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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眠于你心上-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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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结束了短暂的对话。
    “你为什么也要过来?”
    又走出一段路,终于只剩下魏岸和唐知眠两人。
    寂静的园子里,种满了不知名的白色小花,在深黑的夜里好像无数双虎视眈眈的眼睛。
    魏岸一问完就有点后悔了,显而易见,这个男人是担心苏辛的安危才跟过来的。
    他这么一问,倒显得太过急躁了。
    唐知眠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在园子里来回走了几圈,深沉的眸光从那些白色小花上轻然掠过,选定了一处之后,看向他:“放上去。”
    魏岸愣了一下:“什么?”
    “你打算一直抱着她回房间?”
    唐知眠戴着头盔,声音闷闷的,但魏岸听来,却分明察觉这人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讽意。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到自己在这人面前,仿佛天生就矮了大半截。
    魏岸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长这么大,遇见的人虽然不多,但都是谦和有礼的,也许是对魏家的尊敬,也许是真的在曲意逢迎,魏岸自认自己在那些人面前也从未有过焦躁的时候,偏偏和唐知眠接触到现在也不过短短不到两个小时,这人却总会让他不自觉地感到自惭形秽!
    这样的认知令魏岸一时不知道该怎么作答,他僵立在原地,觉得抱在手上的这个明明身形纤瘦的女奴,似乎一下子重若千斤。
    突然!身前的男人一双藏在头盔里的眼睛陡然眯起,抬起手,手腕上有什么明亮的东西一闪而过!紧接着魏岸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闷哼!
    他下意识回头看去,只看见一个轰然倒地的人,黑暗中隐约能辨别出是一个比一般巡逻卫更高一阶的家卫兵,那人手里还握着步枪,看枪的方向,正是对准了他!
    这是莱维将军之下,左右双锋大人的直系家卫兵!
    普通的奴隶平时就算远远见到也要低首行礼的,现在居然被杀了?
    魏岸浑身一颤:“你杀了他?”
    “我不杀他,他就杀你。”
    “你不知道杀死家卫兵会惹来多大的麻烦吗?”
    “麻烦是留给你的,与我何干?”唐知眠将袖子放下,遮住腕上的武器,语声淡漠无波,“只是晕过去而已。”
    魏岸松了口气。
    “救你不是我的本意。”
    听他特意撇清关系,魏岸立即点点头:“我知道,你在帮阿辛。”
    “呵……”唐知眠似乎又笑了一下,这次魏岸听清楚了,他大约是在笑自己太愚蠢无能。
    结果唐知眠却说了一句别有深意的话:“阿辛不是你能叫的。”
    魏岸再次觉得胸口重重一击!这个人简直是蛮横至极!苏辛就算是真的跟他在一起,也没有权利这样霸道啊!
    不想同这种没经历风雨就知道神神叨叨的小孩多话,唐知眠刚想走人,却想起苏辛的嘱托,回身再次看向愤懑不已的魏岸:“这种地方不比你金银镶造的温室花园,你犹豫的那一秒,足以决定你下一秒是站着活,还是躺着死。”
    “如果还没断奶就不要学人做英雄。”
    “你……”
    魏岸觉得胸前有更为炽烈的东西在燃烧!
    可一时半会又琢磨不透那是什么。
    再后来,当他也可以如唐知眠一般,淡然面对盘根错落几百年的家族在自己手上经历整顿变迁;看着昔日里所有以为良善清高的人,实则都披着伪善的表皮,在利益与权势面前,一个个露出本来面目;看着一切在自己脑海里固有的印象纷纷剥落,将内里的腐烂曝于日光之下时,他忽然就醒觉,此时此刻的这些话,无益于苦口良药。
    而他以为只将自己当做过路人的女生,其实不仅内心强大而且性子里也藏着柔软与纤细,她早就敏感地看穿他身上究竟缺少了什么,并不遗余力地用她无声的方式为他打造出足以面对更多动荡的盔甲。
    眼看着时间已经不多,下一班换岗的巡逻卫即将从这里经过,唐知眠在魏岸后背一推,魏岸没有防备,不由自主地往前倾去,旋即又在他的手臂上敲了一下!
    “啊……”魏岸皱着脸,被敲的手臂顿时无力松开,抱着的女奴也跌落在花丛里。
    “将那边那个也拖过来。”唐知眠言简意赅交代,“这园子里的花草有些毒性。”
    魏岸不明所以,却见唐知眠已经转身朝园子外面走去。
    “就让他们躺在一起吗?孤男寡女的这也太……”
    “孤男寡女才最能乖乖闭嘴。”唐知眠的声音随着夜风飘来。
    魏岸没有听懂,回到房间洗漱过后,躺在狭窄的小床上,对着黑黢黢的屋顶发呆。
    那屋顶有时候变成苏辛的脸,有时候又变成了安珂泫然欲泣的脸。
    那是几岁的安珂?
    好像已经过去很久了,安珂爱哭,自从他表现出不喜欢的态度之后,她就很少在他面前哭过了。
    他不知道安珂为什么会变成博尔中丝,但他知道,即便成了博尔中丝,安珂依然不是那个能与他契合的人。
    人和人之间总会这样微妙有趣且残忍的规律,A与B无法契合,B不甘心。B又与C无法契合,C不甘心……茫茫人世之中,想找到相契合的那一个的同时,又能不被另一个人的不甘心所牵累,究竟需要多少的运气和勇气?
    魏岸想了很多,有些是杂乱无章的戏曲片段,有些是真实发生过的回忆,等到最后一班值岗的同屋男奴归来,他才赶紧闭上眼睛努力睡觉。
    这一闭,竟真的睡着了。
    隔天是被同屋的另一个男奴托比给叫醒的。
    托比连话都很少,魏岸知道这种地方话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自然也变得沉默寡言起来,这让奴隶们也没有更多起疑。
    等了一早上,一切风平浪静。
    他依然和其他奴隶一起努力修建着驯兽场,颇有几分提心吊胆地数着时间,却始终没有任何人来抓自己回去审问。
    午饭的时候见到一个有些眼熟的女奴从小沙丘上匆匆走过,消失在家卫兵的住所时,魏岸才反应过来唐知眠那句“孤男寡女才能乖乖闭嘴”的含义。
    这是上头人最喜闻乐见的一桩事。
    没有比在这里找一个人组建家庭,更能稳妥保障他们的忠心了。
    昨晚那个家卫兵和博尔中丝屋里扛出来的女奴或许真的在那些有“毒”的花草催促下,成了事,或许没有,但总归他们已经坐实了关系。
    否则,无法解释夜里的不归。
    与其面对不知生死的拷问,不如直接承认一时情不能已。
    没人规定变异人不能产生感情,更何况,也许只是出于动物的本能。
    魏岸看向那个女奴消失的地方,久久都没能回过神来。
    他第一次知道,这世上的许多脏水,有时候就是可以这样轻而易举地倒来倒去的。
    而这些能力,他从前不具备,未来的某一天竟然也能运用自如。
    唐知眠算无遗策,那个家卫兵隶属阿尔左锋,阿尔左锋很快就要启程去巴布亚新几内亚“谈生意”了,这就意味着,那个女奴会跟随夫家而去,整个小岛上,再也不会见到那个女奴的身影。
    而苏辛将会代替她的存在,留在博尔中丝身边。
    完美到不可思议的算计,究竟是巧合还是早有准备?
    ……
    檀香刚烧完,整个屋里弥漫着令人昏昏欲睡的香味。
    苏辛给自己手心扎了一针,血流了下来,她顾不得擦拭,急忙扑到床边服侍博尔中丝起床,再将她扶到梳妆台前坐下。
    “手怎么了?”博尔中丝还没彻底清醒,只看到大奴在自己头发上忙忙碌碌,镜子里偶尔有触目惊心的红色在飘荡。
    “夫人昨晚不知怎么地,就睡在了地上,后来又怎么叫也不醒……大奴想为你祈福,给您串一串长命珠……现在您终于醒了,大奴一激动就被……”
    顺着苏辛的眼神看去,博尔中丝看到了一枚沾了血的银针,针尾果然连着一串还没串好的莹白色玉米珠子。
    这是拉瓦族的传统,串一串玉米珠子,可以慰藉苍灵,借一段大地福泽保佑心中的人。
    那一年,魏岸生了场大病,她就同大奴学过这个串珠的串法。
    对了,大奴就是她从拉瓦族里亲自挑出来的,跟了自己好些年,除了自己回到南国扮演安珂的那段时间,她几乎一直守着自己,从未离开过。
    这些年日子过得浑浑噩噩,她有时候都怀疑身体里住着的到底是那个单纯热烈的安珂,还是另一个妖媚万千的博尔中丝。
    大奴小心翼翼地将受伤的手缩到身后,用另一只手为她做基础的肌肤护理。
    博尔中丝被大奴卑微的动作触动,摇摇头:“你可真傻……”
    “大奴希望夫人能好好的。”苏辛竭力扮演着这个“心腹”角色。
    “嗯……”满意地闭上眼,由着她给自己涂抹。
    “等等!”博尔中丝忽然瞪大了眼睛,眼里有近乎屈辱的神色一闪而逝,“你刚才……说我昨晚怎么了?”
    
    第十一卷 不敢问来人 第190章 虚惊一场
    
    苏辛清楚,她的误导成功了。
    将博尔中丝弄晕的那枚银针已经可以不必去追究了。
    这个岛笼统就这么大,银针丢哪里都会起疑,不如就让博尔中丝看个仔细……是女奴们用来串珠子的银针,而不是其他不该存在岛上的东西。
    她现在只要能让博尔中丝继续更加信任自己,就够了。
    听出她话里的不安和愤怒,苏辛低下头,不吝啬继续添点柴火:“大奴进来给您换檀香的时候,发现您倒在地上……身上还……”
    “闭嘴!”
    博尔中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等苏辛说完,就厉声呵斥!
    她懂了!一定是魏岸醒过来了,是他将自己弄晕的!他果然是不愿意的,不,她也明知道他一直是不愿意的。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无论是身为安珂的她,还是身为博尔中丝的她,魏岸哥就是不喜欢呢?
    为什么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魏岸就是不肯多看她一眼呢?
    她都已经将他弄到了这里啊,她都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啊……
    为什么魏岸哥还是不愿意?
    是因为苏辛吗?
    这一刻的博尔中丝忽然又出现了当初在安珂脸上见过的神情,苏辛透过面纱冷冷看着她扭曲的脸,颤颤道:“夫人……”
    神色十分到位的“大奴”佯装害怕地叫了她一声,因为被她握在手里的眉笔已经被生生折断了!
    许久,房间内的空气好似被冻结住了,稍不留神就会被冻得体无完肤!
    苏辛藏在袖子里的拳头轻轻握紧,她不确定下一刻,这个躯体里究竟出现的究竟是安珂,还是博尔中丝。
    终于,那狰狞的面色褪尽,依然是博尔中丝。
    只见她恢复一贯的高贵典雅,扬起纤长的脖子,示意苏辛给自己继续上妆。
    “大奴,这件事就当做了个梦,以后别再提起了。”
    苏辛明白,昨晚的事情已经翻篇儿了。
    ……
    不同于南太平洋小岛上的如履薄冰,秋风徐徐的南国迎来了一年一度的国庆日。
    唐青青已经好久没有回幼儿园上学了,不仅想念同学和老师,更想念苏乐。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也想念自己呢?
    她最近一直上游戏号,也见他偶尔在线,但是每次她给他发消息,他的头像就暗下来了。
    唐青青觉得,苏乐一定是在一个信号很不好的地方,真可怜。
    此时的唐青青正咬着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在繁华热闹的大街上走走停停。
    唐家当然不可能放她一个人出来玩儿了,唐青青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体型彪壮的保镖,不远处更有一辆专车在一路护送着,只等着这位小公主什么时候累了,就乖乖上车回家。
    路人们一见这架势,都自觉惊恐地纷纷让开道,唐青青一个小孩儿便显得格外瞩目,看上去就跟一个黑道大姐大出来收保护费似的。
    红绿灯路口,一辆路虎揽胜停在长长车队之中。
    开车的是一个长相英俊的男人,刚从宴会上回来,还穿着一本正经的西装,领结却被他扯开,露出一小截健康肤色的脖颈。
    副座上坐着一个同样气质出挑的女人,身上是一条裁剪得宜的酒红色长裙,长发挽成发髻盘在头顶,她显太重,抬手将发簪一把,长发如泼墨而下,又将同色系的高跟凉鞋甩到一边,洁白的脚丫翘在座位前,这才舒舒服服地靠着椅背认真看手机。
    等绿灯的空当,男人倾身和女人说了些什么,惹得原本认真看巴黎秀场实况转播的女人脸颊一红,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很快又笑了出来。
    男人俯身过去亲她的脸颊,惹得后座传来一声人小鬼大的啧啧感叹:“哎呀呀,世风日下,逼良为娼啊。”
    苏逸俊脸一黑,带着爱意的唇,还贴在妻子林芜儿的笑靥上,听到自家儿子惊悚的描述,忽然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下嘴!
    林芜儿这会儿已经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乐乐,你这都是哪里听来的词汇?”
    再好的气氛也被破坏得差不多了,苏逸坐直身子,捂着脸,连声扼腕:“我的高智商儿子居然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一定是苏辛那坏丫头教的!”
    “不,不……”苏乐叹息着摇下车窗,“我只是太久没见到姑姑了,用她独特的滥用成语的方式怀念一下而已嘛……呀!”
    苏乐不知道看到了什么,飞快放下车窗,急声催促:“爸爸!快开车!我看见地雷炸弹了!”
    哎呦喂,那个朝着他们这边直勾勾看过来的小不点儿,可不就是最近老给他游戏号发亲亲表情的唐青青吗!
    不是说男人都是上了年纪才有魅力的吗?苏乐很疑惑,为什么他这个年纪的孩子会面对这样不可理喻的爱慕者?
    “什么?”苏逸第一反应是那些阴魂不散的人又做小动作了,神经倏然一紧!
    反倒是林芜儿一派轻松,见儿子神神秘秘的,便好奇地探身看去,正巧看到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儿朝这边飞奔而来:“苏乐!苏乐!”
    “爱慕者?”林芜儿对着苏乐挑眉,想到了某个可能性,“就是那个唐青青?”
    苏乐学着父亲之前的样子,捂住脸,扼腕极了:“妈妈,你让爸爸快点开车啦!好丢人……”
    苏逸放松了心神,后知后觉地知道原来是唐家那个小孩子。
    他朝外看了眼,挺可爱的,小小的一团,在大马路上奔着也怪危险的,幸好后面已经有人紧紧跟上。
    无非就是个跟苏乐差不多大的小孩儿,怎么被苏乐一描述就跟洪水猛兽似的?
    说起来,苏逸和林芜儿对这个唐青青可不陌生,毕竟儿子最近嘴里提到最多的女性名字除了苏辛就是这个唐青青了。
    “唐青青那个白痴辅助这么菜是花了多少钱才混到这个级别的!”
    “唐青青那个白痴居然在频道里给我送花!我这可是女号!”
    “唐青青那白痴是怎么认出我第五十八个小号的!”
    “唐青青这个白痴……没救了!”
    ……
    念叨久了,这个名字自然也就如雷贯耳了。
    “什么地雷炸弹的?混小子!这一年多都跟着苏辛学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苏逸知道刚才只是虚惊一场,现在气得扬手就要将苏乐拎过来狠揍一顿!
    
    第十一卷 不敢问来人 第191章 再见铁三
    
    “苏乐!苏乐!”唐青青在满脸无奈的保镖护送下,成功跑到了车旁,踮起小脚丫一个劲儿地用小拳头敲车窗。
    “你快开门让我进去呀!”
    已经绿灯了,车辆陆续起步,苏逸想开车门让这小丫头上来,却见自己儿子一脸生无可恋地闭着眼睛念叨:“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他暗笑不止,果断按下按钮,将车门打开。
    “快点。”
    身后鸣笛声一片,保镖不敢怠慢,赶紧将焦急跺脚的唐青青抱上了车。
    唐青青如愿以偿地见到了多日不见的偶像,眼巴巴地看着板着脸一声不吭的苏乐。
    “苏乐,你好像瘦了一点点。”在嘘寒问暖的语气,加上一本正经的可爱小脸,让前座的林芜儿再次发笑:“乐乐,不要有偶像包袱,赶紧给粉丝签个名啊。”
    苏乐傲娇地哼了一声,扭头假装看不见唐青青的眼神。
    唐青青也不气恼,乖乖地坐在位置上,拿出儿童手机给最信任的叔叔唐知眠打电话,她想和叔叔分享自己此时喜悦的心情。
    电话打出去不到一分钟,就被接起,欧盛在电话里亲切地问:“小小姐?请问有什么事?”
    “欧叔叔,我叔叔呢?”唐青青皱起小眉头。
    “先生最近不在国内噢。”
    “为什么叔叔这次出门都不告诉我呀?”
    唐青青觉得叔叔好像都不喜欢自己了,以前无论去哪里,她总能联系到他的,这次却不一样了,而且听妈妈说,叔叔好像喜欢上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是个大妖精,将叔叔给迷得晕头晕脑的。
    “先生有事情要忙,就不要去打扰了,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直接告诉我。”
    欧盛刚从小安村工地回来,唐云哲主持的度假山庄项目,在前期征地上,问题就层出不穷,先是之前到唐氏挑事儿的那对姓吴的夫妇,随后又有小安村村民的血书上访,硬是将水到渠成的事情变成了强买强卖。
    唐氏第一次在这种小事情上面遭遇困难,说出去都让人不敢相信。
    要说唐云哲老实,也确实老实,勤勤恳恳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可要说唐云哲真的没有别的企图,那又想得天真了。
    唐老夫人能从一介女流到执掌庞大家族,没几分魄力也坐不稳这个家。她能未雨绸缪地在真正的唐知眠出事之前,就开始培养心腹,光就这份谋算就足以令人敬佩。
    然而心腹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和喂不饱的胃口。
    唐云哲身为继子,但也接触了不少核心生意,眼看着那些如流水般数之不尽的数额金钱在自己手中流动来去,真正属于他的却仅有每个月的工资和每年的分红,久而久之,难免会心生歹念。
    这一动手,就选在了先生坐镇国内的时刻。
    还一下子就动到了度假山庄这个项目上来。
    殊不知,这个山庄根本不是单纯用来催生休闲旅游经济。
    而是另有所用。
    上半年的百公里毅行活动里,先生亲自甄选出来的几名优质选手,如今已经通过了最基础的体格测验,即将进入一个封闭式的场所进行更为严苛的训练,而这个度假山庄便是一个掩人耳目的好地方。
    北冰洋行动势在必行,这些探险小分队的培养是今年的重中之重,唐云哲究竟是误打误撞还是别有用心暂且不说,敢生出这份心思,就足够他死上几回了。
    欧盛收回心神,又对唐青青安抚了几句,挂断电话后,联系了阿南。
    阿南正潜伏在距离瑙鲁不到一百海里的无人岛上,随时准备接应唐知眠和苏辛等人,白天收到先生的信号,知道他们已经成功混入,也不再担心了,肚子一饿,打了只野兔准备扒皮烤着吃。
    “现在进度怎么样?”
    “还行。”阿南向来惜字如金,双手麻利地处理野兔,耳垂上的通讯器里杂音颇多,这一带的信号很弱。
    “先生和苏小姐呢?”
    “都已经偷渡上岛了。”
    “救人而已,怎么耽误这么久?”
    欧盛感到奇怪,按理说,不就营救一个落难小公子吗?以先生的能力,根本不需要亲自行动。既然亲自上阵,也不该拖这么久还没有结果。
    “先生另有安排。”
    “原来如此……”
    欧盛虽然和他们隔千里远,但也深知先生只要有所安排,必然不会失手。
    他放下心来,一边收起手机,一边伸手按在门把上,刚触到冰凉质感的门把,忽地心神一滞,脑内警铃大作……有人进来过!
    果然!门被推开的瞬间,有人如鬼魅般近身袭击!
    欧盛凭着多年的格斗经验迅速退开,在对方再次攻击之前,做出下意识的反攻!
    “唔……”拳头击中肉体,对方发出一声闷哼!
    欧盛毫不懈怠,趁胜追击,抬腿,挥拳……
    手刀刚起,忽然冷笑:“是你。”
    “咳咳……好久不见。”来人按着胸口,脸上狰狞的刀疤似乎重新裂开过,伤口周围还凝着尚未干涸的血迹。
    “铁三,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见到这张脸,欧盛感到早已被强行压制的恨意再次翻涌起来!
    既然这人自动送上门来,他也不介意再开一次杀戒!
    “天堂地狱都有门,就看是谁给我开门了。”
    铁三应答如流,蓦地收势,毫无惧色地退回门边,看样子竟然格外平静。
    欧盛眉头大皱,鹰隼般凌厉的目光将他箍紧:“你到底来这里做什么?”
    铁三自从再次出现之后,就跟随在柳庭木身边,随着柳庭木落网,他如今更应该成为畏首畏尾的过街老鼠才是,居然敢明目张胆地出现在这里,究竟是重新找到了上家,还是存心来找死的?
    铁三往后退开,让出路来:“站着聊多没意思,进来吧。”
    这架势,好像将这里当成了自己家,反让这些日子替唐知眠坐镇唐氏的欧盛成了外来客。
    欧盛气结:“要么打一架,分出个胜负,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要么趁我脾气没爆发之前,麻利点滚蛋!”
    十年的仇恨,不是说忘就能忘,但也正是时间力量的强悍,欧盛已经渐渐学会如何让自己放下。
    不是不报仇,而是在知道仇人已经过上了生不如死的生活之后,他反而不再惦念着去取仇人的命了。
    杀戮只是一时的痛快,唯有时间带来的折磨才能更为有力地带去惩罚。
    而这样的认知,是欧盛进入夜之门、结识了唐知眠之后才逐渐领悟到的。
    仇恨可以让人失去理智做出玉石俱焚的蠢事,也可以让人迅速成长、步步为营。
    幸好,他没有成为前者。
    铁三扯动唇角,笑的时候,脸上的疤痕好像也温和了许多。
    “欧盛,你就不好奇为什么唐知眠可以这么顺利地摧毁柳家吗?”
    
    第十一卷 不敢问来人 第192章 我要杀一个人
    
    “你是说……”
    欧盛及时收口,屏声敛气,冲铁三使了个眼色,率先踏入办公室内。
    铁三皮笑肉不笑地扯动嘴角,也跟了进去,而这,又是新的开始。
    此时的“灰”世界,迎来了一位新客人。
    黑色连帽卫衣和同色口罩,再加一副黑超,更是将头脸遮得严严实实的。
    来人身形苗条,一眼就能判定性别,但却故意戴了变声器,让声音听上去雌雄难辨。
    这是一个不愿意暴露身份的人。
    矮婆还在睡觉,她一年到头总有那么三百多天是在睡梦中度过。
    可怜了单恋她多年的千机老人,先是为讨她欢心给苏辛那鬼丫头白白送了不少好玩意儿,这会儿还尽心尽力地替她接待了这位不速之客。
    “我要杀一个人。”
    “噢。”
    千机老人像是没听见似的,只管闭着眼睛,敷衍地应了一声之后,依然摇头晃脑地吟诵着一段经文。
    这是专属于矮婆的催眠曲。
    苏辛那丫头教的,他还费了老大功夫背下来,连调子也哼唱了不少时间才有了点谱儿。
    也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倒是看矮婆确实睡得很甜,他就当成习惯似的一直坚持下来。
    即使现在来了客人,他也没耽搁给矮婆唱催眠曲,惹得那些个东倒西歪的伙伴们纷纷捂嘴偷笑。
    也就矮婆制得住他,谁能想到曾经叱咤江湖的天才最终成了一个地下世界里,只会哄人睡觉的老头儿?
    “你都不问问我要杀谁么?”被怠慢的客人很是不悦。
    “谁管你要杀谁。”千机老人不耐烦地哼了声,“我这儿只卖杀人工具,出血这种事,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凡事有个度,“灰”世界里确实能人不少,但大家伙儿又不像其他组织里的成员那么卖命。
    他们只拿点足够过日子的钱财,不用饿死,也不用大富大贵,人生么就这么几十年,躺着过也是过,站着过也是过,这些人都是懒到骨子里头的,却也是一群看破尘世的。
    他们可以摇身一变成为青天白日里最平凡的无名小卒,也可以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底,过着没心没肺的生活。
    因此,哪怕外间的某些行当多么赚钱,他们也激不起半分兴趣,只做自己想做的东西,然后卖给某些看顺眼的人。
    今天这位客人,好像并不是很顺眼噢。
    大家有默契地换了个姿势继续躺着,就想看看千机打算怎么处理这个不顺眼的客人。
    千机已经将话说绝了,客人也并不介意,点点头:“也行,我要最毒的武器,多少钱,我都给。”
    千机在这时睁开眼,他的眼睛毫无焦距,但睁眼和闭眼之间,气场浑然不同。
    “那你倒是说说看,你想杀谁?”千机像是来了兴趣,又问了一句。
    来人压低了声音:“他姓唐。”
    说完又笑了一声,这笑声森森寒寒的,听起来格外令人心惊胆战。
    “我要杀唐知眠。”
    ……
    接到矮婆的通知时,苏辛正端着为博尔中丝准备的晚宴礼服从奴隶营前经过,进入园子里。
    前面是灌木丛,正好可以遮掩她的行踪。
    这个岛经过定位监测之后,并不在瑙鲁境内,而是瑙鲁东北方向的一处尚未登记入档的开发岛。
    难怪莱维可以如此堂而皇之地在这座岛上进行变异人的实验,也可以如此肆无忌惮地将遍布全岛的难民当做免费劳动力尽情压榨。
    苏辛停下脚步,望着不远处已经可以隐隐看出规模的狩猎场。
    这是莱维最近最大的一项建筑工程,一旦落成,莱维必然会带贵客前来检阅试用。
    从阿碧传来的信息来看,南太平洋上所有未经发现登记的岛屿,大多数都被莱维盯上了。他正是利用这些变异人违背常理的变态劳动力,去修建开发一个又一个的岛屿,从而为他带来巨额经济收入。
    这些变异人的寿命大多数非常短,长的尚且不知能活多久,但短的甚至只有三五天!
    莱维这样利用国际法漏洞横行造孽的人,显然不能动用大型机器,以免引来海上巡逻卫的侦查,便只能以最原始的人工进行岛屿开发,这些变异人正是在莱维贪婪的野心之下,沦为了可怜的原始人工。
    从苏辛踏入岛上到现在,已经不止一次看见被抛入大海的变异人了,他们有限的寿命都花在了这个狩猎场上。
    如今,狩猎场工程已经接近尾声了。
    也就是说,距离莱维的现身,也不远了。
    “丫头,你不担心?”
    矮婆刚睡醒就听千机有板有眼地复述了某个前来扬言要杀唐知眠的客人的话,翻了个大白眼,又想起这死老头看不见,就踹了他一脚:“笨蛋,这么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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