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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的世界5部全(缪热)-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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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幺爷说:“屁的大蟒蛇,哪儿来这么多大蟒蛇?你们就在洞口守着,我进去看看,万一要是看到里面情形不对,你们就立马把门反锁了去找兆丰。”

张幺爷说着脱了身上的老棉袄就要下到洞里去。张子恒和几个愣小子的心都抽紧了。知道这个时候要想拦住张幺爷只有自讨没趣,所以都眼睁睁地看着他。

张幺爷这时转头对张子恒说:“你去找一盏煤油灯来,我点一盏煤油灯进去。”

张子恒想尽最大的努力劝住张幺爷,说:“幺爷,还是不要下去算了,你现在就是我们的主心骨,要是你再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可咋办啊?”

张幺爷说:“你别再劝老子了,看老子跟你翻脸啊!叫你去找煤油灯你就赶紧去找,别磨磨蹭蹭的。”

张子恒无奈,只好出去找煤油灯去了。

第五十八章 黄金

一会儿张子恒找了一盏煤油灯过来,张幺爷点上煤油灯,从洞里钻了进去。张子恒和几个愣小子守在洞口,心跳得就像有一把锤子在鼓上头敲似的。

时间在这一间柴草屋里流逝得极其缓慢,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被绳子绊住了一般。

张子恒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洞里的动静,可是张幺爷钻进洞里以后,就如同在洞里消失了似的,再也没有任何声息。

一个愣小子担心地问:“四爸,幺爷会不会在里面出什么事情啊?”

张子恒骂道:“闭上你的乌鸦嘴!看着就是了。”

几个人都不说话了,眼巴巴地盯着黑漆漆的洞口。

也不知过了多久,洞里面有了动静,一丝微弱的光点很不真实地从地底下闪现。等光点变得越来越真实的时候,张幺爷已经爬到了洞口。

张子恒和几个愣小子一直被一根无形的细绳子死死勒住的心终于松懈了下来。张子恒甚至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


张幺爷的头刚一从洞口里冒出来,张子恒就迫不及待地问:“幺爷,找着春明没有?”

张幺爷却说:“先别问,赶紧拉我一把。”说着先把煤油灯递了出来。

等把张幺爷拉出来的时候,张子恒又要张嘴问张幺爷,张幺爷却边拍着身上的泥土边朝几个愣小子说:“你们赶紧去七婶的猪圈房里抬一块石板过来,这个洞必须得先堵上。赶紧!”

张子恒说:“为啥?”

张幺爷说:“还真让你说准了,这个洞还真是个大蟒蛇打的洞,原来一直没有穿,是张子坤那疯子把它弄穿的。”

几个愣小子一听,都不约而同地“啊”了一声。

张幺爷说:“啊个锤子,赶紧去抬石板。”

几个愣小子转身去找石板,张子恒也要跟了去,张幺爷却叫住了他,说:“你就不要去了,我还有话跟你说。”

张子恒见张幺爷的脸上有一丝神秘的表情,就站住说:“还有啥事,幺爷?”

见几个愣小子走出了小天井,张幺爷朝张子恒一努嘴说:“先把门关上我再给你说。”

张子恒见张幺爷脸上的表情越加鬼祟神秘,有些莫名其妙地转身掩上门。张幺爷又叫他把们闩上,张子恒更摸不着头脑了,边闩门边愣愣地看着张幺爷。

等闩好了门,张幺爷靠在大石磨上,点了一根叶子烟,吧嗒吧嗒地吸起来,眼睛却看着那个洞出神。

张子恒立马感觉出张幺爷刚才没有说真话,他一定是隐瞒了洞里的真实情况,故意把那几个愣小子支走的,有话要对自己说。

于是张子恒问:“幺爷,究竟要说啥?搞得这么鬼祟!”

张幺爷扭头,把目光落在张子恒的脸上,盯了半晌,眼神复杂得不得了。张子恒被盯得心里七上八下的落不到实处,浑身直发毛。

“子恒,你的嘴巴究竟严实不严实?”张幺爷没头没脑地问。

张子恒愣了一下,说:“严实,幺爷!”

张幺爷又盯着张子恒,不说话。

张子恒着急了,说:“幺爷,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张子恒越是催得急,张幺爷越是稳得住,他继续吧嗒着叶子烟。

张子恒急得一跺脚地说:“幺爷,你这是要把人急死是不是?”

张幺爷吧嗒了几口烟,长出了一口气,神情极其庄重地说:“子恒,我不晓得这个事情对我们卧牛村来说究竟是祸还是福啊!我本来是不想跟你说的,可是,要是不跟你说,以后张家真的因为这个落了祸事,我怕又对不起张家的列祖列祖。幺爷真的难啊!”

张子恒说:“幺爷,有啥事你就说吧!别遮遮掩掩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未必你连我还不相信?”

张幺爷说:“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怕你担不起这个事情。”

“啥事情我担不起?有这么悬吗?”

张幺爷又想了一下,说:“也许真被你说准了。那个张子坤多半真是装的疯子。他不疯,他比谁都清醒。他晓得的事情比我们都多。我们被他骗了。”

“幺爷,你为啥这么说呢?”

“我刚才进了这个洞才突然明白的。”

“进了这个洞?这个洞里你究竟看见了什么?”张子恒觉得张幺爷的话越来越不可思议了。

张幺爷说:“你别打岔,听我把话说完。”

“你说。”张子恒说。

“之前没有进这个洞,我做梦也想不到这个事情会这么复杂了。难怪村子里越来越不清静,原来,我们是睡在一座金山上啊!”

“什么?我们睡在一座金山上?”张子恒失声惊呼道,眼睛又瞪得就跟铜铃似的,而且熠熠生辉。

张幺爷压着声音呵斥道:“你吼个锤子!怕别人听不见?”

张子恒情不自禁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瞪着张幺爷。这小子有种做梦般的不真实感。

张幺爷说:“不光你不信,就是我刚才也以为在做梦!你猜这个洞通哪儿?”

“通哪儿?”

“通一个地下的厅子。全部用青砖砌的一个厅子。里面一箱一箱码的全部是黄金!”

“幺爷,你不会也疯了吧?”张子恒说。

张幺爷骂道:“我疯个锤子!你猜这些金子是谁留下的?”

“谁?”

“张韦博!”

“你怎么知道是他留下的?”

“我有证据噻!厅子里还有一箱一箱的枪和子弹。”

“真的?”

“不是真的还是假的?所以我才说这些东西不晓得是祸还是福啊!”

张子恒的脑子也开始迷糊起来了,他转了两圈,拍了拍脑袋,说:“幺爷,这个事情还真是搞大了,弄不好就要日破天啊!”

张幺爷这时愤愤地说:“这狗日的张韦博也真是,你跑到台湾去就算了嘛,咋还弄这么多东西搁我们睡的枕头底下。我们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过的都是平平淡淡的小日子,无忧无虑,无大灾大难的。这倒好,鬼大爷晓得他狗日的留下这么大一份横财搁这儿,谁消受得起啊?”

张子恒说:“幺爷,这个时候你抱怨他有啥用,关键得想这个洞洞里的东西,看咋样子弄才把稳。”

张幺爷说:“咋样子弄?老子八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硬头货!别说见过,就是听都没听说过!不晓得还好,一晓得,傻了!装不下了!我这辈子的心就拳头这么大,咋装得下这么大这么沉的东西?还是你看咋办吧。你当过兵,比我见的世面多。”

张子恒说:“要不然还是报上头吧!”

张幺爷立马说:“报锤子!现在外头这么乱,公社,县上都是些什么人在掌权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东西现在见得天啊?你比老子还猪脑子!”

张子恒说:“那咋办?这东西不晓得比晓得好。不晓得,晚上睡觉还踏踏实实的,一晓得了,就睡不着觉了。”

张幺爷又吧嗒了几口烟说:“是啊!这下恐怕你和我都会睡不着觉了。现在仔细把前头发生的事情串起来想一下,我还真就想明白了,比你和我先睡不着觉的人多了去了。”

“你是说……”

没等张子恒把话问完,张幺爷接着说:“你看,最先是小白和庹师来到我家里,接着又是那个捡狗屎的老头儿,然后又是万神仙,兆丰,接着又是吴显涛……我敢说,这些人说不定都是冲着这堆硬头货来的。”

张子恒说:“幺爷,你现在连你的干闺女也怀疑起来了。”

张幺爷说:“人心隔肚皮啊!子恒!我不敢说这些人是出于什么目的冲着这堆硬头货来的,但是,他们肯定老早就为这堆硬头货睡不着觉了。”

张子恒蹲在石磨边,狠声骂道:“我日他先人!原先做梦都想守着一座金山过日子,现在金山就在手边上,反而烫手了,拿不得,丢不掉。这叫个什么事啊,这是?”

张幺爷说:“浮来财,浮来财,这个就是浮来财。子恒,别东想西想的,你和幺爷不是享受这个浮来财的命!”

张子恒说:“那你说现在咋整?幺爷!”

张幺爷说:“咋整?现在你我就得想方设法把这堆东西守着。该见天日的时候才让它见天日。不该它见天日的时候就等它搁那儿。啥都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

“只怕我们两个守不住啊!”

张幺爷这时眯缝着眼睛说:“现在我才想起万神仙在那个地厅里给我说起的那几句话,说我们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一辈子没有经历过什么事情。看见的事情都不要放在心里,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更不要掺和进来,该怎么过日子还怎么过。有些事情,不是我们庄稼人能担当得起的。看来老神仙早就在提醒我们了。不愧是老神仙啊,啥事都看得比我们远!”

张子恒不服气地说:“什么老神仙?我看就是一辈子老奸巨猾!”

张幺爷朝张子恒呵斥道:“别这样说老神仙!该尊重的还是要尊重!蒸笼都分上下格,何况是人!”

正说着话,门外的愣小子敲门了:“幺爷,四叔,石板抬过来了。”

张幺爷朝张子恒努了下嘴,张子恒去把门打开。一个愣小子问道:“四叔,你们说啥话呢?把门关这么紧。”

张子恒骂道:“你少管!多嘴!”

几个人把洞口盖好,又把柴火重新堆在那儿。张幺爷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故作轻松地说:“这个洞的事情暂时谁也不要说出去,免得又搞得人心惶惶的。村子里已经够不清静的了。你们听见没有?”

几个愣小子懒懒散散地说“听见了”,然后鱼贯着出去。张幺爷最后一个走出柴房,反手把门扣上了。

第五十九章 有狼出没

张子恒和几个愣小子抬了两块青石板朝老林子里走,一路上嗨哟嗨哟地喊着号子一起鼓劲儿。张幺爷背着手跟在后面,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刚走出阴森森的巷子,便看见院子周围有野狗暗黄色的影子鬼鬼祟祟地游荡出没,张幺爷皱了皱眉头,自言自语地说:“咋野狗进院子了?以前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兆头不好啊!”

前面的张子恒和愣小子们抬着石板,没工夫理会张幺爷说的话。

这时,院子的一侧传来一阵黑子的吠叫声。

张幺爷“咦”了一声,停住脚,说:“黑子在叫唤啥?谁在欺负它?叫得这么惨?”

抬着石板的张子恒扭头朝张幺爷说:“幺爷,现在还管啥黑子?赶紧去老林子里才是正事,时候不早了。”

张幺爷却说:“你们先去,我得看看黑子去。它叫唤的声音我听得懂。”说着就朝黑子吠叫的方向走去。

张子恒说:“幺爷,这阵子你可不要落单了。万一你再出点啥事,就麻烦了。”

“青光白日的,能出啥事?”张幺爷说。

张子恒见劝不住张幺爷,连忙叫住和他打对抬石板的愣小子把石板放下,说:“你们就在这儿等我一下,我跟幺爷过去看看。”

张子恒慌着要去劝张幺爷还有另一层心思,他不放心刚发现的洞里的黄金。

他几步撵上张幺爷,说:“幺爷,我跟你一起去。”

张幺爷只顾走着,说:“你跟着干啥?我过去看看就过来。”

张子恒贴近张幺爷,小着声音说:“幺爷,我还是担心你说的那个洞里的黄金。我怕张子坤那疯子去把那个洞打开,把黄金拿了。”

张幺爷停住脚,白了张子恒一眼,说:“早晓得你心里装不下这个事情,我就不该把这事告诉你。怎么?才一会儿就在心里落下病了?惦记上了?”

张子恒见张幺爷误解他,便说:“幺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惦记个啥?我的意思是怕张子坤那疯子把这个事情捅破了。你想,谁见了金子不动心啊?除非他是傻子!更何况张子坤。”

张幺爷说:“谁见了金子不动心?我就没动心。我倒是觉得现在只有你才动心了。”

张子恒辩解道:“幺爷,我真的没有动心。我对天发誓,哪个龟儿子才动心了。更何况我连那东西究竟啥样还不知道呢!”

张幺爷说:“谁要你赌咒发誓了?再说,你要是真的看到那东西是啥样了,估计更要牵肠挂肚了。”

张子恒涨红了脸继续分辩道:“幺爷,我真的没有动心!你要咋样子才相信我?”

张幺爷冷冷地瞥了一眼张子恒,说:“你没动心就好。我还就怕你动心了呢。别瞎操心了,张子坤要捅破这个事情恐怕早就捅破了。我感觉这个疯子的名堂越来越深了。我再给你打个招呼,这个事情就这儿说这儿丢,别瞎琢磨了,越琢磨越睡不着觉,知道不?”

张子恒悻悻地说:“你都这样说了,我还有啥好说的?”

张幺爷又说:“还有,以后你和我都得多个心眼儿了,别谁都信。这世道,往往是一根肠子通屁眼的人吃亏。”

张子恒说:“我就是个一根肠子通屁眼的人,你让我长花花肠子我还真长不出来。”

张幺爷盯了眼张子恒,想了一下,叹了口气说:“你说本来过得平平静静的日子,睡一觉起来,咋就一下子变得这么乱了呢?”

张子恒说:“你问我,我问谁去?”

张幺爷见问的话得不到答案,不再理会张子恒,黑子汪汪汪的吠叫声把他的心牵扯得紧紧的。

转过一笼竹林,果然看见黑子孤零零地被三条野狗围在一块菜园地里。

三条野狗将黑子围追堵截在一段竹篱笆下,黑子尾巴死死夹在胯下,朝着三条野狗虚张声势地吠叫着。

野狗对黑子形成了包抄之势,各个龇咧出白森森的牙齿,眼神邪恶凶狠,朝着黑子恶狠狠地逼近。

张子恒心头一冷,说:“幺爷,这些杂种究竟是狼还是狗啊?我咋突然感觉它们不像是野狗了?”

听张子恒这么说,张幺爷也生出了疑糊,说:“这周围从来没听说过有狼啊?”

张子恒说:“兴许我们一直就把这些东西看错了。说不定这些家伙就是狼!”

见三条野狗朝黑子越逼越近,张幺爷顿时就怒了,也顾不得分辩这些家伙是狼是狗,说:“老子管它是狼还是狗!狗日的,欺负到老子的黑子头上来了。”说着蹲下身,捡起一块石头就朝其中的一条野狗投掷过去。

三条野狗只顾着围堵黑子了,没有留意身后突然出现的张幺爷和张子恒。那条野狗的屁股被张幺爷投掷出的石块砸了个正着,惊得跳了起来,同时发出“嗷”的一声惊叫,呼的一声,纵身跳出了一米多高的竹篱笆。

另外两条野狗扭过身,见了张幺爷和张子恒,立刻气势汹汹地低声吠叫起来,邪恶阴森的眼睛里闪烁着寒光。

张幺爷和张子恒心里都是一惊,感觉这两只畜牲就像和他们有着深仇大恨似的。

张子恒和张幺爷也不多说话,又接二连三捡起地上的石块,朝着两条野狗奋力投掷过去。

张子恒和张幺爷的疯狂举动出乎两条野狗的意料,它们顶不住两人凌厉的攻势,闪电般地扭转身,纵身跳过篱笆,伙同刚才的那条野狗狼狈地落荒而逃。

受了欺侮的黑子停止了吠叫,小跑着来到张幺爷身边,在张幺爷的两腿间又摩又蹭的,喉咙里发出嘤嘤的低泣声,就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张幺爷俯身用双手抚摸着黑子的脑袋,说:“黑子,咋学得这么没出息了?被野狗逼到墙角了?我要是不来,你不是就被这几个野物给修理了?”

黑子伸出猩红的舌头舔张幺爷的手,样子亲昵谄媚。

张幺爷站起身,朝周围看了看,喘了口气,说:“子恒,看起来今天晚上凶多吉少啊!”

张子恒忧郁着一张疲倦的脸,说:“那我们还回来守村子不?”

张幺爷咬咬牙,恶狠狠地说:“守!一会儿回来就把铡刀菜刀给老子磨锋利了。哪有人斗不过畜牲的道理?”

张子恒说:“我倒是没有问题,关键是到时候那些小辈们胆子够不够粗实。”

张幺爷想了一下,说:“等忙完了老林子的事情,我们就上憬悟寺去动员一下。这个事情不强迫,愿意跟我们回村子的就回,不愿意的也不强求。男子汉大丈夫,该担当事情的时候就不要打缩脚锤!”

张子恒说:“幺爷,现在这个样子,反正你咋说我就咋整。”

张幺爷说:“有你这句话,也算是幺婆婆没有白把你带大。”

第六十章 不能轻易挪动的神秘石板

这时,一个愣小子急慌慌地跑过来说:“幺爷,你过去看看吧,疯子不让我们抬石板,坐在石板上耍赖。”

张幺爷“嗯”了一声,说:“哪个疯子?是子坤?”

“除了他还有谁?”

张子恒一听又来气了,说:“这狗日的疯子究竟要干什么?这个时候了还装疯迷窍的!是不是狗日的真活得不耐烦了?”

张幺爷现在对疯子张子坤已经有了另外一种看法,说:“子恒,你别动不动地就骂这个是疯子那个是疯子。我咋越来越觉得我们张家这个疯子有名堂,不是一般的疯子。走,过去看看。”

说着带上黑子就走。

张子恒有点理解不了张幺爷,说:“幺爷,你是不是脑子真的不清醒了?还真把疯子当成一回事了。”

张幺爷边走边说:“你晓得个球!老子看你才越来越不清醒了。”

来报信的愣小子听了张子恒和张幺爷的话,一时间也摸不着头脑了,愣头愣脑地跟在两人后面。

张子坤瘦弱的身子果然蹲在一块石板上,歪着脑袋,冷冷地看着朝他走过来的张幺爷和张子恒,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这家伙额头上被水缸磕出的伤口已经凝结成了半干的血痂,模模糊糊的,看了让人很不省心。他一脸的污血也没有擦洗,和着日积月累下的污垢,使一张瘦脸黑里透红,显得邪恶狰狞。要是谁晚上撞见他,不被他这模样吓得半死才怪!

黑子见了张子坤,居然几步跑上去,在他面前停住了,低低地轻吠了一声,然后睁着一双狗眼歪着脑袋盯着他。

黑子似乎也被张子坤这副样子给整模糊了。

张子坤看着黑子,邪恶的脸上居然浮起一层笑意,朝黑子说:“你这样看着我干啥?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张子恒听张子坤说这话,感觉这家伙是在说话挖苦自己,恶声说:“狗日的还会指桑骂槐了!”

张幺爷却呵呵笑道:“你不是说他是疯子吗?疯子晓得指桑骂槐就日怪了。”

张子恒被张幺爷堵得无话可说了。

黑子这时凑上去,伸出舌头舔张子坤的那张污脸。张子坤不避不让,一张脸很快就被黑子舔得花里胡哨的了。

张幺爷走到张子坤跟前,把黑子拍开,说:“子坤,说说,咋不让我们抬石板?”

张子坤盯了一眼张幺爷,说:“我说不能抬就是不能抬。”

“总得说说不让抬的理由噻?”张幺爷说。

张子坤突然提高了声音说:“你们都是败家子!你们都是张家屋里的败家子!”

张子恒一听,又来气了,咬着牙说:“我日你先人!抬两块烂石板就成败家子了?你还想给我们扣上啥大帽子?”

张子坤朝张子恒翻了一下怪眼,说:“你说话嘴巴放干净点!别日这个先人日那个先人的。我的先人未必不是你的先人。”

一听张子坤说这话,张子恒眼睛都瞪圆了,喉咙里就像是被硬塞了一口烟灰,痒痒得想咳嗽,却作声不得。

张幺爷呵呵笑道:“呵呵……咱子坤这话说得实在。要不咋说要积口德呢?骂来骂去,以为是骂到别人了,结果,归根结底,还是骂的自己。呵呵……”

张子坤居然不买张幺爷的账,又说:“你幺爸也是一样的,别骂这个狗日的那个狗日的,都一个祖宗,谁是狗日的?”

张幺爷的喉咙里也被呛烟灰了,笑容僵在自己脸上,眼神沾在张子坤脸上,挪不开了。

张子坤又说:“还有你张子恒,连蒸笼都分不清上下格,还成天到晚牛皮哄哄指手画脚的。你除了会欺侮我张子坤,你还能做啥?”

张子恒一听张子坤又在点他,不服气地说:“老子哪儿蒸笼分不清上下格了?”

张子坤说:“幺爷是你叫的吗?你该叫幺爸的。连自己辈分都搞不清楚了,还一天到晚提劲打靶的。啥都可以乱,辈分不能乱!晓得不?”

张子恒脸都快涨成猪肝色了,说:“老子打小就跟着‘春’字班的这么叫幺爷的。习惯了。”

“这叫乱辈分了!晓得不?还习惯了!你知道社会为啥乱么?就是乱在你们这些不守规矩的人身上。啥规矩都不要了,都不讲了。你是人,不是畜牲!”张子坤的样子越来越正经起来了。由于他的脸被涂了一层血污,又被黑子舔得花里胡哨的,看不清他脸上此时的表情究竟是得意还是嚣张。

张幺爷双手叉了腰杆,就像看一个怪物似的盯着张子坤,说:“嗬,看起来你原先当真是在装疯迷窍的,今天说起话来还一套一套的,满有道理的了。把老子和张子恒都教训了一顿。老子还真把你狗日的一直小看了……”

还没等张幺爷把话说完,张子坤不乐意了,说:“又狗日的?球大爷才是狗日的!”

张幺爷被整得愣了一下,说:“我这不是四川人的口白吗?”

“我不跟狗日的说话。”张子坤傲慢地说。

张子恒的脸都被气青了,骂道:“狗日的,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教训起人来了!”说着冲上去就要踢张子坤。

张子坤对张子恒早有防备,一下子从石板上跳起来,说:“你再踢我,我可要还手了啊!当真‘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了哇?”

张子恒的腿停在半空,有点收不回来了。

张幺爷看着张子坤,笑嘻嘻的,说:“有点意思。你这狗……你这杂种……哦不……呸……你弄得老子都不会说话了,狗日的。”

张幺爷滑稽的话把一旁的愣小子们给哈哈地逗乐了。

张幺爷接着说:“你不是装疯就是装神。子坤,你究竟卖的是哪家的耗子药?你到底想麻哪个?”

张子坤这时又把手指竖在嘴唇上,神秘兮兮地说:“嘘!幺爸,天机不可泄露!要遭天打雷劈的!”

张幺爷正了声色说:“你少在幺爸面前整玄龙门阵!你说,你究竟是真疯还是假疯?”

张子坤却说:“你说我是真疯我就是真疯,你说我是假疯我就是假疯!就像黑子看你和黑子看我,看不明白,隔教!”

张子恒说:“幺爷,你看他狗日的,又开始装疯迷窍地说话了。他骂你是狗呢!”

张幺爷朝张子恒不耐烦地说道:“你该改口叫我幺爸!不要再说狗……狗日的!我们张家没有狗日的!得改!你哥子坤今天说的话都有道理的!我受!”

张子恒听了张幺爷的话,气得在原地转起了圈,念念有词地骂道:“咋都不清醒了?都疯了!都疯了!妈的都疯了!”

张幺爷又朝张子坤说:“子坤,你今天说的话幺爸我都受。有道理就是有道理,没道理就是没道理。规矩要!祖宗更要要!”

张子坤说:“要规矩就不能抬这两块石板!要祖宗就更不能抬这块石板!”

“为啥?”

“不为啥,这就是规矩。祖宗的规矩!”

张幺爷说:“这两块石板和祖宗的规矩有啥关系?况且我长这么大了,从来就没听说过祖宗有这规矩。”

张子坤说:“这些石板都是在‘破四旧’的时候,我爸铺在七婶猪圈里头的。我爸临断气的时候给我说起过,村子里啥东西都可以动,就是这些石板不能动,动了我们张家的祖宗就没有了。”

张子恒又接嘴说道:“有你说的这么玄吗?”

“有!”张子坤说。

张幺爷说:“对,对,这个事情我晓得。这个事情我晓得。石板是你爸铺的。我晓得。可是我没听你爸说起过这话的。”

张子坤说:“你不晓得的事情还多。一天到晚带着后辈人乱整,整出事情了,你和子恒哪个都担当不起!”

“我没乱整!村子里接二连三地出那么多事情,你又不是不晓得。”张幺爷说。

张幺爷这时完全把张子坤当成一个正常人了,对张子坤说话的态度也越来越诚恳。

张子坤说:“我咋不晓得?反正这石板就是不能抬,都得铺回去。”

张幺爷说:“子坤,你说不能抬这石板,你总得给幺爸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以理服人嘛!”

张子坤说:“现在不是以理服人的时候。理都乱了,都邪了,没理了。反正这石板就是不能抬。”

张幺爷说:“子坤,幺爸都尊重你了,你还是该尊重下幺爸噻。你就给幺爸说下,这石板为啥不能抬?总不会因为你爸一句话,我就啥都信你的噻?”

张子坤说:“幺爸,有些话现在真不能说。祸从口出!”

张幺爷定定地看着张子坤的眼睛。

面对这个满脸血污的家伙,现在也只能从他的那双眼睛里能够看出一点信息和内容了。

突然,张幺爷似乎从张子坤眼睛里看出了什么东西。

他把眼神挑开,扭头朝张子恒说:“子恒,看起来这石板真得抬回去。”

张子恒急得快要跳起来了,说:“幺爷,疯子的话你也听啊?”

“叫幺爸!”张幺爷一本正经地说,“今天还就得听子坤的!”

张子恒真来气了,说:“要抬你和疯子两个人抬。我反正是不抬了。疯子的话还当成圣旨了?折腾人也不是这样折腾法噻。”

张幺爷用冒火的眼睛盯着张子恒,说:“你究竟还听不听老子的招呼?嗯!”

张子恒说:“听!咋不听?但是听也得看有没有道理噻?啥都听,我没长脑壳啊?”

张幺爷见张子恒犯犟,说:“你刚才还给我说什么话来着?你说我咋说你就咋整。你整个锤子啊?才好大一会儿就不认账了。男子汉大丈夫的说话,就这么没一个定准么?”

“我是这么说的。可是……”

“可是个锤子!老子懒得听你狗……听你说话。”

张子恒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说:“可是幺爷,我是说老林子那边用啥东西去盖!”

“另想办法!”张幺爷说。

张子恒的腮帮子里就像多出了一只癞蛤蟆,鼓了又鼓。他恶狠狠地盯了张子坤一眼,朝几个愣小子说:“抬回去!弄死人不抵命了!”

张子坤脸上浮起得意洋洋的冷笑。

第六十一章 越来越难受

张子恒他们抬着石板回七婶家里。张幺爷和张子坤站在原处。

张幺爷用很奇怪的眼神看了看张子坤。张子坤翻着一双怪眼看着灰白的天空。

张幺爷沉重地叹了口气,拿出烟杆要抽叶子烟。张子坤甩手要走。

“子坤,你先别走,陪幺爸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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