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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魔_沁纸花青-第1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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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云心微微点头。又低头沉思一阵子:“所以说,你现在想要我做的事情就是——把妖魔那边的情况透露给你。接着,你们这些人好做好布置。在即将到来的浩劫中有选择地保存力量。至少,仍旧保留对人间的皇朝,最低限度的控制权和影响力?”
  苏玉宋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光。随后他看着李云心,若有所思地笑起来:“龙王……说这话的语气,倒是很像长老们。”
  李云心便嘻嘻一笑:“莫非你也不知道长老们的底细?”
  苏玉宋顿了顿:“我并没有见过他们。”
  李云心又“哦”了一声,便沉默了。
  他知道苏玉宋没有说实话。或者说,知道他刚才说的那些所谓“真相”应当是真假参半的。最高明的谎言是九真一假,只需要一两个关键点,便能更改整个事实。然而他现在不清楚苏玉宋所说的关键点在哪里。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念头,则是因为,他知道长治镇的那个星阵。
  于濛声称曾经有一个天人下界,名为沈幕。前不久长治镇的星阵被重新引发,于濛便恢复了记忆。
  但问题在于那名为沈幕的天人搞出那样的一个匪夷所思的大阵,难道仅仅是为了让于濛恢复记忆么?又或者……其实是有别的目的,而于濛这件事只是随手帮了一把的吧……
  这是不是意味着——
  如今这世上,有一个天人存在。
  但如果真的有,在哪里,又要做什么?
  如果共济会真的一向要同天人争高下,那么这件事难道他们的确一无所知么?
  而且,他还与白阎君打过不少交道。
  他曾被带入森罗地府,在那囚禁魂魄的“监牢”里待过一段时间。于是晓得,黑白阎君在找人——错将自己当成那个人【注1】。还晓得,黑白阎君的身后,似乎还有一个人……凌驾于他们二者之上。
  更是晓得,黑白阎君同样希望妖魔与玄门战个轰轰烈烈、两败俱伤——共济会与共济会的敌人“黑白阎君”……所图的目的竟然都是相同的!
  且最重要的是,黑白阎君知道自己是穿越者。仅凭这一点,他们的身份就绝不可能仅仅是“入了魔的玄境修士魂魄”这样简单。
  李云心便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听了这许多“内情”,本以为头脑当中的思绪当会清晰一些。如今一想……却更加混乱了。
  必然有一方——在说谎。
  见他思考半晌、沉吟不语,苏玉宋索性略将身子向后一仰、站了起来。
  “想必龙王也需要些时间慢慢思量。那么不急——慢慢想,再决定……要不要告诉我们那些事。另外,通明玉简,龙王可带在身上?”
  李云心没有随他起身。他摇头:“没带。”
  苏玉宋捻须一笑:“不急、不急。龙王尽可以在这儿思量上十天半月,都不是什么难事。”
  见李云心正要说话,便摆手:“想来你也不晓得这小云山,还有另一妙处。”
  “虽说限制了神通,但这里的一日却可长可短。譬如眼下龙王已经与我谈了这样久,但外面,不过只是一瞬罢了。”【注2】
  边说这话,边转了转手腕。
  于是虚空中忽然出现一个透明的圆。这圆弧慢慢稳定……竟映出了云山之外的景物来。
  苏玉宋笑了笑:“这是个小小的手段——需知凡事总有例外。所以说,龙王也不必担心那琴君的禁制,尽管安心吧。”
  这世上还没有精确计时的手段。又是夜里,也难找什么参照物。但镜中所出现的景象李云心却熟悉——
  与辛细柳往云山来的时候,乘了飞梭。刚进飞梭的时候,它的表面还未被冰霜覆盖,因而李云心看到它在空中拉出了一条长长的尾迹。那尾迹应当是用水汽构成的。
  如今镜中显示的景象,似乎是距云山不远、他们入云山处的夜空模样——深沉而星光璀璨的天幕上,正有一条淡淡的白色尾迹。苏玉宋用手随意地镜面上推了推,李云心便看得更清了——甚至可以看得到镜中出现的悬空岩壁上的砂砾、看得到空气中细微的水珠。
  水珠在慢慢地扩散。然而扩散极其缓慢,仿佛时间都已经停滞了。外面的世界……与这小云山之内的时间流速,似乎的确不同!
  可李云心看的并不是那些极其微小的水珠。
  他的目光集中岩壁上。
  苏玉宋可能用一段幻影来欺骗他。但当他见到这镜中情景的时候,便晓得这并非作伪。因为他的目光竟可以透过这小小的镜面,看到极远极细微处——只要他的目力够好,他就可以看得足够清晰。
  这是幻象无法做到的。
  也因此,看到了石壁上实际上是布满了许多石室的。
  石室有门有窗,但也只是轮廓罢了,并不能起到遮挡风雨的作用,甚至正相反。
  人被关在这石室之内,踏出门去便是寒冷的高空。倘若不会御空而行,是一定会摔个粉身碎骨的——倒是天然的监狱。
  便在这其中一间石室内,李云心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他眉头一皱,下意识地站起了身,盯着那身影死死地瞧。
  苏玉宋见他这模样又笑了笑。伸出手、虚空当中拨弄几下。于是镜中的景物扑面而来,一切都被放大了——
  李云心清晰地瞧见了那石室当中的人。
  乃是个……老者。老者——两鬓有花白的头发。然而胡须是黑色的。穿一身灰布道袍。
  正盘腿坐在室内的一张石床上,五心朝天,闭目打坐。
  高空中的罡风呼号着灌进室内,将他的胡须头发袍袖吹拂得猎猎作响。想来是极冷的——因为此人脸色铁青,鼻下、唇边的胡须上都结了白霜。一呼一吸之间吐出雾气,但很快就被烈风撕碎。
  李云心认得他。此人……姓刘,名公赞。
  苏玉宋等他瞧了半炷香的功夫,才道:“你如果在这里对他说话,他是可以听得到的。龙王,要不要说几句话?”
  李云心略沉默一会儿,将眉头慢慢舒展了。他轻出一口气:“不必了。”
  “也罢。”苏玉宋便将手在空中一挥,把那虚空中的镜子拂去,“我也是近些日子才听金光子说此人的事。原来本是龙王身边的得力干将、被捉拿上了云山。”
  “来云山的时候,还算老实安稳。于是金光子同我说此人是很聪明的,心机也够深沉——要不要将其炼成游魂,接纳为我们的兄弟。”苏玉宋笑着摇头,“但我想了想,觉得不妥——并非人人都可以成游魂。其中的艰险难以想象,或许一万个魂魄里只有一个能成功。于是搁下了。”
  “但是……”他看李云心,“近来此人不安分了。原来从前都是伪装——似乎搞了些手段,往云山外传了些消息去。于是罚在罡风石穴中思过——从前龙王座下有两妖被捉来云山,也是被囚在这种地方。我原本想着——”
  “苏先生难道没有别的事要做么。”李云心坐在榻前、目光下垂,忽然打断他的话。
  苏玉宋一愣。但旋即微笑:“好。龙王要静思……那么不打扰了。”
  便转身而去——走到那谈话的八人身边,似乎又与他们商谈些别的事情。李云心便安静地坐在榻上小桌前,将那只小小的陶杯拿在手上、慢慢地转、在桌面轻轻地敲。似乎的确是在思索一些事。
  约莫再过一刻钟的功夫,事情看着是谈出了眉目。于是先有两个修士拱手离开。
  余下的人又寒暄几句,再有两人也离开了。
  接着另一人亦走,李玉心抬眼看了看他。那人的目光与李云心接触,很快移开——只像是瞧见了什么花鸟景物罢了,甚至懒得点一点头。
  接着最后两个修士也消失在密林中。书圣苏玉宋与剑圣卓幕遮一起转身向李云心道:“龙王是喜欢此地,还是随我们去山上小住?”
  “不打扰二位了。”李云心微笑,露出八颗牙齿来。
  苏玉宋便也笑:“也好。接下来我们还有许多事要处理,暂不能陪龙王。既然是细柳那姑娘迎龙王上了云山,就让她来与龙王一道——但凡有什么事,尽可以对她说。”
  李云心点头:“再好不过。”
  剑圣便也向他点头,扬手一招——
  立时有两只鸟儿从林间飞来。这游魂附身的双圣轻身一纵,正踏在鸟儿背上。便轻轻盈盈地直往空中的小山中去了。
  十几息之后,林中彻底地安静下来。再有几息的功夫,虫儿开始低鸣。林间鸟儿也开始鸣叫,于是又热闹了。
  李云心坐在榻上一动不动,似是已经入定。
  而此刻的双圣,刚落在浮空山峰的长廊中落脚。从此处看下面的茫茫丛林,便只能瞧见一片苍翠的绿意,是无甚分别的,更难看得清李云心究竟身处何方。
  如此过上十几息的功夫,剑圣苏幕遮才开口——
  “怎么样?”
  “你们几个做的戏,他是信了。”苏玉宋眯起眼睛,轻声道,“但此人很顽固。”
  “我先与他说了一些‘内情’,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看来他也是知道的。照理说……如此善意,也该领情。但仍没什么表示。哼。”
  他略停了一会儿,摇头:“于是给他看了那刘公赞。他也没什么反应。可我瞧着,心里还是在意的。只是晓得我已经开始对他不那么客气、有了三分怒意,便故意不叫自己的心思流露出去。”
  “我从前……倒是低估了他了。”苏玉宋沉默一会儿,又一拂衣袖,“但仍在掌控之中。通过他将木南居这条线也牵进来、拉进这场浩劫里。哼……聪明总被聪明误。如今我瞧瞧他到底够不够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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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详见第二百七十四章 ,阴差阳错。
  注2:详见第三百四十一章 ,天上一日


第四百六十七章 犹按剑
  李云心在林中独坐了一个时辰之后,站起身开始慢慢地走。
  外面都已经快到深秋了,这里却鸟语花香。
  小云山是个怪异的地方。神通受到限制,时间的流速也与别处不同。这已经不是什么“神异”能够解释的了——至少不是这个世界上的那种“神异”的意思。或者,这便是所谓天人的手段么?
  他一边走,一边在心中复盘来这小云山之后、短短的时间里所经历的一切。
  初见苏玉宋的时候,这伪圣表现得是极和善的。甚至可以说,是他所见的所有势力当中对自己最和善的一个人。他身为名义上的圣人,却不显露半点儿神通。说话做事客客气气,有那么一瞬间几乎令他觉得,这个人是真地……想要向自己示好。
  直到来了这林中的殿堂。
  那八个人对他表现出了冷漠轻视的态度。他倒不是因为这种态度闹脾气。而是因为,倘若苏玉宋真如他表现得那样看重自己、那样友善,又何必叫自己看到那八人的模样呢?
  看起来不像无心之过,倒更像是下马威。
  接着,这位伪圣对自己说了许许多多的“内情”。但李云心心里仍存警惕之意,于是并未过多流露自己的情绪。
  因而……给自己看了云山之外的刘公赞。
  倘若之前是无心之过,那么这时候的意思就已经极明显了。苏玉宋略有些恼怒,向自己展示了手中的人质。
  想到此处,李云心低叹一口气。
  如今自己在这小云山里,倒也算是变相地被囚禁了。对方有充足的时间和信心等待自己屈服。也许还因着“圣人”的身份,表现得更加大度——如此乃是先“礼”。如果礼字不成,就要是兵了吧。
  至于他们想要的东西……妖魔那边的情报是一层。更多的,该是通明玉简。也许……还有自己这个人?
  或者,自己这个人身上的某些秘密吧。
  他想到这里的时候,不知不觉中已在林中踱了一小圈,正走到一丛结着红果的茂盛灌木旁。果子只有指肚大小,娇艳欲滴,红彤彤地瞧着喜人。他就漫不经心地伸手要去摘了玩。
  便忽然听人说:“龙王小心,那果子有毒的。”
  随后说话的人从树后走出来——正是辛细柳。
  李云心对于她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毕竟苏玉宋已说过,叫“细柳姑娘”来陪他。实则就是监视嘛。
  苏玉宋当然不可能与自己形影不离,因而差遣这同为丹青道士、对自己的手段更懂一些的小姑娘来。
  李云心便收回了手,转脸看她。
  瞧见她换了一身衣裳,手里提了只镶黄铜皮的木匣。脸上有微微的笑意,头发也只梳个双髻。像是个春日里踏青出游的小丫鬟一般。
  见李云心不说话,辛细柳就蹦蹦跳跳地越过几根枯木走过来:“龙王刚才谈得怎么样?”
  李云心想了想:“不怎么样。所以才叫你来监视我。大概我要在这里待很久了。”
  辛细柳却又笑:“也是好事——这是我盼着的好差事。之前龙王说没太多时间,如今算有了吧。倒可以在这慢慢想,再……慢慢教教我。”
  说着提起手中的木匣:“我带了画具来。龙王是再走一走,还是现在解解闷儿?”
  ——李云心才不会用什么“练习作画”这种方式解闷儿。但他刚要开口回绝,便看到辛细柳朝他俏皮地眨了眨眼。
  于是心中微微一跳,记起一件事来。
  此前苏玉宋为他展示过神通。这里禁绝了神通,他那手段却不知为何是可用的。这意味着……苏玉宋想看的话,或许是有办法瞧见他们如今在做的事、听见他们如今在说的话的。
  倘若辛细柳的确是木南居的人,那么是很难同自己说些隐秘的话语。或许……她是在试着用这种法子与自己沟通。
  因而点头笑了笑:“好。”
  两人便重回到那密林中的树棚之内,在一张小桌边坐下了。
  辛细柳打开木匣,先取出一颗夜明珠。往桌上的灯台里一搁,便放出柔和的光芒。
  再将样样数数的笔墨纸砚一件一件从匣中取出、在桌上摆好。这才看李云心:“龙王——没有什么事想说、没有什么人想见的么?”
  李云心看了她的眼睛,想起来的时候,她对自己说的话来。
  她说,是要借着自己来云山这件事,找到正当理由往各处活动去。但如今她陪在自己左右,可不会有什么活动的空间。她想要……
  李云心眯了眯眼,心中了然。
  作为木南居的人,辛细柳想要到处走。作为共济会的人,她又是来监视自己、试着从自己口中套出些话语、找到些弱点来的。那么……倒是有一件事,他做了可以同时满足这两个身份的目的的吧……
  于是想了想,低叹一口气:“也罢。你……帮我带一幅画,给一个人。”
  “研墨。”
  听了他这吩咐,辛细柳就开心起来——看着是因为“终于能见到当世画道修为最高者牛刀小试”这件事而兴奋。
  便稍取了水,加在砚台中。又取一支墨棒、左手扯了袖子,慢慢地研起来。
  不多时,砚台中便有饱满的浓墨一汪。而李云心此刻取了一支中锋来,在笔洗中湿了笔,伸手在桌上摩挲一番。
  桌上被镇着的生宣纸触感极好,叫他想起了从前的时候。这个从前,是指在这一世、与这一世的父母在山村时的模样。
  其实……也不过数月罢了。可如今再想从前事,就仿佛是在回忆昨夜做的梦。
  那个时候的他还有太上的心境,对于许多事情只是瞧在眼里,心中却并无许多感触。譬如他知道有时候,他在园中装模作样地玩,他那母亲上官月便在廊下扶着因经年日久而圆润光滑的木柱看他——常常一看便是小半个时辰。
  他那时候……知道那女人是因为“喜爱”吧。也许还有别的原因——“畏惧美好的时光终有一天要逝去”的原因。
  但他从前也仅仅是知道而已。
  如今……却觉得胸中微微泛起一阵酸。
  可许多事情当时未能感悟,过后再想便如同雾中梦里。已然过去、往者不可追,只能徒留遗憾罢了。
  那个时候练习作画,就常用这种纸。而到他逃离那里之后,因着变成了妖魔、法力日见高强,倒是许久没有碰过这种东西了。
  他轻叹一口气,将胸中忽然泛起的酸楚吐在纸面上——用笔尖在砚台中点了一下子。
  雪白的笔锋立时吸入墨汁。他便随手在画上一勾一回——便勾勒出一片剑刃来。
  只取了剑刃的一半——像是从一阵雪白的雾气中探出来,薄如蝉翼。甚至看得久了,还能感受到剑锋在微微地颤,仿佛下一刻,就要递至眼前。
  辛细柳便屏息,一眨不眨地瞧着李云心的每一笔。
  他勾出了这剑,又想起了李淳风。李淳风……他在这个世上的生父。
  实际上对他的印象,大概比上官月还要更深一些。他逃离山村之前在画道一途上的本领,便都是那个男人教的。他其实生来就能说话,但为不引人注目,还是扮了一段“牙牙学语”的时期。后来他实在嫌烦就不再继续——在一夜之后开始流利地说话。
  记得那时候李淳风笑得极开心,说果真是道子,注定非凡的。
  本该是一件乐事。然而当日他说了这句话之后,却又沉默了。
  李云心当时不懂,如今懂了。
  是道子……天赋异禀。却不得不随他们避世隐居在这山村中,或许要以凡人的方式消磨一生。他与上官月都是惊才绝艳的人物,怎么可能甘心自己的孩儿如此呢。
  后来他们终是教自己一些丹青画道的法门,却不与自己交代太多修行界的事、也极少说旁的……大概就是因为这种矛盾的心态吧。
  既不甘心就此埋没,又很怕真地有一天,这些本领有了用武之地。
  如今想……这两个人。
  是在这世上,第一次真正关心自己的人了吧。
  只是都已经死了。他在渭城里杀死了清量子。然而……
  这件事还没有结束。
  远没有。
  他叹了第二口气。将手腕一转,叫笔锋向上了。他刚才用笔洗润笔的时候,在边沿留了几滴水珠儿。便用笔在沿上飞快地一转,将那几滴水珠吸入笔锋。笔尖的墨汁又随水往笔肚渗过去,变成了淡墨。
  于是再下笔,在剑锋前方、用笔肚飞快地侧着勾了两笔去。
  便有——一枚淡墨的鳞片,跃然纸上了。
  但这近似三角形的鳞片乃是裂开的。只看画中的意思,像是被那片薄如蝉翼的剑刃斩断。
  辛细柳本在一边静静地看。看到这里,微微皱眉。
  是很大的一张纸。然而李云心这剑刃、这鳞片,却只占了右边的一小面——还有大量的留白。
  她也看不懂这位渭水龙王要借这画意说什么。
  便在这时,李云心又轻转手腕,将笔甩了甩。于是笔锋上的墨水被甩出了大半去。接下来,又往砚中一探——这一次是蘸饱了墨的。
  如此……笔锋便很干、甚至略有些分岔了。
  可他却并不在意。眉头微微一皱,开始在纸的左侧题字。辛细柳本就好奇,因而这时候瞧得更仔细。看到第一行是——
  酌酒与君君自宽。
  接着是第二行——
  人情翻覆似波澜。
  写了这十四个字,墨迹已经很干枯了——那字迹仿佛大旱年月里岩壁上倒伏的荒草,只瞧一眼便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萧索寂寥之意。偏李云心写这两句的时候又眉头紧皱,下笔又快又利,又从萧索寂寥之中,生出了三分凌厉之气来。
  他好像是在——发怒。
  辛细柳便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将身子略往后仰了仰。
  接着李云心又去砚中蘸了墨,继续写第三、第四行字——
  白首相知犹按剑,
  朱门先达笑弹冠!
  辛细柳是丹青道士,却也通诗词。不算大家,然而总算鉴得出好坏。她起先知道李云心乃是当时画道修为最高者是因为……
  李云心的境界最高。
  他是真境,而云山上的丹青道士们,最高不过是化境罢了。
  她晓得他境界高,却不晓得在画道的技法上造诣如何。早知道李云心少年时没什么正经的传承,做妖之后亦不可能潜心专精此道。因而觉得……他该是比自己高明的。但这高明,或许更多是因为他的境界。
  可如今……
  她坐在桌边微微皱起眉、抿了嘴,不晓得说什么好了。
  这里是禁绝了神通的。他所作的画,也只是寻常的画罢了。但偏是这样的东西、再配上这样四句诗……
  却叫她觉得煞气纵横四溢,仿佛当即就要从每一笔当中迸发出来、惊得她连呼吸都觉得肺里微微刺痛了!
  纯以画道的技法而论……
  他怎么也这么强?!
  然而再看他的这四句诗。以她有限的见识来看,这四句也是极好的。纵使她无法真切地体会到其中每一句的深意,却可以只从字面上……浮光掠影地看。
  这四句诗所说的,大致是与老朋友一同喝酒,想要浇灭心中的幽怨之气。可是即便是多年相识直至白首的朋友在一起,也要手按剑柄,防他来害你。而等他飞黄腾达青云直上了,你指望他来提拔照顾你,也不过是徒惹人发笑罢了。
  她在心中又将这四句念了一遍。觉得诗是极好的。然而这诗意、这画意……
  她微微一愣,低声道:“龙王这……要送给刘公赞的么?”
  李云心先沉默——悬笔在第四几句的末尾,似是想要继续下笔,然而犹疑不定。
  听她这样问,只一笑。
  辛细柳知道,这是默认了。
  此时她的心思全被这画、这诗吸引。再细细思量一阵子,细眉微蹙:“这四句……自然好。但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意思。龙王……没有下文了么?”
  李云心又沉默片刻。忽然手指一用力,啪的一声将手中的笔折断了,丢在地上。
  “没有了。”他缓缓站起身,低头盯着这幅画再瞧一遍,才转身一拂袖,“你代我,送给刘公赞。”


第四百六十八章 第一夜
  李云心投笔而去,走到这林屋外的一颗巨木旁站下、背了手,似是在远眺。
  偏这时候穹顶的天光微倾,自树叶缝隙当中照射下来,正将他笼在其中。
  于是只见远处苍翠延绵、雾霭茫茫。而这李云心修长挺拔的身形独个儿沐浴在淡金色的天光中,衬着身旁高大粗壮仿若巨神宫殿撑柱的巨木……肃穆宏大与他个人的悲凉萧索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仿佛一副色彩浓重的画儿,定格在辛细柳的心头了。
  在这一刻她忽然觉得……
  这所谓的渭水龙王、盖世妖魔……也许比绝大多数人都更懂得什么是情。
  但她忙深吸一口气,轻轻摇了摇头,试图将这种突如其来的感情驱逐出胸膛,只将注意力集中到这幅画上。
  可偏又想起此前……初见李云心时这魔头的举动和微笑来。一种奇怪的情感在她心中逐渐蔓延。之所以说是奇怪是因为……辛细柳很清楚地知道,这种感觉当与“情爱”无关。可既是与情爱无关,又只是同这李云心相见、接触不过几个时辰罢了——
  为何自己的开始慢慢地……变得很容易被他撩拨起心绪来了?
  就仿佛被他下了咒!
  因着心中这个念头,她皱了皱眉。又觉自己或许是想得太多。毕竟……第一次见到云山之外的画道修行者。且功力竟如此精深。因此被震撼惊艳,也是在情理之中的吧。李云心这人是极危险的。他可是——
  想到此处,她便深吸一口气,像想起了什么、无意中闲聊一般轻声道:“龙王……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了么?”
  虽没有神通,但毕竟肉身的修为还在。林间除了虫儿鸟儿的鸣叫又没有旁的声音,因此饶是轻声说,听得也是清楚的。
  听了她的话,李云心过一会儿才微微侧了脸来看她:“我能有什么伤心事。”
  他侧脸,淡金色的光线便打在他的侧脸上——轮廓分明、层次清晰。漂亮得像是最高明的丹青道士笔下的一副画儿——好看得一塌糊涂。
  这情景叫辛细柳心头微微一跳。但她再将这一跳压下了,深吸一口气,忙叫自己微微一笑道:“还以为龙王想起了从前身边的那些姑娘。什么尹雪若、白云心、红娘子……龙王拿捏了她们玩耍,叫她们伤了心——难道这时候想起来,自己不会伤心的么?”
  ——她自己也不晓得为什么。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亦觉有些不痛快。几乎就要闭口敛容沉默地坐着、再不看到他那张脸了。
  可偏放不下!
  说了这些话之后却又后悔,一颗心忽然提起来了,仿佛没着没落地悬着——然而她一时之间,却又不晓得为什么悬着了。
  于是,看到李云心的侧脸上忽然露出一丝微笑来。
  明明他的嘴角轻轻上翘了。可不晓得是不是因为他长且浓密的睫毛又微微下垂、在面颊上投下一层淡淡的阴影……忽然觉得他这笑有些黯淡。
  黯淡且……看着是很落寞的。
  “什么叫玩耍呢。”他这样笑着,声音却略有些悲凉。他眯起眼睛、往天边看,轻叹一口气,“孤独两个字,拆开来看……童子在瓜田荫下玩耍,巷中细犬逐虫蝶而去。可这一派热闹光景,都是别人的,独与我无关。这便是孤独。无人懂我……无人陪伴我。在这种时候……是很想抓住一点什么的。”
  他的声音清淡透亮。像是悠远夏日里明媚阳光中绿叶落下的声响……又像是冬日温暖的火堆旁细细碎碎的噼啪声。听着叫人觉得温柔伤感,好似呼吸重了都会惊了他。
  “许多人在许多时候说些情真意切的话,发下誓言。然后岁月匆匆时光流过去,话语被忘记誓言被背弃……世人就说他在玩耍。”李云心边说,边慢慢转了身。他一般的脸颊隐没在阴影之中,泛着冷光。而另一半脸颊则沐浴在金光之中,温暖柔软得叫人心碎,“可那些山盟海誓在被说出口的时候……别人又怎么知道,不是真心的呢。”
  “独孤的人啊,像溺水者。他会很想抓住身边的每个人,叫自己挣脱出来。他会很想要找一个人陪伴分享——至于那人到底适合不适合……则不是一个溺水将死的人会考虑的事情了。”
  “将这样的事……说成玩耍。细柳不觉得,也是很残忍的说法么。”
  辛细柳悬起来的心,便忽然落下来了。这一落……倒仿佛一直落在了雪山气海里,激荡起些什么。柔软的情绪在她胸腔里慢慢翻涌。她忙深吸一口气、又将它们强压下了。
  可心里却终究再生出某种微妙情绪——仿佛些微的惊喜与如释重负混杂一处。偏又有点柔柔的尖酸意。
  便是这样的情绪驱使她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话:“这么说,倒是龙王真心对待她们……只是后来觉得并不合适了、才分开?听起来倒像是……有情有义了。”
  李云心又微笑,笑容里还有悲凉气:“那尹雪若……遇到她的时候我刚到渭城,算是孤苦无依吧。”
  “她爱慕上了我,每天来陪伴我。我又何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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