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凶又坏-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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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为什么又不去找陈医生？”办公室里没别的老师，游司令很直白地发问，“这不是一次两次了纪游，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纪游没说话。
　　没什么好说的，他只是不想去而已。
　　他做不到坦诚，他不需要倾诉也不想倾诉，他只需要一把药片，一针镇静剂或者随便什么直截了当的东西让他的神经放松下来；而不是像一只猴子或者什么被观赏的动物一样把自己剖开来给别人看，扯着自己的伤口哭号你看我多可悲，多痛多悲惨，然后彼此流两滴泪水，自我感动一番，期待着明天会更好。
　　而这些他无法和任何人说。
　　游清冷静了一点。
　　“舅妈知道，这很困难，”她红着眼睛看着纪游，“但是儿子，你必须得配合，我知道你从小就很乖，除了这件事，但是这偏偏不是一件可以任性的事，不是我可以由着你的性子做的事。你知道我和老纪都很爱你，还有小岚，我们都希望你好好的。”
　　“当初…月明把你交给我们，也是希望你好好的，她…绝对不希望你和她一样，被这些事情击垮。”
　　走出办公室，教学楼里要走的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只剩高三的那层楼还亮着灯，在一片黑暗中显得格外突兀。
　　也格外寂寞。
　　游司令要守到十一点才回家，纪游慢腾腾晃下楼梯，往田径场走去。
　　包里的烟今早已经抽完了，他也没去买，这会儿只能嚼个纪岚放他包里的奶片过过干瘾。
　　田径场的风很大，吹得人脑袋疼，他兜着帽子坐在杠杆上，把包里的相机拿出来。
　　他今天在街上逛了一天，抽空还去接纪岚放学。蹲在小学门口时他拍了一些照片，大多都是等自家孩子的家长们。
　　有的家长坐在车里打电话或者玩手机，有的则站在校门口唠嗑，互通有无，谈谈哪儿的补习班师资队伍不错，自家孩子又学了钢琴还是舞蹈。大多家长谈起孩子都是眉飞色舞，一脸的疲惫都挡不住他们的兴奋。
　　翻过一张又一张照片，看着那些急忙忙冲向自家孩子的家长，他有些恍惚。
　　纪月明有没有这么接送过他？
　　印象里似乎没有。
　　他读小学那会儿，纪月明就已经疯了。连他上小学都是老纪张罗的，偶尔老纪或者游司令会接他回他们家，但大多数时间他都是自己回家。
　　回那个永远烟雾缭绕，酒气熏天的家，看着纪月明嘶吼他的爸爸抛弃了她，或者看着她自残。
　　他一直不懂纪月明为什么要自残。
　　就像他不懂为什么纪月明会因为那个他从没见过的父亲而如此恨他。
　　老纪曾经说纪月明从小就被爷爷奶奶当公主养的，可是纪月明在家里地板上翻滚哭泣血流不止的样子从来都跟公主沾不上边，反倒像个疯子。
　　疯子，是他对他的母亲唯一的印象。
　　田径场上光线很暗，隐约能看清几个人影。
　　纪游眯了眯眼，认出了那个一直在跑步的身影是他的新同桌。
　　一个会自残，会把润肤乳喷自己脸上，浑身都写着想爆炸想打人的女生。
　　他看着那个一直在摇摆的马尾辫，在肖央央跑到他这边的拐角时举起了相机。
　　镜头里，肖央央似乎有些喘，马尾辫扑腾在背后，就连跑步时都满脸戾气，咬牙切齿阴着脸，就像下一秒就要一拳砸在空气里似的。
　　在肖央央马上要拐过弯时，他按下了快门，定格了那张有些阴郁，又充满戾气的脸。
　　把最后一块奶片吃完，纪游删掉了除了肖央央以外的照片，跳下杠杆，正要往田径场门口走，突然看到门口站了一群人，似乎是一群女生。
　　而肖央央正站在几米外。
　　人群里领头的人似乎说了什么，突然就向肖央央扑过去。
　　然后被肖央央一拳打到了地上。
　　纪游感叹了一声，好拳。
　　一阵小小的喧哗后，人群让开了一条路，肖央央跟在一个女生后面跨出门，一群人涌着她往学校后门走去。
　　皱了皱眉，纪游收好相机，迅速往门口跑过去。
　　刚跨出田径场，后门那儿突然跑过来女生。
　　黎曼正不知道该怎么办，突然看到了理A班的那个据说特别屌的男生从田径场里出来，咬了咬牙，她冲了过去。
　　“喂！同学！你们班的肖央央你认不认识？她被孙若云堵了！”
　　没时间想孙若云是谁，纪游说：“带路。”


第10章　结束
　　市一中后门的门卫室里没人，肖央央跟在那个叫什么云的后面拐出了后门。
　　时间大概已经接近宿舍熄灯，一路上遇到不少吃宵夜回来的学生，看见肖央央他们一堆人浩浩荡荡出来估计还挺震撼的，有几个学生看见那什么云还打了声招呼：“云姐好。”还有几个女生和后面的杨潇她们了解了情况，自告奋勇地加入了队伍。
　　恍惚间肖央央差点儿以为自己不是在全市最好的中学，而是在古惑仔的拍摄片场。
　　走了半天，她都快不耐烦了，那什么云才带头拐进后街不远处的小巷子里。
　　什么云停下脚，转身打量了一番肖央央，点了根烟，刚想开口，杨潇就迫不及待地吼了一声：“肖央央，你丫想怎么着吧！我杨…”她刚又被打了一拳，正火旺呢，不过什么云挺不满地看了看她，她迅速改了口，“咱云姐可不是好惹的！”
　　一堆女生稀稀拉拉地附和了几句。
　　什么云满意地转回头，抱手看着肖央央：“我听杨潇说，你打了她一顿？”
　　肖央央没搭理她，微微偏头看了看周围围起来的人，大约十七八个，全是女生，大部分都是细胳膊细腿，小短裙小皮鞋的，没什么战斗力。唯一高壮的几个离她不是很近，看起来也没带什么小刀小叉之类的。
　　无论什么时候，除非突然泰森附体，不然一对多非常不现实，即使是这种没干货只敢仗势欺人打打嘴炮的小太妹，也说不准会不会有谁一个热血冲头就下死手。遇上这种架势，只要长了脑袋的人都知道走为上计。
　　刚才在田径场，因为整个田径场都是被栅栏包围住的，跑也会被堵上，但是现在，她似乎记得这条巷子往里的巷口是条大街，小姑娘的情绪也没有像上次那样突然冒出来…
　　见肖央央压根没注意到她在说什么，甚至似乎在神游物外，孙若云顿时有些恼怒，她冷笑着拿出手机，冲肖央央晃了晃：“大学霸，刚考进理A班就这么膨胀了？您别是忘了那天杨潇还给你拍了照片呢，要是这些照片出现在学校贴吧里，你觉得理A班还会要你么？”
　　照片？
　　肖央央愣了愣，转头看向杨潇。
　　杨潇叽歪着脸，特得意地说：“想起来了啊学霸？还狂不狂了？”
　　已经有些熟悉的恐惧再次翻涌而出，蔓延到全身，肖央央突然想起昨天在卫生间里，杨潇说要扒了黎曼的衣服。
　　她还说了什么？
　　“…那天肖央央不也…”
　　不也什么？
　　看肖央央还是不说话，孙若云收起手机，往前走了两步，凑到她面前，烟头往她眼前晃了晃。
　　孙若云慢条斯理地说：“我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今天这事儿挺好解决的，杨潇是我闺蜜，你既然打了她，那现在让她打回来，这事儿就算完了，至于照片…”
　　话还没说完，肖央央突然抬手夺下孙若云夹在手里的烟头，反手往她脸上丢出去。
　　没想到她会突然动手，孙若云嗓子里的话转了个调变成一声尖叫：“啊！”她偏头想躲开烟头，肖央央抬起一脚踹在她的腹部！
　　孙若云倒退两步狠狠撞到砖墙上，人群再次惊呼一声，站得最近的杨潇和另一个女生骂骂咧咧地几步冲上来要扯住肖央央。
　　“操。你妈还给你脸了是…”
　　肖央央迅速后撤闪躲，顺势拉住杨潇的手把她往前带，杨潇脚下不稳，顿时往前扑去，挡住了另一个女生。
　　突然，后面的女生们躁动起来，隔着人群黎曼嚷了一声：“肖央央！都让开！”
　　后面的女生你推我搡，往两边让开了一点儿，纪游和黎曼挤了上来。
　　肖央央扯着杨潇，抬腿用膝盖砸中她的肚子，而后迅速扯着头发和衣领把杨潇推向后面的女生，两人撞在一起，踉跄着往后退几步，摔在地上。
　　小巷非常窄，两人横在地上几乎就把路给堵了个严实，把纪游和黎曼都挡在了一边，而不过一个晃眼，一边的孙若云向肖央央扑了过去。
　　“贱人！”孙若云想扯肖央央的头发，但肖央央迅速打出一击刺拳，吓得她条件反射往旁边躲开，肖央央马上往前踏出一步，又一个刺拳结结实实地砸在孙若云的脸颊上，几缕血丝顺着孙若云转脸的弧度喷溅而出，而后一击后手重拳狠狠击中她的胃部！
　　不过几秒的时间，一旁的纪游却看的很清楚，这套组合拳肖央央完全没有控制力道，也没有避开要害，如果力量足够，最后一拳绝对会砸得胃出血。
　　于是在孙若云惨叫一声彻底倒地的同时，他叹了口气，跨过倒在地上呻。吟的两个人，刚要拦住还想继续补刀的肖央央，却被她通红的眼睛吓得怔了怔。
　　“滚开！”肖央央一把推开他，狠狠一脚踹在孙若云肚子上。
　　“够了！”回过神的纪游转身拉住她，黎曼也赶紧跑了过来把她拦住。
　　“别打了！我刚才看到保安室的人回去了，闹大了谁也别想往外摘！”这话既是对肖央央说的，也是对那些被吓得愣在巷子口的太妹们说的。
　　太妹们最开始也不过是想跟着来凑个热闹，为杨潇出个气而已，没想到肖央央会这么生猛，眼看杨潇被两下摆平就已经有些害怕了，现在孙若云见了血，一个个地吓得发抖，甚至后面的几个已经悄悄跑了。
　　几个人扶起杨潇和另一个女生，既不敢开口也不敢再动手，就这么面面相觑着。
　　肖央央被纪游拉住，挣扎了两下没有挣脱，她喘了喘，稍微冷静了一点。
　　“放开。”她转头对纪游说，声音有些沙哑。
　　纪游看了看她，松开手。
　　肖央央蹲下身，踩着缩成一团满脸是血的孙若云的头发，伸手把她放口袋里的手机摸出来，按着孙若云的手解了锁，翻开相册。
　　略过一堆自拍，她点开一个缩略图有些奇怪的相册。
　　照片上是她的脸。
　　她泪流满脸，混合着惊恐和屈辱，看得出有几只手按住了她，身上的校服被扯开了一些，露出了肩膀和内衣的边角，隐约可以看见里面。
　　这样的照片有六张。
　　肖央央把相册全部清空，又点开设置里的格式化，将手机清空，然后冲着孙若云拍了几张照片，再次格式化手机数据。
　　后面黎曼和纪游在看到肖央央拿出孙若云手机时就大概猜到了是怎么回事，纪游偏过头没有看手机，黎曼则提醒道：“还有杨潇。”
　　把手机丢到孙若云身上，肖央央看向杨潇，疼得满头汗水的杨潇被她这一眼看的本能地瑟缩了一下，抖着手把手机递了过去。
　　同样格式化了手机后，肖央央猛一扬手，将手机砸在了地上！
　　手机碎裂的声音吓得几个女生尖叫出声，惊愕过后，杨潇有一瞬间的愤怒，但下一秒，肖央央突然抬手掐住了她的脖子，窒息感迅速包围了她，巨大的压迫感让她的喉咙咯吱作响。
　　肖央央轻声道：“还有谁有那些照片？”
　　眼泪瞬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杨潇抽噎着疯狂摇头：“没有！没有了！只有我和，和孙若云有，没，没给过别人！”
　　“从现在开始，只要我听到有一个人提到那些照片，我全都算在你头上。”肖央央说，“听懂了吗？”
　　杨潇疯狂点头，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嫌恶地松开手，肖央央扫过后面一群跑了大半的太妹们：“还有事么？”
　　没人敢应声。
　　转头看向后面的纪游和黎曼，她说：“走吧。”
　　跨过杨潇，她率先往巷子外走去。
　　闹了这半天，时间已接近十二点，后街几乎已经没了人影，只有几家商铺正在收摊。肖央央沉默地走在前面，黎曼被她吓得不敢说话，而纪游压根不想开口，三人就这么一路沉默着走回学校后门。
　　后门早就关了。
　　纪游看了看肖央央，打破了沉默：“要不要先去医院包扎一下？”
　　黎曼这才注意到肖央央两只手的指骨处都在冒血，她忙从包里掏出纸：“快擦一下。”
　　接过纸按在伤口上，肖央央说：“不用了，进去吧。”
　　黎曼犹豫了一下：“但是，这怎么进去？”
　　肖央央带路绕到了学生公寓后面的围墙那儿，三人避开巡逻的保安大叔，一起翻墙回了学校。
　　走到女生公寓楼下，肖央央突然说：“谢谢你们。”
　　黎曼眨了眨眼，没敢搭腔。
　　纪游看看她，说：“早点休息。”
　　回到公寓，黎曼打开小台灯，两人洗漱完，她本来想说点什么，看看肖央央的脸色，又憋了回去，默默爬上床躺着。
　　肖央央静静坐在床上，看着一团团黑暗发愣。
　　刚才生气的时候没发觉，现在闲下来才感觉浑身哪儿哪儿都疼，骨头缝里都泛着酸劲儿。
　　微微动了动手指，顿时一阵刺痛传来。
　　啧，明天还有作业呢，这爪子抖的跟得了癫痫似的，还怎么做…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她没忍住乐了一下。
　　不得了，刚进理A才两天呢，这就一门心思向着党了。
　　正胡思乱想着，对面躺着的黎曼终于忍不住“蹭”地坐起来，刷拉一声拉开床帘，和肖央央相顾无言。
　　俩人黑乎乎地互瞪了半天，黎曼开口了：“刚真是太爽了，我可从没见孙若云这样，平时舞的跟螃蟹似的，今儿就这么跪了…”
　　火气散了不少，又刚打了一架，横竖睡不着，肖央央就顺嘴问了一句：“那个孙若云是哪个班的？”
　　黎曼也来了兴致：“你以前没见过她吧，她是启明中学的。”
　　启明中学的？
　　肖央央有些震惊。
　　当年市一中管的挺松散，学生之间都没敢上演全武行，她兼职个模特就被海哥钦定了刺头的身份；这几年据说市一中监管工作开始收紧，一个个反倒舞地风生水起，连外校的人都能舞到本校来了，简直是长见识。
　　“嗨，你是忙着学习石乐志了么？一中这两年不正忙着转型和启明中学互怼嘛，启明高中这几年才起来的，憋着劲想超越市一中，学校和学校争政。绩，学霸和学霸比成绩，孙若云这种刺头什么都不行，就只能拼刺刀了呗。两边又挨得近，孙若云没事儿就来一中带着杨潇浪，今儿才算是栽你手里了。”
　　拼刺刀？和小姑娘那柔柔弱弱的身板子拼？
　　肖央央嗤笑一声：“这哪儿是拼刺刀啊，分明是瑞士军刀对指甲锉。”
　　黎曼纠正她：“瑞士军刀里也有指甲锉。”
　　“没见过菜鸡互啄么，”肖央央冷笑一声，“杨潇就是那指甲锉。”
　　两人一通乐。
　　笑够了，黎曼随口说：“肖央央，你以前那样儿，我可真是没看出来啊，我他妈真是对你刮目相看。”
　　心头一跳，肖央央笑了笑：“那我真是谢谢您的青眼。”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小姑娘的霸凌事件这就结束啦！
　　明天见～


第11章　药片
　　黎曼睡眼惺忪地从床上坐起来时，肖央央已经洗漱好了，她拿起枕头边的手机一看，居然才六点。
　　余光瞥到床上突然亮起的光，肖央央转头看看黎曼，把外套套上：“吵到你了？”
　　“没有，你怎么…啊——起这么早啊…”打着哈欠，黎曼迷迷糊糊趴在床栏上。
　　绑了个利落的马尾辫，肖央央揣上饭卡拉开门：“去跑步。”
　　门轻轻地合上，留下黎曼一个人爬在床上发愣。
　　什么鬼，跑步…？
　　她昏昏沉沉又倒回枕头上。
　　这人别真是被哪位大能夺舍了吧…
　　初春的早晨还有些冷，操场上一个人都没有，迷蒙的雾气氤氲弥漫，空气非常清新。
　　昨晚先是跑了五圈，又打了一架，肖央央全身又酸又疼，指骨上的裂口着了水，正细细密密地泛着疼。
　　但她还是想来跑步，想动起来，甚至想不管不顾地大喊大叫几声。
　　之前虽然一直说着只能屈服和接受她突然穿越的现实，但事实上她始终在抗拒和排斥。直到在这一刻，她突然才对这个正在奔跑的身体产生了一点归属感，感受到了一丝真切。
　　那场直接导致一切奇异发生的霸凌就像一场浓雾，将她和另一个肖央央笼在其中，而现在，浓雾似乎随着她砸出去的几拳，随着那些被粉碎的数据一起渐渐消散。
　　眼前露出的是金灿耀眼的朝阳，嫩绿勃发的草地，和像是没有尽头的红色跑道。
　　她从来不是一个积极向上的人，但在这个算得上美妙的早晨，心底却突然冒出一丝丝振奋。
　　跑到田径场最内侧，靠近学校后门的弯道时，肖央央终于忍不住停下，大喊了一声：“啊——！”
　　“我大白羊又回来啦——！”
　　喊声在宽阔的田径场上荡开，陷进绵密的雾气里，裹挟着春风直冲向朝阳。
　　肖央央笑起来，精疲力尽，又荡气回肠。
　　擦了擦汗，她打算回教室继续发光发热，刚转过头，就和后面正骑在铁围栏上，嘴里还叼着袋牛奶的纪游打了个照面。
　　没想到肖央央会突然转过来，本来正觉得好笑的纪游顿时觉得自己是真·骑虎难下。
　　看着她陡然狰狞的表情，纪游想张嘴解释一句，结果仓促间忘了自己嘴里还叼着牛奶，于是那袋牛奶顺从地心引力的召唤，先掉落在他的裤子上，然后“啪”地绽开在地面，完成了奶生的二级跳。
　　肖央央脸上的笑容还没消散干净，纪游张着嘴，看着自己湿了一大片的裤子。
　　两脸懵逼。
　　场面就很尴尬。
　　“你在，干什么。”
　　肖央央觉得自己的语气非常平静。
　　“…翻墙？”纪游依然骑在铁围栏上。
　　肖央央指了指田径场的对角：“那儿就是门。”
　　“我去后门吃面，顺路翻墙回来，我每天早晨都来这儿。”纪游手一撑，跳下铁围栏，很精准地避开了来自牛奶的二次伤害。
　　他抖了抖黏在腿上的裤子，把地上的牛奶袋子捡起来，抢在肖央央开口前说：“您继续，回见。”说着就抬腿跑了。
　　肖央央看着他跑远，突然想起昨天她的前桌似乎说过纪游是如何在田径场这边的杠杆上扮演忧郁的偶像剧男主。
　　操，简直是，专业丢脸二十年。
　　买了早餐回到教室，班里大部分学生都已经开始学习了，粗略一扫，基本和每天晚自习最后离开的是同一波人。
　　靠在椅背上吸着脱脂牛奶，肖央央默默给学霸们点了个真情实意的赞。
　　她从来没有这么努力地学习过，从来都只是高兴就好，高三时那些各种充满仪式感的演讲、鼓励，对她而言甚至没有秀场上的bgm更激动人心。
　　而现在，看着这些年轻的，青春洋溢的面孔顶着一脸青春痘，或者两团黑眼圈，却依然如此全神贯注地投入在那一方小小的天地里，她的心底莫名生出一丝奇异的感觉来。
　　是羡慕？还是…恐惧？
　　未知的东西大概就是这样，撩拨起无限期冀的同时，也让人心生胆怯和畏惧，让人因为不知道前路是踏实土地，还是断壁残垣而裹足不前。
　　没多久，纪游也慢腾腾晃进了教室，后面跟着语文老师。
　　肖央央觉得这个姓李的老师也是非常神奇了，连续两天六节课，每次看到他都是一脸激情洋溢，宛如喝了假酒。
　　布置好背诵篇目，李老师在教室里巡视了一圈，转头出了教室，而他前脚刚走，后脚肖央央就拿出了物理练习册，同时，纪游倒在桌上开始睡觉。
　　余光里，肖央央瞥到有什么白色的东西从纪游的校服口袋里掉了出来。
　　“啪”，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混在读书声里并不是很明显，她转头看了看几乎一秒入睡的纪游，深深觉得这人才是喝了假酒。
　　前面王莹弯下腰捡起东西，转过来：“嘿，央央，这是你的吗？”一边说着，她转了一下手上的瓶子，“这是药吗？”
　　刚要示意是纪游的，突然看清白色瓶身上的“多虑平”三个字，肖央央猛地伸出手重重按住王莹手里的药瓶，动作非常突兀，吓得王莹一抖，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所幸李老师非常及时地出现在门口，肖央央低声示意：“老师来了。”
　　恍然大悟，王莹马上松手转过身去开始非常夸张地朗读。
　　看着手里的药瓶，肖央央不由皱起眉。
　　多虑平是抗抑郁的药物，可以抗焦虑抑郁，镇静催眠，在同类型药物中抗抑郁作用并不是很突出，但对镇静安神很有效果。
　　而它的副作用之一，是轻度嗜睡。
　　不过…她看看旁边在混乱的读书声里也睡得非常沉的纪游。
　　“轻度”这个概念虽然只针对大多数人，但也不应该如此夸张。
　　晃了晃瓶子，药片在空了大半的瓶身里旋转跳跃，再看看生产日期，她对纪游的服用量表示质疑。
　　但是…
　　她小心翼翼地把药瓶塞回纪游的校服口袋里。
　　她不知道纪游有什么问题，也不清楚程度有多严重，更不了解他的医嘱如何。
　　但看王莹的反应就知道，这个班里应该没有人，至少绝大部分人不知道这事。
　　所以她唯一需要知道的是，纪游绝对不会想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
　　而她当然属于“其他人”的行列。
　　突然了解到一个秘密并没有让肖央央有什么心理负担，就像昨晚刚狠狠揍了孙若云一顿，今天她依然很活跃地跳跃在篮球架下。
　　对于她曾经一米七五的身高而言，打篮球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消遣，毕竟一览众山小地带球过人然后投篮，真的是一件非常容易得到正面反馈从而愉悦心情的事情。
　　只是…要在球场上适应她现在一米六五的身高，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第三次被纪游盖帽后，她没忍住瞪了纪游一眼，眼睁睁看着纪游投了三分。气得她几次强硬挤过，连投两个三分，换来一片口哨声。
　　打了场篮球，肖央央和几个同学都熟悉了，中场休息时几个人围在一起扯淡，互相吹嘘了一番球技。
　　“肖同志，你对你的身高是有什么误解吗？”纪游问她。
　　队友李如峰搭腔道：“是啊，那个角度投篮，除非篮筐再矮个二十公分，不然进不了球。”
　　“呵呵。”肖央央翻了个白眼。
　　要换我以前的身高，还能有你们炫技的份？
　　“哎，女生能打成这样很不错了，你们以为是和大老爷们儿打呢？”体育老师看了看肖央央，“不过还真没看出来，你的技术还挺不错的，下个月春季篮球赛，你们班女生可能不至于输太惨。”
　　“哎我也觉得，上次咱们班输的太惨了，打到最后连替补都没有，”王莹说，“这回有肖央央，没准儿咱们能一雪前耻呢。”
　　另一个女生说：“拉倒吧，我看咱们永远赢不了F班，人F班哪儿是打篮球啊，张牙舞爪的，我看她们都快上牙了！”
　　众人顿时一通乐。
　　体育老师笑着说：“至少下星期的月考你们是肯定能赢了，怕什么。”
　　肖央央的笑容顿时有些僵。
　　卧槽，月考？！


第12章　回家
　　理A班的教室绝大部分时间都很安静，除了每天晚自习之前分发试卷的时候。
　　一些大学霸不动声色地继续学习，贯彻了闷声发大财的道理；有的学霸们则互相交流一下答案和解题技巧；当然，也有哭唧唧拿着分数并不低的试卷卖惨的学霸，比如…许亭君。
　　拿到物理试卷，和孙洋对了一下答案后，王莹转头想和肖央央也对一下。
　　“诶央央，你…”看清肖央央试卷上的分数，她嘴里的话迅速急转弯，“帮我借一下纪游的试卷好吗，他…他睡着呢我不敢借。”
　　…我和他更不熟好吗？
　　没有揭穿她的善意，肖央央看一眼趴着一动不动的纪游，刚要抬手，纪游突然动了动，侧过头，慢腾腾抬手把盖在桌子上的答题卡递给了王莹：“给你。”
　　“啊！啊谢谢。”没想到他会突然起来，王莹明显吓得一抖，连忙接过试卷转回去。
　　肖央央又看纪游一眼，终于没忍住问道：“你，趴桌上是有瘾吗？”
　　同桌三天，除了请假的一天没见着，剩下的大部分时间这人都是趴在桌子上，都不知道到底是吃药的副作用还是趴上瘾了。以为他是睡着了，冷不丁能被吓一跳，等有事叫他的时候又是真睡了。
　　纪游撇撇嘴没搭腔，稍稍抬起头，下巴搭在手臂上，视线落到了肖央央的试卷上。
　　肖央央也跟着看了一眼自己试卷上惨淡到可怕的分数，没由来地感到一阵尴尬。
　　一察觉到尴尬，她又觉得不大对劲。
　　操，有什么好尴尬的，不就是…没及格…吗…
　　好吧，是挺尴尬的。
　　从小学到大学，她未必是一直拔尖的那个，但也从没有不及格过，中等分数都是少有的，这回还真是体会到了别样的人生。而且——更让她尴尬的是，纪游显然是挺反感她的，这让她在尴尬的同时，又生出了一丝恼怒。
　　简称恼羞成怒。
　　肖央央正品味着尴尬和恼怒，纪游突然说：“这题考的是匀变速直线运动规律。”
　　嗯？？
　　愣了愣，她迅速找到了纪游说的题。
　　那是一道去年的高考真题，昨天她算了很久，但还是选错了答案。
　　“你公式用错了。”纪游又说，同时拿出了草稿纸和笔，刷刷刷地写了一串字，思路毫不打结，看的肖央央莫名其妙的同时简直想给他鼓个掌。
　　写好递到肖央央面前，纪游又趴了回去，侧脸看着她。
　　草稿纸上是那道题的解题思路。
　　这小子居然这么有同学情？？
　　确认了纪游的行为和语气里没有丝毫鄙夷或者其他情绪，挺意外地看他一眼，肖央央开始研究答案。
　　纪游的解题思路非常清晰明了，而且这道题用到的每一个公式他都在步骤旁标注了出来。
　　对照自己的思路，肖央央发现自己确实用错了一个公式，才导致最后一步功亏一篑。
　　没想到人是真坦荡荡君子，她反而是小人之心了。之前的一点反感消散而去，她反倒有些羞涩。
　　订正好答案，她转头看着纪游，很真诚地说：“谢谢你啊基同学。”
　　纪游也很真诚地看着她：“不用谢，只要帮我准备一份口语练习就好。”
　　肖央央：“…哈？”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纪游依然很真诚：“前两天你读的演讲稿，是我准备了一星期才读流畅了的。既然你想感谢我，那就帮我再准备一份吧，谢谢。”
　　肖央央严肃地指正基同学思想上的误区：“你这是狭恩图报，君子不为。”
　　纪游很无辜：“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