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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夫不请自来-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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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继饶凉凉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说一句话,撇下他径直走人。
办公室里,杨宗庆还是那样稳稳地站着。
杨运国盯着他好半晌,才把声音降下来,“你这次军姿,是比以前稳重多了。也别站着了,过来坐会儿吧。”
“是,首长!”杨宗庆一板一眼地在他面前落座、挺胸、直腰,动作行云流水。
杨运国是真的乏了,长长吐了一口气,声音也哑了,“也别拘着了,这里只有咱们父子俩,说说吧,这次是铁了心要离?”
“嗯。”杨宗庆放松了些,却还是不愿多说。
杨运国也知他心里苦,“你这次表现不错,也不像以前那样居功自傲了。只是小羽的做法也实在叫人寒心,什么叫夫妻一体,她还是不懂!你妈呢,又死要面子,给你选了那样的媳妇,这几年也是苦了你。”
杨宗庆一向敬重父亲,自小以他为榜样,在部队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也难得有与父亲谈心的时候。
他心里触动,压着声音道,“爸,她要是肯踏踏实实地过日子,我也不会那么绝情。不瞒您说,有时候我还真埋怨妈,要是她没给我找,我情愿单着过这几年,也许我娶的就是弟妹了,她虽然手不好,可咱俩也不需要她干啥。能窝心地一块处着我也高兴。”
说到最后,他不由掩面叹息。
杨运国也听明白了,点头道,“日子总归是你们年轻人过,她既然一门心思地不想过安生日子,爸这次站你这边。只是,你离了婚,还有什么打算?”
“爸,我也不想在这儿待了,我想打申请,下基层锻炼几年,毕竟老让人觉得我是仗着您才当上这个营长的,面上也不光彩。”杨宗庆想着这儿梁羽的影子太多了,他想重新过,自然也不愿多待了。
“你有这份心。爸很欣慰,行了,这事我替你妈拍板了。”杨运国笑着说道。
且说梁伟江一脸沉闷地折回医务室,想想杨运国说的那番话,越发觉得糟心,这会儿见女儿已是清醒了,而妻子在一旁哄着她喝鸡汤,这才缓和了点儿。
梁羽食不知味,咽了几口就没胃口了,软声问道,“爸,您和宗庆谈得怎么样了?”
梁伟江见女儿脸色发白,不愿徒增她的烦恼,只避讳道,“他这阵子忙,昨晚也累得够呛,爸叫他先回去歇着了,先接你回家安心养好身子。”
那是不是意味着,他没提离婚的事?
梁羽心里泛起一阵欣喜,“听说婆婆也在外头,她怎么没进来?”
梁伟江被她问得烦了,脸色微愠,“行了别问了,赶紧跟爸回家吧。”
梁羽呼吸一窒,苍白的脸上一片怆然,“爸,您这是什么意思?婆婆说过不会轻易让我和宗庆离婚的!”
梁伟江回想着女婿说的那番话,对梁羽也是恨铁不成钢,要不是顾着她身子虚,他一进门就想吐之后快了。
他忍着好言劝告,可女儿非不听,自然也上火了,“我的意思还不够明白?你那婆婆也是个白眼狼,什么在意儿媳?孩子没了,她进来看过你?小羽,爸早跟你说过,结了婚就该收敛着点,失去杨家的庇护,咱家就什么都不是!你偏不听,到头来怪得了谁?”
梁羽登时缩在梁母怀里“哇哇”大哭,“爸,我没想过要跟宗庆离婚,是他总说那些伤人的人,非逼着我签字。您怎么也不帮我劝着点?”
他都吃了一拐棍了还叫不帮?
“亲家都快被你气出病来了,爸差点连工作都不保,你叫我还怎么帮?”他气得跺脚,“我说你也真是,你就是懒,怎么也不会做点门面功夫?自家妻子被人说三道四,换做是我,我也受不了!”
梁羽顿时没了声,闷在被子里痛哭流涕。
梁母见她也是怪可怜,只好出言劝道,“事到如今,都少说两句吧,小羽,你离过婚以后可怎么办呀?”
梁伟江满肚子火气没出撒,“也就是你一直惯着她,才把她纵成那个坏脾气。宗庆那孩子不错了,肯上进。待人也亲和,家里哪顿饭不是他做的?”
梁母被他骂得火气也上来了,“我纵着她还不适应因为是你闺女?小羽自小就没受过什么气,你总不能要求她一天就变高好吧?”
夫妻俩正气头上,谁也不让谁,几句不对付就吵起来了。
梁羽只蜷在被子里越哭越伤心,哭到后来没了声,她才从被子里出来,擦干眼泪,“行了,你们别吵了!妈,我想过了,就这么放弃我实在不甘心,爸,您说得没错,杨家这样的大户,错过就可惜了,您得帮我,我要赢回宗庆的心!”
梁伟江只当她痴人说梦话,“行了,你歇会儿吧。你不累,爸隔三差五地听你说的糟心事都累了,索性你和宗庆也没孩子,凭爸的人脉,总会再给你找一门好亲事的!”
梁羽却偏执道,“不,爸,我就要宗庆!别人从我身上夺走的,我一定要一点一点拿回来!”
陈继饶一路往家里走,想回去补个觉。不过还没到干部楼前,就见自家媳妇和朱丽站在在一块抬着一袋不知是什么的东西,不知准备去哪儿。
“俏俏——”笑着叫了一声,“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朱丽眉头不展,只道,“去医务室那儿看看。”
“你们这是准备去看嫂子?”陈继饶深眸一敛,却见楚俏摇头,“不是,她不想看到我。”
朱丽总觉脸上不大自在,勉强笑道,“这几天天气湿热,士兵们昨天又淋了一天一夜的雨,我听说有不少人上火了口舌生疮,可医务室里止败火药有限,那天我正好瞧见你背了一筐药草回来,就问了弟妹……”
那是他特意为俏俏种的药草!
陈继饶脸色一沉,森冷的目光在朱丽身上逡巡,却又听楚俏混不在意道,“继饶,没关系的。周大夫给我换了药方,这些药我也用不上,放着也是浪费。”
其实也是有用的,陈继饶好几次见她倒掉的药渣里都有这两味药。
他努力敛着怒气,把她拉到一旁,“俏俏,你不必事事总谦让着,这些事许队自会处理。”
楚俏一直记着上回朱丽给她提点的事,低头抠着手心,“嫂子说,上次缉拿毒贩。这次演习和抢险,你的表现都很好,这次林指导员估计是当不成了……或许、你会被选上,但咱们两家也没认识什么人,部队的事我不懂,也帮不了你什么,能做的也只这些了。说不定这次领导会多注意一下你。”
陈继饶心里忽而如冰山融化一样,触动得他发颤,他紧紧拉着她的手,眼里满是暖意,“俏俏,你肯为我着想,我很高兴,只是,我不在乎那些台面的东西,你不用为了我而委屈了自己。”
“可那次……你怎么怨我毁了你的前程?”楚俏鼻头一酸,差点就要掉泪。
那时候他曲解了她,把她摁在床上时,就说过那样的话!
原来,他说过的每一句伤人的话,她都记在心里。
陈继饶心里愧疚,“俏俏,对不起,那次只是……我是犯了浑才那样不知轻重,你忘了好不好?那不是我的真心话。其实能不能升职,我也只希望领导是看重我的能力,而不是依靠那些裙带关系。”
“但我已经答应把药草送出去了。”楚俏满脸懊悔,不敢看他的眼睛,“我明天就回家去,这些药也用不上的。”
治手要紧。他还真没法拦,只好无奈地点头,“嗯,明天我送你去车站,你回家拿了药就过来,好不好?”
过来也没什么事,楚俏不想来,可生怕他不放人,既没答应也没摇头,只呆呆地立着。
这会儿日头升得老高,他心知她沉闷的性子也着急不来,只道,“你先回家,药草我送过去就是了。”
楚俏依言回了家,正收拾东西。没多久,就听到外头传来的敲门声。
她打开门一看,竟是秋兰,不由眉头一皱,正想关门,秋兰却是舔着脸把门卡着,“楚俏,听说你明天回家?”
楚俏低头看了一眼地下的行囊,忍气道,“有事么?”
“我来部队才比你迟了几天,不过你都回两次家了,我还没见过爸妈呢。”秋兰生怕她误解,又连忙说道,“你别着急,我没想着和你一块回去。我就是想着,自打我工作以来,还没给家里捎带什么好东西回去……”
楚俏心下了然,“你是想让我帮你带回去?”
这一大箱,且不论轻重,不好拎不好背的,她也开得了口?
秋兰笑着点头,“里头就一张北疆棉枕,不重的。”
“可俏俏的手还没好利索!”还没等楚俏回绝,就听陈继饶的声音从楼道下传来。
秋兰是看准了时机才上来的,没想到他那么快就回来了,心里暗道了一句不妙,面上却只好笑着道,“继饶哥,我听说楚俏来时还背了一筐的干笋和干菜呢,我爸妈颈椎不好。就找她带一对棉花枕头。”
男人面色一沉,回想起俏俏肩头磨红的痕迹,恨不能自己拿着,只道,“秋兰,我还没问你,听说抢险的时候,你是跟着林指导员一块来的食堂?”
秋兰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当时她就是见不得楚俏发动军嫂造饭好去邀功,才跑去告诉林安邦的,可眼下她如实回答,那不是自掘坟墓么?
“我原也是想去帮忙的,可你也知道,他是我的领导,他叫我跟来。我也没法子。”秋兰面色为难道。
“是吗?那我可真得好好问问他了。”陈继饶语气里透着胁迫。
秋兰连忙摆手,“不用不用,这点小事哪用得着麻烦你?既然楚俏不方便,我也怕棉枕沾了水,刚才忘了叮嘱楚俏了。我看还是等过年了我再拿回去吧。”
这时,肖景然正好从对面的门里出来。
正巧了!
秋兰心里暗喜,连忙拉住他的衣袖,语气柔媚道,“肖副队——”
肖景然盯着他衣袖上的手,?不作声地收起来,才抬头问,“有事?”
“是这样,楚俏不愿意帮我把这袋东西捎带回去,这袋也够沉的,我上来时走得急。还有些喘,身上没什么力气,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带回去?”
这可就自打嘴巴子了!
楚俏也不想背?锅,“秋兰,你刚才不是说袋子里只有两个棉枕很轻的吗?怎么不自己带回去?”
秋兰气结,笑着反问她,“这里头还有七八斤肥皂,但想着你的手没好,就只是想叫你带棉枕的,谁知你不愿意呢?”
又想给她泼脏水?当她不会摘干净么?
楚俏冷笑,她还真就不能帮忙,冷笑道,“原来你还想叫我带七八斤肥皂?这事我得跟你说清楚了,刚才我可没说不帮你带,是继饶心疼我才拒绝你的。不过。听你刚才那一说,我可真不敢帮你带了,不然沾湿或者弄丢了,我可赔不起。”
秋兰被她噎得满嘴说不出,眼眶里蓄满泪水,那委屈的小模样还真是叫人心疼。
但陈继饶不觉有任何冤枉了她,面上仍旧淡漠如斯,拉着楚俏进屋,“行了,咱们回家吧,管别人的事做什么?”
肖景然?不作声地打量着,又尤其见陈继饶恨不得高高挂起的姿态,自然也不想和秋兰有什么瓜葛,不过她既然开了口,他一个大男人也不好计较什么,于是接过她的袋子,面上淡淡道,“待会儿我还得去一趟办公室,许队找我有急事,只能给你送到宿舍楼下,你看成吗?”
秋兰本意也不在袋子上,他听了陈继饶和楚俏那样埋汰自己,却还是肯出手,她已是知足,欣喜地点头道,“你帮我提着走那么长一段路,我已经很感激了,改天我请你吃饭。”
肖景然浑不在意道,“不用,小事一桩罢了。”
翌日一早,楚俏背着包,身上还是那身校服,亭亭玉立的样子在人群里有几分扎眼。站在熙熙攘攘的车站大厅,手里还攥着几张碎钱,分外郁闷,脸色也不好。
陈继饶从人群里挤出来,心知是十分钟前,她又被他的话刺伤了,他矮下身段,军帽几乎擦到她的发丝,柔声喊了一句,“俏俏——”
她不看他,倒是近旁的好几个姑娘见他一身颀长挺括的军装,长得也英俊,不由抬起头多看了几眼。
陈继饶一贯不喜欢被人围观,也不想旁人把他与媳妇的亲近被人看了去,便拉着楚俏往边上走。
楚俏挣了一下没挣掉,被他半搂半抱着挤进角落里。
他看着她倔强的脸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许久才说道,“俏俏,我们是夫妻,你用我的钱不是天经地义?你高兴点,嗯?”
楚俏低着头没说话,他顺手就把她手里的钱往她包里塞。
楚俏拗不过他,但眼色越发不好,这时广播通知她那个通道该检票了,她便挣了他要过去,被按住了。
陈继饶摸出心口处的口袋,掏出十块钱塞给她,“这钱你先拿着,等过几天这个月的津贴发下来了我再给你寄。”
楚俏一让,“不用,我有钱。”
他皱着眉,“别闹,听话。”
楚俏看队伍已经在往前移,便有些着急想走,可是被他抱住动弹不得,有不少人已经纷纷朝这边侧目。
楚俏觉得难堪,扭着身子要挣开,“你放开……”
“拿着!”陈继饶虎着脸,掰开她的手指塞进去。
她没办法,接过去,他这才松开,“算我借你的。”
陈继饶皱着眉,可是她已经跑去排队了。
她一早起来也没什么胃口,米粥才喝了半碗,想到这儿,他叹了口气,又往小卖店走去。
他生怕她进了站,飞快地捡了一瓶水和几样零嘴儿,可出来时张望了一圈,也没见她。
好在他记性不错,刚才扫了一眼车厢号和座位号,于是他拿出军官证,挤进了车厢。
按着车座走过去,果真见她扭头巴巴望着车窗。
“俏俏,你别生气了?”他把水和零食一股脑放在她膝盖上,耐心哄着她,“你这一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过来,我们别把时间浪费在吵架上,好吗?”
楚俏一听,心里也闷闷的,扭过头往他脸上扫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他衣领上的扣子,“你别总是硬撑着,衣服湿了要及时换,睡觉的时候一晚上都开着风扇,下半夜会变凉的……你照顾好自己。”
陈继饶心里一暖,这时候火车也快开了,楚俏催着他,“你快下车,不用担心我。”
他军帽下的面容一下如春风拂过一样温和,忽而心意一起,他飞快地亲了一下她酡红的面庞,“我走了,到家记得给我回个信。”
这一章可能会有点无聊,不过等老陈回家,误会解开了俏菇凉就不会别扭了,肉肉也不远了哈。。。。这几天加班,等周四我看看能不能加更哈
第82章:老陈回家
陈继饶接送伤员回到部队,接下来的一周都是难得的好心情。
林安邦被削职的调令下得很快,大家都在纷纷揣测,陈继饶才是接替指导员一职的最好人选。
不过令一票吃瓜群众大跌眼镜的是,任命的人选竟然是孙攀,就连孙攀也觉得匪夷所思。
他一把坐上办公桌,腿啷当地吊着,摸着下巴道,“上周俺还道宗庆他爸泾渭分明呢,可一眨眼怎么就老眼昏花了呢?照理说,继饶立了那么多次军功,就算不选他,也该选宗庆才是呀!”
陈继饶端坐着,唇角也是柔柔的笑意,却只是拿着笔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眼睛竟是放空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杨宗庆一愣,随即笑道,“平时你也没少做和事佬,挺适合指导员的工作,老攀你就从了吧。”
“哪有那么容易?我也就认得几个大字,叫我去写报告,还不如去训练呢!”孙攀抓耳挠晒道,“哪像继饶,随便看几眼就可以有模有样地写出来,也不用学。”
孙攀说着,目光扫过继饶,见他低着头,看不清脸色,生怕他心里不舒坦,试探性一问,“继饶,你没生气吧?”
“我没生气,”他抬头,面色平淡,起身放下笔道,“你们聊,我出去一会儿。”
见他走了,孙攀才凑到杨宗庆面前,问他,“宗庆,继饶他怎么了?”
他的心思似乎越发捉摸不透了。
杨宗庆倒琢磨了几分通透。却也不点破,屋里闷得慌,只道,“我出去抽根烟。”
宗庆以前也不怎么抽烟,孙攀摸着摸后脑勺,见他眼底一片青?,虽然他嘴上从不说什么,但也知他因离婚的事搅得心力交瘁,休息也不大好。
杨宗庆走到走廊,正撞见许良和陈继饶在说事。
许良索性把他叫来,一块说道,“我知道你们两个表现突出,上级也是看得到的,这次定了孙攀。领导也有他们的考虑,你们别是有什么情绪。”
陈继饶倒也真没怎么在意,眉色如常,点头道,“我听从领导的安排,没有异议。”
杨宗庆被梁羽害得没参加演习,抢险时也被她拖了后腿,他自然也没什么异议,“我和继饶是一个意思。”
许良心下满意,抬眼扫了一下陈继饶,说道,“因为突击演习,继饶你的婚假还没休完就被叫回来部队,紧接着抢险又来了,也亏得弟妹通情达理,从不跟部队提意见。这次抢险表彰大会,上头还特意提到了她。我的意思是,趁着这阵子部队里没什么事,你回去递个请假报告上来,回去好好陪陪弟妹。”
幸福来得太突然,陈继饶愣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深眸一下染着笑意,“是,许队!”
“行了,怎么还跟个毛头小子一样?快回去吧,宗庆你留下!”许良望向杨宗庆,心里也是不舍与可惜,“你打的报告已经批下来了。调令应该在月底下来,你真的决定了么?”
杨宗庆眼里一涩,唇角里满是苦涩,好一会儿才道,“决定了,这几年多谢您的栽培。”
“这样也好,”许良拍了拍他硬实的肩膀,“去新的地方也正好散散心,日子总要往前走,等过了这个坎,就没事了。”
“嗯,”他抿着唇,郑重地点头,“许队。我有个请求,您能不能先别把这个消息告诉别人?”
许良也知梁羽一贯不依不饶,“放心吧,没有你的应允,我谁也不说。”
陈继饶回去就写了假条,等批下来已经是傍晚了,他只好第二天才进城。
他想着楚俏也没几件衣服,像样的两件还是朱丽送的,于是跑去供销社买了三匹“的确良”,又买了几斤干货和小孩的零嘴,这才提着行李往火车站走去。
辗转三趟车,等远远眺见熟悉的房屋,已是日头西落,渺远澄澈的天空晚霞缤纷。
想着就要见到心心念念的人,他不由觉得脚步轻快了许多。
路上,也遇到不少脸熟的人,他在镇上待的时间不长,认识的人也不多,见别人往他身上多看两眼,他也一一打了照面。
“继饶,你可回来了?”跟他打招呼的是四婶,“你媳妇刚才还在前头挑着担子呢。”
陈继饶一停脚,心里惶然,“您说俏俏挑胆子?”
“可不是,满满两大箩筐的山药,我瞅着都咋舌,她一个读书的学生妹,啧啧啧……”四婶直摇头,“你也别怪我多嘴,你们老陈家到底咋回事?你二叔伤了腿下不了地,这我没话讲,可你二婶和大嫂两个人就带着一个孩子,整日里东家坐半天西家直唠嗑,就叫你媳妇一人儿干农活,倒真是会算计。你怎么也不帮着楚俏说说?”
陈继饶脸色一沉,她上次只说下地去除草,他也没多说,可没想到……
他心里揪得慌,也不管四婶还说了什么,脚步加快,拐了几个弯,他果真瞧见前头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大热的天,楚俏在地里晒了一天,又热又渴,山药刚从地里挖上来,水分也足,每一担也是沉甸甸的。
满筐她铁定挑不动,所以也只捡了半筐,不过走走停停,也是累得她够呛。
这会儿爬上半坡,她腿上又酸又软,实在没劲了,只好半蹲下来歇歇脚,随意地擦着脸颊的汗水。
正在这时,她忽然听到一道沉稳有力的声音,“俏俏——”
楚俏浑身一僵。木然地扭头,只见他一身挺直地立在那儿,夕阳映着他一侧的轮廓,简单而刚劲。
他回来了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她一下愣在那儿没了反应。
陈继饶走近来,才见她不见修饰的脸颊一片潮红,背上的校服被汗水湿了一大片,隐隐透着胸衣的轮廓,只是瞧着那脆弱的脊梁,似乎又瘦了。
他浓眉直皱,半蹲在她面前,勉强一笑,“是不是见到我傻了?”
楚俏浑身脏兮兮的,泛?的校服上全蹭了泥,在他面前。她似乎总是那么狼狈不堪。
陈继饶见她不说话,顺手捏了捏她淌着汗水的脸蛋儿,透过衣领,目光停留在她磨红的皮肤上,心又隐隐疼了起来,“不是叫你别挑重活?”
“原也不用我做的,只是二叔腿摔伤了……”她睫毛轻颤,低低开口。
这也怪不得她,谁叫他是军人,一个巴掌顾不到家里头呢?
楚俏累得不想说话,只是两个人就僵持在路上也不合适,她抬头,有气无力道,“你坐了一天的车,先回家歇会儿吧。”
“那你呢?”陈继饶凝着她的眼睛问。
“我……等会儿也回去了。”楚俏别过脸去,总是不愿他看轻了自己。
他不知情她受苦也就罢了,这都就在跟前,要是掉头就走那他还是个男人么?
陈继饶抓着她的手,掂了一下她的手腕,心道还真是纤细,也不忍心说她傻里傻气,只道,“我来,你帮我提着行李。”
说着,也不等她拒绝,他已经轻轻松松地挑起担子,稳健地往前走了。
走了一段路也没听见她的动静,男人停下脚往后一瞧,她还隔着好长的距离,气喘吁吁地拎着他的行李。
陈继饶叹了一口气,把担子撂下,回去又把行李袋也抽走了塞进筐里。
楚俏汗颜,低低说了一句,“那样两头不平衡,不好挑的。”
她倒还知道了点,陈继饶哭笑不得,“把你塞进去我还一样挑走了呢。”
这事说不准他干的出来,楚俏不想跟着丢脸,不再吱声。
陈继饶见天色也晚了,不再逗她,只道,“跟紧点,陪我说说话。”
他步子大,走得又快,脸不红心不跳的,楚俏一路小跑跟着,就听他问,“有没有按时取药?”
楚俏如实道,“取了,又快用完了,明天得去镇上买,正好地里的活儿也干完了。”
“那我明天陪你去。”他把步子放慢,与她并肩走着。
楚俏拒绝,“不用,你在部队那么辛苦,回家好好歇几天。”
男人扭头扫了她一眼。这丫头还别扭着呢,看来他还得想个法子,把心意挑明了,省得她自个儿瞎琢磨,“二叔的腿怎么样?”
“摔了一跤,小腿上被铁丝划伤了,不便行动,不过伤得不是很重。”楚俏如实道。
“怎么不告诉我?”他可真没收到半点消息。
楚俏低头踢了一颗石子,“二叔不让说,怕你分心。”
陈继饶一想,二叔总不愿麻烦人,倒也见怪不怪了,“回来这几天都下地了?”
“嗯。”她蔫蔫的,心思不在说话上,胡乱应着。
陈继饶又想问她回了家有没有想他,但转念一想,她面皮薄,肯定不愿说,于是也只好沉?地往陈宅走去。
一到陈宅,阿春正在院子里拿个跟棍子当剑耍,一见他崇拜的二叔回来了,扔掉手里的棍子就往他这边扑,喜叫连天。
孙英听到声音,从灶房里出来就见侄儿正放下担子,连行李也是塞进筐里,满头大汗,心里一乐呵,“继饶回来了?你这孩子。怎么也不打一声招呼?婶子好去买块坐臀肉回来嘛。阿春,快别拦住你二叔了,听说四婶家新磨了白面,你去借几斤回来……还是别借了,叫你婶子给两块钱去买吧。”
阿春不情不愿地松开手,又抬头道,“二叔你有没有给我买糖?您可得留点给我啊!”
陈继饶听完,眉头紧皱,他留给俏俏的钱是叫她买药的,二婶怎么还叫她给钱?
他一把拉住阿春,蹲在高挑的身子,从裤带里掏出一块多钱,“拿着去买四斤就够了,剩下的给你买糖。”
“继饶,现在挣钱多不容易,你别老纵着孩子,”孙英不免多嘴了一句,又见楚俏却在一边什么也不提,心里一下不高兴了,不免数落她,“楚俏你怎么回事?自家男人一路颠簸地回来,你咋还叫他挑担子呢?”
这阵子楚俏和她相处,也知道越是争辩她就越起劲,索性闷着不吭声。
孙英见她又是那个死性,又道,“还不快点把继饶的行李拿到厅屋去?快去打盆水给他洗洗,这一路还不知道沾了多少灰尘。”
楚俏也不说话,闷头抽出他的行李。径直往屋里走,本来打算放在厅屋,但又想孙英肯定是惦记袋里的东西,索性折到房里去,想着也该叫他洗把脸,于是把衣柜里的毛巾抽了出来。
再出来,就听陈继饶语气不悦地对孙英道,“二婶,您别怪俏俏,是我要挑担子的,跟她没关系。”
孙英心疼侄儿舟车劳顿,却没想反被数落了,语气也不好,“继饶,你那是不知道情况,楚俏真是又懒又没用,地里统共就那么几担山药,你看她五六天了才收完。”
楚俏就是顶着她的骂声,步伐坚定地走到水缸边,拿起水瓢去盛水,把毛巾往水里一浸,这才笑着道,“继饶,你先洗把脸。”
说着,她就端起盆子,走到孙英跟前,故意脚上不稳,手上一失力。劈头盖脸地浇了孙英一身。
孙英哀哉尖叫,连带着把屋里的刘少梅也惊着了,抱着阿愚快步走出来,还没到走廊,就听婆婆嘴里叫骂着,“楚俏你怎么端个盆也端不稳?”
楚俏不怒反笑,“二婶不是知道么,我这人又懒又没用,您偏叫我来做。”
孙英虽然嫌弃她,但这阵子她逆来顺受,也从不在嘴上说她什么,刚来一见她出来,脸上还火辣辣,但现在心里也只有怒火了。“你是成心的吧?我怎么说也是你长辈,才说了几句你就受不了了?”
“谁知道呢?”她每天累死累活,可谁把她当回事?谁知道她有没有火气?
刘少梅见状,想着也不知小叔知不知道房子的事,连忙帮着楚俏说话,“妈,俏俏那是失手,您快回屋换身衣服吧。”
孙英本来听着楚俏不阴不阳的语调,心情坏到极点,又见大儿媳也向着她,也顾不得满身湿意,拉着陈继饶道,“继饶你瞧瞧,这就是你娶回家的好媳妇。”
陈继饶也觉楚俏做的过分,可若是没人招惹她,她不会得理不饶人。
于是,他凉凉地扫了她一眼,沉冷开口,“行了,二婶您快进去换件衣服吧。”
这回他也不等楚俏重新盛水,挪步去捡盆子洗干净。
孙英见他没一句责备,又瞅了楚俏一眼,进屋前还吼了一句,“还愣着干嘛?不煮饭等着吃空气啊?”
楚俏见她一身狼狈,气也消了,也不去看丈夫的脸色,一头钻进灶房。
陈继饶打算去二叔的屋里瞧瞧,想着还是晚上再和她好好说。于是洗了脸,就想回房换双鞋。
他才走近厅屋,却被刘少梅拦下了,陪着笑说道,“他二叔,你那屋在后头——”
什么?
陈继饶挑了挑眉,深眸里一片阴鸷,却又听她问道,“俏俏上次去看你,没跟你提?是这样,阿愚畏热,上次病得不轻,爸就说,你那屋里暑气没那么重……我寻思在你屋里住也不过两三个月。等夏天一过就搬……”
两三个月还叫“也不过”?
“大嫂!”陈继饶眼色转暗,紧紧捏住拳头,赫然打断她,“就算是二叔同意,可东屋是我和俏俏的婚房!以前阿春出生,也病过几回,怎么不见你提过换屋?”
没成婚前,他鲜少在家住,东屋也只一张硬床板,刘少梅挑他结婚以后就搬过来,她还不是惦记着楚家送过来的陪嫁!
可那是俏俏的东西,即便是他掏的钱,也不该是她刘少梅肖想的!
平日里也不见他这么计较,刘少梅笑容也挂不住了。面色难看,搓着手道,“阿愚病得比阿春那几次都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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