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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魔_沁纸花青-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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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车队又行了半日。
  到日头开始渐渐向西,停下来生火造饭。从珲城到洛城这一段路向来太平,倒用不着急着赶。乔段洪对自家人一贯和善大度,在外头走镖的时候便是一日三餐。到了此时在一处缓坡上扎营,芳草如茵,流清且缓,直让人觉得这一日的疲劳都要被扫去了。
  乔嘉欣的一双大眼睛不住往李云心那边瞟,想要找个机会跟他说话。
  可刘老道像是捡了宝生怕被人抢走,拉住李云心同他说自家的事,李云心竟然听得津津有味。老道愈发觉得这个便宜徒弟恭谨乖巧,乔大小姐就越发觉得这好看的少年要被坑惨了。
  乔四福挨挨蹭蹭走到乔嘉欣身边挤眉弄眼:“哎哎你瞧,长得好看,结果是个缺心眼的。”
  乔嘉欣瞪他:“你才缺心眼。”
  乔四福嘿嘿坏笑。
  又等了一刻钟,乔大小姐看到那少年拿着刘老道腰间的葫芦走去山坡后的河边打水。她想了一会儿,脸微微一红,旋即踢了一下面前的草尖儿,背着手左摇右晃地跟过去。
  少年半蹲在河边打水,衬着斜阳光,发丝有些微微发红。
  乔嘉欣往身后瞧了瞧——乔四福被爹爹喊了去,在给另一辆大车绑绳子。她的心就安定了下来。再看那少年的时候,忽然觉得心里产生一种奇异的宁静感——好像在这一小片天地间就只剩下了这两个人。斜阳很暖青草很绿,水流很缓风儿很轻。十四岁的少女因为这种突如其来的、令她快乐却又有些疑惑忐忑的感觉而讶异,却不知道这种感觉,就叫做喜欢上一个人。
  情窦初开。
  她的心像一只小鹿一样跳起来,不知道该怎么走过去,怎么开口了。
  她这样盯着那少年的身形看了一会,直到他转身塞上葫芦口抬起头,才在心里轻轻地呀了一声。
  那少年只微微一愣,就向她笑笑:“姑娘你也来打水么?”
  嘉欣发现那少年淡定从容,没有一丝慌张,心也就忽然平静下来了。
  李云心当然不会因为这种事情慌张。这少女在他眼里其实就还只是个少女而已,拥有纤细修长的身形和一张漂亮的脸,像个美丽的邻家小妹。这种事他见得多——从前的时候,他也不是那种不受欢迎的人。
  乔嘉欣迟疑了一会,开口:“嗯我就是来告诉你一件事。反正我就是看你好像什么都不懂,就是来跟你说一下子的嘛。你别信刘老道的话啊,他根本就不算什么掌门,他就是……”
  说到这里她忽然又觉得这样子在人家背后说坏话不大好,于是撇撇嘴挺挺胸:“哼反正这些我当着他的面也敢说的,我就是不想让你觉得难为情。其实你也不用跟着他走的嘛。你要是没有地方去,我家啊……我家啊……其实我家的镖局也不算小啦……我家的镖局也缺人……嗯,我只是看你可怜才跟你说啊……”
  李云心温和地一笑:“嗯,好啊。谢谢你。”
  嘉欣愣了一小会儿:“我跟你说了那么多啊,我是说真的呀!”
  李云心又笑:“嗯,我也知道。谢谢你啦。只是呢,我身体不大好。像你们一样走镖,我觉得自己受不了,其实我还常会生病。所以说……谢谢你啦。”
  乔嘉欣小小地失落了一会儿。但是又告诉自己——江湖儿女,算啦。
  其实看他的样子,的确不壮又不黑,好像真的不能打。
  少年朝她拱了拱手,走开两步。乔嘉欣忽然觉得现在看起来有点小小的奇怪——不大像是之前看到的那个样子。当初他拦在路上古怪又轻佻,可是这时候看起来……这个人淡定又沉稳,一点都不像她从前见过的、其他的那些毛毛躁躁的男孩子。
  但李云心走出了两步,忽然抬起头,向嘉欣这边看了一眼。
  他的眉毛皱起来,眼神在这一瞬间变得冰冷,让乔嘉欣着实吓了一跳。她刚想要问“怎么了”,就也听到了背后传来的脚步声。
  一个穿青灰色粗布道袍的人右手执剑,踏着疯草走了过来。
  李云心认得那柄剑——就和当初赤松子、亢仓子手里拿的剑一模一样。
  乔嘉欣刚要说话,那执剑人已经寒声开口:“哈。还有两个小家伙。走吧。跟我走。”
  身份不明,但语气不善。即便是乔嘉欣也知道这个家伙不是什么好人。她退后一步挡在李云心面前,刚才说话时温柔又略蛮横的口气已经不见,变得戒备又警惕:“你是什么人?”
  其实她的袖口里有一把小细剑。但父亲乔段洪常告诉她的是,我们走镖的,不是江湖豪客。见人能不动手便不动手,走在屋檐下,倘若低头能解决问题,那就不要拔刀。
  于是乔嘉欣就只扣住了那小剑,不曾把它抽出来。
  执剑人皱眉哼了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话说完,便将细剑朝前一递,合身扑了过来。
  李云心觉得这人的身手,大概不算太高——至少比灵力被封、只能用世俗武艺追杀他的那两个道士要差。父亲曾经要他练一门功夫,叫水云劲。说这功夫“也算不错”,既修肉身,也修神魂,最适合少年人炼体筑基,他便练了八九年。
  也是因此他才能和两个道士周旋三天三夜不曾被一剑杀死。到这时候依照他的眼光来看,觉得从前的自己大概是可以打得过这个家伙的。
  只可惜他用父母留在院中的画阵封了两个道士的灵力,两个道士之后又燃了张符箓封住了他的气海。灵力都藏于气海,此刻他也就只能看。要说真的动手——十四岁少年的身体,没有灵力催动暗劲,哪是一个成年人的对手。
  他的眼快,但此刻的身体不快。等他反应过来打算出手拦一下的时候,执剑人的细剑已经挑中乔嘉欣的右袖,叮的一声,她手里的小剑被挑掉了。
  直到这时候少女才啊了一声,想要躲。
  但李云心已经从后面扶住她的肩膀,将她拉到自己身后。
  执剑的男子再皱眉:“别以为我不敢伤你们……”
  “大侠误会了。”李云心打断他的话,摊开手,“您功夫高,我们认怂。”
  “……喂!”男子和乔嘉欣都是一愣。过了一会儿少女才失望地叫起来,“你怎么……”
  在她心里这个少年哪怕不能打,但是至少……也该有点骨气吧?
  这算怎么回事?
  男人重新打量了李云心一遍,冷笑:“呵。倒是识相。走吧!”
  他将细剑一甩,反握在自己手中,便迈步朝缓坡那边走过去,似乎全然不在意两个少年会逃走。
  李云心跟了过去。乔嘉欣伸手拉住他的衣袖:“你你你……”
  李云心摇头,低声道:“看山坡那边。”
  其实他们两个里营地已经有些距离了,少女因为震惊和慌乱不曾听到山坡那边的声音,但李云心听到了。他意识到那边还有人——这个执剑的男子还有同伙。现在那边已经安静下来了,不曾有激烈的喊杀声。之前扎营做饭的时候就一直在说话,后来混杂了几个陌生的声音,那话语便平息了。到此刻一片安静。
  李云心想大概是对方施展了什么令人惊诧的手段,震慑住了那些镖师。
  等两个人走上了缓坡,少女才看到那边的情况。
  五个穿着粗布道袍的男人将镖局的人围了起来。
  原本几个镖师是有长短武器的,但此刻武器掉落在他们手边的草地上,没一个人敢去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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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值此中秋月圆之际,祝大家新年快乐!!


第十一章 猪狗
  执剑的男人转头看看两个少年,朝山坡下一指:“站过去。”
  于是李云心和乔嘉欣迎着镖局中人的各色眼神,慢慢走过去了。
  其实有那么一瞬,李云心是打算像上次一样再将九公子召来的。但他知道九公子那样的妖魔,喜怒无常,断然不会喜欢别人总是打搅他。前两次自己都死里逃生,但他说不好这一次九公子会不会嫌他“无趣”,将自己也吃掉。
  可哪怕这一次他又放过自己……至少身边这个叫乔嘉欣的少女——李云心对她并无恶感,甚至还有一点好感。没人会毫无理由地讨厌“喜欢自己的人”——大概可能也被九公子杀掉。
  当然还有一个比较重要的原因——这几个人手里的剑,和当日那两个道士手里的剑惊人地相似。
  虽说大庆朝的兵器总有一个既定的形制,但他们的这种剑比较特殊。剑脊很薄,几乎看不到,剑身就仿佛一条平平的铁片。这种武器虽说会轻巧不少,然而坚固性上就差得太多,属于得不偿失的典型。
  李云心认为这几个人大概和两个道士有着某种微妙的联系,他想试试找出点线索。更何况持剑者一开始没有表现得像是要痛下杀手,也没有对自己表示特殊关注,暂且还可以观望。
  等这两拨人汇合到一起,六个穿道袍的持剑者就开始发号施令。
  很奇怪,他们要镖局的人烧了车,烧了红货。
  于是镖师们躁动起来。
  镖师遇到强人,本是平常事。一般来说走江湖的镖师黑白两道都要吃得开。经过某山头奉上一份孝敬,头领也不会过分为难。江湖上那么多镖局,那么多强人。如果是遇到了就要杀人越货,规矩乱了、没人敢做生意不说,搞不好官府还要围剿。
  偶尔遇到不守规矩打算捞一票就走的,目的大抵也是红货,没谁会喜欢杀人。可能陪上自己性命不说,还可能吃官司,抓到就枭首。
  于是这六个强人的要求就变得匪夷所思起来——他们不要货。
  乔四福站在乔段洪身边,压低了声音:“大伯,邪门。我说咱们要不要……”
  他边说边瞟了一眼落在脚边的单刀。
  乔段洪咬着牙吐出一口气,微微摇头:“不是对手。邪门。”
  这些人功夫高得邪门。
  从五个人打路边现身、交手、到被迫得一动不敢动,也不过是三息的时间。连发出一声警讯的时间都没有。
  虽然这些人手里的细剑就只打兵器,但乔段洪知道他们真有杀心,现在镖局里每个人的喉头都得有一个血窟窿,直挺挺地躺在地上。
  在江湖上,这六个人的身手已然是二流高手了。随便搁在哪个小帮派里,都是堂主香主之类的角色——怎么会聚集起来做这种事?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看了一眼李云心。车队里其他人都知根知底,只有这少年来历不明。但他随即打消了这个念头——那少年走过来的时候,六个强人并无特别反应。
  跑了这么多年的镖,乔段洪第一次完全摸不着头脑了。
  最终他还是叹了口气、一狠心:“烧。”
  不是没有血性,其实只是怕死。谁不怕死呢,尤其这些人大多沾亲带故。他自己大概可以和其中一个周旋一番,运气好还能逃得掉。但这么多人……大概动起手,一个都走不脱——必死之局。
  说了这句话,乔段洪向前走了一步:“在下洛城鸿福镖局乔段洪。承江湖朋友看得起,喊一声辟水刀。几位朋友今天开张,我们认栽。这东西要烧,也就烧。但几位朋友想要什么找什么,可以明说。在下如果帮得上忙……”
  “闭嘴。”一个高颧细眼的持剑人说,“再啰嗦一句,死。”
  乔段洪的脸当即涨红,几乎就要冲上去。他走了这么多年镖,第一次受到如此待遇。但最终他还是将冲上心头的那股气强压了下去,拱拱手,不再说话了。
  “烧。”乔段洪又说了一遍,狠狠地看了那人一眼。
  但对方只在嘴角牵出一丝转瞬即逝的冷笑。
  李云心的心里一跳。
  对方要杀人。
  一个人伪装得再好,也总有些细微的表情会忠实地反映出他的心理活动。他看那高颧细眼的一位,意识到他虽然看起来冷漠镇定,但看这些人的眼神,的确就是像看死人一样。
  那人觉得他们早晚要死。
  这是他上一世赖以谋生的技能之一。不说炉火纯青,但在这个世界,大概无出其右者。
  最终火还是烧起来了。随后六个持剑者将车队的十几人赶在一起,向路边的野地里走。
  李云心走在队伍的中间,身边是刘老道。老道这时候有点慌神,嘴里啊呀啊呀地嘀咕个不停,大抵是说自己怎么就倒了霉,跟上这趟车。
  乔四福听了一会儿,忍不住回头瞪他一眼:“啰嗦什么!不是说自己是洞玄派掌门!到这时候连个屁也不敢放!”
  刘老道唉声叹气,不理他,大概实在担心自己的小命,没心思计较了。
  乔四福骂出了火气,又瞪李云心:“绣花枕头。一个男人护不住我小妹——我是你拼了命也要护着女人走!呸!”
  李云心笑了笑:“嗯。”
  他这态度弄得乔四福更恼火,但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又呸了一声,转过头去。
  乔嘉欣在乔四福身边看了李云心一眼,也转过脸。
  其实女孩子心里有点儿小失望。她知道这少年看起来像是个书生身体单薄没什么力气然而……怎么原来也没有心气儿呢……
  她觉得如果刚才李云心和四哥争辩几句,她心里都会好受很多。
  赶着他们走的六个人并不干涉他们之间说话,只板着一张倨傲的脸,像几个庄严的牧羊人。
  乔段洪压低了声音,让身边几个人都听得到:“看情况。如果情况不对……也不能就等着挨宰。”
  他看了女儿乔嘉欣一眼,咬咬牙:“他们要是下手……到时候就听我的,拼命。”
  乔嘉欣也一抿嘴唇,点头。
  足足走了半个时辰。
  他们深入林间野地,周围的树木越发高耸。到最后树冠遮天蔽日,天都提前黑了下来。
  越走心里越慌。等到乔段洪忍不住、想要试一试能不能拼一条命,带几个人突出去的时候,高颧细眼的持剑者沉声道:“留步。暂且歇下。”
  这句话说得有些怪,但大家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李云心微微皱了下眉头,觉得自己似乎想到了一点什么。
  “留步”这词儿不应该用在这里。应该是“止步”吧。
  “暂且歇下”这个词儿倒不错,但是他对这群俘虏这么说,就太客气了。
  李云心看得出那人在说了这句话之后,似乎有些自得——这种情绪大概那人自己都没有感受到。
  这几个家伙,嗯……
  用他那个时代的话来说,就是想要装逼。
  或者想要扮得高冷一些。所以不打算好好说话,要拽词儿。不幸的是,大概自身水准有限,因此不伦不类。
  作为这群俘虏当中唯一一个冷静的观察者,李云心觉得他摸到了一些脉络。这六个人现在自矜身份,却又不能很好地适应他们当前扮演的角色定位。这意味着那可以令他们“自矜”的原因或者条件,是最近才出现的。
  其实还有一些蛛丝马迹。六个人板着脸赶他们走,一直想要作出对他们毫不感兴趣、视之为蝼蚁的模样。但眼神出卖了他们——在看到俘虏当中内讧的时候,实际上很有几个人显得有些幸灾乐祸。这可不是“心如止水”该有的表现。
  他们还穿了道袍。
  在李云心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当中,如果说有一种势力能让江湖上的强人崇敬膜拜甚至想要刻意模仿的……
  大概就是道统和剑宗了吧。
  他觉得自己猜对了。这六个人,也许真的和那两个道士有点儿联系。
  没人知道那一句话就让少年得出了这许多推断,他们都在试图得出自己的判断。
  六个人说要歇,乔段洪就挥挥手:“歇一会。”
  无论如何他总还是这个镖局的主心骨,他试着让自己看起来更加镇定从容一些。他想这样子那六个人也许会明白他的作用与“分量”,大概在之后可以好好谈谈。
  天已经慢慢黑下来,林间起了微风。一刻钟之后人们生起两堆篝火。镖局里的人围在一颗合抱的高耸古树下,那六个强人离他们稍远些,也围坐在火边,偶尔交谈,不时阴着脸扫一眼这些俘虏,眼神轻蔑冷漠,就像看猪狗一般。
  他们似乎在等待些什么。


第十二章 油滑少年
  “大伯,有机会啊。”乔四福挨在乔段洪身边,瞥了一眼那六个穿道袍的人。天黑,树木遮天蔽日,如果分开跑,或许的确能逃掉一些人。
  乔段洪阴沉着脸摇头:“再等等。我一路上留了点东西。”
  乔四福脸色古怪地看看他:“嗯……引路香?”
  “嗯。”
  乔四福不说话了。但另一个镖师微微叹气:“镖头,指望不上那个啊。”
  大概每家镖局都有“引路香”——木屑一样的东西,从指缝里零零碎碎地撒下去,过上半个时辰就会有奇特的味道。镖局行会的龙首说每家镖局都有相互扶助的义务,见到有人撒了这引路香就该知道是遇险了,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一帮。
  但那位龙首的心意倒是好的,可惜没什么人真的会指望不相干的人冒着或死或伤的危险来助拳。都是混一口饭吃,又不是那种萍水相逢便可生死相托的江湖豪客。
  “他们该是暂时不想伤人。”乔段洪斟酌着说,“他们的功夫高得邪门,还是再等一等。真动起手来……唉。”
  乔四福和几个镖师的嘴唇动了动,不说话了。乔段洪担心的他们何尝不知道。现在动手大抵就是一个死字了。再等等呢……人总是迷信希望这玩意儿。
  乔四福转过脸去看了看乔嘉欣。少女盯着火堆怔怔地不说话,偶尔用余光瞥瞥和老道坐得更远些的李云心。
  他的心里就冒出一股火气——他想和那六个人打,可是又不敢打。不敢打,又不甘心。于是就更烦躁。他压低了声音:“我就觉得那小子有鬼。嘉欣说了,他俩看见那个强人的时候,那小子可镇定得很。他拦车的时候像个雏儿,到这时候哪里像了。”
  乔段洪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见李云心一会瞧瞧那六个人,一会在地上写写画画,看起来倒真是有点儿百无聊赖的样子——比他们还要轻松许多。
  他摇摇头:“大概是商贾之家。那种孩子,小时候见得事情多了,这种反应也是应该的。以为这世上的东西都可以谈都可以商量都可以换一换,也就没那么怕了……镇定自若。呵,要是寻常歹人这想法倒是不错。看他出手大方大概是有点家底的。但如今这局面……人家怕是不想要钱的。这孩子毕竟是年轻。”
  乔四福撇撇嘴,又看了李云心一眼。尽管心里不情愿,但还觉得大伯说的有道理。那种事也不是没见过——镖局里的人风风雨雨磕磕绊绊才能做成的事,到了洛城那些富商那里,动动嘴皮子,花银子就解决了。
  他不喜欢那股油滑气和轻轻松松的劲儿。所以在看到李云心抛出一锭银子的时候,心里就不大痛快。
  乔大小姐也幽幽地看着李云心,可是又觉得他不是父亲和四哥说的那种人。
  明明……他那时候将自己拉到身后了的。现在想哪怕会觉得他没血性,可是他还会知道护着自己的啊。
  父亲都没办法,他能有什么办法呢。
  但这时候李云心忽然站了起来。火堆旁这些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不清楚这个不知深浅的少年打算做什么。
  下一刻就看见他迈步朝那边的六个人走过去了。
  刘老道在他身后挤眉弄眼可又不敢大声说话,乔嘉欣瞪大眼睛,被他的举动搞得愣住了。
  李云心走了六七步,其中一个人就喝了一声:“做什么!?留步!”
  他赶紧停下来摊开手:“好好好,不走不走。”
  林间火光摇曳,周围安静下来。人们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但这少年看起来真像是初生的牛犊,似乎还不明白眼前的形势在乔段洪这样的老江湖眼中有多么诡异莫测。
  “在下李云心,洛城人。”他拱了拱手,一本正经道,“诸位英雄先听我一言。我观诸位英雄武艺高强,绝非草莽中人。这次迫不得已出手,只毁去了财货却不曾伤人,已是侠之大者的典范了。云心猜测诸位英雄是缺了些银钱,才不得已行此事。说到银钱,云心手中最近还颇为宽裕,如果诸位不嫌弃,我——”
  “呵……侠之大者。”一个执剑人冷笑起来,转脸阴晴不定地看看李云心,“你这小子不怕死?”
  “这词儿倒是有点意思。”另一个人饶有兴趣地看看李云心,“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到这时候,这几个人的脸上终于有了些明显的、生动的神情。
  “惭愧惭愧。在下虽然曾经和家父走南闯北,但也读了些书。侠之大者么,为国为民。诸位英雄这一身好武艺,却在江湖上默默无闻,定然只是暂且蛰伏,只待一鸣惊人。既然赶上了这个机会,云心哪怕散尽家财又如何?和诸位英雄在草莽时相交,想来日后也……”
  “那小子脑袋有问题?”乔四福听得目瞪口呆。他觉得李云心在鬼扯——傻瓜都不会真像他说的那么想。可是现在他又说得头头是道……到底想要做什么?以为这样子那群人就会把他放了?
  乔段洪倒是皱起眉来。
  “这人……”他想了想,借着火光重新打量李云心。他之前未将这少年放在心上,到此刻却隐约觉得,他所说的话里似乎还有点别的自己暂时弄不清的意思。
  乔嘉欣怔怔地看着他,倒是觉得自己要被他给搞糊涂了。
  李云心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了很多。乔段洪眉头微皱地听他说完,轻轻摇头。他知道这少年打算做什么了。作为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人来说,遇到眼下这种局面,还能如此镇定、还能试着去用那些溢美之词试图说服那六个强人,也算是急智了。
  那少年是想让自己显得没头没脑吧——他自己大概也不会信自己说的话,那些强人更不会信了。但倘若对方真觉得这么一个少年实在没什么威胁、且贪了他身上的真金白银、再因为他表现出来的勇气与圆滑而对他稍稍有些好感……
  那大概的确是有可能放他走了的。
  可惜这少年毕竟看不清楚状况。这几个强人显然不是为了财货,而是为了其他的一些什么东西。乔段洪已经想了很久,但不知道自己这些人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可以另对方如此大费周章。
  就如乔段洪所料,那六个人听了一会儿听得烦了,一挥手:“滚滚滚。回去待着,休要聒噪!”
  可乔段洪又觉得对方的口气发生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但细想的话,又实在抓不住什么痕迹。
  李云心知道。
  哪怕是在呵斥他——至少那些人的口气没那么冷漠了。
  有了些“人”的味道。
  他从另一个世界来,又做过那样的职业。他知道在某些情况下,人会因何而苦恼、忿忿不平。
  例如,衣锦夜行。或者说,装逼的时候没人捧哏儿。
  他好脾气地笑笑,也不恼,作了个揖。然后又往另一边歪歪扭扭地走了几步,边走边嬉皮笑脸:“那……诸位英雄,在下还想商量个事儿,我和那边那群人素不相识,之前才走到一起,您看我自己找个地儿待着行吗?”
  这一次那高颧细眼的剑客终于有些不耐烦,冷哼一声:“你找死?”
  李云心似乎吓了一跳,赶紧歪歪扭扭地往后退,摆手:“好好好我这就回去!”
  等他垂头丧气地拖着脚步、划拉得地上的枯枝烂叶沙沙响、走回到火堆旁的时候,乔四福扬起眉头鄙夷地看着他:“您这就回来了?”
  又往地上啐了一口:“不是跟我们不熟么!”
  到这时候,看他的人大抵都是同样的神色。在江湖行走有很多事都可以见仁见智,但有一件事是大家公认的——要讲义气。
  他刚才做的那些事情倒无可厚非,但最后一句要跟这些人撇清关系的话将他们惹得恼怒。连乔嘉欣也终于叹口气,看李云心一眼,哼了一声转过头去。少男少女之间的情感常常来得突然迅速,褪去的时候便也没什么情深意重可言。
  少女意识到那好看的少年其实也就仅仅是好看而已,于是觉得自己白白开心了那么久,还有点儿上当受骗的感觉。
  可李云心转过身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已经不那么颓丧了。他笑笑,只说:“嗯。”
  然后就又坐到了刘老道身边。
  这样的态度让火堆旁的镖师们一愣。本想再挤兑他几句,但瞧他现在的样子——就好像刚才跑出去只是演了出戏,眼下谢幕回后台。即便是老江湖也没法儿做到像他这样一转身就换上另一副面孔,仿佛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件事儿已经轻车熟路。
  可是他才多大年纪?就连在坐的人也未必做得像他一样圆滑。
  ……为了活命还真是连脸皮都不要了吧。他们就只能这样想。


第十三章 衣锦夜行图
  刘老道倒并不很在意这个便宜徒弟做了什么。他眼下正忙着诵经一样地念“怎么办怎么办”。
  李云心挨在他身边,拿手指轻轻戳戳他:“师傅。”
  刘老道愁眉苦脸的瞥他一眼:“嗨,徒儿啊。为师现在自顾不暇,你若还有其他法子……”
  “你知道《衣锦夜行图》吗。”
  “啊?”
  “《衣锦夜行图》——大楚威烈皇帝向羽早年起兵之初在垓下战败,痛失爱妻。后励精图治十二年,率军击破敌都,定鼎天下。可惜那时候他在乎的所有人都已经死掉,他空有千秋霸业却也无人分享,于是在某个雪夜着云锦金龙袍单人匹马夜奔三百里往垓下祭奠亡妻——后来画道高人作了这画,您总该知道吧?”
  李云心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好像在某个风和日丽的晌午后于清溪边把盏清谈。但这种状态在如今这时候就太诡异了。
  刘老道怔怔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张张嘴:“你……你……你怎么知道……”
  “之前跟你说过我挺喜欢画师这个有前途的职业,所以我知道这画儿也没什么大不了。那现在,你看看那边。对,就是那边,眯起眼睛借着火光看,我刚才走过去走回来的时候,用脚划出来的印子。”
  刘老道满心诧异,不明白这个少年怎么此刻忽然就变了一个人。但仍下意识地循着李云心悄悄指的方向眯眼看了过去。
  虽然他不是那些法力高深的名门修士,但既然自诩为洛城画界“五大高手”之一,该懂的他还是懂的。于是借着火光看了一会之后,刘老道微微瞪圆了眼睛。
  他扭头看着李云心,口气变得结结巴巴:“这个……这个……你到底是……”
  “嗯你们都喜欢问我到底是什么人。”李云心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放松一点,“不过先不讨论这事儿。这么说你看出来我在那边画的是《衣锦夜行图》了。但是还没画完。衣锦夜行图是工笔,我这是用写意的法子勾了几笔,勾出个神韵来。”
  “懂懂懂……”刘老道从略微呆滞的状态中摆脱出来,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撞了大运。被六个强人劫持到此当然不算撞大运,但这件倒霉事儿同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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