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镀金岁月-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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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实际上,大大出乎她意料的,这的确就是路易莎小姐的道歉内容。
听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她以极度诚恳的语气——至少表面听起来如此——说着自己此前猜想根本不可能从她口中蹦出的字句,伊莎贝拉恍惚间几乎以为自己成了反面版本的基督山公爵夫人——这是最近为了锻炼她的法语,康斯薇露推荐给她看的一本小书——无需任何手段与精密的安排,甜蜜得不可思议的报复像偶然翻出的中奖彩票一般摆在她的面前。伊莎贝拉敢打赌,不得不向她道歉的路易莎小姐心中此刻的羞辱与痛苦绝不会亚于自己前一晚忍受她与公爵的流言时的感受。
看着她低下头去,以卑微的语气说着“请原谅我,公爵夫人”时,尽管知道这说不定又是她企图用来拉拢自己丈夫的手段,尽管知道这说不定是公爵付出了什么惨痛代价才为自己换来的一幕,尽管产生的想法以现代标准来说十分地政治不正确——伊莎贝拉仍然罪恶地,偷偷地,不可抑制地产生了巨大的快感,比一口气吃下十颗比利时巧克力还要能给她带来强烈的满足感,几乎能够完全冲淡昨晚发生的一切给她带来的挫败与失落,畅快淋漓得几乎有些不真实。
有那么一二刻,差点便按捺不住的伊莎贝拉甚至产生了某种冲动,想问问公爵究竟跟她说了什么,或者说做了点什么,才让她苦苦地在小会客厅干坐着等了自己两个小时(安娜的原话),只为了向自己说几句在场任何一个人都知道不可能是真心的道歉。
假设这是公爵隐晦地向她做出的补偿的话,伊莎贝拉心想,也许是这一刻心满意足之下产生的错觉,但是此时她倒是不介意放下一部分对他的怒气。
但她更想做的,是将自己脑海中冒出的上千个想法,思绪,评价,感受,等等等等,与康斯薇露分享。
然而,知道她想要独处的伊莎贝拉也只将这一渴望忍耐在自己心中。一切愉悦都必须被她压制在那个康斯薇露无法听到也无法感受到的角落——只要超过那个范围哪怕一毫米都能引来排山倒海般的愧疚感,就像在与朋友共同减肥期间悄悄买回家独自享用的汉堡与薯条。她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突然让康斯薇露如此难过,到了要完全避开自己,甚至不愿意与自己沟通的地步,但是她还是不得不尊重她与康斯薇露之间的界限,尊重她的**和意愿——
尽管她的消失使得伊莎贝拉感到自己一个上午都仿佛在跟无数的荒谬对抗,这其中也包括不知为何一再坚持让她将早餐吃完才肯让她离开房间的安娜。
倘若说有什么令得她身边发生的一切更加不真实,更加让伊莎贝拉感觉自己仿佛穿越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中的话,那便是当一名慌张的女仆前来向她报告准备离去的路易莎小姐在穿上大衣时,被袖子里夹杂的陶瓷碎片划伤了手臂的时候了。
她迅速赶了过去——却发现安娜已经将路易莎小姐转移到了楼下。“血迹是很难清洗的,公爵夫人,”事后安娜漫不经心地向她解释着,“无论将路易莎小姐安排在任何一件房间,都不过是在增加女仆们本来就已经极其繁重的工作量罢了。更何况,在楼下还有助于汤普森太太迅速帮她包扎,也不需要惊动任何客人,造成不必要的恐慌。”
她的反应比起楼下看到浑身是血,昏迷不醒地被男仆抱下来路易莎小姐而吐的吐,晕的晕的女仆们而言实在是太冷静了,伊莎贝拉那时心想,然而或许也只有保持冷静的安娜才能给出让她无法反驳的理由,但她的冷静也给了伊莎贝拉一丝细微的悚然。
被汤普森太太简单处理了一下以后,路易莎小姐便迅速地被早已等得不耐烦的马车夫送去了切尔滕纳姆医院。伊莎贝拉瞥到了一眼伤口还未完全被绷带包裹时的模样——那是从掌心一直蔓延到小臂的一条细长又极其骇人,血肉模糊,几乎深可见骨的割伤所幸的是没有切伤任何主要的血管,留下来照顾爱德华的一名护士也帮着汤普森太太一同包扎了,她向伊莎贝拉再三保证那伤口虽看着恐怖,但实际上不过是较为严重的皮肉伤而已。
事后,经过检查,汤普森太太发现罪魁祸首是从外套袖子接缝处扎进去的一块极小但十分锋利的陶瓷碎片,正好在接近手肘的位置。如果不是刻意地将大衣袖筒剪开来检查,也难以发现。由于男仆将外套递来时,手臂穿过袖口是如此自然而又迅速的动作,伊莎贝拉可以想象毫无防备的路易莎小姐在意识到剧痛的同时,她的手臂已经完全穿进了大衣,她下意识的缩手只让那碎片在原来的伤口上又划下了更深的一道。据男仆说,当时路易莎小姐才尖叫了半声,便昏迷了过去,不知是被霎时间涌出来的大量鲜血吓的,还是痛的。
即便发生了这样的大事,康斯薇露却仍然对伊莎贝拉试探性的呼唤听而不闻。
汤普森太太自然马上去调查了意外发生的原因,但是真相却简单的出乎人的意料——昨晚,当安娜帮忙整理着衣橱内的大衣时,刚好一名端着满满一托盘需要送到楼下清洗的茶杯茶壶的女仆从她身边经过。安娜本想让对方给汤普森太太带一个口信,却没想到女仆走到安娜身边时不慎滑了一跤,满托盘的瓷器全都摔了个粉碎,更不要说她摔倒时还拽了一把安娜,以至于衣橱中那不堪重负的木杆断裂,使得大衣全都掉在了一地的瓷器碎片上。
“那块碎片想必就是这样嵌进去的,”等路易莎小姐被送走后,主动来向汤普森太太解释的安娜如是说道,在她身旁,那个打碎了茶杯茶壶的年轻女仆已经吓得哭了起来,生怕伊莎贝拉或汤普森太太会立刻解雇她,“这只是一个意外,汤普森太太,几乎所有的陶瓷碎片都只是附在大衣的表面而已,我与莎莉两人已经用刷子仔仔细细地整理过那些大衣了——可是路易莎小姐的外套全是皮毛,只用刷子轻轻拍打是看不出那枚陶瓷碎片的——您必须承认,没人会料到可能性如此微乎其微的事情竟然会发生。我本来想向您承认那些瓷器都是我摔坏的。但昨晚发生了爱德华先生的意外,您因此忙得团团转,我一次也没能在楼下找到您,好跟您谈谈这件事。”
安娜解释得极为诚恳——该说伊莎贝拉从未见过她如此认真的模样——而一旁的女仆则是无论汤普森太太如何呵斥劝说也停不下自己的眼泪。场面一度极为混乱,汤普森太太不得不跑进跑出地安抚其他受到惊吓的女仆,无法静下心来好好思考。最后,伊莎贝拉只得建议汤普森太太将这件事故转交给公爵处理,由他决定是否要对安娜以及女仆做出惩罚。
“就这么办吧,公爵阁下的确得被立刻通知。”汤普森太太当时叹了一口气,说道,“算你们两个姑娘好运,那枚碎片没有割破路易莎小姐的动脉,否则你们现在面临的可就不是解雇的可能性,而是谋杀的起诉了!上帝知道,这座宫殿可承受不起又被警察带走我们的女仆。”
“是的,我猜我们的确运气很好。”
安娜淡淡地回答着。
只是,在这之后,回到楼上的伊莎贝拉总觉得自己每一脚都仿佛踩在棉花糖上一般——若说这件事是人为,这个世界上能为了自己一时受气而狠绝地干到这份上的人,伊莎贝拉想不出来任何一个,即便是康斯薇露也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然而,若说这件事只不过是个巧合,伊莎贝拉便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该去赌赌马,或者玩玩扑克——看起来,今日上帝与运气都站在她的身旁,甚至复仇女神也选择助她一臂之力——尽管伊莎贝拉从未想过要让路易莎小姐受伤,但她难以不把这件事看作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的一个例子。
这种感觉到了中午则愈发强烈起来。
等伊莎贝拉处理完路易莎小姐的意外,又询问了爱德华的状况——她仍然不能去探望对方,因为医生希望他能获得尽可能多的静养时间——紧接着又处理了好几件宫殿内的事务之后,就到了午餐的时间,赶回去更衣的伊莎贝拉甚至迟到了一些。由于午宴无需像晚宴那般正式,按照伊莎贝拉原定的计划,若是天气不错,那么女士们将在布伦海姆花园中来一场野外用餐,将餐厅留给男士们的威士忌,雪茄,以及政治——当伊莎贝拉匆匆忙忙地来到花园里已经摆设好的餐桌旁时,大半的女宾都已经入座了,令她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是,昨天她特意摆放出的几份刊登着博克小姐所写文章的,然而却无人问津的报纸,此时正被几名贵族夫人抓在手中细细地着。
“公爵夫人,您来得正好,”已经被几名美国女继承人包围的博克小姐在桌子的另一头向她挥了挥手,高声喊道,表现得就像此刻她口中的话题一直都是被邀请来的宾客所在意的重点一般,“这些可爱的小姐们想知道那位富有真知灼见的乔治·斯宾塞…丘吉尔先生在哪,为什么他没能来参加我们的晚宴。她们有一些关于妇女投票权的建议想要跟他分享分享呢。”
康斯薇露,昨晚发生的一切难道都是我的幻觉吗?她禁不住在心中低声问着,但她只迎来了一片沉默。
听到博克小姐的叫喊,有几位贵族夫人也抬起头来看向伊莎贝拉,脸上的神情分明说明她们也同样好奇这个问题的答案。
谨慎起见——尽管博克小姐那勾人的双眼中隐含的神色分明是在暗示伊莎贝拉大方地承认自己就是乔治·斯宾塞…丘吉尔的事实——但伊莎贝拉不敢保证好不容易在这帮来宾中引起的注意力会不会因为那些言论来自于一个女人而丧失,因此她避开了博克小姐的目光,干笑了两声。她唯一记起抑或说知道的斯宾塞…丘吉尔家族的亲戚便只有温斯顿曾经提到过的那个当了战地记者的姑姑,眼下只能祈祷在场的英国贵族不会对他人的族谱了如指掌。
然而,再一次,十分不真实地,幸运再一次眷顾了她。
“我只知道伦道夫的姐姐很早以前便搬到了国外居住,倒是不知道她原来还有一个孩子,”最有可能知道伊莎贝拉是在撒谎的伦道夫·丘吉尔夫人在她解释完过后便开口了,从神色上看,倒不像是她在帮伊莎贝拉解围,倒颇像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一点似的。博克小姐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向伊莎贝拉快速而小幅度地做着许多她根本看不懂的手势,但此刻她无法向对方解释更多,只得在给予了一个安抚的笑容过后便在男仆拉开的椅子上落座了。
“为什么大家突然看起了报纸上博克小姐所写的那一篇报道?”刚坐下来,伊莎贝拉便迫不及待地向她左手边的伦道夫·丘吉尔夫人打听道,一大半是因为她的确十分好奇,另一小部分则是为了避免对方继续纠缠在马尔堡公爵的姑姑怎么突然多了一个孩子这个问题上。
“一部分的功劳,我会说该归那位博克小姐。她整个早上,就如同兀鹫盯着几块可怜巴巴的腐肉一般围绕着那些年轻的美国女孩打转——不夸张的说,恐怕已经有两个女孩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了——但是她的确让那些脑子里除了男人就是帽子的女孩提起了一点儿对妇女权益的兴趣。而你是知道的,无论这帮年轻的女孩想要讨论什么,那些渴望讨好她们从而得到她们的嫁妆的年轻英国勋爵们就得附和着说什么。所以,在年轻人中间,那篇报道已经成了今天早上唯一的话题了。你真该看看男孩们绞尽脑汁地想要从这个话题中挑出一点能够引起女孩子们注意力的内容时的愁眉苦脸,简直就像他们的父亲试图证明自己裤子里的确有点什么时一样绝望。而另一方面,博克小姐嘛——嗯,她写了那篇报道,所以你该知道她能让那些男孩们看起来有多么的一败涂地。”
伦道夫·丘吉尔夫人悄声回答着,她低沉悦耳的声音会不知不觉地让听众沉迷进去,被言辞中的风趣犀利所吸引——伊莎贝拉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有那么一瞬间,对方的话语让她暂且忘却了整个早晨如同梦游一般的不踏实感,而是全身心地沉浸入了描述中的那个滑稽场景。这是她与温斯顿·丘吉尔的母亲的第一场正式谈话,伊莎贝拉突然意识到,她一直把对方视为威尔士王子的情妇,却忽略了对方更加伟大也更应被认知的成就——这个了不起的女人养大了英国有史以来最伟大的首相之一。
“那另一部分呢?”她也悄声问道。
“而另一半功劳,我会说该归阿尔伯特。他亲自来见了我,德文郡公爵夫人,以及兰斯顿夫人,希望我们能够将这次的慈善宴会的话题带回正途——就这一点而言,他说不定也与博克小姐有了同样的一段对话——他十分诚恳地向我们三个解释了这场宴会对于你来说的重要性,态度认真得堪比一名勤勤恳恳的小学教师,正与他班上三个最调皮的孩子来一段严肃的对话一般。我不得不承认,康斯薇露,谁都不会料到你的确想要通过这场宴会为那些可怜的孩子们做些什么,没有哪个公爵夫人会去做你现在正在做的事情,慈善只是她们用以彰显自己不是成天研究巴黎最新出的帽子样式,无所事事的贵族妇女的证明罢了——因此,谁都以为这不过是一场,嗯,什么目的都有,做媒,贿赂,勾结,交易,然而唯独没有慈善的,就跟任何其他英国贵族举办的慈善宴会一样的宴会。我们都感觉糟透了,亲爱的,而且也很抱歉,阿尔伯特解释了你这段时间以来为了这场宴会的付出,以及你多么地在乎它的成功——噢,我只要一点就好,谢谢——”
伦道夫·丘吉尔夫人转向了正端上头牌菜的男仆,趁着这个空隙,伊莎贝拉得以去思考对方的话意味着什么——她仍然生活在这个残酷而又冷漠的世界当中,唯一不同的是有人正努力地让她的处境更为温暖一些,让她误以为一夜之间,似乎从未眷顾过她的幸运与神明突然之间注意到了她小小的身影。但实际上,这一切不过来自于一个男人的愧疚。
康斯薇露,你听到了伦道夫·丘吉尔说的话吗,康斯薇露?她激动地在内心呼唤着对方。康斯薇露——康斯薇露——
但她仍然没有回应,只有隐约而微弱的情绪波动让伊莎贝拉知道她还在,隐藏在某个花园的树丛中,不愿出来见她。
她突然记起了早晨康斯薇露对她的告诫,视线忍不住向不远处的玛丽·库尔松飘去,后者正与一旁的艾德娜有说有笑,举止十分正常。伊莎贝拉简直无法想象这样的她竟然会做出伪造自己的字迹而写信给威尔士王子这样恶毒的事情,也完全不理解这样的行为能为她带来怎样的好处,倘若说她这么做是为了毁掉公爵的政治前途,而她只是这个达到这个目的的过程中不幸牺牲的一枚棋子的话——库尔松勋爵已经拿到了本该属于她的丈夫的职位,成为了新一轮政界的宠儿,每天从伦敦送来的报纸总免不了要提起他的名字,预测着他未来可能取得的光明成就。在这种情况下,为什么玛丽·库尔松还想要陷害公爵,抑或是她自己呢?
也许这只是康斯薇露的猜测,她安慰着自己,也许她并不确定这一点,毕竟她从早上开始就什么也没说过——
噢,我很确定。
康斯薇露冰冷的声音突然在她心中响起,吓了她一大跳。还没等伊莎贝拉能说什么,就听见安娜的声音突然在她后脑勺处响起,不消说,这又让她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公爵夫人,”安娜用细微得只有伊莎贝拉一个人才能听清的声音轻声说道,“亨利·欧文爵士让我来告诉您,他们才刚刚得知,一名主要演员——似乎是因为家中有什么急事而没有与整个剧团一同前来——在前来的路上出了事故,没有办法登台演出,今晚您预定的即兴喜剧可能不能如期上映,他想知道您要怎么处理这件事。”
“出事了?怎么会出事?”伊莎贝拉不解地询问道,不安犹如无数只八腿蜘蛛窸窸窣窣地爬上她的脊背——
“听说,是在前来的路上与一辆马车相撞了。”安娜说道,“他们一直没有等到这名演员的到来,今天早上派了一名男仆去探查才得知这个消息——”
伊莎贝拉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猛然扭过头向玛丽·库尔松看去,这一次,后者察觉到了她凌厉的视线,抬起头来,遥遥向她盈盈一笑,微微举起手中的白葡萄酒杯,以示敬意。
那笑容让她不寒而栗。
第103章 ·Consuelo·
詹姆斯还活着。
康斯薇露花了很久才意识到这句话背后的含义究竟是什么。
在这期间; 伊莎贝拉似乎与她说了一些什么; 可她根本没有听到,只是在听到玛丽·库尔松的姓名时下意识地应了一句。
她任由跑来跑去的伊莎贝拉把她从一个角落拽到另一个角落,她只求将自己隐藏在伊莎贝拉看不见自己的地方,无论那是烟囱; 人来人往的走道,还是台阶的中央——
她只能听见自己的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一个词。
一个极度肮脏下流的粗口,来自伊莎贝拉的教导。
仿佛出自于本能一般。
他妈的,他妈的; 他妈的。
她永远也想不到这样一个词,不说从自己口中; 竟然会从自己的思想中蹦出; 将她从那些古典著作中所有学到的极尽优雅复杂之事的形容词全都挤到大脑边缘,表达着唯有这样粗鄙才能痛快发泄的情绪。
就像她永远也想不到詹姆斯竟然还活着。
康斯薇露起先以为这是一个笑话; 一个恶作剧; 一个路易莎小姐用来挽回公爵的拙劣手段——詹姆斯怎么可能还活着; 他的尸体被警察从宾馆中抬出; 三个证人——旅馆老板; 酒馆老板,还有另外一个房客——证实了那个还穿着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时的宽松白色上衣; 浅棕色长外套与黑色长裤的年轻人就是她的詹姆斯,更不要说警察后来还在他的口袋中翻出了所有属于詹姆斯的证件,在房间里找到了他的帽子,以及镶嵌有自己相片的银挂坠; 后来被赶来安葬双亲早逝的詹姆斯的一位远房亲戚卖掉,用以给詹姆斯办了一场康斯薇露并不允许参与的葬礼。
她突然无声地笑了起来。
康斯薇露,你是一个多么愚蠢的女孩啊。
她在心中想着。
那具被警察抬出的尸体并没有面庞,她听到厨房里的女仆小声议论着这一点——左|轮|手|枪的威力像打碎一盘子馅饼一般崩开了那张原本英俊而又温柔的五官。因此那可以是任何人,可以是一个为情自杀的可怜小伙子,可以是詹姆斯找来的无辜牺牲品,只要身高与体形相仿,詹姆斯便能轻易地将自己的身份转嫁在他的身上,顶着另一个名字,在另一个城市开始一段新的人生。
而她从未想过这个可能性。
因为她从未想过自己深爱的男人会选择背叛与抛弃自己。
他原本该带着自己逃跑,他原本该是自己脱离剩余无爱而又孤寂的一生的门票。
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
只要用脑子想想,就会知道路易莎小姐绝不会在这种只要轻易查证便能知晓真假的事件上撒谎——尽管康斯薇露不知道她是如何打听到的——甚至她说不定已与詹姆斯见了面,亲自询问了他,得知了所有自己都不曾得知,也不可能再活着亲耳听到的真相。
全世界都知道康斯薇露·范德比尔特为了詹姆斯·拉瑟福德的死亡而悲痛不已。
全世界都认为詹姆斯·拉瑟福德是被康斯薇露·范德比尔特的父母逼死的。
他也知道。
而他选择了抛弃沉浸在悲痛与愧疚中的自己,选择了隐名埋姓,选择了消失。
为了躲债,为了逃避,为了数不尽,也许合理,但永远不可能被她原谅的理由。
不知他倘若果真在报纸上读到自己自杀的消息,内心又会有什么感受?
这就是她相信的伟大的爱情,这就是她自杀的理由。
一个懦夫。
一个他妈的懦夫。
可如今她连对此大哭一场都做不到。
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
她死去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她如今存在于世界上的意义是什么?她此刻又算什么?她日复一日地注视着那张褪色照片上的英俊面庞的意义又是什么?
康斯薇露·范德比尔特死了,可康斯薇露·范德比尔特又还活着。
因此无人会思念她,无人会记得她。
她茫然地想着。
康斯薇露——康斯薇露!你难道听不到我的声音吗?醒醒!醒醒!你的即兴喜剧出事了!我需要你,康斯薇露!这是你的戏剧!康斯薇露!康斯薇露!康斯薇露!
伊莎贝拉几乎能称得上震耳欲聋叫喊突然在她心中响起。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伊莎贝拉,我已经说过了——
这是你的戏剧,康斯薇露,这是你的剧本,我没法做任何决定!
为什么不能?你难道不就是康斯薇露·范德比尔特吗?你难道不是公爵夫人吗?你完全可以做出任何你认为合适的决定。
她心灰意冷地说着。
如今她不过就是被绑在了自己躯壳旁的一个工具箱罢了,是的,伊莎贝拉不再这么看待她了,她的确可以说自己是对方最好的朋友,但也改变不了她现在的存在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这一点。
她把自己的死亡当成了某种逃离悲惨的手段,实际上只让她来到了一个更加可笑荒唐的世界,不仅活着的时候康斯薇露·范德比尔特就是一个既愚蠢又懦弱的女孩,即便是个鬼魂,她也极其失败。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还在某处活得好好的懦夫。
他妈的!他妈的!去他妈的!
我没法做出任何决定,康斯薇露,因为我是伊莎贝拉,而我写不出这样漂亮的剧本。她听见对方这样平静地回答着自己。我知道你想一个人静一静,但你必须知道这些事情,有一个主要演员他没法——
詹姆斯没有死,伊莎贝拉,你听见了吗?他没有死,路易莎小姐今天早上告诉公爵的,我听到了。
她打断了伊莎贝拉的话,说得几乎语无伦次,她不知道自己想要表达什么,这一刻,康斯薇露只想安静地从这个世界被抹去,就像其他死去又没有留下灵魂的人类一样,坠入无尽的黑暗之中,她不需要天堂抑或地狱,只要有谁能让她从这一切解脱——
你确定这是真的吗?
我确定。
我很抱歉,康斯薇露。
几秒种后,伊莎贝拉低低的声响传来,这说明她能理解这个消息对自己而言意味着什么,而这对康斯薇露来说就足够了,她不想与她讨论这件事,她不想与任何人分享自己此刻的感受,她只想一个人安静一会。
伊莎贝拉的话语继续了下去。
但是,我仍然需要你做出一个决定,康斯薇露。当然,如果你因为这件事而不愿再在意这场戏剧的演出,慈善晚宴的成功与否的话——
伊莎贝拉!该死的,她是故意的。
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完全对那场由自己编排的即兴喜剧弃之不顾。
愤怒又无奈地想着,康斯薇露从她的藏身点飘了出来,来到了伊莎贝拉身边,与她一同注视着在前厅中搭建的舞台,所有的演员此刻都站在台上,小声地议论着什么,而几名男仆和女仆忙碌地搬运着道具,舞台几乎已经被架设完毕了,所有一切设置得就跟她的想象一样,只等着出色的人们在其中讲述他们的故事。
只是,没人会想要演绎一个没有勇气改变自己人生的千金小姐因为一个懦夫而自杀的故事。
你需要我做出什么决定?她没好气地问着伊莎贝拉。
那个原本预定要出演乔治·斯宾塞…丘吉尔角色的演员无法赶来了,记得那个与莱特先生,路易莎小姐及她的未婚夫的马车相撞的年轻人吗?那就是我们的演员,他现在带着四根折断的骨头在切尔滕纳姆医院中与路易莎小姐为伴呢——说到这个,一会你一定得跟我说说玛丽·库尔松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现在觉得这场意外说不定也是她亲手导致的——说回来,因此,亨利·欧文爵士想知道接下来的剧情该怎样进行下去。
那就砍掉这个角色。康斯薇露不耐烦地说道,转身就想离开。反正他本来也不在最初的剧本上。
“亨利·欧文爵士,您觉得我们能让奥黛丽女扮男装饰演乔治·斯宾塞…丘吉尔吗?”康斯薇露才飘开不到3英尺的距离,就听见伊莎贝拉大声冲着舞台大喊着,她禁不住转过身去,同时在心内喊道:
不能让奥黛丽饰演乔治·斯宾塞…丘吉尔!奥黛丽的角色远远比他重要得多——
“您确定吗,公爵夫人?”亨利·欧文爵士狐疑地看着她,内心显然有着和此时的康斯薇露一样的想法,但伊莎贝拉就像没听到她所说的话一般,点了点头,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我确定,亨利·欧文爵士,事实上,我认为您还可以在第二幕的前半部分安插进一只鸭子——”
“一只鸭子,公爵夫人?为了什么?”
“喜剧效果,亨利·欧文爵士,您是即兴喜剧的大师,您肯定知道在那一幕安插进一只动物将会有多么地滑稽,是吗?”
亨利·欧文爵士挑起了眉头,张大了嘴,看起来完全困惑了。而康斯薇露则飘到了伊莎贝拉与他的中间。你在干什么?她不解而又不满地问道,这部戏剧根本没有必要安插一只鸭子,我们的目的是用喜剧的形式传达沉重的思想,一只鸭子只会转移开大家的注意力——
这么说你仍然在乎这部戏剧,而这就证明,你还活着,康斯薇露。伊莎贝拉打断了康斯薇露的话,目光从亨利·欧文爵士脸上移下,与她对视着,这是一个大胆的决定,因为这让她看起来就像注视着半空中发呆一般,而她的话则让康斯薇露愣住了。
我知道得知詹姆斯还活着的消息会让你有怎样的感受,康斯薇露,我知道你多半觉得自己的自杀毫无意义,多半觉得自己付出的爱毫无意义,多半觉得此刻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你被背叛了,被抛弃了——但是,康斯薇露,你还活着,而这部戏剧就是你还活着的证明。
“公爵夫人?”
亨利·欧文爵士出声喊了一声,他身后的演员都聚集了过来,个个都拿着古怪的眼神瞟着伊莎贝拉,但她不为所动地执着地注视着康斯薇露。
别试图安慰我了,伊莎贝拉。我知道我已经死了,活着的不过只是这个名字罢了。如果你真的理解我的感受的话——
我真的理解。伊莎贝拉坚定地说道。而我会证明给你看的,跟我来。
她跑上了舞台,沿着舞台后方走了两圈,康斯薇露不明所以地随着她飘来飘去——从亨利·欧文爵士以及他的那些演员脸上的略有些怜悯的神情来看,康斯薇露都能猜出他们一个个的脑袋中都在想些什么——天才总是免不了有些疯疯癫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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