江随坐到她身边,放下书包。她今天没戴围巾; 头发被风吹得特别乱; 脸和鼻子冻得通红,看上去可怜兮兮。
她低头拿出物理习题集; 听到林琳问:“你是不是跟周池吵架了?你怎么不跟他一起?”
“没有吵架。”江随佝着头,在书包里摸找笔袋; 声音有些含混。
林琳说:“我怎么觉得你俩怪怪的; 这辅导课都快上完了; 就没见你们俩一起过来的?”
江随拿到了笔袋,抬起头,随口说:“我们起床的时间都不一样; 他起来很晚,我懒得等他了……”
这个理由很牵强。
林琳半信半疑地看了看她; 正想再问一句,就看见周池进来了。
“……”林琳有点无语,不是说起床时间不一样嘛; 这前后脚进来的,才隔了几分钟?
两个小时的辅导课分为两节,一节课结束,中间休息一刻钟。
教室里活跃起来; 比平时上课还要热闹。在这里补课的学生来源很杂,除了二中的,也有其他学校的,六中、九中都有,还有几个来自口碑不太好的明阳私中。
其实大家都知道,有些人是来认真补课的,有些人纯粹是应付家长的要求,打打混而已。
上课的座位不固定,每个人自己选择。很多不想好好学习的都抢后面的座位,一到休息时间,后排就很闹腾,不同学校的人趁此机会扩大自己的交友圈,有些男生看到长得不错的女孩,上蹿下跳着主动攀谈,有些女生看到帅的,也想接近。
许小音对这种事有着神一般的观察力。
补课的第二天,江随就从她口中得知了一个小八卦:明阳私中的一个女生跟九中一个男生看对眼了。
果然,隔天就看到那两人坐一块儿去了。
江随对许小音很佩服,感觉她的八卦之眼24小时都在努力工作。
比如,这会儿,她就只是去上了一趟厕所,又发现了新情况,一回来就跟林琳分享。
“明阳私高的女生,还真是很大胆,居然瞄上周池了!”
江随正在抄黑板上的笔记,听到这句,笔尖停了一下。
林琳说:“是哪个啊?”
“就后面那个,靠窗的,齐刘海,看到没?”
“看到了,”林琳说,“卷发那个吧,长得还可以,好像挺会化妆的。他们学校还真是名副其实的宽松啊,化妆不管,染头发也不管的。”
“听说以前还管得挺严,这两年越来越松了。”
江随回过头,视线看向后面。
倒数第三排有个齐刘海长卷发的女生。江随对她有印象,因为她长得挺高,大概快要一米七了,穿着长款的衣服,靴子也是长的。
其实林琳的评价有点偏低了,那女孩还是挺漂亮的,妆容并不浓,很自然。
许小音问:“阿随,你觉得她长得好看么?”
江随点了点头:“挺好看的。”
“打扮得有点成熟 。”许小音问,“说不定周池还就喜欢这样的呢。”
江随看了两眼,转回脑袋,继续抄笔记。
字却写得潦草起来,有点儿心不在焉。
过了会,张焕明从门外跑进来,给她们前面几个女生一人一杯奶茶:“喏,池哥请客,人人有份哈!”
有人给喝的,女生当然高兴。
“这么好啊。”
周池进来时,女生都道谢,他点了个头,没有多说什么,目光往左移了一点儿,看到江随低着头,还在写笔记,奶茶放在桌角。
周池没再看,走回自己的座位。
上完课,大家一边收拾书包,一边商量午饭吃什么。
许小音提议:“楼下那个火锅店看上去蛮好的,要不我们去那儿试试。”
江随和林琳没有别的想法,就听了她的。
三人过去后,刚坐定,正要选锅底,门口进来三个熟人。
张焕明欣喜地叫道:“太巧了吧,你们也来吃这个?干脆凑一桌一起吃,还能省掉一个锅底呢!”
“行啊!”许小音嘴巴很快,立刻就答应了。
六个人围桌坐,张焕明拉了周池一下,“你坐这儿,你手长,等会帮江随捞菜。”周池没说什么就坐下了。
他们要了个鸳鸯锅底,荤素食材摆满一桌。
吃饭时,张焕明话最多,许小音也很能聊,完全没有冷场的情况。
江随偶尔才说一句,大多时候都安静地吃。
周池坐在她旁边,比她更沉默,只在牛丸烫熟的时候问了一句:“这个要不要吃?”
江随点点头,他捞了三个到她碗里,后面就没再讲话。
快要吃完的时候,大家聊到过年的安排,李升志说要去苏州的姥姥家过除夕,问他们什么安排,一问才发现,原来大家几乎都不在本地过,不是要去奶奶家,就是要去姥姥家。
周池倒是还留在这。
而江随呢,她还不确定,因为她爸现在人在日本,不知道会怎么安排,是要留在这里过年,还是要回江城老家?奶奶去年去世了,现在只有姑姑家在那边。
午饭吃完,他们就散了。
江随坐在站牌下等公交车,周池与她隔着几米距离,靠着另一边的广告橱窗。
风还是和早上一样大。
江随低着头,下巴往衣领里缩,等了几分钟,已经冷得直哆嗦。
周池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解了围巾递给她。
江随抬起头,看见他抿着唇,没什么表情。他没讲话,弯了一下身,把围巾搁在她腿上,走回了之前待的位置。
江随看了他一会,把围巾戴了起来。
是她买的那条藏青色的,很大也很暖和。
过了会,公交车就来了。
等车的人陆续上车,江随往后走,找到位置坐下。等别人都上来了,江随才看到周池的身影。
前面已经没有空座。他的目光在车里绕了一遍,然后人走到前面,靠着扶杆站着。
江随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
那天她只是说“不要总是一起”,没说“一次也不要一起”。
她身边明明有一个空座,他为什么不过来?
车往前开,江随一直看着那个方向,周池似乎感觉到了,抬眼回看她。
两人对视了一下。
过了几秒,江随朝他打了个手势,让他来这里坐。他没动,江随喊了一声:“周池。”
车里嘈杂,有几个聒噪的中年妇女一直在聊天,江随的声音完全被盖了过去。
但周池似乎听到了,直起身,拎着书包朝她走过来。
江随坐的这排座位紧靠着后车门,前面的空间很窄。
周池的大高个子一坐下来,腿脚有点无处安放。
江随往里挪了挪,说:“这样坐难受吗?”
周池:“没事。”
他穿着一双板鞋,脚抵着前面的铁板,裤脚上滑,脚踝露出一点,江随发现他这个时候还穿着夏天那种短棉袜。
“你没有长袜子吗?”她忍不住问。
周池偏过头,看了她一眼。
江随指指他的脚,“这样不冷么?”
“冷啊。”他的脸又转了回去,淡淡地说,“我没长袜子。”
江随沉默了好一会,没忍住,“要不要去买?”
几秒后,听到他嗯了一声。
车到站,两人下车,没有直接回家,拐去了不远处的商业街,找到最近的一个袜子店,买了五双袜子。
短暂的辅导课很快就结束了,离过年越来越近。
小年前夜,周蔓赶回了老宅。
吃晚饭的时候,她叮嘱江随收拾一下东西,明天早上跟她一道去北京。
江随一听就明白了:“我爸回来了吗?”
“是啊 。”周蔓笑了笑,“还算赶巧,我刚好去北京见个客户,他也不用特地来接你一趟了,明天晚上咱们直接在机场碰头,你们就直接飞江城。”
知知听了直皱眉:“我姐怎么又要回老家啊,去年也不在这,我都无聊死了。”
周蔓说:“无聊就看书。”
知知瞪她一眼,不满地哼哼唧唧。
周蔓懒得理他,叮嘱江随要带些什么。
周池坐在桌子的另一边吃饭,从头到尾都没参与对话。
江随临睡前把东西收拾好,几件衣服刚好装满一个小行李箱。
第二天清早,七点多,她已经下楼吃早饭,做好出发前的准备。
周蔓的助理小赵已经开车来了,把她们的行李箱搬上车。
知知难得有点良心,顶着寒风跑去巷口送江随。
江随站在路边跟他讲了几句,正要上车,看见不远处的身影,怔住了。
周池似乎是刚起来,旧T恤外面随意地套着一件羽绒服,头发没梳,脚上穿着拖鞋。他走过来,抬了抬眉:“走了?”
江随点头。
他也没再问什么,看了她一会,从羽绒服口袋里摸出个东西塞她手里。
江随低头一看,是个毛绒玩具。
粉色企鹅。
周池垂目站着,过了几秒,轻声说:“新年礼物。”
第23章
江随第一次收到这么粉嫩嫩的新年礼物。除了肚皮和眼睛; 这小企鹅哪儿哪儿都是粉的,连脑袋后面的挂绳都是。
知知站在旁边瞄了一眼; 一脸惊悚:我的妈呀; 粉成这样!您今年几岁啊。
江随惊讶地摸了一会,外面一层短绒毛; 软乎乎。
“好可爱。”
“喜欢?”他睡醒后的声音慵懒涩哑。
江随抬起头; 这么近的距离,才发觉他的脸庞有些憔悴; 皮肤还是白白的,但眼睛没那么精神; 能看出来他没有睡好。毕竟他平常也不会这么早起来。
她点点头:“谢谢。”
周池没有再说什么; 轻轻笑了下。
江随这才发觉; 最近这些天都没怎么见他笑过。上次说了那些话,他们之间疏远了许多,她过得不太开心; 周池似乎也是。
车窗降下一半,周蔓的声音传过来:“阿随!”
“来了。”江随应了一声。
两个人互相看了几秒; 都没机会再讲什么。
“再见。”江随小声说了句,转身走了。
“姐,你早点回来!”知知冻得瑟瑟发抖; 冲着她喊。
江随朝他挥挥手。
车窗关上。
知知看着已经开走的车,觉得自己真可怜,十年有八年都孤独留守,他老妈没有哪次过年能赶在除夕前回家; 今年更惨,姐姐不在,家里还有个沉默寡言不好相处的小舅舅。
简直倒霉透顶。
平常没什么感觉,如今江随突然一走,家里少了个小孩,整栋屋子都冷清了很多。
陶姨很不习惯,时常念叨几句,说着阿随怎样怎样。毕竟还是小姑娘懂事贴心一些,不像男孩那么皮。江随平常知道陪她唠唠家常,讲起话都软软糯糯,听得人心里很舒坦。
知知也有同样体会,家里安静得鸟不拉屎,吃饭时只能跟小舅舅大眼瞪小眼,寒假作业不会做都没人问了,有天做英语完形填空,连着五六句都看不明白,他烦躁得不行,做了个不怕死的尝试,鼓起勇气拿着练习册跑去问小舅舅,哪知道那家伙比他更学渣,看了好几分钟,单词认得还没他多。
俩学渣话不投机,互相讽刺了几句,知知败逃,还差点被揍,顿时觉得更心酸,他姐不在,都没人护着他了,只能任人宰割。
离除夕越近,这种心酸感就越明显。
知知怀恨在心,腊月二十九这天,又因为一点小摩擦寻衅滋事,跟周池起了口舌之争,知知越想越气,晚上在QQ上跟江随告状,姐弟俩视频,不过江随那边耳麦坏了,俩人敲字,知知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把周池抹得比乌鸦还黑。
江随不大相信。
“他有这么坏?”
知知:“有啊,要不是我跑得块,肯定要把我摁在地上打一顿的。哎,你不会被他收买了吧,就因为他送了你那个丑不拉几的破玩具?什么审美啊,他逗小狗呢,买个球就指望你忠心耿耿啦?姐,这明显是在侮辱你的智商。”
丑不拉几?
江随捏了捏手边的粉企鹅,不是挺好看的么。
“你对他有偏见。”停顿了下,又敲一句,“知知,你想听真话么,我觉得他很好。”
知知:“完了完了,你们女人怎么回事啊?拜托,我亲爱的姐姐,请坚持住你的立场,咱俩是一家的好嘛!你不要被他的美色骗啦!!!!!”
一排感叹号。
江随看到视频里知知那张抓狂的脸,笑了出来,边笑边给他回:“你也承认他有美色啊?为什么你没有继承这种优良的血统?”
这话超毒舌了。
知知被扎了一刀,捂着胸口吐血。
江随被他的表情逗得不行。
其实知知长得并不难看,是很机灵的小男孩长相,可以想象等他再长大一点,应该蛮受小女生欢迎,只不过,跟他亲舅比起来还是逊色一截。
江随毒舌完又立刻安慰他:“说错了,你也算继承了一些,很棒了。”
知知已经不买账:“快说,你是不是被他美色迷惑了啊????”
江随顿了一会,回:“不是,骗你的。”
知知无语地回了一串省略号。
江随懒得再说,敲了句:“等我回来给你压岁钱,不跟你聊了。”
她退了QQ,拿起小企鹅,使劲揉了揉。
又默默地发了会呆。
每个人的青春期大抵都有些隐晦难言的情愫,它让人惶恐不安又欲罢不能。江随在意识到自己已经连续想了周池三天之后,就很惭愧。
他是谁啊?他是知知的小舅舅,是她能惦记的么?
可她都惦记好几天了,怎么办?
江随的自我反思进行到一半就被打断了。
她老爸今天去会老友了,这会儿才回来,买了两本书拿来书房给她。
看江随有点闷闷不乐,江放很奇怪:“阿随不开心呐?”
江随微微蹙着眉,脑袋搁在桌上:“嗯。”
江放把书放到一旁,在旁边的休息椅上坐下来。江放是个搞学问的人,身材偏瘦,长相儒雅,身上自带一种书生气质,不知是不是老庄读多了,他没有这个年纪中年人的油腻,也不浮躁,往那一坐,就无端令人平静。
江随这一年很久没见他,觉得他好像老了一点儿,眼角皱纹多了。
江放笑着说:“我们阿随长得漂亮,脑袋又聪明,人生乐事已有二,还有什么烦恼,我想不出来。”
江随笑了下:“我没有爸爸说的那么好。”
“阿随在爸爸心里,当然是最好的。”江放说,“有什么心事,愿意的话,可以告诉我。”
江随犹豫了一下,抬起头问:“你怎么看待早恋啊?”
“早恋?”江放显然没料到她问这个,惊讶了一会摇头笑笑,“阿随长大了啊,有喜欢的人了?”
江随的脸一下就红了:“不一定是说我。”
她用的是“不一定”,而非“不”。
江放当然听得明白,他虽平常不在江随身边,但还是了解她的。
他没有点破,温和地说:“纯粹从理性角度讨论,我不反对早恋,人之本性,越阻越狂,没用。不过作为家长,无法刨除感性因素,因为保护自己的女儿是本能,是不是?你如果受伤害,被欺负了,爸爸不能不管,阿随明白吗?”
江随点头:“早恋一定会受伤害吗?”
“不是绝对,只能说这种情况不少。”
江随点点头:“我懂。如果遇到不好的人,他会对我不好,对吧?”
江放:“嗯,很对。”
江随不知想了些什么,沉默了会,又说:“那……那如果遇到很好的人呢,要主动吗?”
原来在这等着呢。
江放笑了,给她一句准话:“既然是很好的人,应当珍惜一下。”
江随哦了声,低下头,又开始揉小企鹅的脑袋,揉了好半天,差点把它揉秃噜毛了。
还有两个问题徘徊在喉咙口,怎么都问不出来了。
如果……如果我喜欢知知的舅舅呢?
你跟周阿姨会不会不高兴?
江随最终没问,自然也不会得到答案。
但她很清楚,不理周池,她不开心,周池好像也不开心。
*
除夕夜终于来了。
这一天,是二零零八年的二月六日。
江随过了热热闹闹的一整天,上午和姑姑、表姐、表弟一起逛街,买好了要带回家的各种礼物。很幸运的是,她买到了给周池的淡疤霜,是表姐帮她选的,据说对疤痕效果很好。其实周池额头上算不上疤痕,只是上次受伤结痂后留下了一点红印,远看不影响什么,但近距离还是很明显。江随一直耿耿于怀,这次就想买个东西给他涂涂,希望有效果。
下午一家人一起准备年夜饭、包饺子。
等到吃完饭,大家就开始玩牌,晚上又一起看春晚,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小孩子们不看电视,江随和表弟还有小侄女一起出去放烟火。
这个年代,市区还没有禁放烟花爆竹。
吃年夜饭的那一阵,鞭炮响得刺耳,后来慢慢就少了点。
到了九、十点钟,大家可能都在看电视吧,附近出奇地安静了一小段时间。
江随回到屋里看电视,窝在沙发上给朋友们发新年祝福。她不喜欢群发,都是一个个编辑发送,反正人也不多,很快就发完了。
在江随的通讯录里,周池的名字排在最后一个。
她也给他发了,虽然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句“新年快乐”,看起来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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