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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如歌,跑调而过-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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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如歌,跑调而过
作者:钦点废柴

非V章节总点击数:49077   总书评数:333 当前被收藏数:178 文章积分:12;806;884

文案

【2014…02…23 01:10:37 大结局!】

岁月本是一首悠扬的歌,到了我这个五音不全的人这里,日子都跑调而过,或者压根就没谱。

故人相逢,却揭开一个被刻意隐瞒了12年的秘密……

男神戏谑:“俗话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救命之恩,我实在应该以身相许吧?”

初恋却说:“阿昀,四年了我发现还放不下你。”

喂,你们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男神错觉:妹子还对初恋旧情难忘。
妹子错觉:博爱男神爱的另有其人。
所以这是一个慢热的爱情故事。


小虐怡情,大虐伤肝,结局HE。
文风如题,一半忧伤,一半扯淡。
欢迎跳坑!_(:з」∠)_

日更不坑,稍微慢热
最近内分泌失调一般半夜更,所以早上醒来应该可以看到新章了
= =当然人生难免偶尔有意外。。

快来人啊~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欢喜冤家 天作之和

搜索关键字:主角:付昀,丁煜 ┃ 配角:小周,老唐,宋宋,温慧,向游,章宁秀 ┃ 其它:废柴==



☆、万里寻夫

  薄雪纷然,悄声附落灯饰炫丽的街头,圣诞颂歌柔和地飘逸半空,街上稀疏几个行人都甩着匆匆步子往家里赶。
  出租车在一栋三层红砖小楼前停下,下车后我从口袋掏出背面写着一排地址的照片对比,是这里没错。
  千里迢迢飞来这里为了痛得更加淋漓尽致吧。
  大半年前的争吵,更确切地说只有我一个人在吵,他一声不响地远走美国。男主角突兀地下场,不带一点旁白解释,我的初恋剧场就这样虎头蛇尾地落幕了,徒留我一人无知地在偌大的舞台茕茕孑立,面对观众一波接一波或好奇或幸灾乐祸或悲悯的目光。
  就连他离开的消息也来自于群众的热议。毕业答辩完毕等待领取证书的间隙,跟他同寝的学生会主席代表群众假装不经意间问起:“听说小周去美帝了,你啥时候过去跟他团圆啊?”
  我当场愣怔住,嗡的一声脑子一片空白,眼前密密麻麻地撒进雪花点,视界瞬时模糊。不知道挣扎了多久,勉强捡回自己的声音:“呃,快了快了,呵呵。”
  语毕逃也似得离开群众的视野,躲起来丧心病狂地哀嚎。我尝试着联系他,却如世界上从不存在这么个人一般,掘地三尺依然未见分毫,连跟他最交好的老唐对此也无计可施。
  “也许他有什么燃眉之急,才走得这么匆忙。”老唐试着解释,但这样的借口说出来也显得苍白无力,“或者有什么难言之隐吧。你也知道他这个人,肯定不会这么平白无故丢下你的。”
  “那也用不着不告而别啊,一点礼貌都没有。现在通信那么发达,他就那么吝啬,打个电话吱一声会掉一块肉吗!”我边灌着啤酒边愤愤不平,宋宋在一旁猛劝我少喝点。
  不过老唐遣词相当精准,他真的是“丢”下我了。“丢”是多么随心所欲的动词啊,就像平时说的“我下楼把垃圾丢了”“我在路上把钱包弄丢了”,而在这个案例中,我是被主动丢弃的垃圾,却非无意识被搞丢的钱包。
  再深刻意识到垃圾回收再加工成钱包的可能性之微小,我闷闷地扫荡完本来是三人份的啤酒,这场烂醉最终以老唐将我驮到学校附近小旅馆、宋宋留下来照顾我收场。
  酒醒后忙着跟同学勾肩搭背地喝饯别酒,却再也没有醉过,老爹要知道我遗传到了他的酒量肯定很欣慰;忙着准备去日本继续学画的准备,出国并非从前开始的长远打算,只是机缘凑巧结识了大师,为了赶上明年四月份开班的档期匆匆去恶补日语;忙着修改画稿和编辑范姐商定出版事宜。
  待到圣诞节前夕诸事都告一段落,那些被忙碌压抑的思绪碎片又重新浮起,再次宰割我早已血肉模糊的心。
  十万八千里外的宋宋也能感觉出我的失意:“既然无法释怀就去找他要个答案吧,不然你老是窝在那里没法move on,眼睁睁地看着好男人一个个地被你过滤掉。”
  才不过半年,宋宋就把她那一口的美式发音扭转成英式发音,看来宋宋在move on,小周在move on,甚至可能连老唐都move on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在原地徘徊。
  宋宋语调平静,既非鼓励也非反话,只是陈述性地表达她的意见,因她在分手次数上实在领先我太多,我假装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过来人的建议。只是这个建议有一个致命的漏洞,我们谁也不知道他在美国的哪个坐标上。
  几天后拿到书的稿费,庆功小会上范姐把她刚归国的男友也顺道扯来。席间得知我是君华中学毕业,这位海龟哥激动地说他在纽约也遇见跟我同一个学校的人,在C大读建筑什么的。
  君华中学学霸多得跟春运火车站的人一样济济一堂,毕业后考进顶尖名校的自然不在少数,我喜欢过的学长不就考进了C大吗,这样的事迹太多,校领导连横幅都拉不过来了。
  “叫周青彦,你认不认识?回国前我恰好把租的房子转租给了他。”
  随着话音入耳,手里的酒杯滑落投怀送抱到我的大腿上,凉酒沁透裤子蔓延到肌肤,我一下子打了个哆嗦。
  范姐在旁边阴阳怪调地问:“豆腐,你被刺激到什么神经了?”
  我赶紧捡起杯子放好,抽了纸巾擦裤子嘿嘿笑:“没事没事,这小哥住在哪里?我有学妹也在纽约,说不定可以介绍认识呢。”
  海龟哥告诉了我地址,为了增加可信度,我故作惊讶:“啊,好巧,我那个学妹也在附近。”
  直到上了飞机,冗长的反射弧才告诉我两个严峻的事实,一是美国放圣诞假了,说不定小周外出度假不在租屋。二是既然小周能进C大,说明最迟从去年暑假时已在做打算,而我却一无所知,或者说小周一直瞒着我。
  我将照片塞回口袋,深深运了一口气,试图平息疯狂的心跳。事到如今已挽回不了上前一查究竟的好奇心,与其打退堂鼓不如一鼓作气,于是迈出抖颤的步子往二楼走去。
  在门前站定几秒,不知道是太紧张还是太冷,牙齿竟然打起了冷战,我差点就要打个坐,气沉丹田来调理一下内息。抱着赴死的决心,我摁下了门铃。
  不一会儿门被拉开,门内站着一个亚洲男生,我在徘徊该用中文还是英文表达时,对方先开了口:“请问您找哪位?”
  “呃,请问周青彦是住在这里吗?”对面不是预期中的人,心情略有平复,语调也正常了起来,也不算出师不利。
  他把我从头到尾扫视了一遍,露出恍然大悟的笑:“他就住在这,不过这会估计在酒吧。你就是他那个学播音主持的女朋友吧?”
  反复咀嚼了一遍他的话,终于消化了此中意思,脑袋里嗡的一声,脸上手上的温度倏然集体撤退,冰凉凉一片。
  大半年前这句话也只有一半正确,我是学美术的。后来我成了他小周前女友,如今小周有了新女友。那句话里透露的信息没有一个与我有关,我木然地对着他笑笑,打算告辞。这位好室友挽留了一下,进屋翻出一张酒吧的宣传纸片给我,经验之谈地劝诫我小两口有啥事要即时沟通。
  拧着那张纸离开后犹豫了很久,恍惚中我上了出租车后还是鬼使神差地报了酒吧的地名。
  节日的酒吧与街道相反,因接纳了不少如我一般没有度假安排的闲人而拥挤不堪。甫一进门,就瞥见角落里的小周,虽只是背影,却也早已熟悉得挥之不去。一个男人坐在他同桌对面,半边身隐没在阴影里瞧不清面容,衣着上判断年纪与他相仿。
  我戴上粗框眼镜,将围巾扯到鼻尖处,埋头进去在他旁边吧台空位上坐下,随意点了杯酒后,竖起耳朵捕捉他的声音。
  “周青彦,难道校董夫人没有教育过你,在追女人的时候要先了解她的恋爱状况吗?”男人讽刺的声音有些耳熟,一时半会又想不起在哪听过,也可能是错觉。我略略侧首,目力所及瞥见男人将嘴边的酒杯重重地砸在桌面上,杯子已空,想来酒已穿肠过。
  小周冷笑一声:“劳烦丁煜学长关心了,这点一开始她就告诉我,她是单身。”
  小周声音低沉,不是我平日熟悉的样子,却也让我陡然紧张起来,不知是因为久违的声线还是话里信息量太大消化不过来,抑或是阴影里的男人是曾经心心念念了四年的学长。我似乎在逼近某个面目朦胧的事实,已能感知到它的大致形状,却无法描绘它的细节脉络。
  两个人谈论的同一个“她”,可能是小周室友口中那位学播音主持的女朋友。
  心里陡然一空,像是心脏被掏走,窒息的感觉漫上身来,直想遁地而走。
  丁煜突然起身绕过桌子就是一拳,小周吃到突如其来的一招招架不住,连人带椅撞在我所在的高脚凳上,我一个不留神从凳子上摔将下来。小周马上从地上爬起,眼光没扫到我身上,而是径自擦了擦嘴角渗出的血迹,挥手还以丁煜一拳。丁煜大概因为醉酒,没能避开,摇晃着跄踉后退几步手撑在桌子上。
  “让女人觉得你这位正牌男朋友形同虚设,你不觉得是自己魅力欠缺了点吗?”小周以前对人对事都客客气气,此刻话语里前所未有的刻薄让我觉得心寒。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如今已别半年,我还以从前的目光看人,未免也太低端了。思及此处,不觉自嘲起来,果真大家都在moveon,只有我一人举步不前。
  我默默从地上爬起拍掉身上的灰尘,如果过去几年和他重叠的时光能如灰尘一般轻轻拍掉该多好,只是回忆却像一块牛皮糖,黏着我不放。
  “你也晓得我是她男朋友,早说你喜欢,我就赏给你好了。”丁煜稍稍站定后,脸上浮起一抹怪异的笑,讽刺混杂着愤怒,还有点无奈的味道。
  刚才的朦胧顷刻间烟消云散,原来故事情节是这样发展的。丁煜的女朋友脚踏两条船,一条船被隐瞒事实,一条船被劈腿,现在正是真相大白之后两条船大动干戈之际。
  小周立马抡起拳头又往丁煜脸上砸去,后者轻巧地避开后,回敬对方一拳。不消一会,两人便扭打在一起,周围的人自动退散出一片空地。
  一再警告自己这对于我来说只是晚间八点的肥皂剧,与我一毛钱的关系也没有,却还是遏制不住想上去劝架的冲动。小周大步跨上去准备又是一拳,我刚想跑上去,他的手才到半路突然旁边闪出一个纤细的人影将他拦腰抱住。
  “你们别打了!”话里有着愤怒,声音却还蕴着清灵,温柔却不乏力量。看清纤影的主人,我差点瘫倒在地上,今晚怎么净是他乡遇故知啊。
  这位故知正是丁煜的女朋友夏伶,可能民间说法应该是前女友,君华中学当年叱咤风云的学姐,可能还曾经算是我的情敌,刚才两个男人话题的焦点或者攻击对象。
  我刹那间明白优异如宋宋,在这样的人面前也曾自惭形秽。我比夏伶高了大半个头,却还是感觉一下子矮了下去,自卑感泛起,竟然想遁地而逃。小周遇上这样的女孩,大半年忘记了我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与你无关!”丁煜退后站稳,声音冷淡,面容严峻。
  “你……”美人故知对他瞠目而视。
  小周掰开她的手,走出她的环绕,声音亦是一番冰冷:“夏伶,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话毕瞥了丁煜一眼,甩开步子转身离开。经过我身边时他不小心碰到了我,却是头也不抬抛下一句“Sorry”便消失在门口。
  我愣了几秒,条件反射地跟了出去,到了门口却在渐浓飘雪中看见小周上了出租车往我来时的方向去了。我刚站定不久夏伶也冲了出来,招了一辆车就跟在其后。
  我一瞬间掉失所有行动的勇气,人家两口子吵架我去瞎掺和什么,六年的感情在大雪里如同他坐的那辆车渐行渐远,永不回头。
  平安夜的这场戏,从头到尾我不过是个背景,连路人甲的戏份都算不上。好懊恼来了这里,活脱脱地是自掘坟墓。以前对他的现况一无所知那是多好,起码还能幻想着他在大洋彼岸或许会想念我。如今知道他纠结的不再是过去的感情,而是一段与自己毫无瓜葛的关系,我与他的生活开始脱节,参与感不复存在,感觉犹如高空坠落,摔得我粉身碎骨。
  我们用六年的时间相知相爱,他用不到六个月的时间就抛开过去重新开始。到底是他太过豁达,还是我执迷不悟。
  泪水涟涟,淌下麻木的脸,落到嘴里辩不清滋味,身体飘乎乎的似有瘫倒的趋势。
  身边一个高大的影子晃过,摇摇欲坠地往马路对面走。我看清这人是谁的同时,也看见了一辆卡车正在朝他开去,他却毫无知觉,或者置若罔闻。
  宛若被一道厉雷劈醒,我飞奔朝他扑去,两个人滚到在马路边上,与卡车擦身而过的一瞬可谓惊心动魄,刚才的伤感全然灰飞烟灭。察觉到我们还没滚出马路,我竭尽力气爬起来,半扶半抱地把他带到安全地带。
  我喘着大气,母夜叉一样气势汹汹地朝他吼:“丁煜,你不要命了啊,没看见车开过来吗!不就是失恋吗,一个大男人寻什么短见!”吼完意识到手上火辣辣的疼,又赶忙抽出手查看伤势,擦破了皮,尘土砂砾和着血肉附在左手掌上,膝盖应该也擦到了,热火一片。
  丁煜灵台似乎恢复了清明,目光开始有了焦点,不可置信地盯着我:“付昀?!你怎么会在这里?”问完似乎又知晓答案一般,突兀地转移了话题,“伤到哪里了?”丁煜凑过头来看,我顺势将手背在身后,想着气头还没消呢,不打算理他。
  丁煜锁紧眉头,严肃道:“手伸出来。”
  语气里不容反驳的威严,伴随着寒风中的酒气,汇合成了警告信号。我不情愿地伸出血掌在他眼底下,示威性地晃了几下:“看到没,没见过血盆大掌吧。”
  他莫名其妙的瞟了我一眼,握着我的手腕研究了一会,叹了一口气:“我们上医院冲洗一下。”
  说完招来一辆车,拉着走姿畸形的我一起奔赴附近的医院。                    
  作者有话要说:  


☆、手间热度

    一路无语飞奔到医院,丁煜轻车熟路地带我到急诊室,害我都以为他是这里的常客。护士给我清理伤口,虽然轻手轻脚,但是药水仍然贪婪地腌制着伤口,疼得我嘴角一抽一抽,旁观者没准以为我是蛀牙发作。
  丁煜在旁边低头不语,我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断定他醉意已被吓醒得差不多了,只是依然酒气缭绕。
  护士清理完毕,丁煜过来要扶我,我忙摆手说不用不用。哪知站起来的时候腿部抽疼导致一个重心不稳,右手顺势抓到了他的手。
  “你这是欲拒还迎投怀送抱吗?”他笑容叵测地盯着我。
  我是得了便宜还耍脾气,立马想甩开他的手,岂知他却牢牢反握住,又换上刚才那种威严的语气:“别乱动,等会又摔了。”
  正想反驳他,只要你不去送死,我就可以活蹦乱跳。这时细细体会下才发觉,咦,手间传来好热情的温度。我回首抬眼瞧他,这人看着是酒醒了,神态却恹恹的,我不自主地伸手抚上他的额头。
  他愣了一愣,头往后一缩,皱眉道:“你在做什么?”
  我猛地收回手,才发觉自己失态,强装若无其事的平淡:“你发烧了。”
  他勉强扯出一抹可能在他认为是笑容的表情,在我看来却是面部抽筋:“没那回事。”
  我朝他晃了晃擦伤的左手:“你要知道,等会你再晕倒,我可没三头六臂去驮你了。”
  他盯着我呆了几秒,苍白一笑,倒是顺从地去看了医生。
  医生大姐是个华人,极具职业操守和管闲事精神地谴责病怏怏还酗酒的他,我立在一旁猛点头附和,丁煜十分无语地瞧瞧我又看看医生,眼神无辜得好像事不关己。
  “你也是,男朋友发烧都烧成这样了,也不管管他,还让他喝酒。”医生的语气含着对我的责备和对丁煜的关切,两种情愫混合后听起来很奇怪。
  “不是不是,医生您误会了,他不是我男朋友。”我忙朝她摆手道。
  “呃。”她有点语塞,但还是单刀直入地问,“你不是夏伶?”
  我摇摇头,心里对这个名字的排斥感又深了一度。
  “扬姐,这是我八年没见的初中小学妹付昀。”闷了半天的丁煜终于开口,无奈地跟医生解释。
  我又嗯嗯地点头,心道我们哪是什么男女朋友,最多只算忘年交。回想一下他的话,又感觉不对劲起来。
  “啊?!原来你们认识啊?!”
  “忘了说,这是向游的姐姐,向扬。向游你还记得吧?”他问。
  苦思冥想了几秒,终于想起是谁,嘴型都做好了准备喊出向游的外号,幸好及时被他阻止了。
  向扬意味深长地看了我几眼,瞧得我心里发怵。她最终也没多说什么,嘴角一弯,嘱咐我帮忙好生照顾丁煜,就拎着挎包下班了。
  缴费拿药后,丁煜背靠枕头坐在病床上打退烧点滴,闲来无事,又想起向扬的“嘱托”,我也就坐在床边椅子上,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叙旧。算来也有八年多没见,沧海桑田之感一时间从心里呼啸而过。
  “刚才,真的谢谢你了,不然今天我的老命可要交代了。”丁煜语气真诚,倒让我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其实,我是喝多了真没注意到车,没有想不开。”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半年前也这么从大醉里过来的。心情不顺畅的时候总想一醉了事,醉过后得个失忆症忘得一干二净更好。只不过酒精麻痹神经的时间也是有保质期的,清醒过后心理上的伤痛不见得减少,反而还多了几分/身体上的难受。
  不过是一种排遣方式,有人选择醉酒,有人选择化悲愤为食欲或者兽/欲,再极端自私的就自我了断把愁肠都留给了活着的人。
  显然他和我都不属于走偏锋的人,他依然是我记忆中性格刚毅的丁煜,只不过现在稍显颓唐。细瞧之下我才发现他俊颜上还残留着斗殴留下的淤青,下巴爬出了胡子茬,本该是破相,却让人觉得痞气外泄,绝不柔弱。
  药水一滴一滴,跟随着秒针的节奏,溶进他的血液里。随着我的点头无语,沉默冰冻在两人之间,气氛有点尴尬,我搜肠刮肚寻找话题,但最想问的思来想去只有那一件,却又是万分难启齿的问题。
  他侧躺在床上,一手撑着脑袋倚在枕头上,幽幽地看着我:“你是不是想问刚才酒吧那一幕是怎么回事?”
  就这么被猜中心事,着实挺失败,我有点不服:“资本主义世界的药水看来药效挺厉害的,药到病除,看你心情好得挺快的。”
  他轻笑一声,翻身仰面躺下,闭目养神:“我也可以认为你是散步路过资本主义世界的酒吧,对吧?”
  我打了一个干哈哈,虽是问句,现实却没给我回答不对的权利。
  “两个同样被抛弃的人,一个负伤一个生病,大雪天平安夜窝在医院这个死亡和新生交替出现的地方,真有点微妙的同病相怜之感。”目光越过病床,我呆望着窗外变厚的雪夜叹道。
  “病友……”他睁开眼若有所思,低低笑了出来,我回神奇怪地看着他。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被抛弃了?”他反驳。
  我顿时语塞,他的确没有明说,都怪我的推理能力忒好,要不就想象力太天马行空了。可是刚才酒吧里两人明明恨不得把对方挫骨扬灰,可能真的是我缺乏必要的背景知识,所以才做了这般鲁莽的断言。
  “行,你没有,我把刚才的主语改成单数,就我被抛弃了,行了吧。”我心头一来火,语气就变得有点咄咄逼人,即便如此也还是抑制不住心头泛酸。
  心里知道和在人前承认是两码事,没亲口承认之前总感觉自己还能编织无数的借口自欺欺人。想来这半年多我一直在逃避,从来不主动提起,老唐宋宋他也不敢捕风捉影来刺激我,大概把他们都连累得草木皆兵了。
  “哎,别,我还想和你做病友,让我落单多不好啊。”他假装可怜兮兮地说。
  “去,那你活该孤家寡人。”我双手抱在胸前,不客气地瞪着他。
  他也不生气,反而浮起苍白却无所谓的笑,这让我深感挫败。他又改问我接下来作何打算,我无奈摊摊手,表示要事已了又生人地不熟,不着急回国也并没有特别的打算,总之即将进入无所事事的状态。
  “要不我带你到处转转?我在这里呆了四年,附近一带都比较熟。”他提议道。
  我想了想,虽然我亲妈也在美国,本来从小和她聚少离多感情就寡淡,加之四五年未见,突然造访也多有不便。难得再来美国,钱囊也还饱满,借机游玩一把也不错。于是点点头,问他:“那个,节假日你的导游费不涨价吧?”
  他眼神凝滞了三秒,哭笑不得:“我的命都是你救的,包吃包住包玩都没问题,这点小钱算什么。”
  看着他瞬变的表情,我一下子来了兴致,笑嘻嘻揶揄他:“你这条命就值一个‘三包’美国旅游套餐?贬值了啊。”
  他手撑床板坐起来,身子慢腾腾地朝我倾斜,眼神淌出戏谑,嘴角勾起玩味的笑:“俗话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那这救命之恩,我实在应当以身相许,你说对吧?”
  几乎要与他的鼻尖相抵的瞬间,通身血液漫上我的脑袋。刚才还在伤春悲秋,现在就要上演花前月下了吗?这剧情扭转得也太突然了,我事后诸葛地晓得此时应该起身往后退,哪知潜意识突然怂恿我把头往前磕。
  像拍上一个好瓜的声音,咚的一声,丁煜的脑门远离了我,耳边响起一声哀嚎,我就这么搅黄了他含情脉脉的眼神,却没有平息自己加速的心跳。
  “付昀!有你这么欺负病人的吗?”他抬手揉着脑门,眼神里夹杂着哀怨和无可奈何。
  “俗话还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就当我为我中华大佛教天砖加瓦好了,还提什么以身相许,你这不是恩将仇报吗?”我讪讪道。
  磕了头后也晓得自己刚才有些过分,毕竟分别多年未见,对方还是大我几届的学长,用这样的方式凑近乎那是大大不敬,如果在古时候那还会烙下个不尊老的臭名,罪过啊罪过。
  想来错在小时候经常用此招式对付老唐,身体已经建立起了条件反射,老唐真是祸人不浅,罪孽深重,改天还得跟他把这笔旧账算清了。
  咕啊——
  这般自我反思的无语时刻,肚子斗志昂然地祭出了空城计,今晚的老脸算是从此丢光了。欺人更甚的是,丁煜竟然在强忍着笑意,偏偏还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这个人太烦了。
  “笑什么笑,再笑诅咒你满脸皱纹,皱得跟个手纸团一样!”我气急败坏地抡起拳头要砸他身上,半路被他从手腕处截住,他倒是没再忍住,笑了出来。
  虽然脸色略显苍白,但他笑起来也还真是让人心生嫉妒的好看,可是依然摆脱不了欠揍的气质。
  “好吧,我不笑了,那我哭给你看。”话毕不出三秒,他跟换皮似的摆出一副哭丧的脸。
  “……”
  这人生命力为什么这么顽强,一点也不像患了失恋发烧综合症,真是可歌可泣的榜样。
  “哥哥,我错了,你给我笑一个吧。”我差点就要双手作揖求他了,无奈榜样的力量就是无穷大,他还紧紧扣着我的手腕,我只好不停地挣扎。
  不知哪个字触到了他的神经,他的手僵了几秒后松开了我的手腕,脸上也换出正常人的笑容。
  “好了好了,你先去吃点东西吧。”他朝我摆摆手,示意我离开,我正要起身,他又皱眉看着我的腿,“你能走路吗?”
  我连忙点头应到可以可以,还准备跳几下给他鉴定一下,哪知被他及时制止了。临走前我问他想吃什么,我带回来给他。
  “那你给我带包烟吧。”语气淡淡。
  “我还给你带大麻要不要!”我瞪了他一眼,拖着瘸腿头也不回地出了病房门,他在后面好像说了了一声什么的,没听清。
  出了门拐弯,望着前方走廊稀疏移动的人影,我才惊觉他刚才喊话的内容,但好像反应也太晚了点,我已僵愣在原地无法动弹。
  丁煜刚才说:“他在外面。”
  作者有话要说:  


☆、拔针相助

  短暂眩晕后,终于捡回些许知觉,小周的背影已经出现在走廊的尽头,我们中间隔了好些人。心里有那么一丝的侥幸,如果丁煜没有提醒我,我一定会头也不回地埋头往那个方向走,那真是要狭路相逢了。
  我钉在原地呆呆望着他的背影,疏离之感扑面而来。曾经的形影不离,而今的隔岸遥望,时光和距离在我们之间裂出一条宽广的沟壑。
  试问自己,如果小周真是来找我,我有没有足够的底气面对。苦思冥想了一番,答案是没有。
  该如何面对他?
  那个,我找了你半年,好不容易打听到你的消息,就想来看看你。
  那个,好像你有女朋友了,也许我不该来找你的。
  一丝苦笑爬出嘴角,显然两种方法都让自己处于劣势,以后都只能是以仰望他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可叹脑容量太小,只能一直崇尚情急之下走为上策。
  小周止步向路过的护士问话,护士指了指我这边的方向,我立马像猎犬一样警觉起来,机械地转身想往回走。可恨瘸腿不识相地不听使唤,我像橱窗里的人偶一般无法动弹,登时紧张得大冬天里白毛汗都跑出来了。
  最初发现他不辞而别的时候,心里揣着无名怒火,指天发誓有生之年如若再看到他,立马冲上去揪住他的衣领,先甩他几巴掌再严刑拷打。
  如今正是大打出手的良辰吉日,这里是医院,扇坏了他还可以及时就医,我却偏偏让良机从眼前溜走。
  似乎感觉到他越来越近,鼻底下飘过一阵浅浅的酒香,一个黑影蹿到我身边,擒住我的双臂就将我劫持到病房对面的一间屋子里,而后轻轻掩上了房门。
  这么一折腾,我的脑袋倒能正常运转了。酒味混合着药水味,黑影的主人是丁煜错不了。
  借着百叶窗透进来稀疏的光线,我打量了一下周围,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堆放清洁工具的杂物室内。我正打算质问他拖我进来干什么,他抬手示意我不要说话,自己却靠在百叶窗边,示意我也过去。
  我凑到窗边一瞄,才反应过来他此举深意。
  小周已经来到我们刚才呆过的那间病房前,毫不停顿地走了进去。一会后垂着头出来,在门口止住路过的护士问房里空床上的人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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