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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魔_沁纸花青-第1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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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丢了红土,担心受责罚,便编造一个故事,说遇到什么鬼帝、妖王!这种事,能骗得了三岁小儿么?!”
  他说到这里,便有军士哄笑起来。漫卷山中妖魔虽多,可漫卷山更大——一千个人里,真能撞见妖魔的不过是十之一二罢了。这些撞见了妖魔的,也还都是些小妖,并不非常可怕。哪怕知晓妖魔是真实存在的,但要说什么“妖王”、“鬼王”,听着还是不真切的。
  这就好比在战场上,一队败兵声称自己冲进十万人的大阵里,同敌军主将的亲兵血战了一场才险些生还……谁会信呢?
  屠武略便继续说道:“这些无知的罪犯编造这些故事,竟引了你这钦差来!他们所说的什么鬼帝,难道你不知道是何居心么?!”
  “邺帝?!前朝邺帝!?”屠武略陡然提高声音,往四处环视,“你们是想要谋逆么?!符伯楠,你不但不将他们绑了,还唆使他们将这些大逆不道的言论四处传播——你也是想要谋逆么!?”
  符伯楠的瞳孔猛地一扩,意识到今天的事情……可能非比寻常了。
  一刻钟之前,他在劝田野逃——因为他的父亲被卷入大案中。而田野是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已不是田野本人能说得算了的。
  没料到仅仅一刻钟之后,他也落到了和田野同样的地步!这件事……绝不会是针对自己来的。自己可能在无意中被卷入了一件更可怕的大事里,成了牺牲品!
  想到此处冷汗便几乎浸透衣衫。但他并不想就此放弃,还要做最后的努力。他奋力抬起上半身,高声道:“屠武略!你不要血口喷人!本官日前才与陛下说过话,这些陛下都是知晓的!你看我怀里!”
  说了便要去摸怀里。但他双手被缚,哪里摸得到。于是一瞪旁边那按着自己的兵:“你来!”
  到了这样生死存亡的关头,他也迸发出几分血气来。原本就是钦差、又是读书人——如今口气再强硬起来,一旁那军士也吓了一跳,下意识边去摸他怀里。等反应过来了、才转头去看他家屠将军。
  屠武略似乎也颇为意外,脸色有些阴沉。想了想,点点头。
  于是那军士继续摸索,竟真摸出了东西来。收回手、借着火光一看,乃是两封书信。符伯楠喝道:“不是这个!下面的!”
  那军士就忙去拿下面的——却拿出了一张紫符来。
  他自然不认得这东西,只瞧见上面弯弯曲曲写了些字,但不知道写的是什么。于是抬眼看他家屠将军的脸色——发现将军的脸色变了,似乎没料到能搜出这玩意儿来。
  符伯楠冷笑起来:“本官不知道你在图谋什么事。但想要栽赃陷害我?!你先问陛下允不允!”
  又转头看丁敏:“丁队正,你说!你来告诉屠将军,你们是不是还护送了一位五臾剑派的高人回来?那位高人也可以为你们作证!想活,就将对我说的话,都说出来!”
  他大声说了这些话,营中军人又是一片窃窃私语,如同秋风拂过麦浪。
  ——今夜的事情实在太精彩,寻常人一辈子能见到几次这种事!?
  便在这时候,屠武略又转身向那修行者低语了几句,脸色变得略有些难看。符伯楠却并不看那人,只看屠武略。
  因为他知道,屠武略虽然难对付,但自己是钦差、有皇命,还有这张紫符在,以这些东西造势,未必不能制衡这位从三品将军。可如果再牵扯上修行者,他就很难有希望了。因而他如今只盼这修行者能够置身事外,至少……不会急于做决定。
  如此,过了两息的功夫。
  丁敏那一群人,原本是默不作声的,似是已经没了什么希望。
  但听了符伯楠的话,眼睛又略微亮了亮。那丁敏便跪在地上,努力转了头看屠武略,声音很嘶哑:“屠将军,符大人说的是真的,卑职——”
  却又一次被打断了。只不过这次打断他的不是屠武略,而是那修行人。
  修行人的声音听不出年纪,很轻,并不响亮。却自有一种强大的穿透力,叫数百上千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策马向前一步,面容便暴露在火光之中——看着是很年轻的。眉清目秀,美髯五缕。
  “你们在说谎。”他微微斜眼看了丁敏一下子,目光又很快收回去——仿佛只是目力触及这满身黄土的军汉,都要玷污他的尊荣,“你们并没有护送什么五臾剑派的修士。我五臾剑派——也不会有需要凡人护送的修士。”
  这话说了之后,全场寂静。人们都意识到了这位修行人说话时的奇异之处,当下连呼吸都不敢大声了,生怕错过仙音。
  修行者,便又看符伯楠:“你,也并没有与你们的皇帝说话。你手中那紫符。则是前几日从本修这里盗走的。”
  符伯楠愣住了。似乎是想不到这修行人竟说出这种话——在这样多的人面前,说了谎话!
  他立即叫道:“你——”
  却忽然发现整个世界颤抖起来——他的视线旋转,并且忽然变低。
  他在旋转的视线中看到了一具无头的身体——被束缚着,跪在黄土中。


第三百五十章 我们有罪
  ——刹那之间,噤若寒蝉。
  近千人的营中,安静得连一丝稍大些的喘息也无有了。火把在黑暗里燃烧,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每一个人都瞪圆了眼睛——即便后面看不到的、听了前面传来的话,也张大了嘴巴——恍然不知所措。
  钦差……天子的使臣,就在他们众目睽睽之下,被仙人斩了头!
  且无人看得清那仙人是怎样做到的!
  一时之间他们不晓得应该畏惧遥远帝王的愤怒,还是畏惧近在眼前的仙人的愤怒。符伯楠无头的身体倒在地上,鲜血汩汩地流出来,几可听得到声响。
  田野见这情景呆住了,屠武略也呆住了。他盯着那滩在昏黄光线下变成乌黑色的血液瞧了三息的功夫,才转头:“仙长,你!”
  嘴唇又颤了颤:“那可是钦差!不是说只暂将他押下么!”
  修行者只瞥了他一眼:“又怎样?”
  屠武略便哑口无言——是呀……又能怎样?他能对这仙人怎样?
  实际上此刻发生的事,要从清晨的时候说起。
  今日清晨。
  屠武略早知道有钦差来了营中的事情,但并没有放在心上。
  这一位陛下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派遣钦差。据说是京华当中那位神秘的清水道人向他进言,说各地的封疆大吏久居边疆,手中的财权军权会渐渐尾大不掉,兼有徇私枉法的可能。因而该时常派遣些人手四处巡视——一则震慑四方,二则体察沿途百姓的疾苦。
  皇帝深以为然,于是从刑部调集一批人,成立一个巡查衙门。衙门里的判官都叫做巡判,一批批地往外面洒出去,做那清水道人说的那些事。
  因着每一位离京之前都要面圣、亲手从皇帝手中接过圣旨,于是都被称作钦差。
  实际上相比前朝的钦差们,含金量已是微乎其微了。
  因而屠武略不放在心上——甚至在得知这位钦差符伯楠未来见他、径直往大营中去了也没什么意见——否则他一个从三品的阆中将还得黄土垫道迎接一个四品闲官儿,传出去岂不叫人笑掉大牙。
  况且去的又不是他的营,而是那三个……死鬼的营。
  他自然也是知道那三位要死的。离京之前就知道。
  而他在此地的任务,便是在那三位都死掉、群龙无首之后,就地整编那三人的旧部——挨着战场,兼有妖魔的威胁,这事会进行得很顺利。
  结果到今晨他刚起的时候,便有亲兵通报说,一个道士求见。
  他略一犹豫,还没决定见是不见的时候,道士便已经从帐外走进来了。
  立时赏了那亲兵一个大耳光——这哪里是什么寻常道士?这是仙长!
  仙长看着很年轻。可官做到屠武略这个份儿上,该见的世面也是见过的。因而晓得这些仙人的年纪从皮相上可看不出——或许自己的爷爷还在光着屁股玩泥巴的时候,仙长就已经是这幅模样了。
  随后宾主落座,屠武略小心翼翼地陪些客气话。他闹不清黑塔上的仙人来找他做什么——他在庆国朝廷算是个将军,然而在这联军之中……可不算什么大人物。
  但修士开门见山,只问他庆军之中,是否有人声称自己曾见过鬼帝。
  这件事屠武略也晓得,同样没有往心里去。因此只说有。
  于是修士对他说,要找出那个人来。“听说还有一个钦差到此”,也要找出来。
  屠将军便意识到事情可能有些麻烦、有些自己不知道的内情。符伯楠这钦差虽然不被他放在眼里,但到底还是能面圣的人。他可以冷淡怠慢,然而要他“扣留”钦差,性质上可就不同了——
  那不是打皇帝的脸么?
  于是小心地说清了其中利害,并且问了问“到底为何”。实际上,并没有指望仙人将内情告诉自己,只是想要仙人知难而退罢了——仙长不是很通世情,也许他可以试着、帮他换一个法子做成某些事。
  但未想到这位自称“道奇子”的修士,想也未想,便说出来了。
  听他说完之后,屠武略已汗如雨浆……只觉得哪怕不问,亲自去将钦差扣押了,也比知道这些事要好。
  据这位道奇子仙长说,他原本在云山上修行,然而也是属于五臾剑派门下的。此次大作战在即他下凡来,才听说门中弟子空同子的事情。
  丁敏一行人,当初是将空同子一路护送到了黑塔附近的。黑塔附近自有修行者守卫,听他们说清了缘由便将空同子带走,没有理会他们。于是这些军汉又回到了庆军营中。
  他们此前带空同子经过营地的时候就已经见过屠武略,诉说了一些详情。屠武略毕竟有见识,晓得那衰老得奄奄一息的空同子手中的,的的确确是个宝贝。倘若是世俗间的寻常宝物,他可能会临时起意。可这乃是修行人的宝物,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打这主意,便叫他们过去了。
  于是这事,便在庆军营中广泛地传播开——鬼帝、妖王,以及这一队人的奇异遭遇。
  至此屠武略还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直到这位道奇子道长,问了他一句话——
  “你觉得你们的皇帝,想不想要做鬼帝?”
  屠武略便愣住了。他又哪里有胆子,敢议论那位陛下的生死?可很快意识到道奇子问的是什么——皇帝想不想要长生?想不想要无限的权势?
  当然想!
  未等他回答,道奇子又问,“那么普天之下的皇帝,又想不想要做鬼帝?”
  问到这里的时候,屠武略知道道奇子想要做什么了。
  那队正一行人,倘若当真在山中遭遇了鬼帝,就意味着的确有这样一种方法——叫帝王在生前可以享受无上的权势,在死后亦可享用无穷无尽的寿命!
  如今这件事被传得沸沸扬扬,以后会一直传到庆帝的耳朵里、传到诸国帝王的耳朵里。然而……帝王们便不会安于现状了吧?!
  有关帝王的生死,屠武略是知道一些事的。
  凡间的帝王总是可以比寻常人接触到更多有关修行的秘密。也曾经有不止一位帝王希望仙人能将长生之秘、修行之法传给他们。然而在长达五万年的时间里,这一要求从未得到过满足。道统与剑宗意味着天下间所有的修士,而所有的修士严守一条界限,将真正的修行人与世俗人区分开来。
  倘若在人世间拥有权势,便不可修行。倘若修行了,便不可在人世间拥有权势。而帝王,则是玄门防备最最严密的人。
  玄门不肯给帝王长生,可到了如今帝王们会意识到……其实妖魔可以的。
  想到此处,屠武略汗如雨下。庆国帝王的生死事已是他不可以参与其中的了,更何况天下帝王的生死事呢?!
  便因此,他再不敢多说。道奇子说什么,他便应什么。
  到如今、夜里的时候——秋风渐渐起了。天开始转凉。火把在风中摇摇晃晃,发出呼呼的声响。
  营中上千人皆沉默,只见道奇子又抬起手,指了指马前跪着的四十几人:“那么你们来说一说,为什么要说谎呢。”
  他的声音仍旧很轻、却仍旧很清晰。
  可丁敏不说话——他眼见这修士杀死了钦差,没有丝毫犹豫,便已经知道他们这些人今日是逃不掉了的。钦差都敢杀,他们这蝼蚁一般的命又算什么呢?
  因而便放弃了一切念头,只微微仰头看了道奇子一眼,将嘴抿紧了。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如他一般沉得住气。那燕二奋力一挣,叫起来:“混账王八蛋才说谎——爷爷们回营来的时候,那道士手里的宝贝谁没看见?屠武略你没看见吗?你们没看见吗?爷爷们在营里走了半个时辰才穿过去——你们眼睛都瞎了吗?!”
  屠武略不说话。实际上,他现在巴不得道奇子赶紧出手、杀了这四十多人,好叫他尽快从这桩破事里摆脱出来。然而他晓得道奇子不会那么干——这道奇子或许是修道修傻了。对他说非得叫这四十多个人、当众承认自己说谎,才能将他们处死。
  屠武略曾与他说过用不着费力这样的力气——将这四十多人杀了,其他人必然噤若寒蝉,哪个还敢再找死。
  但换来的是道奇子鄙夷的笑。修士告诉他,权势能叫人闭嘴,却不能叫人停止思考。而他的神通则可以叫人彻底忘记发生过的事情,然而前提是,始作俑者得先自承,一切都是他们为了逃脱罪责而编造的谎言。
  屠武略自然不晓得什么神通。
  但倘若李云心在场便会了然了。修行一途,本就是借法天地。许多事情都不能凭空产生、变化,非得有根源、引子不可。
  譬如从前琅琊洞天的道士在渭城上空书写符箓,叫渭城变得日夜长明——那符箓就得写在天上、借天光才可成事。倘若同样的符文写在地底下,是断不会有效果的。
  如今也是一样的道理——在整件事情当中,这四十几人便是根源和引。先将这根源掐灭,道奇子才好有神通去逆转这一整件事的缘果,叫不该有的念头从每一个人的脑海中干干净净地消失掉。
  于是燕二说了那些话,人群中便产生了些微的躁动。
  ——不是每一个人都只晓得自己保命,总有些人心中有血气,甚至不畏惧死亡。便有些人叫起来,“……的确见过那宝贝”、“我们跟着远远看了,的确是仙门的人”之类的话。
  既有人带头发声,便也有人附和。许许多多的声音夹杂在一起,变成一阵不安的风,迅速从校场上掠过。屠武略带来的兵试图警告他们收声,甚至打算挤进人群里抓人。可围观的军士越来越多,已经不止千人了,去哪里找呢?
  即便是离得近的——前头的人也挨挨挤挤,不让他们过,只能眼看着说话的人一缩身子,在人群中消失了。
  燕二见状将身子挺得更高,两个人都按他不住:“弟兄们,屠武略这王八蛋欺负咱们三军没了主心骨儿——咱们就给他揉捏吗!?这王八蛋道士又是哪里冒出来的鸡毛?!咱们这多人害怕他么!?他能都杀了么——”
  他说到这里,却忽然顿住了——在这一瞬间,人群当中的喧闹声也迅速变小了。
  因为……忽然出现了几十条黑漆漆的柱子。
  实际上柱子并不是黑的,而是红得发黑。柱子也非金非木……而是血。
  人群当中最先说话的几十人,身体好像忽然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握住、在一瞬间被挤扁。躯体当中的血液从口鼻眼耳中喷出,如喷泉一般高高地冲上天空,仿佛许多条血色的长矛!
  “乱说话的,想要逃的,就是这样的下场。”道奇子的声音在同一时刻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助妖魔为虐,这样死了,已是玄门的恩眷了。”
  “道统与剑宗牧养万民。但你们如果执意与妖魔为伍,便也是人魔了。”
  “现在我再问你一遍——”道奇子冷漠地看着地上的燕二,“你们,是不是说了谎。”
  人群又一次安静下来——因为恐惧。许多人并不很怕死亡,却没有见过这样的死亡——未知的力量轻而易举地带走一条性命,而杀人者则是从前被他们视为代表着正义与祥瑞的仙人的修行人。
  震惊与失望,并不比恐惧来得少。
  燕二愣住,不说话了。
  如此沉默了三息的功夫,人群当中却忽然有人叫起来——声音微微发颤,像是心怀莫大的恐惧。然而尖细的嗓音在夜空中传出去很远,从人们的头顶一直飘过来——
  “放你妈的屁……爷爷亲眼看见——”
  道奇子凝视着燕二、没有转头,微微动了一下手指。
  于是那声音戛然而止,一道血柱冲上夜空,复化为纷纷扬扬的血雾,洒了人满头满脸。
  然而另一个声音随即响起来:“爷爷也看见了!”
  道奇子又动了一下手指,第二根血柱冲天而起。
  可漫天泼洒下来的血雨,似乎反倒将人们心中的另一些东西激起了——这一次,又响起了三个声音。
  但剑修面容冷漠,如同碾死蚂蚁一般,极有耐心地弹动手指,将一个又一个人杀死。
  屠武略在马上微微发颤,转头往四下里看了看——军士们面容铁青,黑压压地铺到校场尽头,不知道已经聚拢了多少人。越来越多人在叫喊——随即死去。然而……
  “仙长啊……”他努力控制着自己,才叫自己声音颤抖得不要太厉害,“再杀下去……要兵变了呀……”
  但道奇子终于笑起来。
  “兵变?”他眯起眼睛盯着燕二,“你以为本尊杀死这里的几千人,会需要超过两息的功夫么?”
  “本尊……不想杀戮太多。因此才只要你们几十个首恶伏诛。可既然你们非要这样多的人陪葬……那么我也不怕脏了手吧。”
  他话音落,便忽然抬起了手。掌心当中两道剑芒流转,仿佛两条跃动的闪电。
  便在此时,丁敏开口道:“我们说了谎。”
  所有人便都沉默了——如此沉默几息的功夫,道奇子又道:“说大声些。你们,都说得大声些。”
  “我们有罪!”丁敏大叫起来,“杀了我们吧!!”
  这四十几人,便一同如此叫喊起来。
  于是道奇子点了点头,慢慢将手放下了。他叹息一声:“冥顽不灵。何必如何呢。这些人,都是因你们而死的。”


第三百五十一章 啪
  “一个大妖魔和一个圣人在这里坐着看,一个剑宗的剑士在杀人。”李云心笑起来,“这到底是个什么世道。”
  几十道血柱第一次从人群当中飙升起来的时候,李云心这样说道。
  他看见站在帐前门口处的田野在微微发抖。但还在没有扭头就跑也没有下跪求饶——对于一个依凭父辈权势年纪轻轻就做了牙将的人来说,这算是很不错的表现了。
  但苏生仍坐在小床上,两眼无神地往外望,并不发一言。
  虽然隔着军帐,可他自然是可以看得到外面的情景的。一层牛皮,可挡不住太上圣人的视线——哪怕是曾经的圣人。
  于是李云心又微微摇头:“杀人的,可是你的徒子徒孙。你这位老领导没什么表示?”
  领字和导字,苏生都晓得是什么意思。于是也约略知道那个词儿的含义。他又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已经不算修行人……也不算人了。”
  他皱着眉,仿佛用尽一生的勇气和力气才能继续把话说下去、不叫自己继续陷入到困顿愁苦的情绪中:“早说过、他们都走了邪路。”
  “唉,妖魔……飞禽走兽活得久了、得了道行,叫妖魔。人……活得久了、得了道行,也成妖,便叫人魔。他们……还有从前的我,都已不能算是人了。都只是人魔罢了。”
  “修的境界越高深……就越与妖魔无异了。”
  李云心微微一愣:“哦。倒是英雄所见略同。我早说那些高阶道士和妖魔没什么区别,今天听见你也这么说,可见我的评价恰如其分。”
  说到这里的功夫,道奇子开始一个一个地杀人。
  一道又一道血柱飙起来,李云心却只是看。
  苏生也陪他看了一会儿。但终是咬起牙、叫自己努力说出话:“你……又为什么不救?他只是个化境巅峰的剑士罢了——”
  李云心站在帐门,背着手。隔了一会儿,在黑暗中幽幽地说:“我是在救更多人。”
  “这样救?”
  “是啊。这样救。”他转头瞥了苏生一眼,“天下人都觉得道统和剑宗是正道是守护者。到如今么,这么多人云集通天泽,倒是可以近距离接触这些‘仙人’了。所以也就能看清楚,他们心里的那些仙人都是些什么货色。”
  “山野间的妖魔,有的还充作河神山神土地神显圣做点好事。这些仙人么……哼哼。”李云心咧嘴笑了笑,“倒是装也懒得装。不过也在情理中——情感他们都不要了,压根就不会有要不要装一装这个念头。”
  “所以说……现在不叫他们多死一些,他们怎么知道这些仙人有多凶残。”李云心眯起眼睛,“他们是在为天下人而死。杀人即是活人。”
  苏生忽然捶了捶床板:“换了妖魔做正道……会更好么!”
  不晓得这位圣人是不是因为寻回了一些强烈的情感,竟对凡人的性命表现得如此在意。可奇怪的是他自己偏不出手,只与李云心分说。
  李云心便笑出了声:“你开什么玩笑?这些人魔至少还有秩序,知道不参合世俗事。换了妖魔?只怕要先冲进城里吃上三天三夜人肉宴——怎么可能更好?”
  苏生一愣,似乎没有料到李云心说出这番话来。他皱眉:“那么你——”
  李云心微叹一口气,转身看他:“玄门也是王八蛋,妖魔也是王八蛋。但玄门这个王八蛋做得更好一些,所以他在当家。然而你做得好不好是一回事,知不知道你的真面目是另一回事。”
  “所以说……”他耸了耸肩、撇撇嘴,“我最瞧不惯人装神弄鬼。至少得让人知道你是什么货色,然后,才有得选,对不对?总好过有一天这个王八蛋比那个王八蛋要坏了,才猛然醒悟,哦,原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晚了。”
  苏生仔细地想了一会儿他的话,眉头皱得更紧:“你到底要做什么?”
  李云心笑了笑:“也没什么——我喜欢挑事儿而已。你老不也是在挑事儿么?找回你那些感情之后你又打算做什么?”
  苏生便不说话了。
  再过半柱香的功夫才道:“这么这些人你也不救?”
  到这时候,道奇子已经杀完了人。
  且那四十多个庆军,开始高声吼叫“我们有罪”。然而很难听到什么真正有罪的人像他们一样,吼叫得如此理直气壮慷慨激昂。他们的声音连声一片、几乎要冲破黑夜——但黑夜中的血腥气还未散去,每个军士的脸上都有密密麻麻的红点。
  倘若有人抬起手、抹一把脸或者擦一下眼睛,便留下一片鲜艳的血痕。
  众人皆沉默无言,只有这些将死之人在吼叫,那冷漠的剑修在静听。
  等这些人都声音嘶哑了,剑士才轻出一口气:“好。已经认了罪。那么就该晓得,没什么妖王,也没什么鬼帝。”
  他说到此处,拉长并且提高了声音。他的指尖绽出淡淡的白色玄光,明亮却不刺眼。这玄光轻柔地向四周扩散,宛若水波一般。他每说一句话,这水波便颤抖一下,与他发生奇妙的感应。
  在……半个时辰之前,这场中人人都会觉得此乃神迹。但到了如今,人们看向那玄光的眼神却变得极复杂。
  他们都是些愚蠢的世俗人,绝大部分,是穷苦人家出身。吃不饱穿不暖,投军只为养家和糊口。从前在田间地头听说一些与玄门有关的事情,心中向往艳羡那些驾着云朵在高天来去、度化世人降妖除魔的仙长。
  接了往通天泽运送红土这差事,许多人晓得是险差,可心里到底还有些别的、微烫的东西叫他们可以忍受许多的险恶。这些愚蠢的人不晓得怎么形容那些东西。只知道,一想到自己此去、送去的玩意儿是可以帮得上那些仙长降妖除魔还世间太平为苍生谋福祉的,心里就涌起微微颤抖的热流。
  如果叫读书人来说的话,这东西……叫做信仰。
  然而今夜这东西被打破了。许许多多简单的头脑意识到,原来他们从前奉为神明无比崇敬并且愿意为止去奋斗的东西,实际上……并不存在。
  且,他们也能够隐约意识到,“仙长”指尖那玄光、那波纹,是正在试图从他们的头脑中带走另一些东西。
  于是人们再一次微微躁动起来。
  屠武略发现了这苗头。此刻他的内甲全被汗水浸湿了、贴在身上。微微一动秋夜的寒气便从甲衣缝隙中透进来,叫他打个激灵。他压低了声音:“仙长,苗头不对了。你快些,不然我们……我要死在这里了!”
  但道奇子并不理会他。也不理会那些躁动的凡人。
  他跳下了马,然而足不沾地。仿佛半空中有一条看不见的道路在承接他,他便踏着那仙途一步步地往四十几个将死之人那里走过去。衣袂飞扬、大袖飘飘,如此走到丁敏的身后,抬起一只手:“如金庾希微。”
  这似乎是一句法咒。便随着法咒,他的手指在丁敏的头顶轻轻点了一下子。
  仙灵之气灌入这凡人的躯壳——没有任何凡人,可以承受这样的力量。就如同没有任何一只水瓶,能够容纳得下整个江海。
  他的目光没有在丁敏的身上做任何停留、并且挪开一步,将手指点上许谋的头顶,并且诵出第二句法咒:“使六天出治。”
  然而最后这个治字,没有念出口。
  剑修的眉头皱了皱,微微往右侧转了头。
  丁敏……没有死。
  他一愣,不晓得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但终究还是再伸出手,在丁敏的头顶再点一下——
  仍没有任何反应。
  剑士轻轻地咦了一声。
  受刑者也觉察到了异样——丁敏便猛地仰起头,盯住道奇子纵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杀不了爷爷?这是老天开眼!”
  道奇子冷哼一声:“我就是你的天。”
  然后他第三次伸出手去。
  于是,听到一声清脆而悠远的——啪。
  在这寒冷而安静的秋夜里,仿若一声鞭响,如剑士此前的说话声一样,传进每一个人的耳中,叫人的精神忽然一振。
  声音听起来是……因为手掌以极快的速度、极大的力道抽在某个人的脸上而发出来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
  一个穿白袍的身形忽然在丁敏面前现身,就仿佛之前一直站在那里。在道奇子话音刚刚落下的一瞬间,一耳光抽飞了他——剑士的身体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飞出了一丈外、在地上滚了三周,被肮脏的、混合了鲜血的泥土裹满。
  “放你娘的屁。”白衣人冷冷地看着地上的剑士,“当本君不存在么?”
  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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