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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迷民国-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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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重的前一秒,一阵破门而入的脚步声伴随着两声激烈的枪响,一滴温热粘稠的新鲜血液,便稳稳地滴落在她的鼻尖。
  有人接住了她,并将她往别墅大门外的一辆深蓝色软顶敞篷轿车里头带。
  “白小姐,你先回去,我们赶回去救陈帮主!”接应她的一名龙帮手下说完这句话,便用力地将后座车门甩上,转身朝着眼前这栋血色别墅奔涌而去。
  车子颠簸过深夜漆黑的路面,整个上海滩还沉浸在一片华美的睡梦当中,花听睁着眼睛望着倒退而去的房屋树影,身子无力地靠在了车厢一角。
  她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陈树的外套,情绪再一次临近崩溃。
  所有人都是因她的过度自信以及鲁莽的行事风格而受累。
  *****
  明明正值炎炎夏日,上海的天却说凉就凉了。
  街上十来岁的报童扯着嗓子叫卖,报纸上原先印着关于白起鸿的商业地界全改作了陈树因刺杀日本特高课首脑藤田正二锒铛入狱的消息。
  曾经翻手云覆手雨的龙帮帮主陈树顷刻间便败了彻底,闲暇时茶楼里总有一些细碎的谈资,有人高深莫测地欲言又止,仿佛知道一些隐秘的内幕。
  白底黑字清清楚楚,人赃并获。
  除非他长了翅膀,否则就乖乖地在牢中等待行刑。
  花听用力将报纸一折,塞入腰间皮包内。
  历经一番不小的折腾,简亦总算是戒了毒。虽然身子还虚得很,精神却好了许多,这日天气晴好,花听便用了轮椅推他到庭院里头晒晒太阳。
  “花妹妹,我就知道我肯定死不了。”一有精神就不忘摆回他平日里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花听想说什么,却只是僵硬地勾了勾唇线。
  她似乎沉默了许多,好似自那日起后便一夜之间收了许多锋芒,虽然一张脸依旧美艳迫人,却少了些盛气凌人的跋扈乖张。
  “怎么了花妹妹?”
  花听将他推到树荫的乳白色小洋圆桌旁坐定,又为他搭了搭羊毛毡子,递给他一杯热牛奶暖手,才转身坐到另一张凳子上,执起银勺慢慢地搅着墨色丝绸一般的咖啡。
  简亦喝了口杯中热奶,抿了抿唇问她,“花妹妹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花听搅动咖啡的手停了下来,将银勺往杯沿一搁,背脊靠在椅背上,反手揉着脖颈,摇了摇头。
  简亦一双桃花眼微张,不明所以地瞧着她,“不会是那该死的藤田正二对你做了什么吧?”
  花听抿住了双唇,半晌扯出一个无所谓的轻笑,语气听来也是轻松愉快的,“你觉得可能么?”
  “那是什么?”一双眼眸敏锐地盯住她。
  她最近似乎很少用最单纯的喜憎好恶来表达心中意愿。
  花听的双手十指交叉,搁在桌子上,眼睛却是盯着面前的咖啡杯出了神。
  “花妹妹,看到你这样,我还不如死了算了。”简亦将热牛奶放回到小圆桌上,“你那么拼死拼活地把我救回来,就是为了让我看你这副死样?”他试着将气氛调节地轻松愉快一些。
  “陈树……”她终于开口了,只是在说到这两个字的时候,话语微微地停顿了一下,“我必须要去救陈树。”
  “他怎么了?”
  花听呼出一口气,将自己靠回到干枯的藤条椅背,她自认来上海滩的这些年,她所做的那些事,说过的那些话,其实并不比陈树高尚多少,心里头却总是打着“热血爱国”的旗号,理直气壮地将陈树评定为一个“为求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的卑鄙小人。
  真是可笑至极。
  花听垂下眼睑,视线移向了简亦藏在羊毛毡子下的一双腿,“原本想等你身子好了些再提,不过……眼下真的没有时间了。”
  “花妹妹,你说。”
  花听蹙起眉头,藤田正二的狼狈死状,以及那滩令人作呕的鲜血味道总是猝不及防地往她的脑子里钻,熏得她又是一阵强烈的反胃。
  “花妹妹,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简亦紧紧地握住了她一双手,竟是冰冷如霜。
  “那日陈树为了救我,被藤田正二的人抓了。”
  “现在他人在哪?”简亦敏锐地反应过来,“被关在城西监狱?”
  “嗯。”花听从手边皮包内取出一份今日早报,递给他,“你看看吧。”
  简亦只用了两分钟,便将报纸内容读了个透。
  “又是人赃并获……”简亦苦笑,却是安抚性地对她道,“花妹妹想救他么?”
  “必须救。”
  “好。”简亦拍拍她的手背,眼神一如既往地令她心安,“你放心,花妹妹说救,那必须救。”
  “不过以你现在的身子……恐怕走路也不方便。”想起那日简亦被绑在木椅上的癫狂模样,花听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绞着似的疼。
  “审判结果来得很快,陈树下周末就要被拉去刑场枪决。”说到这里,花听摇头苦笑,“这个年代的政府,动作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来得这样迅速。”
  “花妹妹,虽然人赃并获的案子胜算几率不是很大,”简亦虽拧紧了眉心,语气却是不容她担心,“我会想办法救他。”
  握着她的一双手又下意识地紧了一紧。
  看着眼前这张恍惚的面庞,瘦了许多的双颊,深深的黑眼圈,想着她从前锦衣玉食的模样,放荡不羁的洒脱性子,不免就有些心酸。
  简亦笑着抽了抽鼻子,“花妹妹不必担心,我说出口的话,就一定会办到。”
  所有人都是因她的过度自信以及鲁莽的行事风格而受累,简亦是这样,陈树亦是这样。
  “枪决前,你有办法让我去监狱里头看他么?”
  “小意思,”他笑容神气,“不然你当我这些年在新政府都白混(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天已大亮,冷冷清清地笼了一层稀薄的雾气,绕在监狱深灰的泥土墙上,偶有深刻的凹痕接了几滴雾气凝成的水滴,水滴一点一点地划过被岁月浸染的墙面,最后徒劳地坠下。
  洋车停在外头,玻璃上已凝了几道水痕。
  陈树被关押在城西的监狱里,等着国民法制程序上的宣判。监狱里头的环境顶差,阴冷潮湿,还有一股常年失修的铁锈味和死老鼠一般的霉味。
  花听下了楼梯,和几个狱警打过招呼,便往里头走去,越走越觉得不见天日得压抑,阴湿霉味令她再一次觉得恶心反胃。
  脚步在最里头那间停下,几个看守的弟兄齐刷刷地朝她敬了个礼,“简夫人。”
  花听指使其中一位开锁,窸窸窣窣声中扬起了一些灰尘,花听用拳头抵住嘴唇轻轻咳嗽,躬了躬脖子走进牢狱中,一抬头便见到了角落里的陈树。
  陈树穿着灰扑扑的袍子,屈膝随意坐在角落里,胳膊搭在膝盖上,表情似乎赏花逗鸟一般轻松,见了她还笑眯眯地打起招呼:“简夫人怎么来了?”
  花听走到他面前蹲下,竟然有些看不惯狱中的他这副散漫不经的样子,“都要死了你还能这般轻松?”
  陈树微张着眼睛看着她,眸光灼人,“我都已经失去你,”他低低一笑,伸手反握住了她的手,暧昧地一寸一寸地捏紧,“死又何妨?”
  周围的人尴尬地噤声,大气也不敢出。
  有人为她端了张椅子,她便将手从陈树掌心中抽离,应着身后有人监视便装模作样地坐到了椅子上,翘起二郎腿,胳膊搁在上头,语调显得轻松又随意:“好大的胆子呀陈帮主,居然敢谋杀日本特高课首脑藤田先生。”
  他喉头微动,还没有说话,花听又压着嗓子加了一句:“你可知你犯了什么罪?”
  “死罪。”陈树自嘲一笑。
  花听眨了眨眼,余光撇了眼身侧的警员,右手漫不经心地转动两下无名指上的银戒,一双眼眸波澜不惊,“原来你知道呀,那你还干?”
  陈树眯着眼瞧着监狱阴湿的墙壁上方小小的窗口,窗口封了腕粗的铁条,只能洒进一丁点儿阳光,斑斑驳驳地印在地上,能清晰地看见空气中悬浮的微尘。
  “简夫人觉得,我会后悔么?”
  花听心里一怔,迫切的酸楚就要夺眶而出,怎么就变得越来越爱哭了?
  陈树的回答令花听身后的一位狱警极为不满,当下便猖狂地撩起手中电棒,“陈帮主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这样侮辱藤田先生!”
  花听伸手制止,眼神淡淡地扫过他手中电棒。
  陈树定是在这狱中吃了不少苦。
  “简夫人,你看这陈帮主,死到临头了还敢这般猖狂。”狱警显然被日本人收买了良心。
  花听今儿个一身贵妇装扮,原先一头妩媚的长发矜持地挽起,臂上搭着名贵的纱披,蜀锦旗袍下的身段依旧摇曳生姿,平日里带了三分笑的脸此刻皱着眉,瞧不见往常浅浅的笑靥。
  见陈树这般境况,她微微有些鼻酸,却仍是装作一脸波澜不惊的神态,道,“让他再嘴硬一些时日,反正过不了多久他便要上刑场。”
  狱警冷笑,乖乖地收了电棒站回到花听身后。
  “陈帮主呀,我替简先生来跟你捎句话,”花听起身,缓步走到他面前,再一次蹲下,“你,活该!”笑容甜津津的。
  陈树却是眸光带笑地拉住她的手,“我乐意。”
  这般憔悴又狼狈的他让花听心底像被猫狠狠地挠了一爪子,血肉粘稠,疼得迅速地缩起来。
  “简亦有法子救你。”她说得极小声,怕身后狱警起疑,便用一串高冷的笑声带过。
  陈树一怔,握住她的手松了开来。
  “不需要。”他说。
  花听眯起眼睛,“陈帮主呀,我好心来看你,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瞧着她盈盈一双泪眼,陈树忽然温声道:“我真的不后悔,死对我来说,已经算是家常便饭了。”
  花听喉头一哽,微垂着眼使了个眼色,朝他手心一捏,便不再开口。
  下人们进来恭恭敬敬地请她,花听又握了一回陈树的手,方敛了愁容,拉了拉肩上滑落的披肩,往外头走去。她浅浅扫过外头看守的几名狱警,命下人塞了几块银钱,道声简先生吩咐,对龙帮主可要多加照顾,才身姿妙曼地离去。
  陈树瞧着她旗袍上精致的花朵,鼻端还有她身上幽幽的香水味,他抱紧了胳膊,又转头看向那一点可怜的斑驳的却耀眼的阳光。
  *****
  乳白色的纱帘倒映出婆娑的树影,在晚风的徐徐吹送下,尾端的流苏层层摇曳。月色冷清,床帘也是冷的,透进昏黄的光晕撒在花听的半边侧脸上,她的眉头轻轻蹙起,眸子闭得不牢,睫毛轻轻地抖了两下,又睁开,瞧着卧室上方垂坠的琉璃灯醒神。
  她拥着被子坐起,将垂向面上的发丝往额头后拨去,又仔细地听了听钟表的摆动声,才拢了拢睡袍,下床汲了拖鞋走到窗前。
  她瞧着一层的小院儿出神,突然想起同陈树在布莱梅咖啡馆的第一次相遇,他目光灼人,弯弯的眼眸看进她的视线,而她那时候的心绪,就像一杯刚刚上桌的微甜咖啡,不用搅匀棒,就已经轻微地,轻微地动荡开来。
  那次也是她第一次见到简亦。
  “睡不着?”不知何时,简亦已经偷偷摸摸地走至她的身后。
  花听惊讶地转过身,“你自己可以走路?”
  “拜托,”简亦伸手挠了挠她脸颊小肉,“我又不是残废,这都过去多久了。”
  “可你下午还是坐着轮椅。”
  “为了让你多陪陪我,我宁愿一辈子坐轮椅。”开起玩笑来丝毫不避讳吉利二字,依然改不了调皮的习惯。
  花听觉得好笑,“你要这么咒自己,我也没办法。”
  简亦握了握她一侧肩骨,“你不冷?”
  “什么天气……”
  “还在想狱中那小子?”
  钟摆敲过午夜12点的钟声,外头的寒气便透过窗户的缝隙一个劲儿地往里头钻,这才刚过九月,竟有一种入秋的错觉,花听抱紧了胳膊,还真有些冷,“你想到办法了没?”
  “嗯。”简亦将自己的一件西装外套搭在了她肩上,“到时候由你来执行怎么样?”
  “由我?”
  *****
  简亦的身体好得差不多的时候,他去了趟城西监狱。
  陈树正在吃饭,似乎并不惊讶他的到来,挑了挑眉,又慢悠悠地夹了一筷子青菜,眉眼弯起:“简先生今天有空来看我?”
  “胃口不错。”简亦笑道。
  陈树的筷子在碗口处碰出零星的声响,他抬眸,依然在笑。
  简亦淡淡地扬了扬眉头,笑得毫不在意,“多吃点,后天就要送你上西天了。”
  陈树喝完盘中最后一口菜汤,满意地擦了擦嘴角,瞳孔倒映出简亦一番闲散的面容。
  他眼底起了淡淡的乌青,嘴唇很干,又褪了血色,显得整个脸更是苍白得近乎透明,似乎还未从那日的药毒中缓过劲来。
  陈树放下碗筷,瞧着透着零星光线的铁窗眯起眼,尽量用心平气和的语气同他道:“要说我还有什么心事未了,那便是……”他叹了口气,“好好待她。”
  这么久以来,这是他头一次在他面前卸去了举重若轻的伪装,骄傲又直白地同他对话:“只要我还活着,我随时都有可能去把她抢回来。”
  “抢回来?”简亦摸了摸沾湿的监狱墙壁,一时间觉得他的这番话说得极其可笑,“陈帮主用错词了吧?怎么能说是抢回来?她本就不属于你。”
  “是么?”陈树迎着他的目光,站起身,“倘若没有蔡先生的事,你认为她会嫁给你?”
  阳光从陈树的身后穿进来,逆着光他的表情看不太清,简亦却好似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接下来的嘴型:“绝不可能!”
  四个字让简亦的心里像下了一把淅淅沥沥的小雨,湿漉漉的,沉甸甸的,又轻飘飘地拉扯着。
  “陈帮主,你知不知道“倘若”这两个字有多可悲呢?”
  陈树直视他的眼睛,轻笑:“那么简先生能不能够回答得出来这个“倘若”呢?”
  简亦走到离他不到一寸的距离停下,目光灼热又凄然,“她注定会是简夫人。”
  陈树冷笑,不再说话。
  简亦也懒得再同他废话,垂了脑袋便踏出牢房,“你就等着后天上刑场吧。”(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这日的天气变化得顶块,太阳一会儿出一会儿隐,阴晴迅速地转换,最终落在那一抹嫣红如醉的斜阳里。花听望着车窗外的日头出了神,直到最后一抹余晖落尽,她有预感一般动了动僵硬的脖子,终于等来了消息。
  陈树行刑的时间,被定在晚上八点。
  车子缓缓启动,前路愈来愈黑,似乎进了崎岖的山路,凹凸不平的地面让车子不间断地颠抖起来。花听养够了神,闲闲地打了个哈欠,撩起眼皮扫了四周一眼,能瞧见四周半人高的野草,窸窸窣窣地擦着车身,偶尔听见轮胎从石子儿和草丛里碾过的声音。
  花听刚下车门,5米外的草丛间便有两个士兵模样的男人举着长枪,恭恭敬敬地向她走来,“简夫人,这边请。”
  陈树行刑的地点原来是在一个荒山脚下。
  圆月光芒清冷,笼罩四野。
  密林围绕的山顶中央有一块球场大小的平地,周围长满膝盖高的碧草。空气中还弥漫着沁人心脾的芬芳香气,竟是一片茉莉花田,在皎洁的月光照耀下,绿油油的叶片间,成百上千的白色花朵纵情绽放,散发出浓郁馨香。
  花听忽然间明白过来,这便是北滩门外的乱葬岗?
  陈树一动不动地站在月色下,眼睛在黑夜里闪闪发光,他的视线灼热地盯在不远处刚刚到场的女孩身上,神色便如往常那般,习惯性地笑一下。
  简亦坐在空地中央的一张太师椅上,随意地把玩手中一柄黑枪,不忘腾出一只手来朝他一旁的花妹妹打了个招呼。
  “花妹妹,第一次来刑场吧?”
  听见他的问话,花听装得有些紧张,假意沉吟着措辞,“早知道是荒山野岭,我就不来了。”
  简亦慵懒地支起手臂抵住下颚,“花妹妹觉得新鲜吗?”
  不等花听回答,简亦身后的一名士兵便是掐准了时间上前提醒道:“简处长,现下正是8点一刻。”
  “是么?”简亦下颌一紧便握了枪,一连串枪响将其中一个射成了血人,当场毙命。
  剩下的几个,简亦表现出了极大的耐心,伸了手便接过一名士兵递的茶水,慢悠悠地喝了开来。
  月光下,陈树一双眼眸平和温雅,沉静得出奇,尤其是在看着她,笑意像是带了一番暖人的温度,缓缓地爬上了他的眼梢。
  刑场灰白的石板地被月光照得冷冷清清,沟壑间凝固着一些残留的血迹,暗沉沉的一团,面上一层新添的尚还有些发红,背面靠着光秃秃的小山头,寸草不生的地界围了一圈卫戍,风打在直立的枪杆子上,无端的让人心悸。
  喝完这盏茶,简亦便抬了胳膊扬了扬手,站在一旁的卫兵举起了枪,三三两两的枪声一开,只来得及听得几声闷哼,五六个并排的黑衣男子便只剩了两个,几具新鲜的尸体横在刑场,死得透了,血汩汩地流,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硝烟味。
  刑场中央只剩了两个人,一个是目露凶光的彪悍男子,口中振振有词地念骂着,另一个便是陈树。
  许是陈树见惯了生死,才会练得今日这番从容镇定的模样,颇有股将生死置之于度外的潇洒式样。
  众人正等着简亦的指示,却见他拥过了一旁的花听,手摸上她腰间的配枪,解下上了膛,塞在她手里,双手握住,直直伸出去,把着她的左手正对上了十米开外的陈树的脑袋。
  “花妹妹想来两发么?”简亦在她耳边低笑。
  “当然想。”
  “请。”简亦说罢放开了握住她的手,站到了一旁。
  “简先生好雅兴!”
  不远处的一双脚步声,和着两下不大应景的掌声,简亦闻声稍稍侧过了脑袋。
  一身浅绿军装的稻垣志平,在与他对上视线的同时,礼貌性地摘下了头上军帽,“带着夫人一同来刑场,简先生果然是好雅兴。”
  打完招呼,便将军帽重新戴上,稻垣志平背手挺胸,闲庭散步一般地缓缓踱到两人身旁,“传闻都说白小姐枪法好,我今日好奇就想来看看。”
  稻垣志平的中国话讲得算是不错,但花听有意留意了一下平日里他与几位日本士兵的谈话内容,似是带了一番浓重的关西口音,为了分散其注意力,花听当下便笑着同他话起了家常,“稻垣先生的老家是在日本西部的大阪市吧?”
  “白小姐怎么知道?”稻垣志平一脸感兴趣的模样,便又朝她的方向靠近了一些。
  “大阪的章鱼小丸子味道不错。”
  “白小姐说的没错,章鱼烧正是我们大阪的特产,”稻垣志平心情好,笑容便也卸下了几分警戒,“改日带白小姐一同品尝?”
  “有幸。”花听垂眸一笑。
  正合了他心意。
  “白小姐定个时间,我非常荣幸能够邀白小姐一同前往我的母国。”稻垣志平的心情好到完全忘了自己此刻正身处于北滩门外的刑场之上。
  “定个时间?”
  “没错。”
  鬼才要跟你定个时间,花听忍不住地想翻白眼。
  但她的此番闲聊,目的就是要分散他的注意力,“稻垣先生不是想看我的枪法么?”
  “当然,非常荣幸。”
  花听的面上见不着半分异样,依旧闲庭散步一般地站着,单手持枪,纤长的手臂探出,眯眼对了对照门,准星到觇孔中间,又偏头笑了笑,笑里藏了几分鬼魅和邪气。
  稻垣志平双手抱臂,面露欣赏。空气中的血腥味似乎带出了一些她嗜血的本能,眼角竟隐隐露出了兴奋。这样的场面里她如被血浸过的海棠一般,开得肆意又邪魅。她这样气定神闲地站着,竟然让一旁的士兵们平白生出了几分压迫。
  纤细的食指轻轻叩动扳机,“嘭”一声枪响,子弹直直射了出去,巨大的声响让对面的彪悍男子的身子重重地颤了一下,却依旧背脊挺直。
  花听回过头来笑,笑里难得带了几分淘气和狡黠,皱眉轻叹:“打偏了。”
  话音刚落,又是一声枪响,彪悍男子应声倒地,枪子儿正中眉心。花听依旧是侧脸对着稻垣志平,面上的笑容依旧风轻云淡,枪口却冒出了淡淡的白烟。
  她回过头瞧了瞧自己手上的枪,收回来勾着转了一转,挑了挑眉:“哦,这下倒打正了。”
  她的枪法快得厉害,准得出奇,再并上玩笑一般的语气竟让在场的人都出了一层冷汗。她优雅地勾着枪,转身朝稻垣志平走去,芙蓉玉面却像索命的阿修罗。
  她将枪往稻垣志平的胸口处轻轻一拍,朝最后剩下的那一个犯人瞥了一眼,轻声道:“还剩了一个,有劳稻垣先生了。”
  说罢旋旋转身,同简亦道了乏。
  稻垣志平瞧了一眼刚刚倒地的那名同僚的尸体,谈笑间一位副官便死在了她的笑容里,他无意识地捂住了胸口的枪支,上头还带了花听指尖的温度。她的力道明明很轻,却只觉得枪支拍到的地方被震碎一般,筋骨软到了胸腔里。
  花听不同于一般的女人,清冷的月光浅浅地罩在她半边脸上,和着她低垂的眉目,竟然生出了一丝奇异的诡谲。
  她够不上日本人喜欢的小鸟依人或者是乖巧温顺的类型,身姿里头却是带了中国书法的横钩竖撇的凛然风骨。
  稻垣志平将手中黑枪重新交回到花听的手上,“白小姐开枪的样子,我非常喜欢。”
  花听悬着的一颗心,便终于落了地,“那稻垣先生的意思是?”
  花听与陈树的那段“桃色过往”,被民间百姓们捕风捉影般地悄悄传了开来。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稻垣志平的此番目的,就是为了监视这对简氏夫妇的一举一动。
  “最后一个犯人,就由白小姐来解决。”稻垣志平双手抱臂,做好了一副随意观赏的轻佻姿态。
  花听正了正身子,目光冷冷地对上月下陈树依然平静温雅的两道视线。
  她微微地勾唇一笑。
  潇洒地举起手中黑枪,毫不客气地对准了他的左侧胸膛位置。
  忽然一阵大风刮过,稻垣志平警惕地眯起了双眸。
  拉开枪膛保险,扣下扳机的前一秒,花听忽然调皮笑道:“稻垣先生,要不时间就定在下个月?”
  稻垣志平欣喜地转过了脑袋。
  “砰”的一声响,陈树应声倒地。
  刺眼的红便在他的胸膛间肆意蔓延开来……
  在刑场灰白的石板地上延伸出一条蜿蜒的血路……(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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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一早天儿便不算好,乌泱泱地聚了好几朵灰云,重重地在天边压下来。
  花听瞧着几个龙帮子弟模艳g的男人皆垂首快步,除了细碎的脚步声便再也没人发出一丁点儿声响,这沉闷的气氛仿佛染了天边的乌云,让她心头突的一跳。
  进了破败的祠堂大门,却见慌张的众人间,几个龙帮弟子颓然跪坐在门前呜声痛哭,发丝凌乱,鞋也未来得及套齐整。眼泪和鼻涕早已浸到粗糙的皮肤间的沟壑里,一双双满是红血丝的眼失了焦地朝她望来,愣了半晌才嗫嚅了几下干裂的唇,似想要说些什么。
  这时几个下人从外头抬进了一个人。
  用厚厚的灰布蒙着看不清脸,只依稀辨得身形有些偏瘦,没有穿鞋的脚现出白惨惨的颜色,光瞧着那青灰白的肌肤便觉死气沉沉毫无生机。蒙住脸的布上渗出一大片暗红的血迹,摇摇晃晃间惹得花听胸口一闷。
  她的脸上已没有了表情,只轻声问道:“陈树?”
  几个弟子止住了呜咽,抽搭着利索地回她:“是陈帮主。”
  她眼睛只盯着那“尸首”垂下来的手腕,哑着嗓子低声问:“没大碍?”
  因为她开的那枪,特意避开了陈树的要害,打在他的左胸肺部。
  以她的枪法,绝对不可能出错。
  花听木然地瞧着担架上的“尸首”,脚边是龙帮弟子的来来回回,她的耳边却静默了,听不到一丁点儿声响,直到一只干枯的手用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一名龙帮弟子快语责备道:“陈帮主要不是为了救你,也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花听的耳边轰然炸响,似漫天的乌云突然滚了惊雷,她突然甩开了这名龙帮弟子的手,提了裙摆便追了上去,脸上的神色让一旁伺候的仆人着了慌,忙上去拦了她,她挣扎不过,只眼瞧着陈树的尸身快要从拐角处消失,一时也顾不得什么,只抖着嗓子开口:“他还没死!相信我!子弹并没有射中他的要害!是我亲手开的枪!”
  龙帮弟子皆是神情一怔,命人放开了她。
  下一秒,老姜提着满箱的急救医具,神情庄重地踏入了这间破败的老旧祠堂。
  子弹虽没有打在陈树的要害,却也令他伤势严重,老姜说,倘若他撑不过这晚,便也是死。
  花听进qu的时候,陈树的情况还不大稳定,一张清瘦的脸偏头陷在枕头中央,苍白得过分,昏睡中都还不放松淡淡的眉头,微弱的呼吸似乎随时便要掐断,孱弱得让人心疼。
  花听努力瞧了瞧,似乎能感觉到那道纤长的脖颈上青色的血管在缓缓跳动,才终于松了松手上握紧的衣布。
  她看着陈树伤口处的新鲜血迹,突然间觉得刺眼得厉害,好似一瞬间自己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害人魔。
  简亦为了她,差点在药毒中丧了命,现在轮到陈树,奄奄一息地躺在病床上。她的脑子里昏昏沉沉混混沌沌地什么也抓不住,只是动了动脚尖,抿了嘴便悄然退去。
  *****
  花听去了佛堂。
  她一向不信这些鬼神,从前她随太奶奶经过佛堂总会听见一串整齐而规律的木鱼声,那时她甚是不解,太奶奶却转动念珠,闭目不语。现在的花听才有些理解,拜佛并不是求得救赎,也不是为平安喜乐,仅仅是因为被恐慌和无助折磨到手足无措,才溺水一般要寻一个依托。
  此刻她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抬眸瞧着上方端坐的佛像,佛像设计得这样好,慈眉善目,嘴角眉梢都是悲天悯人的情怀。
  她俯身,虔诚叩首。脑海里闪过的却一直是陈树虚弱地昏睡在床榻上的模艳g。
  她不敢去看他,更不敢往下想。
  盘旋而上的檀香点燃,幽幽的香气仿佛有静谧安详的魔力。她闭眼默诵,却听得门口枝桠一声响,一个轻缓的脚步声落地,一个人携了外头的寒气跪在了她的身旁。
  花听睁眼侧头一瞧,竟是简亦。
  “你来这做什么?”
  简亦双手合十,并没有看她,“花妹妹想让菩萨保佑那小子,我便来求菩萨保佑你。”
  “哦。”
  她今日穿了一件素白的裙子,不施粉黛的脸一点表情也没有,也不看他,只自顾自默念跪拜。半晌才闭了口睁眼,对上简亦的一双眼眸,平静道:“我对我的枪法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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