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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江十七夏-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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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里学生寥寥无几,不是去吃饭就是去打篮球了。苏起正费力捣鼓着。梁水从教室外经过,他平时从食堂回来是不走这边楼梯的。
他特意往里头看了一眼,苏起见到他,愣了愣,移开了眼神去。
梁水走进来,看了眼她的桌子,说:“钥匙丢了?”
苏起点头:“嗯。”
梁水说:“你起来。”
苏起于是从座位上起来。
梁水站在她课桌前,一脚踩在底踏板上,双手抓住课桌盖子,看苏起:“我弄开了。”
“嗯。”
“后退一点儿。”
苏起照做。
梁水双手用力一掀,“砰”的炸裂声,钉在课桌上的搭扣和钉子崩裂开,课桌被掀开了。
盖子是掀开了,但搭扣的另一半还牢牢定在桌壁上。梁水表情很差,徒手揪住搭扣和锁,竟生生用力一扯。苏起看着都手疼。
钉着底扣的四枚钉子松了一点,但没有脱落。
苏起忙拦道:“你别——”
他跟自己赌气,抓着铁扣再度发力一扯,这下底扣和钉子全被扯了出来。
他的手顿时通红,食指都蹭破皮了,挂着血丝。
苏起不吭声,闭了嘴。
梁水把废弃的锁放在手心,另一手清理着桌上的碎木屑,匆匆瞥她一眼,极低地问:“还生气么?”
苏起摇了摇头。
梁水面色缓和了半点,看下四周,说:“你跟我出来一下。”
苏起跟他出去。
两人站在栏杆边,苏起垂眸看楼下的小花园。刚下过雨,竹子铁树都焕然一新。只是已近黄昏,天色略暗沉了。
梁水观察了她一会儿,深吸了口气,说:“七七,我真不是故意松手的。”
“我知道。当时我身后有人。”苏起抬头,微笑道,“水砸,我没生你的气。真的。你也别再跟我道歉啦,你没有错。”
她望着他,眼睛清澈,仿佛被刚才的暴雨冲洗过。
梁水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不对,一口气仍是憋在胸口。
梁水将手搭在栏杆上,捂了一下眼睛。
好像有哪儿不太一样,可他想不明白——
如果是以前,像曾经的打打闹闹发脾气,他会嘻嘻哈哈逗她两下,就好了。
但这次不知为何,他没了那份轻松的心情。或许怪这该死的下雨天。他的心布满阴云,潮湿而又沉闷。
一见到她,他心里就格外难受,难受得他无法像以往那样轻松地去哄她消气。
他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了。
他心里憋闷地慌,忽说:“我保证,以后绝对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这话出口,苏起心头一震,又忽然间释然。
是啊,他是水砸啊。
从小到大他一直都在保护她啊。
就像刚才,他也尽力了,甚至做得很好了。
而她呢,因喜欢而不客观,因不客观而误会,差点儿蒙蔽。
她不喜欢总和他生闷气,她更喜欢曾经快乐大方的七七。
她站在雨后清新的空气里,忽然醒悟,她的喜欢很自私,把他们之间的相处弄得无限复杂。
一缕稀薄的阳光从云层的缝隙里漏出来,灿灿地在教学楼上画了条金线。
苏起大方落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水砸,真的没事了。我们和好吧。”
她冲他笑了。真心的。
她还是想和水砸做朋友的,从小到大到以后,到一辈子,很好很好最好最好的朋友。
嗯,我以后不想喜欢你了。
这样就能回到从前了吧。
第46章 我的声音,你会听到(1)
玫瑰花,丘比特,一箭穿心,小天使,i love u……苏起随手翻着货架上的十字绣图案。
最近年级里很流行这个,她陪林声来挑。
离下午上课还有段时间,精品店里不少女生来往穿梭。
苏起拿起两个小屁孩亲嘴的图案:“这个?”
林声立即摆手,都结巴了:“哎呀太,太,太不行了。”
苏起哈哈大笑,又找了个英文字母“love u”,字母上勾着花边绿叶:“这个总行了吧?”
林声捧着看了一会儿,仍是觉得太露,说:“先留着,我再找找看有没有更好的。”
苏起不管她了,转身去看明星贴纸货架。最近店里新上了一批刘亦菲的贴纸,有很多《仙剑奇侠传》和《神雕侠侣》的造型,真好看呀,跟仙女儿一样。
但她只看不买,她得留着钱买漂亮本子,店里各种本子设计赏心悦目,害她总是忍不住掏钱,弄得荷包空空。可给王衣衣写信哪里需要那么多纸呢,买了还来不及用,下一批漂亮本子又上市了。
苏起又看中了两个,在理智和情感中挣扎之时,林声唤她:“七七,我选好了。”
她选了个很简单的图案,白底红心,绣好之后可以做钥匙扣。
苏起觉得大方简洁,表白正好。
但林声还是拿了刚才苏起选的那个。
“你买两个干什么?”
“这个绣了送给你呀,你喜欢吗?”
“不用啦。”苏起拦住她,“我有足球小将和犬夜叉的钥匙扣呢。”
“好吧。”林声说,“你不买吗?你也可以绣了表白呀?”
苏起想了一秒,说:“我决定不喜欢他了。”
“啊?为什么?”
她耸耸肩,无所谓的样子:“他不喜欢我呀。”
“好吧。你别难过。”
“我现在不难过了。”苏起说。
“可是,喜欢不喜欢,是可以决定的?”
“不能。”苏起又想了想,说,“好吧。我理智上不喜欢了,可情感上,”她耸耸肩,承认了,“还是喜欢的。但我可以让自己不去想这件事。我现在有好多别的事情可以做呀,伽利略牛顿孟德尔门捷列夫就够我想的了。反正,以后总有一天,会慢慢放下的。”
林声感叹:“我好佩服你。”
“啊?为什么?”
“我不行。我脑子里会总想。”
“主要是每天都要面对他,太影响了。”
“那也是。”
林声去结账,苏起跑去那两个本子面前继续纠结,旁边两个女生小声说着话,
“哇,刚那个就是林声,真的好漂亮哦。”
“漂亮有什么用,听说思想很肮脏,有人看见她在画室画的画,女的衣服都只穿半截,很下流。”
“我也听说她不检点,跟人开过房呢——”
“再乱说我就撕烂你们的嘴巴。”苏起冷不丁道。
那两个女生惊讶地看过来,见苏起表情很凶,以为她是太妹,没吭声。
苏起拿起本子要走,还不解气,道:“说人坏话的丑八怪!”
高中真烦。她想。总是有小圈子抱团讲别人坏话。
……
一中门口,离上课还有段时间。学生们三三两两或在校外店铺流连,或正往校园里走。
校外沿着院墙一排枫树,树下是学校的自行车停放处。
梁水坐在车上,单脚蹬地,另一脚踩着踏板,无意识地拿钥匙一下下地敲着车龙头。
咚——咚——咚——
他不知在想什么,眼神放空,只是拿钥匙敲着铁皮。
咚——咚——咚——
路子灏抓脑袋:“水砸,我买个木鱼给你?”
“……”梁水回过神来,不敲了,把钥匙塞进兜里。
他表现得太过安静,居然没回怼,路子灏瞧出端倪:“你有心事?”
李枫然正坐在车上看琴谱,抬起头来。
梁水稍微调整了下坐姿,张口:“我问你们——”
两个朋友看着他。
“……”梁水说,“没什么。”
李枫然低下头继续看琴谱,路子灏很惊悚:“你不是我认识的水砸。”他抓住他的肩膀摇晃:“你到底是谁!”
梁水拨开他,叹了口气,抓抓脑袋,一咬牙,忽问:“怎么才叫喜欢一个人?”
李枫然抬起头来。
路子灏叫:“你喜欢谁了?!”
“没有!”梁水条件反射地说,“我只是……”他眼神躲闪,又掏出钥匙敲车龙头了,“好奇。随口一说。”
这一问,两人都沉默了少许。路子灏摊手,表示无力解决。
秋风吹着梧桐树枫树窸窸窣窣,三个少年坐在单车上相对无言。
李枫然忽说:“一见到她就很开心,见不到她的时候总是想见到,应该就是喜欢吧。”
梁水不同意,皱了眉:“可好朋友之间也会这样。”
“不一样。”李枫然说,“好朋友只会在见到的时候很开心,不会在见不到的时候总想见。”
路子灏赞同:“比方说我跟你,水砸,我要是一两天不见你呢,我不会想你。”
梁水歪头思忖半刻,又挪了下坐姿,很困惑地继续求解:“那你说的想,又是哪种想呢?”
“就是别人不提,周围都是陌生人,没有任何人提起,你都会忽然想起她。喜欢的话,想见面会想得心会疼。”李枫然说,“她开心,你跟着开心;她难过,你跟着心疼。喜欢,会疼。”
梁水怔了怔,不说话了,蹙着眉不知在想什么。眼前忽然浮现那天在操场上的情形,那一刻的感觉此刻还很清晰。
喜欢,会疼?
所以他帮助林声帮助其他朋友的时候,只是关心,并不会疼。
李枫然看了他一会儿,低下头继续看琴谱,却一时忘了自己看到哪儿了。仿佛谱子已经乱了,接不上了。
三人又陷入沉默。
这时,几个学生经过,笑嘻嘻地喊了声:“路小号!”
路子灏匆匆瞥他们一眼,表情尴尬而羞辱。
那几人还在笑呢,一撞见梁水冷飕飕的眼神,收了笑跑了。
梁水不爽地问:“他们给你起外号?”
路子灏苦恼道:“何止啊,他们还……”
“还什么?”
路子灏手指抠着座板,抠了好一会儿:“说我喜欢男生。搞得郑云帆都跟我疏远了。”郑云帆是住在坡下,经常跟他一起搭公交上下学的同桌。
他难过道:“要是我长高一点,壮一点就好了。我现在跟七七一样瘦。我好讨厌我的娃娃脸,秀气得跟女生一样。”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梁水皱眉道,“那么多矮子,胖子,笨蛋,长得不好看的,就活该被取外号被笑话吗?”
路子灏不吭声。
李枫然则轻声问:“那你是喜欢男生还是女生?”
路子灏目露迷茫,说:“我不知道啊。很多人都早恋暗恋,但我谁都不喜欢。我怕被人笑,所以在班上都不跟女生讲话,我觉得跟男生玩自在点儿。”
梁水说:“你喜欢男的,女的,不男不女的,都不关其他任何人的屁事!”
路子灏正要说什么,见苏起和林声站在一旁,一瞬不眨看着他。不知她俩什么时候过来的。
“路造,有人欺负你?”苏起走上台阶,生气地问,“你告诉我是谁!”
路子灏忙说:“也没有欺负,就是说些闲话,很烦。他们觉得是开玩笑,但一点都不好笑。”
苏起皱了眉,正要说什么,梁水忽然打断,转移了话题,问林声:“你们买的什么?磨蹭那么久。”
苏起一愣,却见路子灏神色松缓下去,霎时明白了梁水的用意。
林声说:“十字绣。路造你要不要,我绣一个送给你。你可以说,是女生送给你的。”
路子灏说:“好啊。”
梁水看苏起,稳住心虚,说:“你也给我绣一个。”
苏起别开眼神:“我没买。”
梁水说:“那我买了你给我绣一个,我刚好差一个钥匙扣。”
苏起还是那句话:“我不。”
梁水纳闷了:“为什么?”
苏起反问:“什么为什么?我为什么要给你绣?”
梁水被问住了。
是啊,为什么?从小到大,他们从来都是互相提要求,毫不避讳,对方都会嘴上说几句抱怨几句然后就去做了。但这次不一样,他感觉到苏起是真的不想做。
还是因为张余果那件事吗,他以为跟她解释清楚了,她也消气了。
他于是采取他最常用的手法:“我请你喝可乐,这总行了吧?”
可苏起不为所动:“你让声声弄吧,我不会。”说着就往校门口走了。
梁水目光追着她的背影,一时竟有些懵。
路子灏拍拍他的肩膀,说:“算了,你想要的话,我给你绣一个吧。”
梁水:“……”
……
下午第一节是语文课,也不知道谁设计的课表。
秋困时节,下午上语文课,不是摆明了叫人打瞌睡吗。
苏起撑着重重的脑袋,瞥一眼身边的刘维维,她坐得很端正,精神抖擞地看着讲台和黑板——手藏在桌下绣十字绣。
学生时代真神奇啊,干什么都有精神,唯独听课叫人昏昏欲睡。
刘维维手上拿着一根小小的针,引着彩色的线在绣布上穿梭,来回几下就出来花纹了。
苏起忽然想起了梁水。不知为何,理智上想友好大方,情绪上却做不到。
想到这儿,她又觉得梁水可怜,无辜被她撒气。他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回到之前的状态,哪有一瞬间就能达成?
哎,只能慢慢来吧。
她深深叹了口气,蔫蔫儿地趴在课桌上,转头看见窗外的蓝天上似乎有风筝在飞。
她真想变成一只风筝,飞到很高很高的天空,将所有的烦恼都抛在地下。
但她只是看了十几秒,便收回心思认真听课了。
风筝飞再高,线仍拉在地面不是么。
语文老师在讲《故都的秋》:“这呢,是北京的秋天。现在,我们云西的秋天也到了,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注意观察……”
教室里安安静静。
老师看着讲台下的学生们,仿佛能看见他们各自的神思变成一团气体在脑袋上方飘荡,所有人表情呆滞、困倦、游离。
老师将课本放在讲台上,笑起来:“要不,我先给大家睡上两分钟?”
这下,教室里醒了一半。
后排有学生叫道:“两分钟太短啦。”
“你们中午不睡午觉吗?啊?都在这儿打瞌睡,”老师很遗憾,“《故都的秋》,多美的一篇课文啊,好的文章是财富啊同学们,一个个不知道珍惜,不好好欣赏。你们学会了语文,将来在生活里遇到类似的体验,才会有更深的感悟。”
又有学生叫道:“老师,我们想出去看云西的秋。课本上写的,要出去体验了才能感受!”
这一通现学现用的歪理引得课堂上哈哈大笑。
老师居然没生气,翻着教案想了一下,说:“那这样,今天这节课你们全部跟我好好上课,好好听讲。后天上午两节连课,我带你们去找秋天,放风筝。”
这话一出,整个班的人都醒了,大叫起来:“好!”
“我有条件!”老师抬手示意安静,但大家一时安静不下来,老师提高音量,“回来之后,都给我写一篇作文《云西的秋》!”
“好!!!!”
第二天中午,苏起找程英英拿了二十块钱。她刚把自行车推出门,就见隔壁梁水单手推着自行车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不尴不尬的。
她有些奇怪他为什么这么早出门,但她没问。
倒是梁水问了句:“去干什么?”
苏起骑上自行车,脚一蹬:“买风筝。”
梁水也跨上自行车,追上她一起去。
苏起骑上堤坝,一扭头见梁水单手扶着车龙头,跟她并驾齐驱。
她起先骑得不快,他也不快,慢悠悠跟着她晃;后来她加速了,他也跟着加速,影子一样随在她身旁。
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神色从容,被阳光照得微眯着眼。秋风吹起他的额发,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从眉骨到鼻梁的弧线仿佛水墨勾勒出来似的。很青春,很稚嫩,又有一丝萌芽的成熟。
苏起收回目光,继续前行。
“你还在生气吗?”梁水忽然问。
苏起立刻道:“没啊,生什么气?”
她目光坦然。
梁水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就是在那一刻,看着苏起黑白分明的清澈的眼睛,梁水发现有什么东西变化了,或许是他们长大了。
因为长大,所以开始撒谎了。
他忽然很怀念小时候的苏起,那个时候他要是惹了她,她要么哇哇大叫,要么嗷嗷挥拳,愤怒控诉,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表达不满。
不像现在,很平静地说没事。
梁水有些无力,漫不经心跟着她的速度踩着单车,想了好一会儿,最终说:“我还是觉得你怪怪的。”
苏起翻白眼:“你才怪怪的。”
骑到下坡路段,梁水不踩踏板了,稍稍捏紧了刹车,说:“你现在有秘密了,我不知道。”
“哈!”苏起得意地笑起来,“我早就说过吧,迟早一天,我会有你不知道的秘密!”
她这爽朗大方的样子,又似回到从前了。
梁水被她感染,稍觉轻松地笑了一下,说:“那是什么?”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苏起眉毛挑得老高,似乎觉得逗他很好玩。
梁水不屑:“看来得我亲自来挖。”
苏起笑容收了一丝,说:“你挖不到了,因为这个秘密快要消失了。”
她说着,松了刹车,风一样冲下坡去。
梁水看她一眼,也跟着冲了下去。
风吹着坡道两旁泛黄的梧桐树,阳光轻薄,落叶窸窣。
苏起迎着风,畅快地蹬了一会儿自行车,发现梁水又跟上来了。这下,她狐疑看他:“你总跟着我干什么?”
梁水好笑:“我也买风筝啊。”
“啊?”
“语文老师跟数学老师换课了,后天上午跟你们班一起去放风筝。”
他们两个班是同一个语文老师。
苏起没有开心,也没有不开心,从容地接受了事实。
和诚中学的精品店里有风筝,两人停了车,前后脚进店。
一面墙上挂满了风筝,各种造型,各种材质。梁水心思本就不在风筝上,匆匆扫一眼,随便挑了个孙悟空,又轻又薄,老板说十五块一个。梁水给了钱,十几秒钟就完成了交易。
苏起好奇地摸了摸,那风筝薄薄一层塑料,上头涂着美猴王,套着竹竿骨架,下边挂一条长长的黄色尾巴,她说:“你这风筝太薄了,风一吹就要撕破。”
梁水说:“你懂什么,越轻越薄的风筝,飞得越高。”
苏起才不信他,她要选漂亮的。
她伸着脖子望半天,看见了美少女战士。那风筝漂亮极了,美少女战士的黄色长发和修长的大腿随风飘扬,骨架也厚实,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苏起一眼看中了它。
老板说要三十块钱。
苏起只带了二十块,于是凑到柜台边,小声跟老板砍价:“老板,便宜点吧。二十块钱好不好?我只带了这么多钱。”
老板摇头:“小姑娘,你选的这个风筝是进价最高的。你看这里写的什么?”他指着墙上的“谢绝还价”,道,“我们店里的东西都是明码标价,一分钱都不少的。”
苏起拿着那只风筝,有些不舍;一面纠结要不要回家找妈妈要钱,一面又觉得,就放一次呢,三十块钱太不值了。
她还不肯放弃,冲老板咧嘴笑:“好不好嘛,便宜点卖给我呗,以后我买文具都来你这里好不好?”
“小姑娘啊,你这是为难我——”
老板抬头看她,忽见梁水在她身后,冲他做了个手势。
老板明白了,说:“行吧。看你可爱,这也是最后一个,就便宜卖了。”
“谢谢老板!”苏起兴奋地跳起来,赶忙付了二十块钱,“我下次买本子也来你这买。”
她抱着风筝乐颠颠跑出门去。
梁水落在后边,一手拎着孙悟空,一手递给老板十块钱,跟着她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语文老师:今天呢,我们要讲的课文是《故都的秋》。
梁水:老师,听说您要带13班去放风筝?要一视同仁啊!
全班同学:就是。放风筝放风筝!
语文老师:你们这些孩子。知不知道带出去两节课我得申请啊,分头搞个两次学校不会同意的。
梁水:您跟数学老师换个课,两个班一起去呗!
第47章 我的声音,你会听到(2)
做完课间操,全校学生们散开队伍,回教室准备上课。
高一(13)班和(10)班的学生们快速从风筝堆里捡起各自的风筝,排队站好,去上校外语文课——《云西的秋》。
在周围同学羡慕的目光里,两个班列队跟着语文老师出发了。
(10)班的队伍走在前边,苏起一抬眼就能看见梁水,他的美猴王风筝挂在背上,黄色的长尾巴随风飞扬。
苏起移开眼神,在秋风中深吸了一口气。秋天的早晨,空气沁凉,她专心观察着一路的风景,思考着如何写作文《云西的秋》。
出了校门,沿着学校东边的小山坡往东依山上走。
正值秋季,山上树木开始变色了。黄的,红的,橙的,绿的,交融点缀,苏起心叹,大自然果然奇妙,哪怕最好的画家面对此番山色,都得费上一番心力吧。
翻过几条山路,到了后山,视野突然开阔起来——(10)班的同学们不知看见了什么,全叫着往前涌去。
那是东依山上的一处石头凭栏。
栏外,长江蜿蜒而过,在东依山处环抱出一块滩涂,正好形成了长江在云西市的一处巨大拐角。
天地之间,山高水阔,近处滩涂显露,芦苇依依,青的黄的野草遍布荒野,和江水融为一体。远眺而去,长江如练,江心似有绿洲,江的那一边更远处似仍有滩涂,却已分辨不清,消失在茫茫水天相接处。
“哇!”学生们叫道,“这就是云西的秋天!”
“我爱云西的秋!”
“比书上写的北京的秋天还要美!”
语文老师淡笑:“对啊,最美还是故乡的秋。”
苏起趴在栏杆边看风景,听到这话有些纳闷——老师去北京看过秋天吗,怎么能拿北京和云西比呢。
虽然此刻江水共蓝天,芦苇草绵延,但天地之大,山外有山,世上一定有比家乡更美的风景啊。
云西只是个小地方而已呢。
她还在想着,同学们已雀跃不已,手中扬着风筝,沿着山脊上的石头阶梯跑下山,朝江水滩涂而去。蓝白色的校服和五彩的风筝连成一条蜿蜒的长龙,爬满了青黄相间的山脊。
天地开阔,苏起心情也爽朗起来,挥舞着风筝,小跳跃地下阶梯。她脚步轻快,一下冲出好多步。她跑得恣意忘形,转过一道弯,哗啦啦往前冲,却猛地发现梁水走过阶梯拐角处时突然停下来,驻足远眺江景。
苏起一个没刹住车,撞去他身上。梁水始料未及,晃荡两下往前倾,下头是布满灌木丛的陡峭山坡。
苏起大惊,慌忙一手抓住他后背的校服,一手搂住他的腰,用力把他勾回来。
她吓得一身冷汗,松了手:“吓死我了妈呀!”
梁水站稳了,回头看她,微皱着眉,说:“你要谋杀我?”
“对啊。”苏起说着,做了一个要推他的手势。
不想梁水眉梢一挑,抓住她手腕用力往外一推,苏起只觉自己像只轻飘飘的风筝一样被他挥了出去,上半边身子已悬出台阶外。底下是陡坡,她本能惊慌之际,梁水用力一拉,又将她扯了回来。她条件反射地慌忙抓紧了他的腰。
他唇角弯了起来,一副恶作剧抑或是报复得逞的样子。
不知为何,他心情格外舒畅,甚至夹杂着一丝说不清的喜悦。
苏起气得用力推打了他一下。他笑得眉眼舒展,心情很不错,踏着轻快的脚步下台阶去了。仿佛一下回到了年少打闹的时候。苏起还不甘心,又在他背后捶了他一下。
他肩膀松松地晃了晃,自得地往下走。
队伍越往下走,越分散——总有学生一群一群在路上流连。
苏起和梁水一路下了山,走过一片荒草地,芦苇花开如雪,随风轻飞。不远处江水青蓝,迎风起碧波。
先到的同学等着后来的同学和老师,无事可做,童心忽起,玩起了老鹰捉小鸡。
梁水班上一个同学喊:“梁水,来玩啊。”
梁水折腾着他的孙悟空,不太感兴趣,苏起却放下美少女,兴奋地跑去,自告奋勇:“我要当老鹰!”
其他同学们都想当被抓的人,自然乐得其所,原本的“老鹰”愉快地让出位置。
苏起卷起校服袖子,一副要干大事的模样,从地上捡起几块石子;却见梁水走来,站在原本的“母鸡”前边,看她一眼,似笑非笑的,也卷起了袖子要干大事儿。
“……”苏起揪了眉毛,正犹豫着。
梁水已伸开手臂,挑衅地说:“今天你一只小鸡也抓不到。”
这话一出,苏起像被逆着薅了毛儿的猫,斗战心起,石子在手中抛了两下,弯腰往母鸡和小鸡们的腿下一扔,石子从少年们的腿下滚过。
苏起说:“小鸡小鸡吃饱没有?”
梁水身后的小鸡们大叫:“没有!”
苏起又扔了一颗石头,问:“小鸡小鸡吃饱没有?”
“还是没有!”
“小鸡小鸡吃饱没有?”
“吃饱啦!”
话音一落,苏起拔腿奔去抓小鸡,可梁水比她更快,飞速一大步挡她身前拦住去路。苏起立刻调转方向,逆向进攻,梁水行动敏捷,紧贴着她飞驰,再度拦住她的身子。
小鸡同学们哈哈笑着,尖叫着,扯着前边人的校服,拉成一长串大尾巴,在梁水身后摆来摆去。
掉头转尾,往复两次,苏起被梁水封堵得严严实实,她往左,他就往左;她往右,他就往右;不管她跑到哪里,他都张着手臂拿自己的胸膛把她堵得进无可进。她好几次上手用力推也推不开;她跑得气喘吁吁,气急败坏;他轻松从容,笑个不停。
这哪里是老鹰抓小鸡,简直是公鸡戏小鸟儿。
她可不就是一只小鸟儿么,在他怀里瞎扑腾,撞得他心思紊乱,扑得他心里开了花儿。
终于,苏起改变战略,朝一个方向穷追猛赶。小鸡们尖叫着围在梁水后边转大圈。
梁水虽跑得比苏起快,可架不住身后一帮人死死拖着拽着,苏起朝一个方向猛追了两三圈,小鸡跑得越来越快,突然,尾巴上的小鸡跟不上,拉不住了,断开了手——三只小鸡落单了。
苏起兴奋地扒拉开梁水的手臂就去追,不想梁水忽然伸手勾住她的腰肢,女孩的腰细细软软的,他控制住她简直轻而易举,只差没将她单手抱起。
苏起猛地撞进他怀里,额头磕在他的下巴上,听见他的喘气声落在耳边,羽毛一样发痒。连风声都似乎静了一瞬。
三只小鸡已迅速回归队伍,小鸡们哈哈大笑起来。
苏起气得大叫,打他的手臂:“你赖皮!”
梁水笑得眼睛都弯了,松了她,道:“行行行,下次不碰你了。”
正说着,老师和其他同学陆陆续续都来了,苏起拉开距离,不玩了,小鸡们也都散开。
梁水走到一旁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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