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镀金岁月-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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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马尔堡公爵离开书房前对伊莎贝拉说的最后一句话。
  然而伤害已经造成,并且无可挽回。
  从那以后,伊莎贝拉便陷入了低落之中,康斯薇露也被迫要跟着一遍又一遍地与她在内心重温着公爵说过的话,以及那些字句在伊莎贝拉内心激起的仿佛是被一把钝斧子当成磨刀石一般砥砺的痛楚。
  11月13号,纽约镜报上刊登了一篇由威廉发表的简短声明,再度重申马尔堡公爵夫妇的婚姻的确是建立在自由恋爱的基础上,不存在任何交易,并斥责了不实报道对于这对新婚夫妻的伤害——这篇不痛不痒的声明所起的效果微乎其微,艾娃写来的信表明,大街小巷的人们仍然津津有味地讨论着这场婚姻如何是一场划算的交易,以及猜测公爵夫人的迟到是否因为试图与艾略特勋爵私奔,午夜独自酗酒的公爵是否因为自己好友与妻子之间的私情而感到心烦意乱。
  报纸与信件都在艾娃号停靠于加拿大的布雷顿角岛时送上船来,那时尽管已是13号的深夜,为了能转移伊莎贝拉的注意力,康斯薇露还是建议她要求安娜将它们拿了过来,而不是等到第二天吃早餐时再看。
  “为什么威廉不采取我的意见呢?”
  看完信件和报纸以后,伊莎贝拉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在她与康斯薇露的讨论中,她一直认为那个将纽约周报这家刊物买下并全面控制这家报纸所能刊登的信息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因为这不是2018年,人们只要拿着那个叫做手机的事物就能知道任何角落发生的事情。人们更喜欢一个童话泡沫被戳破的故事,而不是看一个泡泡怎么费劲地修复自己。”康斯薇露耐心地向伊莎贝拉解释道,“收购报社,收买撰稿人这些行为固然能一劳永逸地解决一切流言的源头,但那样的行为太高调也太心虚。在这个时代,更重要的是处理事情的态度,而非证明清白的证据。我想马尔堡公爵一定也是因为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才让我的父亲来处理一切的。”
  “有时我真怀疑你到底是站在我这边的,还是站在马尔堡公爵那边的。”
  伊莎贝拉嘟囔了一声。
  “有时候我真怀疑你究竟是十六岁时去世的,还是六岁就去世了。”康斯薇露笑着回敬了一句,往常必然会反唇相讥的伊莎贝拉却意外地沉默了下来,脸色也变得黯淡了。
  “我想念原来的世界。”过了很久,她才闷闷地环抱着自己的手臂中挤出了一句话,“至少在100多年以后的那个年代,我能清楚地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做了蠢事。至少在那个世界,我绝不会被人们视为一个小丑。”
  康斯薇露自然知道伊莎贝拉为何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尽管相处时间只有三个月,康斯薇露却敢说自己对伊莎贝拉的了解或许在某种程度上比她前一生的父母更甚。她很早就意识到了伊莎贝拉从一百多年以后的世界所带来的这些格格不入的特征将会如何呈现在与她出生在同一时代的人的眼中,但她过去并不想阻止伊莎贝拉以她自己所能接受的方式活在1895年——这个接手了她的不幸人生的女孩从一开始就被剥夺了许多选择,她不想进一步压缩伊莎贝拉有限的自由空间。
  或者说,康斯薇露现在逐渐地意识到,那或许只是一个借口,一个让她能问心无愧于逃跑以前她实际上对伊莎贝拉的漠不关心,她那时指责伊莎贝拉不过将自己当成一台移动空调,一本随身的法语字典和19世纪万事通,但实际上她才是那个只把自己当做这些事物的人。
  她怎么也想不到由此而带来的后果竟然会成为能够真正伤害伊莎贝拉的事物。
  与伊莎贝拉的智商和坚韧不相称的天真稚嫩并非毫无来由,康斯薇露早在她第一次讲述那个叫做《纸牌屋》的电视剧集内容时就发现了,但直到她们从第五大道的660号逃出,伊莎贝拉为此而思索逃跑计划时康斯薇露才真正想通。她终于明白,那些在一个小小屏幕背后上演的虚拟故事是大部分时间只能待在医院里的伊莎贝拉唯一能认识这个世界的方式,剧集中浅显的,只为了剧情而服务的人情世故是她用以与人交往的模板,编剧为了能让自己作品与众不同而绞尽脑汁想出的独特情节则是她用以处理现实中各种突发情况的主要指导。伊莎贝拉触摸到了那些人为构思下所呈现的片面,便以为自己看到了未来社会的全部。从康斯薇露最初认识伊莎贝拉起,所有后者能够拿来类比人生的便只有那些影视剧集。
  她没有丝毫真正的生活经验,甚至受到的教育也非常有限。
  她就像一张白纸,不过潦草地画了几笔儿童的简笔画,便被迫要在画廊中展出,与其他成熟的画作一同接受来自现实的残酷批判。
  在2018年,那是可以接受的,康斯薇露从前一直以为那是因为社会变得更为宽容了——毕竟从伊莎贝拉的讲述来看,那个世界甚至能友好接受愿意通过手术而将自己的性别转变的人,这已经让康斯薇露惊诧无比了——后来,她总算醒悟过来,那不过是因为在伊莎贝拉的上一人生,她只要能继续呼吸,便是一个奇迹,没有人会计较她小小超出常理的夸张行为,没人会在意她过分耿直的性格,甚至没有人会去想她16年来的人生观念是如何被塑造的。
  一声细微的啜泣突然响起,将康斯薇露思绪拉回到了现在。
  伊莎贝拉仍然紧紧地用四肢缠绕着自己,她的视线落在了玻璃后遥远的海平线上,窗外,大西洋正在温柔的月色下平静地沉睡着,偶尔翻腾着浅浅的浪花,叫人分不清那不过是大海稍重的呼吸,还是一条路过的鲸鱼,眼泪像盛着加了冰块的威士忌杯壁上接连滑落的水珠,从伊莎贝拉深棕色的眸中流出,逃逸进蕾丝睡衣之中。
  “我以为在一百年前的世界活下去会很简单——至少比我出生的那个年代容易,”像梦呓一般,伊莎贝拉小声说着,“虽然没有网络也没有随着先进技术带来的一切便捷,可至少在1895年,我不需要考SAT,我不需要思考我未来要上什么大学,选什么专业,找什么工作,在哪里定居,买什么样的房子,与一个怎样的人成家立业,生几个孩子——我也许只拥有短短的16年,然而假设我能活下去,我总会遇到这些压力——但事实是,比没有压力更加糟糕的是,我不知道自己是谁,康斯薇露,我不能成为你,可我也不能继续当伊莎贝拉·杨,我试图找到一个平衡,那却让我成为了一个小丑。”
  康斯薇露在伊莎贝拉的身边躺了下来。
  “那么,你想成为谁呢?”她问道。
  “我似乎没有任何选择,康斯薇露,”伊莎贝拉扭过头来苦笑着看着她,“假如你还记得的话,我如今已经是马尔堡公爵夫人了,有了责任,义务,什么的,这个是跳不掉的,不是吗?”
  “那的确是真的,但从来没有一个美国女孩成为过马尔堡公爵夫人也是真的。”康斯薇露说,“这意味着,没人能说得准你一定要成为怎样的公爵夫人,没人能拿着一个已有的前人标准来要求你——如今你是个身份尊贵的已婚妇女,大部分社会对女性的限制都不再对你适用,尽管可能还有一些贵族的游戏规则要遵从……”
  “是啊,”伊莎贝拉阴沉地接了一句,“就是那些游戏规则让我看起来像个幼稚无知的傻子。”
  “那就打破它,那只是一个默认的游戏规则,又不是被刻在玄武石岩上的法律①。”康斯薇露不以为然地说道,过去的她是完全无法想象能说出这种话的自己的,“几十年前,娶一个美国平民女孩在英国贵族眼里简直是天方夜谭,但如今也成为了可接受的常态。最重要的是,伊莎贝拉,如果你不能在这个时代做自己的同时又避免被人认为是一个愚蠢而幼稚的无知少女,也不能继续走康斯薇露·范德比尔特的老路,那你至少可以决定马尔堡公爵夫人将会是一个怎样的人。”
  “也许我会成为那个令离婚为上流社会所接受的,真正改写了规则的公爵夫人。”伊莎贝拉眼前一亮,兴奋地转身趴在康斯薇露的身边,说道。
  “也许你不仅仅只能在餐桌上发表一些肤浅的言论,你可以亲自在威斯特敏宫与那些上议院的勋爵们争辩,说不定历史也会因此而改变。”康斯薇露想象了一下伊莎贝拉也成为了那副著名油画《斯特拉福德的审判》中的一员,不由得笑了起来。她一直都很好奇历史是否真的能被像伊莎贝拉这样存在人为的改变,尽管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以来她都怀疑是否只有伊莎贝拉那样几乎对历史一窍不通的人才能回到过去的年代。
  “这些想法的确很不错,”伊莎贝拉刚刚燃起火苗的双眸倏地又垂头丧气地移开了,“但如果——我是说,当我尝试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我又成了一个天大的笑柄,而我还自以为自己真的在做些什么了不起的事情,那么——”
  “那么,”康斯薇露伸手握住了伊莎贝拉的手,或者说,尽力摆出了握住的姿势,“我们就从作为一名合格的马尔堡公爵夫人开始——先了解所有的贵族游戏规则,再决定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
  “听上去像个不错的开始。” 在她的身旁躺下的伊莎贝拉喃喃地说道,与她相视一笑。“你真是个好朋友,康斯薇露。”
  “你也是,伊莎贝拉。”康斯薇露轻声说。
  两个女孩的手仍然紧紧地相握着,尽管谁也摸不到谁的指尖。
  作者有话要说:  ①。 指汉谟拉比法典。


第38章 ·Albert·
  “这是修缮布伦海姆宫屋顶的账单,公爵夫人,我需要你的签字。”
  坐在舒适的四轮马车中的阿尔伯特将一沓纸张递给了伊莎贝拉,并递上了一只羽毛笔。两个小时以前,艾娃号刚刚在伦敦靠岸,爱德华早就安排好了马车将他们接去贝尔蒙德卡多根酒店,阿尔伯特将与公爵夫人在那歇息一晚,第二天再搭乘火车前往牛津郡。
  阿尔伯特的心情很好,即便是此刻马车窗外伦敦昏黄的黯淡天色也没能让这份心情有所减弱。
  他的妻子已经同意承担起作为公爵夫人所带来的责任,阿尔伯特要求不高,他早已在结婚前就见识过了公爵夫人的性格,在他看来,只要她从此以后安分守己不再惹出什么闹剧,便是值得满意的结果了。
  当然,更重要的是,一个听话的妻子便意味着一份可控制的嫁妆。
  让她对自我价值产生怀疑不过是第一步,等他对自己的妻子有了更多的了解过后,阿尔伯特有信心自己能够彻底地驯服这头目前还有些桀骜不驯的小豹子,让她成为自己膝边一头美丽的宠物。
  看着面前正认真浏览着账单的公爵夫人,自从他离开英国前往纽约以来,阿尔伯特第一次感到心头的阴霾稍稍舒缓了一些,他放松地仰靠在座椅上,突然记起那封当艾娃号短暂地停留在布雷顿角岛时被爱德华送出去的电报,应在几天前就送到了艾略特手上。如果一切按照他所安排的那样顺利进行的话,艾略特此时该已在贝尔蒙德卡多根酒店的他预定的套房中等着他了。
  希望同样也在房间中等着他的还有一瓶上好的威士忌,阿尔伯特想着。
  “五万美金?”浏览完账单的公爵夫人抬起头震惊地看着他,小声问道,“什么样的屋顶需要五万美金去修缮?”
  “考虑到所需的材料与工艺,工程时长,与布伦海姆宫占地7英亩①,而几乎所有的屋顶都需要不同程度的修缮这一点来看,五万美金是个非常公平的数目。”阿尔伯特略有些自嘲地说着,“除非你希望在喝汤时额外添加一些雨水作为佐料,否则……”
  他顿住了,视线移到了适才递过去的账单的尾部。公爵夫人迟疑了几秒,最终还是抓起笔刷刷地签好了字,“这也是我作为公爵夫人的责任的一部分,是吗?”她一边说着,一边将账单交还在阿尔伯特的手上。阿尔伯特注意到她的签字十分奇特,就像是一个刚学会拿笔的孩子试图模仿自己父母的签名一般。他真心地希望银行不会认为这个签名是仿制的,阿尔伯特想着,将账单妥帖地收进了西装外套内的口袋里。
  “当然,”他随即向公爵夫人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嘉奖笑容,“你做得很好,公爵夫人。”
  然而,对此没有任何反应,公爵夫人只是面无表情盯着他脸上的神情看了几秒,直到那个笑容在不悦与不适中迅速隐去为止。
  “原来这就是五万美金能换来的笑容。”公爵夫人挑起了眉毛,讥讽地说道,“我还以为这个价格能够让我得到一个更加谄媚的。”
  阿尔伯特只当没有听到她所说的任何一个字,带着平静的神情转向了窗外。
  一个好的掠食者绝不会发出任何声音,只有那些知道自己即将被抓的野兽才会如此虚张声势。
  哪一个是你呢,公爵夫人?
  半个多小时以后,阿尔伯特终于走进了他在贝尔蒙德卡多根酒店定下的套房,尽管他真正暴露在伦敦的空气中的时间只有从游艇到马车,再由马车到酒店的短短几分钟,但他仍然感觉自己的衣服与头发都沾染了那挥之不去的“伦敦气息”——唯有这座英国首都才会散发出的味道,混合着酸涩的雾气与街上未来得及清理的马粪的臭气,又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人们为了掩盖这些味道而每天倾撒在身上的上百磅香水的媚气,如同一个躺在泰晤士河边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尸体,用霾尘遮掩着自己裸|露的皮肤。伦敦每日都在死去,每日都在重生,每日都更加衰败,每日都愈发伟大,这个国家最荣耀的一切与最腐坏的一切都集中在这儿,糅杂成了终日半空中弥漫着的伦敦气息。阿尔伯特异常厌恶它,此时此刻他唯一渴望做的事情便是赶紧换一身衣服。
  穿过套房的门厅,阿尔伯特第一眼便看到了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的艾略特的身影。似是听见了脚步声,后者回过头来,他怀里搂抱着的一位娇小女郎也跟着探出半张脸,看见阿尔伯特,她惊叫一声,缩进了艾略特的怀里。
  “不要紧,玛丽,这位是马尔堡公爵。”艾略特柔声哄着他怀里的女孩,尽管只有惊鸿一瞥,阿尔伯特仍然禁不住注意到她长得与公爵夫人有几分神似,她们都具有那种像一只小小的知更鸟般惹人怜爱的特质,“不如你先回去,如何?我会派人送信给你的。”
  “不急,艾略特勋爵。”看也没看艾略特与那名叫做玛丽的女孩一眼,阿尔伯特冷淡地说着,穿过会客厅走入了卧室,“我恐怕先需要让爱德华为我更衣。爱德华,请关上门。”
  跟在他身后的爱德华应了一声,转身关上了会客厅与卧室之间连接的木门。然而,爱德华不过刚刚为阿尔伯特脱下外套,木门就被人打开了,衣领略有些凌乱的艾略特依靠在门柱上,手中已多了一个酒杯。“我已经打发玛丽走了,公爵阁下。”他笑着说,欠身半鞠了一躬,“怎么,不过才刚结婚,心情就已经如此烦躁了?”
  “你不该把你的情妇带入我的套房,艾略特勋爵。”
  “她不是女支女,如果那是公爵阁下您所担心的事情。”艾略特抿了一口酒,说道,“她母亲的祖上跟某个男爵甚至还有些沾亲带故,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阿尔伯特看了一眼正在为自己解开衬衫纽扣,表情没有一丝起伏的爱德华,示意他停下了手。
  “就这样吧,爱德华。”他说,“接下来我能自己来。”
  “当然,公爵大人。”爱德华识趣地退后一步,先向阿尔伯特欠了欠身,接着又转向艾略特,随即便离开了房间。
  “好了,现在管家也被你遣走了,”艾略特在窗边的扶手椅上坐了下来,将手中的酒杯放在了一旁的小几上,翘起了双腿,“可以说说你要我来这里见你是为了什么吗,阿尔伯特?”
  “当公爵夫人与我从纽约长岛返程时,途中我收到了塔克与山姆送来的一份调查报告。”自行解开衬衣的最后几颗扣子,阿尔伯特缓缓地说道,“那篇发表在纽约周报上的报道,透露了那些情报的人的确如同撰稿人所说,是你,艾略特。”
  艾略特那玩世不恭的神色顿时连同着血色一起褪去了。
  阿尔伯特没有催促他做出任何回复,只是好整以暇地换上了爱德华放在一旁的便服,又将那瓶艾略特留在会客厅里的上好威士忌拿了进来——有艾略特在的场合,永远不会缺少一瓶好酒——他在艾略特的对面坐下,为自己也倒了一杯,直到这时,艾略特似乎才回过神来。
  “那天晚上我喝醉了——”
  “自然。”
  “——我根本记不得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
  “我想也是。”
  “我绝对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若不是——”
  “若不是你将撰稿人邀请到了你的床上。”
  “阿尔伯特,我——”
  “你很抱歉,我知道,我并不怪你,艾略特,你可以认为你已经被我原谅了。”阿尔伯特抿了一口,他品出这是The Star的混合上等陈年高地威士忌(Blend Fine Old Highland Whiskey),大约是1870年左右的产物。不愧是艾略特,永远都对酒如此有品位。阿尔伯特想着。
  对女人,就未必如此了。
  “所以,这么说,你的确对公爵夫人产生了感情?”轻轻放下酒杯,阿尔伯特说着,与猛然抬起头来的艾略特对视着,他脸上还残余着一丝慌乱,不知道是由私人侦探挖掘出的真相引起的,还是由于阿尔伯特的话语,紧接着,一抹苦笑从他的脸上划开,他端起酒杯,将剩下的威士忌一饮而尽。
  “我们认识多少年了,阿尔伯特?”他问道,嗓音嘶哑。
  “20年了,如果从我们第一次见面算起。”
  “那你该知道,”艾略特附身向前,看着他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道,“有些界限,我永远也不会跨越,无论我喝下了多少威士忌。”
  阿尔伯特知道艾略特说的是真的,但他仍要做出最后的确认。
  “所以,答案是肯定的?”
  阿尔伯特低声问道。
  “也许,阿尔伯特。”艾略特迅速回答,“这些年来,我对多少个女孩动过感情,又有多少能超过一个星期?这不过是一时新奇,很快就会消失——”
  艾略特是撒谎的个中好手。
  阿尔伯特对此再清楚不过,没有这手技巧,阿什比城堡的大门入口怕是要被心碎的少女踏平。
  但阿尔伯特自认为是一个比他更出色的猎人
  此刻他的语气与神色都平静无比,但还是被阿尔伯特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局促不安。
  “我知道你向来都对女人有着奇怪的品味,”阿尔伯特挑了下眉毛,说,“但我没想到你会喜欢上一个——”
  “勇敢而与众不同的女孩?”艾略特应声说道,这一招对他总是百试百灵。
  “我原本要说粗鲁而无礼的。”
  阿尔伯特笑了笑,轻声说。
  原来你是如此看待我的妻子的,艾略特。
  阿尔伯特心想,某种莫名的酸涩的感觉突然扎在他的指尖上,一丝若有似无的恼怒顺着血管钻入了他的心房。
  他原本以为这是一场只属于他的狩猎,场上将只会有公爵夫人与他,他能凭着自己的心意选择最终的结果,放过她,抑或驯服她。但如今他知道了,还有一个人躲在丛林的深处观察着那只小豹子,这个人甚至看到了不曾被他所看见的斑点——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只蚂蚁轻轻噬咬着耳垂,既不会造成伤害,也不会有太多的感觉,却还是无法容忍它的存在,一样。
  阿尔伯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艾略特,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我的妻子?
  “那就是你喜欢上她的理由?”阿尔伯特问,忍耐着要将那只蚂蚁碾碎的欲|望,“那就是为什么在金博尔顿城堡的那一夜你来找我的原因,莫非你嫉妒了,艾略特?”
  “看在上帝的份上,阿尔伯特,任何一个良心未泯的英国绅士在看到了你那天晚上的所作所为以后,都会想要与你好好谈谈的。” 似是知道自己已被套话,艾略特看起来似乎不再那么顾虑了,他的神色甚至可以说有些不屑,“我可从未说过我对公爵夫人所具有的——几乎无法被称为感情的,顶多只能算是兴趣——能被称为喜欢,这就跟一个小男孩在橱窗里看见了一辆漂亮的木头小车时所感到的悸动并无二样。”
  “如果那辆车的确制作精美,的确,我完全可以理解。然而,你口中的那件玩具制造于美国,粗糙滥造,边缘锋利,既不可远观又不可近玩——”
  “那是卢卡斯勋爵与你会对公爵夫人产生的印象,不是我,阿尔伯特。”艾略特打断了他的话, “我知道我看到了什么。” 不屑转瞬而逝,那个好似对世界上的一切都不在意的艾略特又重新出现了。他的最后一句话说得是那么随意,几乎让人以为自己的耳朵犯错了,他说的该是他什么也没有看见。
  “你看到了什么?”不为人所察觉地哼了一声,阿尔伯特端起酒杯酌了一口,问。
  “那已经不再重要了,阿尔伯特。你还没明白吗?你和我,整个我们所生活的社会,是被一整套繁琐而严格的规则所统治着的。我无法做任何事情,也不会做任何事情。没有人会相信艾略特·康普顿竟然会喜欢上马尔堡公爵夫人,哪怕你把那份报道挨个挨个地塞到每一个贵族的鼻子底下。”艾略特的手向威士忌酒瓶伸去。阿尔伯特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为自己又倒了一杯酒,像个圣·帕特里克节上的爱尔兰人②一般一口喝干了,“你为何不干脆就把一切当做是笑谈呢?不出几天,这一切就会自动结束了。”
  艾略特向阿尔伯特眨了眨眼,他的神色是那样漫不经心,让阿尔伯特几近以为自己终究还是判断错误了。
  也就是那一刻,看着艾略特清澈而毫不躲闪的双眼,阿尔伯特突然清楚地意识到,这并不是某种新鲜好玩的一时迷恋——
  艾略特爱上了康斯薇露。
  不是公爵夫人,而是康斯薇露。
  那才是他不会做任何事情的理由,而非贵族之间那无需明说的游戏规则,一个不过需则有用,不需则弃的惯例,艾略特不可能把它当做律法一般奉若神明。而作为一个才酒后失言为自己最好的朋友捅下篓子的一个重情重义的人而言,艾略特如今的反应未免有些过于平静。
  在那短短地,从发现再至意识到真相的几秒内,阿尔伯特甚至为艾略特感到了一丝惋惜。倘若是在一个完美的世界里③,他将会乐于看到他最好的朋友——几乎人人都认定他此生恐怕不会爱上任何一个女人的艾略特——与康斯薇露·范德比尔特喜结连理,他在他们婚礼上的致辞甚至会让一两个多愁善感的贵族小姐偷偷用手帕抹着眼泪。
  然而,在上帝面前立下了誓言的是他与公爵夫人,那便意味着,无论发生什么,无论他与公爵夫人有多么厌恶彼此,这段关系——至少目前如此——容不下其他任何一个人。
  在那短暂的几秒即将结束之际,阿尔伯特终于做出了决定。
  “说到笑谈,你绝不会相信公爵夫人做了什么,”他迅速岔开了话题,笑着对艾略特说,“她在新婚之夜揍了我一拳。”
  艾略特愣住了,但也不过只有短暂的几秒,他迅速回过神来,用一丝了然的笑容接下了这个话题,“全能的主在上,阿尔伯特,你……”
  阿尔伯特没有认真去听接下来的话语,不过都是没有意义的闲聊。
  如果让这件事轻描淡写地带过是艾略特所希望他做的,那他便不会再提起。
  阿尔伯特知道艾略特的确不会对公爵夫人做任何事情。
  他早已在纽约错失了他最好的机会,如今,正如同他先前所说,已经没有做任何事情的余地了。
  当艾略特离开房间,端着剩余的威士忌站在窗前的阿尔伯特注视着窗外灰蒙蒙的伦敦,煤气灯的光晕恍若是大海中浮起的一团团发光的水母,一路点缀至英国的天际线,模糊在建筑物的阴影边缘。喝尽杯中的酒,阿尔伯特轻声念起了雪莱的《爱的哲学》④。
  “而那日光缠绕着大地,
  而那月光轻亲着海波;
  如此意义何在,
  若我非你所吻?
  (And the sunlight clasps the earth;
  And the moonbeams kiss the sea;
  What are all these kissings worth;
  If thou kiss not me)”
  作者有话要说:  ①。 相当于2。833平方公顷。
  ②。 圣·帕特里克节是爱尔兰人的一个重要节日,在这天喝得酩酊大醉是传统之一(虽然爱尔兰人每天都这么干就是了……)
  ③。 英文原文为in a perfect world,是一个具有特定意义的短语,意思是假定一个万事万物都如同想象一般发展的完美世界。
  ④。 最后的诗句出自雪莱的《爱的哲学》最后四句,描写求而不得的爱情的。目前已有的几个翻译版本我都不喜欢,所以这是我自己翻译的,请勿随意引用。
  ………………………………………………………………………………………………………………………………………
  1895年的5万美金相当于现在的1;346;813。19元美金。
  范德比尔特家是真的富可敌国。
  历史上的康斯薇露的嫁妆合计(包括所有陪嫁的珠宝,服饰,油画,家具,古董,餐具,等等),按照现有的购买力来算,估价应可超过10亿美金(光是股票就价值6亿左右),其他的陪嫁物由于还具有历史溢价等原因,价值只会比一百多年前更高。


第39章 ·Isabella·
  当早上9点从伦敦离开的火车到达伍德斯托克时,已经是中午12点了。由于从火车站搭乘马车赶到布伦海姆宫还要一个小时,于是,马尔堡公爵便决定在车站旁的小酒馆里吃一顿简便的午饭。伍德斯托克的市长——伊莎贝拉十分惊讶这个职位竟然不是由马尔堡公爵承担,直到她后来通过谈话明白这不过是个虚职,更像是一个小型的秘书团,连同镇长身后一起前来的市议会成员一起,他们做出的任何决定都必须通过马尔堡公爵的同意——带着市议会成员来到车站迎接公爵与她。短暂地寒暄过后,那位叫做普威尔的市长,以一种伊莎贝拉绝不可能错当成为冒犯的恭敬语气,向她说道,
  “公爵夫人,我想您会非常愉快地得知,伍德斯托克在美国成立以前就已经具有市长与市议会了。”
  公爵扭开了头,不知是为了掩盖忍俊不禁的笑容,还是不忍心看伊莎贝拉脸上此时的表情,后者感到自己被深深地冒犯了,但她还是挤出了一个礼貌的笑容。
  “很高兴得知这一点,普威尔市长。”
  谢天谢地,马尔堡公爵婉拒了普威尔市长让他们前去他家用餐的邀请。伊莎贝拉想着,也许美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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