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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爷请自重-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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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道:“秋菊,这些日子多亏有你照顾,日子才会过得这样清闲自在。”
秋菊连忙道:“五小姐,你可千万别这样说。是三少请我来做事的,给的工钱着实丰厚,一切都是秋菊该做的。”
林君含还是将东西给她,那些都是付江沅买给她的,每一件都是好东西。
秋菊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林君含笑道:“去吃早餐吧。”
她还要赶着去车站,这个时辰了,付江沅派来的车子也快到了。她匆匆的喝过一碗粥,那边果然有人来敲门,秋菊见是付江沅派来的司机,就过来叫她:“五小姐,过来接你了。”
去睡房中帮林君含提上箱子,一直送她坐到车上去。雨一直下着,雨丝繁密,没半点儿停下的意思。
汽车缓缓移动,林君含见秋菊在车窗外对她不停的挥手。起初她像流砂一样涌进这座城市,到现在就要彻底的离开了。
司机将她放下来,距约定的时间没有多久了,林君含提着箱子去一边等他。那雨丝自伞沿嘀嗒嘀嗒的淌下来,眼望出去,整个世界都湿漉漉的。
进站口陆续聚满了人,缓慢的向内移动着,隐约听到悠长的汽笛声,火车缓缓开进站来。送别的人努力挥动手臂,远行的人步伐只是匆匆。
林君含抬腕看了一下时间,雨还在“嘀嗒,嘀嗒……”的下着,水流聚集在她的脚边,汇集成河,蜿蜒而去,也仿佛是漫无目地的。她盯着自己的脚下,茫茫然的想起付江沅说过的话:“等着我,不见不散。”
可是,他没有来。
火车在隆隆的轰鸣声中徐徐的开走了,随之吐出一团巨大的烟雾,弥漫在空气中,宛如一朵哭泣的云。
林君含一双腿站得有些麻了,却仍旧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雨也越下越大,幕天席地的雨帘将整个世界团团围住,严丝合缝,直叫人透不过气来。人影绰绰,急雨中穿行而过,只是看不清人的脸。
有人冒雨向她奔来,她有些发冷,一张口唇齿微微打颤。
“江沅……”
男人走过来,将一件风衣披到她的肩头上,多少挡去一些寒意。
林君含半眯着眼,扬起头来努力的看清楚。那人一张脸漫在水中,眉目模糊,可是她仍旧看得很清楚,他不是他。
付江沅到底没有来,而且林君含知道,无论再等多久他都不会来了。
她只是想不明白,他为什么没有来?
雨声嘈杂,付东倾需得提高嗓门说话:“雨下得这么大,瞧你的衣服都湿了,去车上吧。”
付东倾将她拉到车上去,车门关紧的一刹,所以吵杂被瞬间隔绝。
林君含后知后觉的感受到冷意,沿着骨髓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骇,寒彻心骨也不过如此。
她不可遏制的打了一个冷颤。
付东倾只是板起脸来:“这样冷,雨也这样大,便不知道找个地方躲一躲?”
可是躲到哪里去呢?她分明也是想和一个男人一块躲起来的。
她侧首问他:“付江沅呢?”
付东倾若有所思的看着她,须臾,抿紧薄唇,只道:“他不会来了,江沅过来就是让我告诉你,他不会跟你一起离开。”
林君含的耳朵嗡嗡的响着,仿佛什么都听不清楚。眼前恍惚是出现一个人的眉目,情深意重,同她说海誓山盟的话……她忽然抓紧付东倾的衣袖,神色慌乱道:“他现在在哪里?你带我去见他,我要当面问清楚。”
付东倾安抚她道:“没有用的,就算你此刻过去见他,他一样不会跟你离开。”
可是,人总不能这样糊里糊涂的活着,有些事情即便撕心裂肺一样还是想要问明白。
林君含目光坚定:“我只是想要问清楚而已,不想这样不明不白的。”
付东倾见她的眼神笔直的像箭一样,锋利的穿透一切,而她的唇齿却白得厉害,羸弱得似一朵摇曳的山茶花,竟是一点儿血色都没有。他不敢碰触她的内心,指不定要怎样的心疼她。最后到底无法抗拒,答应带她过去见他一面。
那一路千回百转,林君含想了无数。也想到自己这样是被一个信誓旦旦的男人戏耍了。而竟有那么一个瞬间她也傻到想要不顾一切。
☆、(014)再没有他
林君含默然的望着窗外一句话都没有说,窗外冷雨纷纷,就像天空破开了口子,大水瓢泼而下,总像没个节制。
付东倾几次转首看她,她的脸上只是面无表情,那种平静近乎于绝望。时至今日,这个女人一如既往的倔强,坚硬的仿佛没什么可以伤得到她。却不由得让他想起一句话来:“过钢易折。”付江沅此番,是将她的心硬生生的折成了两半。他握着的拳头一点点的收紧,想要说几句劝慰的话,竟也无从下口。
每一次她经受挫败,他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付东倾隐约觉得自己的心在抽搐,同样转首看向窗外,她那样的一张脸,将他的心划伤了。
林君含被警卫挡在了门外,荷枪实弹的卫兵竟不允她进入。
付东倾走过来,命令警卫放行。侧首道:“江沅就在里面,你自己进去找他吧。”
或许她这样是想给自己心头一刀,即便是死,也要死得干脆痛快。就是不要这样不清不楚的恨着一个人,那样跟记挂了一辈子又有什么分别。林君含定然不想那样。
张孝全见到林君含进来,怔了下,大步走过来:“五小姐,你怎么过来了?”
林君含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你们三少呢?我有事情要问他。”
张孝全迟疑道:“你先在这里等一等,我上去叫三少下来。”转首让下人看茶。
林君含的衣服湿透了,贴合在身上,勾勒出完美曲线的同时亦显得单薄瘦弱。却像一根强劲的竹子一样立在那里。
付江沅站在楼梯上看着她,薄唇微微的抿紧,定定的看了一会儿,一步一步的走下来。
她是来兴师问罪的,从今往后她便会咬牙切齿的恨起他来,他又怎么可能不清楚。
林君含听到声音转过身,目光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盯紧他后一刻没有放松,只问他:“你为什么没有去?”
“我后悔了。”付江沅轻松的吐出这一句,他的脸上泛着别样的光,就仿佛花白的日影匆匆。越发显衬得他的漫不经心,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又道:“我要同段芳华结婚,我也是今早才知道,原来她父母并非一般的富商,还是军火商,这对现下的清军实在太有帮助了。君梦,我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不能够舍弃家国天下。我从小的梦想就是平定这四分五裂的天下……虽然我是爱你的,可是同样没能够使我心甘情愿的舍弃梦想。”
林君含扬手给了他一巴掌。她的手指冷透了,像是一只死人的手,那一下贴合着他的肌肤,乍得他全身一个激灵,筋骨都疼了起来。
分明是她打了他,自己却在微微颤抖,那样子像是气的,气他的负心,气他的坦然。他连一句骗她的话都不肯说……可是,听一句真话不就是她此番来这里的目地么?既然他有心伤她一下,莫不如就直接给她个了断。
林君含强忍着不让自己崩溃掉,一字一句道:“原来是这样,情话果然信不得,是我傻,才信了你的话。是我傻,才会相信你会带我远走高飞,是我傻,以为自己可以抵得过千秋大业……付江沅,我真是傻了,才会这样信任你。可是,终究我的梦还是醒来了,即便是死不冥目,亦不会再做第二次。你也不要那样得意,得到了天下又如何?你这样一个人,天都不会容你。”
她真的没想到原来承诺这样不堪一击,就像场梦似的,睁眼就散了。可是没有人在活着的时候可以一直睡下去,所以没人能骗得了自己一辈子。林君含便是不想欺骗自己,哪怕现实是血淋淋的,这样令她作呕也罢。梦醒了,梦里如何,就该学着忘记。
她重重的喘着气,唇色苍白,吐出的话语却轻飘飘的,带着森冷的雾气:“付江沅,我对你再无所求,就当我们从来没有认识过。”她转身向外走去,微微的扬起下颌,只怕自己下一秒就要掉下泪来,不过就是一场背弃,分明没有什么的。就当是被狗咬了那样一下,疼一疼也便罢了。她努力的隐忍……最后微微的笑起来,声音从唇齿间溢出来,清脆而爽朗,连付江沅都听到了。她的脊背挺得笔直,目标明确,步伐坚定的走出去。他抑制着某种冲动,转过头去不看她。
这个以往让他觉得呵一口气便能融化的女人,如今竟真的化了,溶解在他的生命里,无声无息。
林君含便是那样笑着走出来的,抬手触及自己的脸颊,竟然一片湿润。她不想哭的,却不自知的流下泪来。
曾经她是怎样爱着他的,她已全然不知。只知道前一刻还甘心情愿的跟他走,管他去哪儿……他却不要她了。
这便是所谓的诺言,也只是说说罢。一个女人换取不了一个男人的雄心壮志,比起段芳华她实在卑微得可怜。当林家没落的那一刻就注定她什么都不是了。
她沿着湿滑的山路一直往下走,深一脚浅一脚的,鞋子早已经湿透了。
付东倾开车追上来,跳下车后紧紧钳制住她的手臂:“你这个样子要去哪里?你全身都湿透了。”
林君含甩开他的手:“我不要你管。”
有些苦是自己找来的,苦果自然也要自行吞咽。
可是,去哪里呢?她的世界重新一片空白,吉详戏班已经回不去了,找不到家人,也不知道师傅在哪里。唯一一个熟悉她的人背弃了她,她的世界再度归零,惟剩茫然无措。
抬手胡乱抹着脸上的液体,实在厌恶这样懦弱的自己。总算大雨一直没有停下,于是心中宽慰自己,何必呢?何必这样苦苦支撑,哭出来又当如何?
付东倾硬是将人拉到车上去,见她的样子已经有些意志涣散了,就这样走着离开,难免不会出事。最后将她载到一家旅馆去,让人去帮她买了换洗的衣物。
或许是淋了雨的关系,到旅馆不久,林君含便发起烧来,双颊嫣红,裹在被子里不停的发抖。如果不是如此,也不会这样任由付东倾摆布。到了这一刻,她真是觉出累了。即便那时失忆,睁眼茫然的面对整个世界,也没说这样伤心过。可是,此刻心口疼的厉害,她觉得就快没办法呼吸了。不由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呼出的气体灼热,将五脏六腑都灼伤了。
原来,爱一人这样痛,竟这样痛。
她干枯的手指紧紧攥着被沿,实是太痛苦了,她觉得没有办法,亦不知道怎么样消除,便以为自己会这样死掉的吧?
付东倾请了医生过来,确定是感染了风寒,给她打了针。没多久林君含便迷迷糊糊的睡去了,不像之前不仅痛苦的呻吟,还烧得说胡说。这是他见过她最狼狈的样子,绥军的四小姐被一场爱情打败了,如若是曾经,她断然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是,天意弄人。一觉醒来,她的世界一片空白,便有一个男人填充进来了,仿佛色彩斑斓的一道光,任哪个女人看来都无尽的眩目,她觉得欢喜,到底没能管住自己的心。将他当成一块浮木抓紧了,就以为可以漂洋过海。就这样沉溺海中,尸骨无存。
林君含便是做了这样一个梦,四周都是水,望不到边际,也寻不到出路,那水就一点一点的蔓延上来,直至吞没她所有生息。而她只是绝望的望着这一片茫茫水域,呼吸渐渐变得困难,却没打算挣扎,就任自己这样沉沦下去。
付东倾立在床边看着,见她抽抽搭搭的,仿佛是不能呼吸了。枕上湿了一片,长睫上湿漉漉的,氤氲着一层水汽。明明睡着,又时不时轻微眨动,睡得明显不甚安稳。便坐过来手掌一下一下轻抚她的背,帮她顺气。慢慢的,总算睡得踏实了。睡梦中时而抽搐一下,蜷在那里委屈得像个小孩子。
而他亦是从来没有这样心疼过一个人。
张孝全进来的时候,付江沅正用力的按着太阳穴,刚吃过药,药效还未上来。脸色很是难看,见人进来,靠到椅背上看着他。
张孝全道:“三少,听闻四小姐病得厉害……被二少安置在旅馆中,请了医生,现在还不知道状况怎么样。”
付江沅眸光一滞,怔怔地望着桌面好一会儿,焦距仿佛慢慢调整。最后面无表情的站起身走到窗前,淡淡道:“她同我再没有任何关系了。”
张孝全唤了声:“三少……”
付江沅一抬手,将人打发:“出去吧。”
静夜无声,只有零星的一点光。投在人的脸色,苍白一片。
付江沅掏出一根烟点上,星火在修指间时明时暗。映着深邃的瞳孔,汪洋大海般波澜静寂。
林君含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她烧了一整夜,此刻终于恢复神智,全身却软绵无力。口干舌燥,撑着床面坐起身。历经生死一般,望着窗棱的日光仿如隔世。
接着听到开门声,付东倾推门进来,看到她醒来了。过来问她:“想拿什么?”
林君含一张口声音沙哑,喉咙传来撕裂般的痛触,只说:“水。”
付东倾马上倒了茶水给她喝。
林君含捧着杯子一口气喝下去,总觉得不够,又伸出手来要。付东倾又给她倒了一杯,看她咕噜咕噜的灌下去,嘱咐她:“慢点儿喝,别呛到了……”
她觉得五脏六腑都烧干了,连同心血一起,身体里硅裂出口子,怎样填都填不满的样子。
连喝了几杯,才将身体内的火焰浇熄了,彻底冷滞之后,一腔热情也随之冷却。原本那样一颗火热的心投进冷水中迅速缩成一团,不得伸展,仿佛那样便不再痛痒。
付东倾见她捧着杯子默不作声,连神色都如一汪死水般。他有些担心的唤她:“五小姐……”
林君含唇齿触在杯沿上,一个僵怔不已的动作。目视不知名某处,缓缓说:“我不知道自己曾经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又是怎么爱着一个人的,我想以后不会了。”
她没有哭,眼底干涩。
看得付东倾心中更是发涩,他说:“五小姐,江沅或许是有什么苦衷的。你一定要振作起来,这个样子身体怎么可能吃得消。”
林君含放下杯盏,抬头看向他:“二少,我想离开这里。”
这座城于她已是一座死城,没有再呆下去的必要。既然没人带着她离开,那她便自己离开。
付东倾定定的看着她:“你想去哪里?”
林君含道:“哪里都好,我想去找一找我的师傅。也想去看看我的家人,自从我失忆以来,还没有见过我的家人。”
付东倾自是会帮她到底,点点头道:“你放心吧,我会帮你。”
林君含有些困了,她还想再睡一会儿。
付东倾先让她吃过药,走前想了想,还是伸出手来帮她掖紧被角,这样才走出去。
接下来的几日林君含一直安静,没有再哭闹,更是没有提及付江沅那个人。她仿佛再度失忆了,所有撕心裂肺的事都已不记得了。每天安静的吃饭睡觉,闲暇的时候在旅馆的后花院中晒太阳,只是太安静了。付东倾每次看着她都感觉惊心动魄,他的心像被人狠狠的撕拧着,她疼,他亦是疼的。
这日下午过来的时候,看到林君含蹲在地上将自己抱紧,下巴抵在膝盖上安静的看地上的蚂蚁。
付东倾走过来,在她的身上投下一片影。问她:“看什么呢?”
林君含指了下,只见那些蚂蚁四处逃窜,慌慌然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就听她缓缓道:“二少,你看,我同这些蚂蚁有什么分别。”
付东倾心中一动,蹲下身看着她,不由道:“你跟他们不一样,你还有我,你的家人和师傅我会帮你找到的。”
林君含侧首望向他,她的瞳孔安静极了,就是这样一滩死水,仿佛再激不起半点儿涟漪。
“我的病既然已经好了,我打算明天就离开,这些日子谢谢二少关照。”
付东倾微微一怔:“这样快?五小姐不再等一等?”
林君含摇了摇头:“我想先去找找我的师傅,我去吉详细班打听过,还没有他的消息,只怕他出了什么事情。”
☆、(001)独自离开
付东倾见她意已绝,劝不下她,只能任由她去。而他按原订计划早该回江城去的,也因此耽搁到现在,实是舍不下她。
便道:“现下乱世,五小姐一个姑娘家去到哪里都不方便,我派两个手下跟着,这样也方便五小姐寻找师傅的下落。”
林君含轻声道:“那我先谢过付二少了。”
第二天一早林君含整理好东西早早离开洛阳城,付东倾来旅馆中送她,灰蒙蒙的雾霭中看着她走下来,几日来消瘦的一张脸也仅剩巴掌大小。只那双大眼睛仍旧十分有神,却是透着冰冷的色泽。就是这样一个女人,才有了一点儿女儿家憨态可掬的模样,转眼又恢复如常。那一双眼明亮亦明亮,却是没有温度的。
亲自打开车门请她上去。
林君含望着他:“二少公事烦忙,就不要送了。”付东倾本来执意,可林君含又是那个倔强的性情,她说不喜欢送别的场景,他也只好作罢。只嘱咐她:“五小姐好生照顾自己,有什么事只管差我的手下去办。在这清州八省的任何地方,也不会吃什么亏。”
“君梦能得二少如此照顾,感激不尽。”林君含眼角轻轻的挑起来。
付东倾神色一晃,不由得想起她醉酒时的模样,那一缕嫣红,从眉梢到眼角,泛着微微的桃花色,风情万众的一个女人。此刻又是那个样子,眼睛微眯着,慵懒典雅得仿佛一只漫不经心的猫,她又将的心肺藏起来了,说不出是好是坏。
他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车门已经关合,司机发动引擎缓缓离开。魂牵梦萦的脸流星一般划闪过去,那点极绚烂的微光就存于他的心里,永不消弭。
抵达车站的时候时间还早,阳光撕破云层,洒下一点耀眼的光辉,只是太微薄了,世界仍旧一片冷清。
林君含握紧手里的箱子,大步向进站口走去。这个城市于她本来就是路过,此一走遥遥无期,可能有生之年都不会再来这里。而她盯着那个远走他乡的口毫不迟疑。
只背影染上一层锋芒,隐隐的泛着红晕,就像夜幕降临时日影的轮廓。而她仿佛追逐落日而去,慢慢融入那片金灿的日光里,眼神冰冷纯净,只是面无表情。
不远处那双眼仿佛无边的暗夜,一眨不眨的盯紧她。最后慢慢归于死寂,深邃的眼底再看不到一点儿光彩与希冀。那样的静寂无边,是种难耐的无望。
付江沅修长的手指慢慢攥紧,想起自己曾经许下的诺言,如若背弃她,定然不得好死。他自己亦知道,自己这样是不会得好死的。而他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仿佛从他的生命里一点点的退离出去,步伐大而坚定,她从来就不是委曲求全的女人。
张孝全看了一会儿,只在一旁道:“三少,何不上前同四小姐打声招呼。”
可是,说些什么呢?他现在还哪有脸面面对她。
他与她注定要在一退一进间彼此错过,到了此刻,他终于向命运妥协了。
斩断凝视的目光,转身道:“回去吧。”
今天他们也要动身离开洛阳城,回到江城去。订婚的日子已经选定了,就要回去筹备两人的喜事。
张孝全默默跟在他的身后,觉是他这样又是何必?
付江沅回南山别墅的时候碰到付东倾,两人一进一出,正碰个正着。
付东倾唤他:“三弟……”
付江沅微微的眯起眼睛看他,他知道这些天都是他在照顾林君含,今早离开还派了侍卫给她。那都是他贴身的心腹,说派出去便派出去了。
若有所指:“二哥还真是有心。”
他还是第一次这样跟他说话,里面的阴阳怪气他不会听不出。却也仅是简单的想,这个女人他放心的或许略有不甘,才不由得恼他。
只道:“四小姐如今失忆了,着实不易。”
付江沅目色沉沉的盯紧他,他是军人,除了服从军令之外,最讨厌背叛。他的薄唇紧紧抿着,渐渐没了血色,仿佛是隐忍什么,最后只道:“日后就劳烦二哥多照顾她。”
那样的无力从四肢百骇生出来,瞬间湮灭所有生息。
付东倾看着他,浑身的戾气尽敛,分明只有伤情,就怀疑之前只是自己的错觉。他哪里有什么气恼在里面?
“三弟……”
付江沅将手一抬,淡淡道:“不用再说了。”他还赶时间,要即刻回到江城去。那边许婉婷已经吩咐人将东西整理得差不多了,直接送到火车专列上去。
付东倾没有再说下去,同样有东西需要整理,就先回办公室去了。
前脚才一进入,后面有人慌慌张张的唤他:“二少,不好了……”
付东倾听那人的声音,心里“咯噔”一声,转首望过来。
那人便道:“五小姐逃走了,属下没能跟得上……”实是没想到她会将人甩下一个人离开,动作敏锐,没入人群中像条鱼似的,眨眼就不见了。几个人忙乱的找了好一会儿,也没瞧见半个人影,证明她是真的逃走了。
付东倾俊眉蹙起,这就是林君含,她绝不平白受人恩惠。哪怕前路艰难,她还是一个人绝尘而去。
那人唤了声:“二少……”
付东倾心理心里十分烦乱,一个字也听不进去。掀起眼皮冷冷道:“马上派人去找,就算挖地三尺也要将人找出来。”想了下,又道:“不要惊动她,找到后暗中好好保护她,要是出了什么差子,全部提头来见。”
不能任她像只蚂蚁似的慌慌然地找不到回家的路,没人知道那一刻林君含同他说起这一句的时候,他的心里有多难耐。这样一个女人,即便傲骨铮铮,也像一朵梅花凌寒开放,散着冷香的同时,亦娇媚异常。他私心里便是这样想,所以不管付江沅说出怎么怨怼的字眼,也只是悄然隐忍。有些不该他懂得,却不能管束住自己的心而真的不去做。
手下见到付东倾神色大变,真是动了火气,即刻应道:“是,二少。”
专列拉响汽笛,一阵轰鸣之后从洛阳城开去江城。
那样短暂的时间仿佛由生到死,极致的痛与乐,这一刻结束了,历经两世一般。前世今天辗转而过,眨眼一瞬间的事,竟如此措手不及。
付江沅靠到床头上,吃了药,那药效令人倍感困奄,只觉得睁不开眼。早上没有吃东西,这会儿胃里一并翻搅着。致使他的脸色苍白,连唇齿上都毫无血色。随着火车“咔嚓,咔嚓……”的前进,那难耐的滋味亦是变本加厉。而他隐忍着一声不吭,仿佛越是痛楚,心中越淋漓欢畅。有些东西魔咒一般在脑海中徐徐回放,他只是不晓得,这一生如此不舍的事情,到了下一世能否残留脑海挥之不去。说到底,也不剩下什么了。
张孝全见他状似隐忍,端着杯水过来。
“三少,你喝点儿水许会舒服一些。”
付江沅抬起手臂将那杯子膛开。
张孝全叹了口气走出去。
没多久付译和许婉婷进来看他,见他合衣躺在床上,面容已经十分憔悴。
许婉婷不由一阵心疼:“江沅,你觉得怎么样了?听张副官说你身体极不舒服……”
付江沅睫毛轻轻的颤,没有睁开眼睛,也没有说话。
许婉婷抑郁的看了付译一眼。
付译心中暗暗叹气,走过来打量他。知道他心中有气,即便随了大家的心意决定迎娶段芳华,想来却是扭着一股劲的。
“江沅,你现在还年轻,有些东西定然是想不开,心中觉得不痛快。可是再过几年,你便慢慢体会我们的良苦用心。”
付江沅蓦然抬眸,那眸中只是荒凉,却无半点儿睡意。他的眼睛本就狭长深邃,这一刻更加令人看不明白,漆黑幽长。
只道:“我既然同意迎娶段芳华,那便是同意了,你们无需再多说什么。我有些累了,想睡一会儿,你们先出去吧。”
他既然肯这样妥协,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付译哪里还敢再说其他,冲许婉婷使了一个眼色,拉着她走出来。
许婉婷抹着泪:“我真是担心江沅……”一出口,即已哽咽。别无他法,现下只盼着付江沅和段芳华早日成亲,或许便能将这个坎渡过去。
付译转首窗外,列车行使飞速,窗外的绿野苍穹极速划闪而过,只在瞳内形成短暂的影,像是一点儿微茫,一下便消失了,抓也抓不住。而他的心中就生出这种无力的感慨,有的时候那么想留住一样东西,发现却怎么抓都抓不住。就想掌中的流砂,抓得越紧,消失得也便越快。
不由喃喃道:“她该会保佑江沅……”
两人都不再说话了,一时间车厢内陷入沉默,只有列车驶动时发现的轰轰声。滚滚闷雷一般直冲天际。
素心觉得女人是种很傻很单纯的生物,哪怕是受了伤害,吃尽了苦头,见到火光的时候仍旧忍不住的想要飞蛾扑火。
本来是想要离开的,最后却不声不响的留了下来。
一连几日的时间过去了,住在修缮完全的祖屋里,有的时候一觉醒来,看窗外的阳光,由其是午后,那样的恍惚就仿佛还是许多年前。
门前的路尘土飞扬,村里的几个野孩子吹着柳枝做成的口哨,呼啸着飞奔过去。只要一推开院门就能看到,然后加入到那样的阵列里,跟着一群不大不小的孩子,也不管自己能否跟得上,只一路呛跟前行。
“阿宁……”
她听到有人这样唤她,穿上鞋子走出来。
见到是王思敬,嘴角不由浮起一个笑嫣。抬手抹了一下耳畔的碎发,问他:“修文呢?”
王思敬便说:“在家里睡着觉,我想去镇上买些东西,就想让你去帮我看一下修文,只怕他醒来是要哭闹的。”
素心一口应承下来,几日来和王修文已经很熟悉了,时不时帮王思敬看着,短短几日也便生出一种情愫来。小家伙十分懂事,比一般的孩子要老成许多,即便调皮,却不让人觉得吵闹。而她私心里总是想,若跟这个孩子走得近了,跟他也便近了一分吧?
她看着王思敬,心中默默的想着。又道:“我正要让你帮我捎些东西回来,想做两件衣服,你帮我捎些素色的布回来。”
王思敬听她嘱咐了颜色和材质,便出发了。
王修文睡醒的时候家里没有人,他坐在床上叫了两声,没人应他是有一点儿委屈的。巧云在的时候,只要他睡着,都是守在跟前寸步不离。小孩子醒来的时候最怕见不着人,那种茫然是会令他心生恐惧的。他坐在那里安静的掉下两滴泪来。
素心一进来,就看到他坐在床上抹眼泪,唏嘘的、了一声,过来抱住他的肩膀:“修文怎么哭了?姑姑不是在这里。”
王修文嘴巴无声的瘪了瘪,小声讷讷:“我想妈妈了……”
虽然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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