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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的世界5部全(缪热)-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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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幺爷却说:“他说的话我们还真不能不信。老子现在怀疑这杂种有未来先知的本事。可是话又说回来,谁会在外边等着逮我们呢?我们又没有干啥坏事?”

张子坤听了张幺爷的话,说:“你们刚才围在水塘边磕头作揖被人看见了。”

张子坤的话令张幺爷和张子恒恍然大悟。张子恒就朝张幺爷抱怨道:“幺爷,我就说不能迷信吧?每回都是你带头搞封建迷信,这下好,又来逮我们了。”

张幺爷咬牙朝张子恒说:“老子那是搞封建迷信吗?有些事情你就得信,就得在心里把它供着!刚才接二连三的古怪事情你不是也亲眼看见的吗?冒犯神灵了!还说老子搞封建迷信!”

张子恒觉得张幺爷说的话也有点道理,就说:“那现在怎么办?出去等着那些人抓?”

张幺爷还真是为难起来了,他朝张子坤说:“子坤,你狗日的是不是故意说这话来骗幺爷的?”

张子坤说:“真的,幺爷,一会儿他们就会到林子里来逮你们。”

张子坤活灵活现的话把张幺爷和张子恒他们搞得还真是不知所措了。

一直把庹观背在背上的张子恒朝张幺爷说:“幺爷,赶紧拿主意吧。庹师现在还半死不活的,再不赶回去找人给他开方子医的话,他可就真的死定了!”

张幺爷一跺脚,说:“先出去再说。子坤是个疯子,他说的话信一半丢一半。”说着领头就朝林子外边走。

张子坤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甩手甩脚地跟在后面。

没走出多远,就听见对面不远处的林子里传来一个人粗门大嗓的说话声:“给老子挨着林子搜,一定要把这群人给老子搜出来!太不像话了,大清早的就跑到这儿磕头作揖的搞迷信活动了,难怪朝霞寺会出怪事情,原来是这群人在搞鬼!胆子太大了!”

居然是黄部长的声音。

黄部长这时的声音又显得底气十足了!

在黄部长粗门大嗓的声音中,夹杂着的是一大群人朝林子里闯入的杂乱声响,还有几条土狗汪汪的吠叫声。

原本寂静的林子立刻就显得兵荒马乱风声鹤唳起来。

张幺爷和张子恒停住脚,这才彻底相信张子坤说的话是真的。

张子恒问张幺爷:“幺爷,咋办?”

张幺爷一时间也没有了主意,说:“这事情还真是有点黄泥巴掉裤裆里了。要是真被这帮孙子们逮住了,事情说不定还真就麻烦了。”

“要不就明告诉他们我们是来救火的,赶上池塘里出怪物了,才围着池塘磕头的。”张子恒说。

张幺爷朝张子恒骂道:“你傻子啊?不是亲眼看见那怪物,说出去谁信?再给你加个造谣的罪名,你就死得更惨!现在这世道可是帽子满天飞棍子遍地扫的世道。况且这又是在别人家的地盘上,人家想怎么摔摆你就怎么摔摆你。”

“那咋办?”

“只有往那边走。”

张幺爷说着指了指林子的深处。

张子恒立刻就叫了起来,说:“还往里面去啊!”

张幺爷说:“不往里面去咋整?未必就让这帮孙子当牛鬼蛇神逮了去?以后说出去了,脸还要不要?”

张子恒抱怨起来,说:“也不知撞什么瘟神了,越来越乱,越来越人心惶惶的了。”

张幺爷已经懒得听张子恒抱怨,带头转身朝林子深处走。

跟着的愣小子们神情惶恐地看着张子恒。张子恒把背上的庹观朝上面搂了搂,无奈地说:“听幺爷的。”

张子坤这时嘿嘿笑道:“这就对咯!进来了就一个也别想回去咯!”

张子恒一听张子坤这么说,瞪眼朝张子坤呵斥道:“你狗日的这个时候说这么不吉利的话,看老子在你的嘴里塞鹅卵石!你信不信?”

见张子恒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张子坤的脖子情不自禁地朝衣领子里缩了缩。

而这个时候,几只土狗朝着这边急促地吠叫了起来……

张子恒骂道:“狗日的真把我们当阶级敌人来逮了,连警犬也用上了!”

张幺爷朝张子恒说:“别在那儿说空话了,赶紧走,被逮着就麻烦了。”

说着率先朝林子深处疾走,张子恒背着庹观,领着愣小子们紧紧跟上。

后面土狗的吠叫声越来越凶狠激烈了。



第十八章 河对面的枪声

没跑出多远,张子恒开始浑身冒汗,气喘吁吁地吃不消了。他朝张幺爷说道:“幺爷,这么睁眼瞎一样地乱跑一气不是个办法啊!这些龟孙子领着土狗在后面撵,狗是闻得见我们的气味的,你跑到哪儿它就撵到哪儿。”

张幺爷现在也是六神无主,说:“那你说咋办?未必就在这儿乖乖地等着让那些龟孙子来抓?”

张子恒咬牙说道:“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就和他们火并一回也比这么狼狈地跑顺气啊!”

张幺爷说:“火并个锤子!这儿是人家的地盘,人家是地头蛇!恶龙也压不过地头蛇的。何况你知道人家来了多少人?背了多少枪?要是真和人家干上了,人家就可以真的把我们当反革命来逮了,一反抗,人家就可以把枪扣响;要是你们中有谁真在这儿吃枪子被打死了,老子回去咋向张家的列祖列宗交代?”

张幺爷边说边只管朝前面跑,负重的张子恒的确有点吃不消了。

土狗的吠叫声和黄部长带着人在后面撵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了。

又跑出一段,张子恒累得气喘如牛,喉咙里就像扯着风箱似的朝前面的张幺爷喊:“幺爷,我实在跑不动了。再跑我的气就快跑断了。”

张幺爷这时才停住脚朝跟在后面的愣小子们喊:“你们咋不知道换着背庹师?都狗日的只顾着跑了,成木脑壳了吗?”

有两个愣小子这才上去把软塌塌的庹观从张子恒背上取了下来,另一个愣小子上去把庹师背在背上。

张子坤在后面朝张子恒幸灾乐祸地呵呵笑道:“累死你狗日的!呵呵……”

如释重负的张子恒现在哪儿还有心思跟张子坤计较,双手支在膝盖上,半弓着身子,呼呼直喘。

而后面土狗的吠叫声越发地近了。

张幺爷朝渴望歇一口气的张子恒说:“赶紧走,别歇,那些龟孙子们撵上来了。”说着转身就走。

愣小子们慌慌张张地紧紧跟着。

立在一棵大树旁的张子恒狠喘了几口气,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咬牙切齿地嘟哝道:“真是他妈的太狼狈了,我日他妈!”

大家只顾着朝前面逃命似的跑,突然间眼前一亮,等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冲出了林子。

已经适应了林子里隐晦光线的张幺爷他们陡然间感到眼前大亮,一时间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条被山洪冲刷出的裸露河床,干涸的河床足足有六七十米宽。清澈的山泉水在河床的中间形成一条浅浅的溪流绕着嵯峨的大小石块曲折蜿蜒地流动。

河床的对面,又是遮天蔽日郁郁葱葱的原始丛林。

张幺爷和张子恒他们二话没说就下到了河床里,站在河床上,显得既茫然又慌张。

张子恒呼呼直喘地朝张幺爷问道:“幺爷,咋办?”

张幺爷四下里张望着,说:“我们是被撵到哪儿来了?”

张子恒说:“你都不知道我们还能知道吗?在林子里一阵乱跑,根本就没有方向。”

说着话的当儿,林子里土狗的吠叫声也快要靠近了。

张幺爷已经无暇考虑,说:“不管那么多,先躲进对面的林子里去再说。在这儿傻站着等着挨枪子儿啊?”说着就往河床的对面跑。

河床中间的溪流虽然清浅,但也有五六米的宽度。张幺爷他们踩着露在溪流上的鹅卵石过了河床。而这个时候,黄部长他们被土狗引导着也撵出了林子。

见张幺爷他们一群人跑到了河床的对面,牵着一条大黄狗的黄部长气急败坏地大声喊道:“你们一个两个的都给老子站住!站住!不然老子放炮火了哈!”

听黄部长这么喊,张幺爷和张子恒他们更是心惊肉跳,头也不敢回地拼命朝眼前的树林里跑。

黄部长带的人站在河床边上没有继续撵,但是有三条土狗被牵着的人放了绳子,并喊了声:“冲!”三条土狗就像离弦之箭一般朝着张幺爷他们扑了上来。

张幺爷和张子恒他们早就被撵得手脚发软,在往河床上爬的时候,张子恒居然滑下来了两次,而那个背着庹师的愣小子更是急得像无头苍蝇似的不知该怎么上到坎上去。

一帮人被堵在河床下了。

三条凶恶得像土狼一般的土狗凶恶地吠叫着,涉过浅浅的溪流朝着幺爷他们直直地冲了过来。

眼见得一条冲到最前面的土狗就要撕咬住一个愣小子的裤管。愣小子吓得脸色发青,连本能的反应也失去了,只会傻愣愣地站在原地朝张幺爷喊:“幺爷!幺爷!”

张幺爷又气又急,朝愣小子大声喊:“你不会捡石头给老子砸吗?”

他边说边俯下身,捡起一块石头就朝领头的土狗使劲砸去。

张幺爷离愣小子近,手法也准,石头不偏不倚砸在土狗的脑门上,发出“波”的一声闷响。土狗发出汪汪的惨叫,掉头就跑。另外两条土狗见同伴挨了打,立刻停住了脚,站在离张幺爷他们三四米远的地方,耸毛立尾地疯狂吠叫。

张幺爷见一记奏效,阻击住了三条土狗的追击,就朝背着庹师的那个愣小子和张子恒喊道:“你们先赶紧上去,到林子里躲起来,我来挡住这三条畜生!”

对面的黄部长见土狗受阻,立刻朝手里端着枪的民兵们大声喊:“给老子放炮火!给老子放炮火!这群人一定就是那群怪物变的!赶紧,用炮火打!”

民兵们听了黄部长的话,立刻从背上取下步枪,蹲下身,拉了枪栓就朝着河对面的张幺爷他们瞄准。

张幺爷一见黄部长他们果然要动枪了,心里一凉,又气又怕,苦于光秃秃的河床上没有任何遮挡物可以作为掩体,一帮人成了黄部长他们的活靶子。

“砰”的一声刺耳的脆响,民兵手里的枪响了。听见枪响的张幺爷条件反射似的原地蹦了起来,子弹刚好射在他跟前的大鹅卵石上,啪的一声火星四溅。

三条疯狂吠叫的土狗听见枪响,也是陡然一惊,掉过头撒开腿就跑了。

张幺爷吓得朝对面的黄部长大声喊:“你们狗日的是作孽啊!屁儿黑啊!老子是卧牛村的张韦昌,张幺爷!不是敌人,坏人!我们是来救火的!妈的!”

一直跟在黄部长身后的袁子清听见张幺爷的喊声,朝黄部长说:“黄部长,打不得!是卧牛村的人!”

黄部长这个时候已经变得丧心病狂了,而且似乎找到了发泄心里那股积压已久的恶气的缺口。他朝袁子清说道:“锤子才打不得!装神弄鬼的就该挨枪子!”又朝只放了一枪就停止了射击的民兵喊:“给老子打!打!”

一个民兵又放了一枪,清脆的枪声在空旷的河床上显得极其应声。

张幺爷见自己的喊话不奏效,就放弃了试图和黄部长沟通的愿望,转身朝河床上爬,但连爬了两次都被松动的石头给摔了下来。而河对面又连响了四五声枪声。

摔在河床边上的张幺爷脑门子一阵火烧火燎地发烫,用充血的眼珠子瞪着对面的黄部长,突然暴喝了一声:“老子给他们拼了!”捡起一块大鹅卵石就要朝河对面的黄部长他们冲过去。

身后的两个愣小子立刻上去抱住了张幺爷,把他朝河床边拽,然后一个顶张幺爷的屁股,一个掀张幺爷的肩膀,把张幺爷像死猪一般地朝坎上掀。

张幺爷的手刚够着河坎上的一棵小树桩,却突然被一只温润细腻的手抓住了,抬头一看,顿时又惊又喜,大声喊道:“小白!真的是你吗?小白!”

白晓杨正俯身伸手抓住张幺爷的手用力朝上面拉。

张幺爷顿时来了一股猛力,就着白晓杨手里传出的力气爬上了河坎。

河坎上,兆丰在拉另外的人……

第十九章 化险为夷

张幺爷被白晓杨拉上来,一屁股坐在河坎上,望着白晓杨,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白晓杨神情温和地看着张幺爷,说:“幺爷,别坐地上,又潮又冷的。”

张幺爷不说话,眼眶继续泛红,说不出是激动还是兴奋。

白晓杨不理会张幺爷了,转身又去拉另外的人去了。

这时张幺爷才在白晓杨的背后哽咽着大声说:“你不该叫我幺爷,该叫我干爹的!老子担心死你了……”

张幺爷鼻子一酸,眼泪终于抑制不住如决堤的潮水般倾泻而下。

白晓杨扭过头,瞟了一眼张幺爷,漂亮的眼睛里全是调皮的微笑。

被对面枪声惊得魂魄出窍的愣小子们越慌越上不了河坎。白晓杨伸手去拉一个愣小子,愣小子用力过猛,差点儿把白晓杨拽下河坎。

一旁的兆丰边拉人边朝惊弓之鸟般的愣小子们说:“都别慌,一个一个地上来,他们没照着我们打。”

河对面的黄部长和袁子清都看见了从林子里出现的兆丰和白晓杨。

袁子清大声说:“兆丰!是兆丰!”

黄部长顿时朝一个民兵大声喊:“给老子瞄准点,打那个造反派,反革命!”

可那个民兵做出瞄准的姿势,半天不扣扳机。

心急火燎的黄部长一把从民兵手里抢过枪,歪着头瞄准,然后朝兆丰扣动了扳机。

子弹“嗖”的一声擦着兆丰的耳朵边飞了过去。兆丰一愣,瞟见黄部长正朝着自己再度瞄准,并拉动了枪栓,兆丰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此时的袁子清却突然间如梦方醒般地一把将黄部长端着的枪口朝天上一举。又是砰的一声枪响,黄部长朝空中放了一枪。

那些端枪的民兵们看见黄部长亲自端着枪在打,都住了手,看着黄部长。

袁子清朝黄部长大声喊道:“黄部长,打不得啊!你要犯大错误的啊!”

黄部长此时就像失去了理智一般,一脚将袁子清踹开,骂道:“锤子才打不得!老子打的是反革命、造反派、牛鬼蛇神!”说完又端起枪瞄准。

被踹在地上的袁子清跳了起来,上去一把薅住黄部长手里的枪,声嘶力竭地朝黄部长吼道:“黄部长,你听我一句,真的打不得!真的打不得啊!”

黄部长没有想到关键的时候袁子清会突然间出手阻拦他,和袁子清你来我往地抢起了枪。

袁子清边和黄部长抢枪边继续朝黄部长喊:“黄部长,你就听我这一回吧!他们真的是卧牛村的人,是老百姓,不是敌人、坏人!你不能用枪打他们。要是打错了,你后悔都来不及啊!”

黄部长的力气还真是较不过袁子清,几个来回就呼呼直喘,但依旧死死攥住枪托子不放地朝袁子清吼道:“袁子清,你狗日的究竟和谁是一伙的?”

袁子清也呼呼直喘地说:“老子和谁都不是一伙的,老子只和共产党是一伙的。”

黄部长终于撒了手,叉着腰杆盯着袁子清,像是盯一个怪物。

对面的张幺爷他们都上了河坎,各个脸色发白,气喘吁吁。他们心有余悸地看着河对面的黄部长和袁子清他们。

黄部长盯了一阵袁子清,狠狠地骂了一句:“回去老子再斗争你狗日的!走,回去!”说着转身走了。

袁子清没有动,失魂落魄地一屁股坐在河床上的一块鹅卵石上,望着宽阔干涸的河床发起了呆。

有两个民兵上去拉袁子清,被袁子清的手挡开了。

两个民兵没有再拉他,也跟着黄部长上了河坎走进了林子。

此时,冬日里的暖阳已经完全爬升起来,朝霞的绚丽和辉煌毫无保留地普照在河床上,大大小小的鹅卵石在霞光的映射下泛着神秘的光晕。那条在河床中央蜿蜒流动的清泉更是显得流光溢彩般的灵动秀丽,曲曲折折地流淌向远处一层浅浅的薄雾中。薄雾的深处,是郁郁葱葱的原始丛林……

这时,张子坤从一块卧牛般的大石头后面鬼鬼祟祟地探出头来,肮脏的脸上还是憨痴痴的傻笑。

他的手里攥着一根朽木棍,突然跳上大石头,将朽木棍扛在肩膀上,滑稽地在大石头上面原地迈起了正步,声音洪亮地唱起了歌:

〖雄赳赳气昂昂

跨过鸭绿江

保和平为祖国

就是保家乡……〗

张幺爷和张子恒看了一眼张子坤,一脸的无可奈何。

张子坤这时又跳下大石头,依旧扛着朽木棍,迈着正步唱着歌,沿着河床朝上游走去。

张幺爷有点担心地说:“子坤这是要上哪儿?”

张子恒说:“谁知道?疯疯癫癫的……”

一旁的白晓杨这时让背着庹观的愣小子把庹观放下来。

被平放在地上的庹观脸色蜡黄,就像一具死尸一般。

第二十章 深入地府

看着庹观这副模样,白晓杨的眼圈红了。

兆丰走过来,蹲下,把庹观那件凝结成血痂一样的棉袄的下摆撩起看了看,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白晓杨眼泪婆娑地问兆丰:“兆丰叔叔,庹观他还有救吗?”

兆丰没有回答白晓杨的话,变得很沉默。

白晓杨又问兆丰道:“兆丰叔叔,你告诉我,庹观他还有救吗?”

兆丰看了一眼白晓杨,依旧没有回答她,只扭头对围在旁边的张幺爷和张子恒他们轻声说道:“把他背起来吧。”说着站起身,背着手朝林子里走。

兆丰的沉默似乎已经说明了一切,白晓杨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般顺着白皙的脸颊流淌下来。

张幺爷和张子恒也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默默地把直挺挺躺在地上的庹师扶起来,放到背上。

冷冷的空气这时变得沉闷而且压抑。

一群人跟着兆丰朝林子的深处走去,张幺爷边走边开始抹起了眼泪。

河床对岸的袁子清看见张幺爷他们走进了林子,也心事重重地站起身,转身走了。

空旷的河床显得越加的空旷……

兆丰领着张幺爷一行人在连荫蔽日的林子里默默穿行,冬天的寒流被茂密的林子完全阻隔在了外面。紧张的气氛有所缓解,空气也变得不再那么凛冽了。

神经松懈下来的张幺爷这个时候才觉得浑身就像要散架了一般的疲惫不堪。脚下的荆棘差点儿把他绊倒。

后面的白晓杨一把扶住了他。

也不知在丛林里走了多久,张子恒背着庹观越来越觉得吃力。一个愣小子要上去换着背庹观,但是被张子恒拒绝了。这个大老爷们儿眼睛湿湿的红红的。

突然,走在前面的兆丰停住了脚,朝后面的人打了个停住的手势。

所有的人此时都已是惊弓之鸟,见兆丰突然间变得如此警觉,立刻停住了脚,屏住气息,双目炯炯地顺着兆丰的眼神朝密不透风的林子里的某个角落里看去。

幽暗的林子里除了寂静还是寂静,根本听不出有什么异样的声音。但是此时的兆丰却变得异常警觉,似乎在他们的前面潜伏着某种不祥的东西。

白晓杨轻手轻脚地走到兆丰的旁边,小声问兆丰道:“兆丰叔叔,有什么不对吗?”

兆丰将右手的食指竖在嘴唇前,朝白晓杨做了个不要出声的手势,然后又朝着前面的一棵身上长满了绿色苔藓的大树指了指。

白晓杨支楞着耳朵仔细地谛听,果然感觉那棵大树的后面有异动!

突然,那棵大树的后面发出一声树枝被踩断的咔嚓声响,随着声音响过,在离他们四五米远的地方,一个身材魁梧健壮,模样极其狰狞的怪物出现在了一丛荆棘后……

这是怎样的一个怪物啊!

只见这个怪物高约两米四五,浑身上下长着极其浓密的暗红色毛发,一张粗糙的脸上沟壑丛生,但却安装着别开生面的五官。特别是那双眼睛,灰白暗淡,就像是患有严重的白内障,而且向眼眶外极度夸张地凸出。

张幺爷和张子恒他们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惊呼,都被眼前的怪物惊呆了。

白晓杨颤抖着声音朝兆丰问道:“是变异的猩猩吗?”

兆丰紧紧地盯着那个怪物,说:“不是。猩猩的体格没有那么大!”

白晓杨说:“那是什么?”

兆丰也从来没有见过面目如此狰狞的生物。他现在已经无心理会白晓杨,完全被眼前的这个怪物彻底震撼了!

这时,怪物弓下了腰,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做出要扑过来的架势,灰白的眼珠子开始泛起了暗红色的凶光,瞳孔里喷射出股股不友好的信息。

兆丰突然朝怪物大声吼道:“滚开!快滚开!我不想伤害你!滚开!听见了吗?”

怪物被兆丰的暴吼声吓得打了一个愣神。灰白的眼珠子喷射出的凶光暗淡了下去。它重新挺直了身子,用一种疑糊的眼神审视着兆丰他们。

兆丰突然伸手,咔嚓一声,将一根手臂粗的竹子掰断。

怪物被兆丰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大跳,它不由自主地朝后面退了半步。

兆丰见自己的举动起到了威慑的效果,于是又朝着野人挺近了一步,顺势又掰断了一棵竹子,并且朝野人继续暴吼道:“滚开!滚开!立刻!”

怪物被兆丰的气势给彻底震慑住了,整个身子也萎了下去,朝着兆丰龇牙咧嘴地做了一个狰狞的怪脸,然后回转身,迅速地消失在了丛林里。

张子恒悄声问张幺爷:“幺爷,你见过这么大的怪物吗?”

张幺爷摇头,依旧用惊恐的眼神看着刚才怪物消失的方向,说:“怎么什么古怪的事情都凑一堆了?”

兆丰没有出声,试探着继续朝前面走。

张幺爷不放心走在他前面的白晓杨,拉了一把白晓杨说:“小白,你走我的后面,我走前面。”

白晓杨没有理会张幺爷,只是很警惕地边走边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兆丰领着张幺爷一群人小心翼翼地在密不透风的林子里继续穿行。其间林子里不时有古怪的声音在某个神秘的角落冷不丁地响起,让人的心始终悬浮在半空中,落不到实处。

白晓杨朝前面的兆丰轻声说:“兆丰叔叔,我感觉我们被什么东西盯梢上了。”

兆丰在前面没有回应白晓杨,只顾着朝前面走。

而张幺爷和张子恒听了白晓杨的话,心一下子就抽紧了,紧张地朝着四下里张望。每个人都将感觉神经发挥到了极限。于是,在这群人的感觉里,原本寂静的林子里顿时就显得危机四伏风声鹤唳了。

又走出一段,在林子的前面隐约传来一阵浑厚的轰隆声响,走得筋疲力尽的张幺爷有些兴奋地说道:“听,是瀑布的声音,快到走到尽头了。”

张幺爷的这句话就像给大家吃了一颗定心丸,精神都为之一阵。走出这片危机四伏的林子也许就意味着走出了险境。

走在前面的兆丰明显加快了步伐。

终于,一条峡谷出现在了大家的眼前,明晃晃的阳光如同一条巨大的缎带般从天空垂落下来,使整条峡谷显得熠熠生辉……

峡谷的对面,一道十几米宽的瀑布飞泻而下,落入下面的深潭之中,发出振聋发聩的巨大声响,水雾升腾之处,一道彩虹悬浮在峡谷之上。

落入深潭的水龙形成湍急之势顺着峡谷一路冲刷而去。

站在峡谷的边沿,张幺爷一群人看着眼前壮阔绚丽的景象,一时间都有点儿呆了。

张幺爷喃喃自语地说道:“我们这是到哪儿了?怎么会有这么一股大水?”

兆丰没有理会张幺爷,寻着一条隐没在灌木蒿草之中的湿滑小道朝着峡谷下面手脚并用地下去。

张幺爷和张子恒不敢怠慢,也跟着下去。

张子恒背上背着庹观,朝下面走的时候非常艰难,一只手反手托着庹观,一只手抓住长在崖上的山藤一步一个脚印地朝下面走。路太窄太陡,甚至根本就不是路,所以白晓杨和其他的愣小子一点儿也帮不上忙。

走在前面的张幺爷不停地吩咐张子恒小心点。

张子恒顾不上理会张幺爷的提醒,累得呼呼直喘。

在峡谷的半腰处,前面的兆丰在一笼芦苇后突然不见了。跟在兆丰后面几米远的张幺爷一愣,几步下滑过去,才发现芦苇的后面有一个黑漆漆的山洞。山洞的洞口很是险要,只可搭上一只脚并且要贴着光溜溜湿漉漉的石壁才可以迈进去,下面就是几十米的深渊。

兆丰已经进到了洞里,站在洞口接应张幺爷他们。

大家小心翼翼地相互提携着进了山洞,里面的空气潮湿但却温暖。

山洞的洞口很狭隘,只可容一人弓着身子进入。顺着山洞朝下面走出十几米,山洞便显得空旷起来,脚下是用青石条砌成的一道道台阶。这些台阶似乎引导张幺爷他们朝着一个神秘的地府深入。

第二十一章 好大一股水

一进入这样的洞府,张幺爷和张子恒他们那颗一直悬在半空中的心顿时安静平和了下来,刚才在林子里被撵得疲于奔命的狼狈感觉荡然无存。他们似乎找到了一个与世隔绝的避难所,甚至内心里感觉到了一种神秘的庇护,所有的惊惶和恐惧在不知不觉中被轻松瓦解和消融,每个人都平和安静下来。

跟着兆丰朝洞府里走,大家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脚步声在洞府内应声地响着。越往洞府的深处走,洞府内就越是弥漫着一种宁静肃穆的气氛,张幺爷他们的内心逐渐升起了一种神秘的虔诚感来。

洞很幽深,却没有昏黑一片的感觉,有柔和的暗光从某些神秘的角落里流泻出来,两侧的石壁在暗光中泛着清幽幽湿漉漉的青色光芒。从石壁上偶尔落下的滴水声使洞府显得很寂静空旷。

忽然,一阵轰隆隆的巨响声从洞府的一个转折处传来,颇有惊天动地之势。张幺爷和张子恒听见这轰隆之声,心里却并不感到害怕,凭经验判断,他们知道有一股大水正以雷霆万钧之势在洞府内奔腾咆哮……

白晓杨似乎担心张幺爷会害怕,温润的手悄无声息地抓住了张幺爷的手。张幺爷顿时有种温馨和幸福的感觉。

果然,在一个转折处,巨大的水声扑面而来,裹挟在水声中的,是一股股凉悠悠的水汽在空气中恣意流动。

只见一股大水形成一根巨大的水柱从旁边石壁中的一个洞口中暴泻出来,如同一条青色的水龙直直地飞溅下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潭中,在深潭内搅动出轰隆隆的惊天动地的巨大声响。

乖张和暴虐的气息在这样的声势中暴露无遗!

面对如此的情形,张幺爷和张子恒他们顿时被震撼住了。

兆丰在深潭边停住脚,朝张幺爷他们大声喊道:“我们要从这个深潭边儿过去。一会儿过去的时候,大家要手牵着手,心不要慌,脚下要稳,腿肚子不要打闪!听见没有!”

听兆丰这么一说,大家的心立刻又悬了起来。在暗光之中他们隐约看见,要通过这道深潭,只有从石壁旁边的一道窄窄的石坎过去。而石坎下,就是水势汹涌湍急的万丈深渊!

张幺爷不由得嘀咕道:“这能过去吗?掉下去怎么办?”

但巨大的水声把张幺爷的嘀咕声彻底淹没掉了。

白晓杨看了一眼张幺爷,柔和的眼神里露出坚毅的神情。一直牵着张幺爷的那只温润的手朝张幺爷的手心里传递着鼓励的信息,张幺爷感觉到了这种信息。

张幺爷的内心立刻变得坚强厚实起来。他朝白晓杨点了点头。

这时兆丰走到张子恒跟前,脱下身上的单衫,指着张子恒背上的庹观,在巨大的轰隆声中大声朝张子恒喊道:“把他交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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