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擒情记-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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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帝皱着眉头在书案前来回踱步。她一直以为魏国会是她手下最强劲的武器,没想到半路上杀出来一个魏清,倒让这武器忽然间烫手起来。
“如果我们针对魏国有什么举动,我想烈帝一定会很高兴。”秋清晨斟酌片刻,决定长话短说:“魏清也许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会在这种时候来刻意试探。”
瑞帝转头望着她:“爱卿认为是……试探?”
秋清晨点了点头:“魏清在高州的确是有些不老实。不过,有李督护坚守高州,一时半会应该不会出太大的乱子。”
瑞帝点了点头:“朕也是这么想。只要赵楚之战我们占着上风,区区一个魏国朕就不怕他会掀起什么风浪来。”
秋清晨没有说话,她的本意是想提醒瑞帝,在眼下这个关头,对魏国必须多加防范,并不是让她忽略掉魏国的那些小动作——李儒蓝是瑞帝的人,她自然没有权力去说三道四。然而瑞帝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却曲解了她的意思。
在秋清晨看来,魏清能看准这个时机有所动作,就绝对不是一个没有头脑、只知道醉生梦死的庸才。但是瑞帝生性刚愎,自己说得多了,反倒显得她目无尊上。
这样的事,以前不是没有发生过。更何况烈帝虽然屯兵于边州城外,两军之间暂时并没有大面积的交锋。魏国既然要从中渔利,这个阶段自然也是要收敛爪牙,留心观望的。在战事未明朗之前,魏国应该不会有什么出格的小动作。
斟酌再三,秋清晨还是把涌到口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七十六
有些东西一旦碎了,就再也无法修补了。
这道理封绍很小就懂得了。比如他小时候在父亲书房打碎了的那个翡翠麒麟。他一直以为那是石头,而石头这种东西是可以千年万年存在下去的;又比如他和楚琴章之间的信任。他一直认为那种深刻的信任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一点点根植于彼此的骨血的……
再比如:他和楚少琪之间哪一层遮挡在你死我活、明枪暗箭上面的温情面具。他一直以为只要谁也不去故意挑破,那么面对面的时候,他就还是长兄,而他还是那个懒散顽劣的弟弟……
一只摊开的手掌伸到了他的面前,上面放着几粒剥好的松籽。
封绍不觉哑然失笑:“老妈,你是自己爱吃零食好不好?”
“真不要?”绍太后绕到了他的身侧,笑嘻嘻地歪着头打量他:“你是不喜欢这山里的清净么?怎么每天愁眉苦脸的?”
“一天到晚连个活人都看不到的地方,有什么好?”封绍斜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地磨了磨后槽牙:“让人把我送到这里来,该不会又是你的主意吧?”
“我也没想到你哥哥会这么做啊。早知道他会送你回来,我就不用请玉师傅出去找你了。”绍太后低着头摆弄着掌心里的松籽,半晌才低低地叹了口气:“这个孩子想什么,我是越来越猜不透了。”
封绍也猜不透。
绍太后叹了口气:“其实我不喜欢吃零食的。我一直以为你爱吃。”
封绍搂住她的肩膀笑道:“其实咱们家里最爱吃零食的就是那个变态琪。我记得小时候一大帮孩子在吉烨宫跟先生读书,就他身上总是带着那些零零碎碎的吃食。总是挨先生的数落……”抿着嘴一笑,封绍无声地叹息。那时候每逢下课,他总是拱到楚少琪的怀里去抢吃的。而他,总是高高兴兴地等着他来抢。
似乎,还真的有过那么一段心无旁骛的快活日子呢可以追忆追忆呢……
“是吗?”绍太后睁大的眼睛里又些许的迷茫:“琪儿爱吃零食……”
封绍肯定地点头。
绍太后垂下眼眸,沉吟片刻才缓缓说道:“我这个做娘的,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封绍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用太自责。我身体总是不好,你得照顾我嘛。再说老爹那个风流鬼生了那么多孩子,你一个人怎么管得过来?”
绍太后摇摇头,心里忽然就有点难过:“那怎么一样呢?孩子再多,也只有你们两个是我的亲生骨肉……”
“对哦,”封绍恍然大悟:“你总是照顾我一个。他自然缺少母爱,因爱生嫉,因嫉衔恨。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他的心理就可怕地扭曲了……”
绍太后被他的夸大其词气乐了。白了他一眼才嗔道:“你哥哥是那么不着调的人么?”
“他当然不是,”封绍撇了撇嘴,酸溜溜地说:“在你眼里,我什么都不如他,对吧?”
绍太后又白了他一眼:“不要再东拉西扯了。有话就直说吧。儿子,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每次想要故意岔开话题的时候,废话就特别的多?”
封绍老老实实地摇头:“你从来没说过。”
绍太后叹了口气:“是秋丫头?”
“一方面。”封绍转过头,望向窗外的层层叠叠,一直铺展到了天边去的深绿浅绿。声音里微透着烦恼:“既然她已经被人救回了边州,暂时我还没有什么可担心的。边州不是她的地盘么?”
绍太后瞥了他一眼。有关红尘一梦的担忧她还没有告诉封绍。那毕竟只是她自己的揣测,而且……如果瑞帝不知道秋清晨是因私潜入楚国的话,也许不会用那么极端的方式来求证她对赵国的忠诚吧。
封绍的手指在窗棂上叩了两叩,颇有些心神不定:“母后,你说,如果你无意中养了一只受伤的小白兔。等治好了他的伤将他放归山林之后,他却摇身一变成了一头花豹子。你该怎么办?”
绍太后打断了儿子的无病呻吟:“谁家的白兔?”
“哎呀,打个比方嘛。”封绍捉住她的衣袖,小小地耍了耍赖:“换了是我聪明绝顶的母后,又该如何?”
绍太后拍掉了他的手,眉目之间的神情颇有些不以为然:“一般来说,我都是让旁人去救这种看似无害的白兔子。只有你这种傻子才自己去救。”
封绍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喂!我可是你亲生的!”
绍太后瞥了他一眼,“龙生九子,九子不同。”
封绍叹气:“老娘,光说风凉话的行为是很不厚道的!”
绍太后挑起了弯弯的眉头,笑得颇有深意:“白兔也罢,花豹也罢。似乎都很容易受惊哦。依我看……运气好的话,连陷阱都不用挖呢。”
封绍张大了嘴:“老娘你说的是哪国的话?”
“不懂?”绍太后眉梢眼角都带着狡黠的笑:“真不懂?你再想想。”
“你又在耍我吧?”封绍半信半疑地望着她:“明知道我听不懂。”
绍太后把松籽塞进儿子的嘴里,笑眯眯地说:“你还记不记得御花园里原来养过豹子?虽然说天底下的豹子不一样,不过咱们就拿养过的那只来举例子好了。我问你,豹子看到树下有一块肉,正要往上扑的时候,忽然又来了一个厉害的对手。他最先的反应是什么?”
封绍张着嘴摇了摇头:“叼起猎物跑掉?”
绍太后拍着他的肩膀放声大笑:“儿子,叼起猎物跑掉的是你。豹子会先爬上树去观望观望,确认没有危险了才下来享用自己的美食。懂了么?在他观望的时间里,你就已经把猎物叼走了。”
封绍被她一下儿子一下猎物的话绕得满头黑线。
绍太后却不再理会他,笑眯眯地转身离开。走出两步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见封绍还靠着窗口发呆,忍不住喃喃自语:“这么笨……真是我生的?”
直到绍太后的身影消失在了厢房的门外,窗外的人才悄无声息地溜进来。
封绍满脑子都还是绍太后那些似通非通的话,人还没回过神来,已经被人一把抓住了袖子:“少爷,大事不好了!”
封绍斜了他一眼,对这种随便打断别人思考的行为很是不齿:“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少爷我忙着呢。”
阿十张大了嘴:“你明明站在这里发呆……”后面那半句“哪里忙了?”还没有说出口,就被封绍冷飕飕的眼刀扫了回去。
封绍收回目光,十分深沉地摸了摸下巴:“我在思考人生。”
阿十的下巴掉了下来,“这个……果然佛法无边……”
封绍瞪了他一眼:“你到底有什么大事?”
阿十呼出一口气,“已经开战了!”
“啊?”封绍张大了嘴:“说打……真就打起来啦?”
阿十连忙掰着指头开始报数:“十天之前楚关派骑兵渡河,被王泓玉给打了回去,双方各有伤亡。楚关手下的骑兵队长伤了一条腿;六天之前,两军巡逻时在界河上游的栖隆峡谷碰到一块去了,咱们折了一支分队。赵国轻伤十数人;四天之前,楚关又派人渡河截杀赵军的巡丁……”
“你等等,”封绍打断了他的报告,微微蹙起了眉头:“楚关好像很着急?”
“他当然着急!”阿十冷哼了一声:“这小子出征之前在陛下跟前吹了老大的牛。陛下要亲征,他当然急着想拿出战绩来给陛下看啊!”
封绍“哦”了一声:“他要亲征?”
阿十点了点头:“盛州已经传遍了。大概就在这两三天动身。”
封绍没有说话,心却有些烦乱了起来。就在这两三天出发的话,他应该会来跟绍太后辞行。自己到底是见他?还是不见?如果见……又该如何面对他们之间的那些事?继续装傻吗?
封绍摇了摇头,忽然间又意识到了极重要的一个问题:“他去督战,那……真的要开始打了吧?”
阿十也想到了同样的事,回望过来的目光里微微有些迷惘。
两人对视良久,封绍苦笑:“是哦,打仗嘛。赵国的皇帝也在边州督战呢……想不打都不行的吧……”正在不怎么自在地喃喃自语,一转头却接收到了阿十颇有点同情意味的目光。封绍瞬间就炸了毛:“你那是什么眼神?”
阿十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两步:“没……没什么。”
“什么眼神!”封绍这下可是有了发泄的目标:“你看你那是什么眼神?啊?被我发现你还不服气?”
阿十的后背顶在墙上,人都要哭了。'网罗电子书:。WRbook。'
封绍点了点他的鼻子:“我看你就是在……”
“少爷,天地良心,我真没有看啥……”阿十苦着脸解释:“我那是……我只是……我在等你老人家拿出个惊天动地的好主意。”
封绍立刻就泄了气:“办法是有。不过白兔突然间变身为花豹子……操作起来增加了不少的难度啊……”
“啥?”阿十听不懂。
“你先闭嘴,”封绍摆了摆手:“让我好好想想。”
七十七
视线的远处,一道亮色蓦然间划过沉沉的夜幕,在半空中炸裂开两团刺眼的火红。
聚集在城墙上的各路将官和守值的士兵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好样的!”秋清晨重重一拳捶在雉堞上,语气中难掩兴奋之意:“请平安女官转告陛下,就说王将军偷袭楚军粮仓已经得手了!”
站在秋清晨身后的平安女官也是满面笑容,见了报信的流光弹先低头念了声佛才开口笑道:“大帅神机妙算,王将军英明神武!这行军打仗的事儿下官虽然不懂,不过这小半天等下来,心都要从腔子里跳出来了。真是难为了各位将军。下官这就回驿馆向陛下报喜!”
平安女官在宫中位份颇高,秋清晨也不敢怠慢。寒暄了两句亲自送她离开,这才返回了闸楼。
楚军的先头部队驻扎在距离界河十余里的戴家桥附近,而粮草却由重兵把守在距离戴家桥二百里的后方兴龙集。王泓玉此番带领三千精骑兵绕道界河上游,经栖隆峡谷侧峰取道兴隆集。原本是极冒险的一步棋,如今看来竟有奇效。
楚军兵马统领楚关最近频频挑衅,加之早有烈帝御驾亲征的传言,秋清晨心中的猜测便已坐实。如今楚关得不偿失,等见了烈帝,想必脸色一定好看得很。
秋清晨想到这里忍不住抿嘴一笑。
麻衣走过来将大氅披在她肩上,低声劝道:“王将军就是长着翅膀,也得后日凌晨才得回来呢。大帅还是回去休息吧。这仗才开始打就累得夜夜熬到后半夜……保重自己的身体是最要紧的。”
秋清晨扫了一眼闸楼中喜形于色的人群,低下头拍了拍她的手:“麻衣,这仗不好打。所以这一次泓玉偷袭得胜就格外重要。”
麻衣微微一惊:“外面都在说秋帅手到擒来……”
秋清晨摇了摇头:“烈帝御驾亲征,随行的可是沿海五个属国的兵力……”
麻衣的目光微微一跳,随即便沉静下来:“麻衣可不信这天下有谁可以胜得了大帅。”
秋清晨不禁苦笑:“傻丫头,天底下哪有不败的将军?”
麻衣没有出声。心里却对秋清晨的话不以为然。
“对了,”秋清晨若无其事地问道:“上次我让你查的事儿呢?有结果了么?”
麻衣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说道:“王将军府上那位素笙公子平素并没有什么相与得要好的朋友。王将军出征之前,也就是有几次来咱们府上看望云公子。后来……”麻衣停顿了一下,正在考虑该如何措辞,就听秋清晨反问道:“云歌失踪的那段日子,素笙有没有外出跟什么接触?”
“那段时间素笙公子很少外出。”麻衣瞥了她一眼,吞吞吐吐地说:“不过,云公子莫名其妙地失踪,又莫名其妙地跟在陛下身边来了边州。平安女官还特意告诫我们不许跟大帅多嘴问云公子的事——这里头不寻常。大帅要当心了。”
秋清晨抿嘴一笑:“怕我色迷心窍?”
“大帅自然不是那样的糊涂人。”麻衣被她的语气逗笑了:“不过当心些总是没错的。王将军那边……”
秋清晨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笑道:“如今泓玉身份特殊,我不想她身边有什么隐患。既然素笙没有什么问题,你先把人撤回来。回头我自己去跟泓玉解释。”
麻衣连忙点头应了。
秋清晨转过了头,不愿让旁人看出自己的眼里的光在这一刻究竟有多亮。一场莫名其妙的病,让她身边的人和事都变得面目不清。她不喜欢这种无法信任任何人的感觉,而处心积虑试探身边的亲信也并不是一种令人愉快的体验。
通过调查素笙来追问云歌的行踪,这样的大费周章其实只是想要证实麻衣的立场。她是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秋清晨不相信会没有人来打麻衣的主意。平安女官的那些所谓的告诫就是最好的证明。
还好麻衣没有骗自己。
秋清晨拍了拍麻衣的肩膀,轻声叹气:“麻衣,我大概是忘了一些事。你若是想起来,千万记得告诉我。”
麻衣点头:“虽然平安女官下过禁口令。不过我也发现大帅病了一场之后,是有点不对劲了。”
“哦?”秋清晨微微挑眉:“哪里不对劲?”
麻衣蹙着眉头想了想:“感觉吧。具体哪里不对劲我一时还想不到。等我想起了再告诉大帅。”
秋清晨不觉莞尔:“好,你可不能忘记了!”
“这是自然!”麻衣笑道:“我还等着讨赏呢。”
“一言为定!”两人互击一掌,相视而笑。
回到自己府里已经过了丑时,阴沉沉的天幕中一丝星光也看不见。没有风,空气里夹杂着模糊的潮意。
“好像要下雪了。”麻衣望了望天:“不知道王将军能不能顺利地赶回来。”
秋清晨却没有看天。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麻衣一眼就看到了廊檐下走来走去的白色身影。忍不住哼了一声:“装模作样的……”
秋清晨摇了摇头:“我心里有数。你去休息吧。”
麻衣的样子明显地不放心却又有些无计可施。望着秋清晨的背影发了会儿呆,麻衣还是摇着头离开了。她自觉不是一个|奇|对出身这种东西|书|抱有成见的人,但是对这位云公子,不知怎么就是没有好感。有一次跟王泓玉提起这个人,王泓玉说他“太假”。这两个字真是说到了麻衣的心坎上。
走到侧门时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秋清晨已经带着云歌进了书房。
秋清晨的书房没有命令是不可以随便出入的,简单的洒扫平时都是由麻衣来做。下人们送进火盆茶水之类的东西就都退了出去。
秋清晨看到云歌要解开大氅连忙说:“等下再脱掉外衣。我这书房白天没有火盆,等烘一烘才能暖和。”
云歌解下大氅放在一边,垂眸笑道:“比外面还是暖和了很多。”
秋清晨反问他:“你在外面等了很久?”
云歌点了点头,又连忙摇了摇头。
秋清晨累极了的人,本想着歇一歇再问他有什么事的。谁知道一坐下来,倦意上涌,四肢百骸竟无一处不酸痛。忍不住蹙了蹙眉,说出来的话里不知不觉就带出了几分不耐:“有什么事?”
云歌正在将铜罐子挂上火盆的钩架,听见她的声音,下意识地抬起了头。黑白分明的眼睛映着烛光,漾着一抹清滟滟的水光,孩子似的干净。
秋清晨的心不知不觉就有点软了。
云歌像是看出了她心里的那一丝波动,眼睛眨了眨,笑得弯了起来:“我闲着没有事做,跟厨房里的大刘学着炖汤,想等你回来一起吃的。没想到你回来这么晚,都凉了。”
秋清晨这才想起来自己晚上还真的没有顾上吃东西,想到他也没有吃晚饭,语气里就微微透着些歉意:“抱歉,我不知道你在等我。”
云歌望了过来,目光扫过她的脸又收了回去。
秋清晨忽然就有些后悔刚才的那句话。她知道的。自从他来了边州,每天都是他备好了晚饭等着她回来一起吃,自然得就好像他们之间已经有了老夫老妻般的默契。自然得仿佛看不出秋清晨每一次刻意的回避。
秋清晨微微叹了口气。她其实很想揪着他的领子追问他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平白无故地失踪,又平白无故地出现在了这里。然后把所有那些她需要的解释,统统都推给了她混乱的记忆。
耍着她玩?还是有人觉得他这副童叟无欺的皮相可以到她这里来换点什么好处?
那一点模糊的歉意不知不觉又消散了开来,秋清晨闭着眼揉了揉眉尖。她向来对人好便是好,不好便是不好。虚与委蛇这种事,他做起来就不觉得太为难了自己?
脚步声轻轻靠近,一双手迟疑地按上了自己的肩膀轻轻地揉了起来。酸痛的肩头传来的舒适感,令秋清晨心底里郁积的暗火忽然间变得无法再忍受。
“够了!”她按住了他的手。
云歌的手在她的掌中微微抖了一抖。然后他慢慢地俯下身,将自己的脸埋进了她的颈窝里。一点湿意瞬间便在自己的鬓发上晕染开来。滚烫,却令她心里的烦躁瞬间升级为暴怒。
又来这一套!
“够了,云歌,”秋清晨推开他站了起来:“已经很晚了,你去休息。”
话说出口,才惊觉语气里的强硬连自己都有些意外。可是已经说出口的话,想要补救也来不及了。
云歌没有说话,但是这么近的距离,他急促的呼吸秋清晨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她能感觉到他心里的波动,却不明白那波动因何而来。被安插在她身边却施展不了拳脚的沮丧?或者还有那么一点点……被人刻意疏远的失落?
他的呼吸声让她浑身不自在。
可是紧接着他就从背后抱住了她。
秋清晨浑身都僵硬了,正要推开他,就听身后的声音猫儿似的呜咽出声:“我只是……我只是想留在你身边。”
七十八
这样的近的距离,云歌因低泣而压抑不住的战栗便极清晰地传递到了她的身上。
如此的悲伤。
可是她却不知他的悲伤由何而来。只觉得随着他的低泣,空气里都仿佛漫起了无形的潮,一点一点地绵延到了每一个角落。
“云歌,”秋清晨深深的吸气,空气却稀薄得无法到达身体所需要的那个深度。她喊他的名字,却不知道这样的情形之下她应该说些什么。她从来就不会安慰人,更何况是他这样烟雨杏花的温柔男子。
他的心思她从来都不懂。可是听到他哭,她还是觉得难过。
他总是让她想起阿武。阿武见到她的时候也总是会哭,总说是自己连累了她。可是他不在了,却让她觉得心里空了一块。也许她天生就适合把很多的负担扛在肩上吧。也许只有这种被别人需要的感觉,才能够填补她心底里的虚无飘摇。
秋清晨轻轻地按住了环在自己腰上的这两只手。这原本是一双可以弹奏出天籁之音的手,如今指尖却已经磨起了浅浅的茧。想起他留在帅府像个管家似的忙前忙后,明明那些事都是他从来没有做过的……
不是没有感动。可是她的心太硬。那些感动浮光掠影,总是无法到达心底。
指间传来的温暖,让他慢慢地停止了哭泣。却仍然固执地不肯抬起头,这样的姿势太亲昵,他舍不得离开。
秋清晨还在轻轻揉着他的手指。云歌的手指柔韧而修长,远比她的手要来得美丽。秋清晨于是叹了口气:“云歌,府里的杂事你不要再做了。手……都磨坏了。”
云歌没有说话,却反握住了她的手。十指交缠的握法,虽然让她觉得不自在,却透着无以言表的亲昵。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似乎原来也曾有人这样子握过她的手。却不是云歌,而是一双更加硬朗的男性的手,肤色更深,指节也更加有力……
茫然的思索因脑海中骤然间袭来一阵锐痛而被迫中断。秋清晨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歪倒在云歌的怀里。
她清清楚楚地感觉被吓坏了的云歌手忙脚乱地将她扶到了内室。她听到军医压低了的声音在安慰云歌:“大帅身体刚刚痊愈,最近劳累太过。并无大碍……”
她听到一向性情柔和的云歌居然耍了小聪明把麻衣都赶了出去:“你们要是都累倒了,事情不是更糟糕了吗?还是交给我来照顾吧……”
她感觉到他用温水小心地擦拭她额头的冷汗。她还知道这个孩子小心翼翼地依偎在自己的身体,轻轻握着自己的手,握了一整夜。
她都知道。只是睁不开眼。
一锤子重重敲下去,核桃“咻”地一声飞得看不见了。砸核桃的人却抓着自己的手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
远远观望的人目送核桃以堪比暗器的速度飞出视线之外,忍不住摇着头叹了口气。
封绍一跳起来,眼角的余光就扫到了小路尽头那个明黄色的身影。不知道该有什么样的反应才算正常,只能呆呆地看着。看着他大模大样地走过来,看着他大模大样地在自己身边坐下,看着他拿起石桌上的小锤子开始熟练地敲核桃。
内侍送上茶点,垂着头退了下去。
凉亭里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封绍深深吸了一口气,也坐了下来。伸手抓过他敲好的核桃就往嘴里送。烈帝斜斜地瞟了他一眼,没有出声。唇边却不知不觉弯起来好看的弧度。
一个敲,一个吃。不多时,一小碟核桃就只剩下了核桃皮。
烈帝放下锤子看了看桌子上的一堆残骸,半真半假地问道:“一口都没给我留?”
封绍斜了他一眼,摊开手掌把仅剩的半块核桃递到了他面前:“呐,只剩下这些了。要不要?”
烈帝一把抢了过来,理直气壮地说:“当然要!”
封绍哼了一声,颇有些不屑地翻了他一眼:“大男人家的,爱吃这些东西……”
烈帝反唇相讥:“你不是也一样?”
封绍从他手里抢过了茶杯:“也不知道是谁,跟先生读书的时候都带着零食。”
烈帝把他手里的茶杯又抢了回来:“还不是因为有只猴子一到休息的时间就到我身上找吃的?”
封绍伸出去抢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烈帝垂着眼睑,酷似封绍的眉眼少了平时的凌厉,多了几分难得见到的柔和。暗地里,封绍其实是很羡慕他脸上那种刚硬线条的,因为那样子的线条看上去让他有种万事都成竹在胸的雍容沉稳。那是自己所没有的东西。可是他从来不肯说。
“你小的时候总是缠着我,”烈帝笑了笑,柔和语气活像是在说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晚上管事嬷嬷们睡下了,你就抱着枕头偷偷跑来我房里。来了又不乖乖睡,非要拉着我出去捉那些吱吱叫的虫子……”
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久到现在提起来只会让封绍满心地不自在。
“说那些干嘛?”封绍不知道自己该怎样表示出自己的不自在来,毕竟他们之间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起说过话了。而且这个人马上就要出征了……
“没什么,只是……”烈帝笑了笑:“我只是……”只是什么到底没有说出来。
封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气氛又重新沉寂了下去。不喜欢这样沉默的气氛,封绍望着远处高高低低的山峰,没话找话地开口问道:“见过老妈啦?”
烈帝“嗯”了一声,“明天一早母后就返回盛州。你也回去吧,这里太清净。你住不惯的。至于是住宫里还是回你自己府上,随你。”
封绍诧异地望了过去,正对上烈帝黑幽幽的一双眼瞳。专注的眼神让他愣了一下,才想起了自己要说的话:“我想离开一段时间。”
烈帝的目光骤然间变得锐利:“去边州?”
“不。”封绍摇头:“我想去魏国。”
烈帝一眨不眨地望着他,没有从他的眼里看出一丝一毫的敷衍,反而让他觉得困惑:“为什么这个时候去魏国?”
封绍反问他:“我能去哪儿?继续留在这里做你的眼中钉?”
烈帝的眼神霍然一跳,几乎本能地反驳他:“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你。”
“你也从来没有想过要阻止过别人杀我。”封绍的眼里浮起嘲讽的笑。自从回忆起了十年前的那一场暗算,对面前这个男人的心思他就知道得再清楚不过了。如果李明皓杀了自己,他也只会默认了这样一个结果。
当然,默认的时候他会有点难过。但也仅此而已。
烈帝别过了视线。从封绍的角度望过去,他的眼角似乎泛起了一丝浅浅的潮红。封绍不知道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于是继续自己刚才没有说完的话:“其实你最担心的的还老妈,对吧?你怕她会学楚襄后,废长子而改立幼子。”
烈帝没有出声。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否认只能显得更虚假。
封绍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你要是放心,等打完了这场仗我就带着老妈走。下半辈子都不会再踏足楚国一步。如何?”
烈帝的手一抖,眼神也骤然间慌乱了起来:“走?去哪里?”
封绍想了想:“找个清净地方过点简单日子。每天带着老妈逛逛街,吵吵架……”
烈帝久久不语。
“算了,”封绍叹了口气:“实在不放心就算了。反正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烈帝心头一片烦乱。并不是纯粹的不放心,这里面还掺杂了一些莫名的东西,比如:心底里模糊的愧疚和……不舍。
“让朕……想想。”烈帝仓皇起身。
封绍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一袭暖裘披上了他的肩头。封绍回过头,望着绍太后一双亮闪闪的眼睛,意有所指地眨了眨眼:“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绍太后佯装不知:“当然是回盛州了。他到底是我儿子。儿子在前线打仗,当娘的趁机跑路,传出去也太不江湖了。”
封绍哧地一笑:“那绍女侠打算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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