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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的世界5部全(缪热)-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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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的冯蛋子一听声音不对,立刻在里面警觉地问:“谁?”

兆丰说:“县革委会的。”

里面的冯蛋子立刻就噤声了。

兆丰又说:“限你一分钟之内开门,不然就砸门了!”

里面的冯蛋子立刻慌声说道:“来了!来了!”

房间里传来冯蛋子手忙脚乱下床穿鞋的声音,然后代销店的木板门吱呀一声开了。

冯蛋子披着棉袄,光着下半截出现在门口。兆丰在冯蛋子还没有看清楚外面的状况时一把把冯蛋子推了进去,自己也顺势挤进了门。

张子恒愣头愣脑地也跟了进去。

兆丰反手就把门关上了,而且上了闩。

屋子里顿时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冯蛋子感觉事情不大对劲,声音有点发抖地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兆丰越加阴森地说:“你先别问我们是什么人?先老实交代你的问题!”

冯蛋子的声音越加地发飘了,喉咙里咕噜一声咽了一口口水,颤声说:“我交代什么问题?”

兆丰说:“我现在不叫你点灯,是给你这个书记暂时留点面子。你的床上不止睡了你一个人吧?”

冯蛋子的声音越加地虚无,支吾着说:“就……就我一……一个人。”

兆丰冷笑着问道:“真的?”

“真……真的。”

“那就点灯。”兆丰说。

冯蛋子立刻慌了神,说:“别,别点。就……就说黑话吧。”

兆丰厉声说道:“黑话?什么是黑话?你个共产党员,堂堂的大队党支部书记还喜欢说黑话?你是不是一直习惯了说黑话,做黑事?啊?”

冯蛋子立刻慌了神,辩解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不点灯说话更……更安心点。”

兆丰停顿了一下,没有继续追究黑话的问题,放缓了声音又说:“床上睡的是谁?你老婆?”

冯蛋子说:“不……不是。”

冯蛋子在黑暗中哆嗦起来,像是在打摆子。

兆丰又说:“男的女的?”

冯蛋子说:“女的。”

兆丰严肃地朝一直站在一旁不吭声的张子恒说:“张子恒同志,还是你的觉悟高啊!不然我们还不会发现混进党内的这个败类!书记带头乱搞男女关系,这成什么名堂了?纯粹是给我们鲜红的党旗抹黑!给我们光荣伟大的共产党抹黑!给最高领袖毛主席他老人家的脸上抹黑!简直太不像话了,败类嘛!明天,男的戴高帽子,女的挂破鞋,游行示众!”

冯蛋子一听兆丰说这话,扑通一声就在黑暗中跪下了,自己扇着自己的耳光啪啪啪直响,声泪俱下的嘶哑着声音朝兆丰低头认起罪来:“我该死!我不是人!我该死!我不是人!我混蛋!我败类!我畜生!我狗日的……”

兆丰一直等到冯蛋子自个儿把自个儿搧得差不多了,估计这家伙的手和脸都扇成熊掌和猪屁股了,才换了一种语重心长的口气说:“好了,你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也算是你的一种进步。革命队伍中的同志嘛,都是在不断地认识错误和改正错误的过程中提高觉悟的嘛。对革命同志嘛,我们的一贯方针就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人民内部矛盾尽量内部解决处理。能够认识到错误并且改正错误,就是个好同志。人的一生是漫长的,在这漫长的成长过程中哪个不犯点这样那样的错误呢?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

兆丰的话把跪在地上的冯蛋子感动得一塌糊涂,停止了搧自己的嘴巴,跪在地上呜呜呜地哭泣……

兆丰开导完了冯蛋子,又对一旁的张子恒说:“对了,你今天急着找我一同上这儿来是为了啥事情来着?”

张子恒说:“我是来找我幺爷的。”

兆丰于是说:“哦,对了,我们其实不是为现在你的这个事情来的,是赶巧碰上的。我们其实是专门为张幺爷的事情来的。我们党的方针政策你应该是清楚的吧?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走一个坏人。张幺爷的问题,我刚才来的时候张子恒同志已经给我讲清楚了,他是个老实巴交的人,平时的表现也是很规矩的。犯这样的错误,也就只是个认识问题、觉悟问题,用不着给他上纲上线地弄进学习班吧?你说呢?”

冯蛋子说:“是是是,我听上级部门的,我坚决服从党的指示,坚决服从党的领导,坚决服从党的安排!”

于是兆丰说:“今天这个事情,你认识错误和改正错误的态度我还是蛮欣慰的。我们本着对待同志要像春天般的温暖,对待工作要像夏天一样火热,对待个人主义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对待敌人要像严冬一样残酷无情的原则和方针,你今天的事情,只要改正了,就既往不咎。但是,张幺爷呢?他的错误比起你现在犯的这个错误,应该就轻一百倍一千倍了吧?所以,张幺爷马上要让他回家。都是同志嘛,咋能用斗争阶级敌人的方式和手段来对付自己的人民和同志呢?你说是不是?”

冯蛋子马上说:“是是是……是我觉悟不高,认识不够,我向伟大领袖毛主席他老人家保证,我一定加强锻炼,加强学习,绝对不犯同样的错误,做一个又红又专、一清二白的人!”

兆丰于是说:“那现在就去把张幺爷送回家吧。”

冯蛋子就站起来,想要摸黑去找裤子穿,兆丰却说:“裤子就暂时不要穿了,有裤衩就行。为革命工作受点苦不算啥。”

冯蛋子无奈,只好光着两条腿跟着兆丰和张子恒出了门。

下半夜的气温越加寒冷,冯蛋子浑身哆嗦着,弓着腰耸着背,连腿杆也不能打直,上牙齿和下牙齿抖得咯咯直响。

来到关张幺爷的耳房,里面吴章奎正把手里的马鞭子抽得山响,仿佛正在严刑拷打刑讯逼供。

张子恒听着里面的动静不由得心惊肉跳。

早已经冻得浑身筛糠的冯蛋子上去使劲拍门:“开门!开门!赶紧。”

也许是冯蛋子的声音被冻得硬邦邦的变了调,里面的吴章奎没有听出来,愣了一下,问:“哪个?”

冯蛋子没好气地说:“我,你祖宗!”

这回吴章奎听出是冯蛋子的声音了,立刻把门打开了,见哆嗦得一塌糊涂的冯蛋子光着两条腿站在门口,迷糊了,说:“书记,你……”

冯蛋子骂了一句:“你个仙人板板……”边说边急不可耐地走了进去。

兆丰和张子恒也紧跟着走进房子。

第六十五章 丑态百出

见了跟着进来的兆丰和张子恒,吴章奎的眼神变得古怪起来,三个蹲在墙角的民兵也站起来,手拢在袖口里,步枪搂在胸口前,就像搂着一根烧火棍似的。

张幺爷反剪着双手被吊在屋子中央的横梁上,身子悬空,果然是吊的鸭儿浮水。

张子恒急忙上去把张幺爷朝上面搂住,哭腔滥调地说:“幺爷,你没事吧?”

张幺爷呵呵地笑,说:“子恒!你狗日的咋才来?再迟来半个时辰,你就只有给你幺爷收尸咯!”

冯蛋子一看几个民兵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出来,哆嗦着声音骂道:“你看你几个狗日的样子,像不像座山雕手下的土匪?”

吴章奎却讨好地说:“书记,这么冷的天咋光兮兮地就出来了?也不怕冻着?”

冯蛋子已经顾不上吴章奎拍的马屁,朝吴章奎说:“咋把张幺爷吊起来了?”

吴章奎说:“不吊不行,这老家伙口风紧得很,死不悔改,死不认罪!”

冯蛋子反手就给了吴章奎一记脆生生的耳光,骂道:“屌你妈的个逼!你把张幺爷当阶级敌人来整了?狗日的杂碎!”

吴章奎被冯蛋子的一耳光给扇蒙了,捂着被扇得火辣辣的脸,说:“不是你说的……”

冯蛋子立刻吼道:“我说的要对张幺爷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你呢?敢对这么大岁数的贫下中农劳动人民吊鸭儿浮水?你的阶级觉悟呢?狗吃了啊!”

吴章奎是彻底蒙了。

冯蛋子又吼道:“还不赶紧把人给老子放下来?弄出人命了,老子就可以代表政府枪毙了你狗日的!”

三个民兵也被冯蛋子的气势给吓住了,慌忙上去给吊着的张幺爷松刑。

被放下来松了绑的张幺爷推开搂住他的张子恒,想自己站住,但一个趔趄差点晃倒。张子恒又急忙上去把他扶住了。

兆丰也走上去,问张幺爷:“幺爷,还能站住不?”

张幺爷仿佛斗志很高地呵呵笑道:“这狗日的龟儿子,收拾起老子来一点都不带含糊的,棍子都打断了三根。还好,老子的骨头硬,连肋巴骨都没有被打断一根。呵呵……”

张子恒说:“幺爷,就别逞能了。”

张幺爷没理会张子恒,对一旁仍旧懵里懵懂的吴章奎说:“小子,这回我和你的恩恩怨怨就算是两清了。我张韦昌从来不欠谁的,结清了。走,子恒!”

张幺爷的洒脱劲把吴章奎弄得神经兮兮的了。

张幺爷刚一迈腿,又是一个趔趄,张子恒慌忙扶住他,说:“幺爷,究竟行不行?”

张幺爷说:“腿肚子还真是有点不听使唤了。呵呵……”

兆丰就对冯蛋子说:“你看咋办吧?要不让人背张幺爷回去?”

冯蛋子立刻说:“背,背,实在不行就抬!”

于是冯蛋子立刻安排两个民兵背张幺爷。

民兵背着张幺爷出了门,张子恒和兆丰跟着。

早已冻得语无伦次的冯蛋子急急慌慌地朝代销店跑。

兆丰却朝冯蛋子喊道:“你还想被逮现行吗?”

冯蛋子打了一个激灵,光着两条腿折身又兔子似的朝另一边跑,径自回家去了。

第六十六章 白晓杨也失踪了

路上两个民兵换着班地背张幺爷,张幺爷却在民兵的背上时不时地开始呻吟起来。

跟在后面的张子恒不放心,就问:“幺爷,是哪儿疼吗?咋还猪一样的哼哼上了?”

张幺爷喊着疼地说:“刚才真的一点事都没有,现在怎么疼上了呢?哎哟!老子是不是被那狗日的打成内伤了?”

兆丰在后面呵呵笑着说:“刚才是有一股气憋在你的心里和身体里面,所以你感觉不到皮肉的疼痛,现在你的那股气卸去了,所以疼痛感就出来了。呵呵……”

张幺爷说:“那狗日的对老子下手可真是狠啊!子恒,这笔账你可得帮幺爷我记住咯!哎哟,别真死在半路上了,你幺婆婆下半辈子可就孤苦伶仃地遭罪了!哎哟……”

兆丰还是呵呵地笑着说:“幺爷,有我在,你就是被打成内伤也死不了的。呵呵……”

把张幺爷背回家,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而霜气却更重了。

张幺爷家的大门是虚掩着的,还没有进门,张幺爷就大呼小叫起来:“老刁婆子,赶紧来捡你老头子的骨头了,快散架咯!哎哟!……”

张子恒很反感地朝张幺爷说:“幺爷,你就不要惊风活扯地干叫唤了,怕别人不知道你进了学习班被吊了鸭儿浮水?”

张幺爷才不管张子恒的不满呢,继续哼哼唧唧地大呼小叫……

张婆婆在张幺爷的叫喊声中还真慌慌张张地跑出来。不过张婆婆的眼圈红彤彤的,好像刚哭过。看见张幺爷是被人背着回来的,越加慌了神,连声问:“这是咋啦?这是咋啦?”

张子恒朝张婆婆吩咐道:“幺婆婆,先不要问,赶紧搬张大椅子出来让幺爷坐。”

张婆婆哦哦哦地转身进屋端椅子。

大竹椅端出来,张子恒帮着把大竹椅放在阶沿上,然后和背着张幺爷的民兵七手八脚地把张幺爷放进大竹椅里。张幺爷呻吟得更加夸张了,用无辜而且垂死的眼神看着张婆婆,一副临终前恋恋不舍的样子。

张婆婆还真被张幺爷的样子吓着了,哭着说:“老不死的,你究竟咋了吗?”

张幺爷不说话,只是看着张婆婆不停地呻吟。

张子恒就朝张幺爷说:“幺爷,你就别装得那么凶了,幺婆婆胆子小,都被你吓着了。”

两个背张幺爷的民兵见张幺爷叫唤得那么凶,怕责任落到自己头上,招呼也没打就急匆匆地走了。

张幺爷朝张子恒瞪眼,说:“你个没良心的,我像是装的吗?你来挨几下试试!哎哟!老子周身的骨头还真是像快要散架了,哎——哟——”

兆丰笑笑,上去把手伸进张幺爷的棉袄棉裤内,把他的手脚挨着摸了一遍,在摸的过程中,张幺爷哎呦哎哟的叫得更是夸张了。

兆丰说:“幺爷,你的骨头还真是硬朗,果然一处都没断的,没事,痛几天自然就好了,没伤筋没动骨的。没想到那小子收拾人的手段还挺专业的。呵呵……”

张幺爷龇咧着嘴说:“当然专业了,他老子就是专门整跌打损伤的,都是跟他老子学的。手段真阴啊!”

兆丰哦了一声,说:“他老子是谁啊?”

张幺爷恨恨地说:“还能是谁?吴显涛啊!”

兆丰一听,神情就严肃起来,说:“原来是他的儿子啊?我说怎么有点面熟呢。”

张幺爷说:“你认识他老子?”

兆丰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说:“认识,打过两回交道。”

张幺爷说:“狗日的一辈比一辈阴险毒辣啊!”

兆丰呵呵地笑笑。

这时兆丰突然想起白晓杨来,说:“小杨子呢?咋没见她出来?”

张婆婆这时说:“走了。”

兆丰一听,愣了一下,说:“走了?往哪儿走了?”

张幺爷也停止了哎哟,眼珠子定住了似的盯着张婆婆。

张婆婆说:“孩子不见了,她犟得很,一个人死活要去找。”

张幺爷一听就急了起来,硬撑着要从大竹椅里站起来,可是没有成功,急喘着气瞪着张婆婆说:“孩子不见了?几时不见的?”

张婆婆有点怕张幺爷这副模样,神情闪烁地说:“我哪儿知道?醒过来的时候孩子就不见了,小白也昏睡着,庹师又说不出个所以然,他们又走了。”

张婆婆边说边看着兆丰。

张幺爷按捺不住,恶狠狠地瞪着张婆婆,要撑起来,有要打张婆婆的冲动,可是还是没有撑起来,就骂道:“你个瓜婆娘啊!你晚上睡那么死干啥?孩子被偷了都不知道!你看我一会儿咋收拾你。气死老子了!气死老子了——”

张幺爷在大竹椅里捶胸顿足起来。

兆丰见张幺爷急火攻心的样子,怕他一口气上不来噎死过去了,连忙朝他说:“幺爷,你不要不分青红皂白就怪幺婆婆。这事说起来还是怪我,是我大意了。”

张幺爷莫名其妙地朝兆丰问:“咋怪你呢?和你有什么关系?”

兆丰说:“一时半会儿这事也说不清楚。小杨子有时就是犟性子,何况还是丢了孩子。就是我在,也不一定拦得住她的。”

张幺爷越加着急起来,说:“这可咋整?你看,我没在好大一会儿嘛,就出那么大乱子。子恒,赶紧组织人去找我的干闺女,别让她再受委屈了。孩子没了可以再生,大人没了就完蛋了。赶紧,赶紧……”

张幺爷恨不得马上就去外面找白晓杨。

张子恒苦着脸说:“幺爷,我又不知道她从哪边走的,你让我上哪儿去找啊?”

张幺爷急得嘴角起泡地说:“到处找!能藏人的地方都找!她应该走不出方圆五十里地!”

兆丰说:“幺爷,你现在就安心地休息,小杨子的事情我来安排。你就别瞎操心了,你越瞎操心就越乱。”

张幺爷不依兆丰,说:“我咋就叫瞎操心了?你的意思是小白的事和我幺爷不相干?她是我干闺女,我能不操心吗?狗日的吴章奎,他要是不把老子弄去吊鸭儿浮水,会出这么大的事情?”

兆丰见张幺爷由着性子来,一点也不理性,就加重了语气说:“那你看咋弄吧?我们都听你的。”

兆丰的这句话还真把张幺爷给噎住了。他瞪着兆丰,气焰稍微收敛了些说:“这个事情我还真不知道该咋弄!仙人板板!”

见张幺爷理性了些,兆丰才说:“你以为小杨子是缺心眼没脑子?你对她了解多少?我说她不会有事就不会有事。你现在就规规矩矩地在家里养着,我安排的事情你难道还信不过?”

兆丰的一席话把张幺爷彻底说服了,坐在大竹椅里喘气,不言语了,可是眼圈却红了起来。

兆丰这时又问:“庹观呢?没跟着小杨子一道出去?”

张婆婆懵懂地问:“哪个庹观?”

张幺爷又显得很不耐烦地说:“就是那个庹师!他书名叫庹观!”

张婆婆连忙说:“在房间里,小白不让他跟着去,叫他守那两口箱子。”

兆丰哦了一声,就走进堂屋进到房间里去了。

第六十七章 庹观的委屈

房间里,煤油灯的光暗淡无神,庹师蹲在房间的一个角落里,矮小的身子缩作一团,显得孤独而又渺小。

看见兆丰走进来,他扭头看着兆丰,样子没精打采,眼神可怜兮兮的。

兆丰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庹师的头顶,说:“没有谁怪你的。你不用萎成这副样子,精神点,小白不会有事的。”

庹师却激动起来,朝着兆丰咿咿唔唔地比画着。

兆丰说:“小白就是这个犟性子,别说你拦不住,我也拦不住。孩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她心疼着急也是应该的。”

庹师虽然听不见兆丰朝他说的话,但是他能够从兆丰的眼神里读懂理解和信任。他的那双阴阳眼湿润了。

他依旧是一个感情丰富的人,只是他缺乏与这个世界交流的途径。这是上天对他的亏欠!

看着这凌乱而且冷清的房间,兆丰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还真是委屈了小杨子了。原先是那么高傲的公主,现在却落到这步田地,难为了她啊!”

蹲在地上的庹师一直扭着头可怜兮兮地盯着兆丰,这时他站起来,朝兆丰着急地打着复杂的手势。

兆丰拍拍他的肩膀,也朝他打着手势说:“你不要着急,急也不管用的。我这就去找她回来。你规规矩矩地守着箱子就行。”

庹师朝兆丰点头,眼神里流露出对兆丰的信任。

兆丰走出房间,幺爷眼巴巴地看着他,说:“老哥,得赶紧去找小白啊!她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又在坐月子,可真的别出什么事啊!”

兆丰说:“幺爷,你就好生休养吧。我知道上哪儿去找她。我比你更了解小杨子,她不会有事的。”

张子恒这时有点不好意思地对兆丰说:“老辈子,能不能把你给我吃的那种丸子给我幺爷吃两颗?”

兆丰笑道:“你以为我那丸子是跑摊匠卖的耗子药?金贵着呢!再说,你幺爷他又没受内伤,吃那丸子不是可惜了吗?”

张幺爷却好奇起来,说:“什么丸子?”

兆丰依旧笑笑,说:“你就别惦记了。我不会给你吃的。”

张幺爷说:“不给算了,我也不稀罕!你赶紧去找小白我就阿弥陀佛了。别耽搁了,赶紧去吧。子恒也跟着去。”

兆丰看了眼张子恒,说:“他跟着也行。”说完背着手朝大门外走。

张子恒不放心地对张幺爷说:“幺爷,好生坐着,别乱动。”说完紧跟着兆丰走了出去。

张幺爷看着两人走出大门,长叹了一口气,忧心忡忡地说:“咋就这么乱呢?”

第六十八章 黑子传递的消息

冬季的夜晚比夏季的夜晚要漫长许多。原本五六点钟就该亮起来的天光在这个时候依旧昏黑一片。东方的鱼肚白在黎明即将到来的时候反而被涂抹上了一层浓厚的青灰色,世界在天寒地冻中继续昏睡着。

张子恒跟在兆丰的身后,使劲地跺脚搓手,又把手捂在嘴上不住地哈气,跺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田野间显得很应声。

突然,一条黑影从田地里箭一般地射了过来,被浓霜冻得硬邦邦的菜叶子发出被践踏得碎裂开的声响。

是黑子!

黑子蹿到张子恒的脚跟前,上蹿下跳的,显得很兴奋。

张子恒没好气地朝黑子说:“这么冷的天,你不在狗窝里躺着,跑到外边野个锤子!疯了吗?”

被训了一顿的黑子站在张子恒的跟前,朝着张子恒使劲地摆动着尾巴,一双狗眼闪着黑漆漆的乌光。

张子恒突然看见黑子的嘴里叼着一样东西,他咦了一声,大声喊道:“你在哪儿叼的尿布?”

走在前面的兆丰听见张子恒的喊声,立刻回过身。

张子恒已经在拽黑子嘴上的东西,可是黑子不肯松嘴,伸着脖子和张子恒对拽着。

哧啦一声轻响,尿布终于从黑子的嘴里被抢了下来。黑子恼怒地朝张子恒汪汪叫了两声。张子恒没理会黑子,把尿布凑在鼻子上闻了闻,一股尿骚味熏得他直摇头,说:“尿味儿还挺新鲜呢。”

兆丰从张子恒手里拿过尿布,看了看黑子。

黑子望着他们,继续摆动着尾巴。

兆丰说:“这家伙是让黑子带我们去呢。他在那儿等我们。”

“谁?”

“偷小白孩子的人。”

“你怎么知道?”

“别问那么多,你让黑子带路就是了。”

张子恒听兆丰这么说,也就不再多问,用手亲昵地顺着抹了抹黑子脖子上的毛,又拍了拍黑子的脸,然后朝黑子说:“给我们带路。”

黑子早就被张幺爷训得极通人性,和张子恒也很熟络,它似乎立马就领会了张子恒的意思,掉个头就朝卧牛山的方向跑。

兆丰和张子恒不敢怠慢,跟着黑子就撵了上去。

卧牛村相对来说是一个比较偏僻的村庄,卧牛山也就显得越加的闭塞。山上的竹子树木基本上保持着原始的状态。沿着山崖一线,布满了或明或暗的大大小小的蛮洞。蛮洞是当地人的叫法,而它真实的用途是远古人类下葬的墓穴或者是远古人类穴居的场所。有的洞很浅,只有两室一厅,人一进去就可以看出个大概。而有的洞却是洞与洞之间相互贯通连接,进去了就如同进入了迷宫,一旦陷入在里面,出来的可能性就基本为零了。所以对于卧牛村的人来讲,卧牛山上的蛮洞,除了几个早就显露出来的浅洞会偶尔有人光顾一下,陌生一点的洞口是绝少有人涉足的。

在当地人的心目中,卧牛山腹腔内就是一座巨大的迷宫,里面充满了神秘的色彩。也因为敬畏的缘故,当地人进去探险猎奇的事情绝少发生。

按老辈人的说法,山里面贯穿往复的蛮洞就是神牛的五脏六腑、七肠八胃。没事跑到神牛的肚子里去闹,这不是找死吗?

所以,卧牛山的神秘终究是和传说融合在一起的。没有人去打搅,也没有人去惊扰。是一种原始的敬畏使得卧牛山的竹草树木生生不息,虫兽飞鸟世代繁衍。

这是一种真实的和谐和平衡。

张子恒边跟着黑子气喘吁吁地跑边问兆丰:“黑子咋把我们朝卧牛山上带?”

兆丰说:“别多话,跟着黑子就是了。”

上卧牛山的路既陡峭又曲折,黑子跑在前面,张子恒和兆丰手脚并用地跟在后面。张子恒已经有几天没有好生睡一觉了,这一通折腾下来,早已经手脚发软气喘如牛。

他上气不接下气地朝前面的兆丰说道:“老辈子,歇一下吧,我真的快要撑不住了。”

兆丰没有理会张子恒,他依旧手脚敏捷地攀爬着灌木藤蔓朝着卧牛山上爬去。

张子恒无奈,只好咬紧牙关继续跟上,前胸和后背早已被虚汗湿透。

在半山腰的一片稍显平整的地方有一片竹林,竹林的后面便是直壁耸立的陡崖,陡崖的半壁之上有一个早已经洞开的蛮洞,里面栖息着成千上万的吸血蝙蝠和崖燕,冬天里它们都静静地蛰伏在蛮洞里,外间早已经见不到它们的踪迹。

因为这个洞口早已经洞开,所以里面并没有多少神秘的成分。张子恒小时候放牛的时候经常和几个小伙伴攀爬着山藤打着火把进入到洞里,对洞里的结构非常熟悉。洞是普通的洞,中间一个大厅,两边各有一个小厅。大厅里有石灶台和一些陶土烧制的器皿,不过早已经被他们搬出洞外摔碎了。两边的小厅里有棺材,很厚很沉重。洞里的墙壁上刻有稀奇古怪的图画,而且还有被烟熏火燎过的痕迹。

上了那片平坦的开阔地,张子恒总算是可以站住歇一口气了。而黑子却停在了那片竹林前,汪汪地叫了两声。

张子恒说:“黑子总不会把我们朝蛮洞里带吧?洞口几十米高,那么陡,它怎么上去的?”

兆丰这时朝张子恒小声说:“别出声,竹林子里有人。”

张子恒的心瞬间抽紧了,呼呼喘着的粗气也一下子收敛了许多,一股股横冲直撞的气流憋在胸腔里无比难受。

兆丰的神情一下子显得极其的慎重,他朝着竹林慢慢地靠近。

张子恒弓下腰,摸索了一块石头紧紧地攥在手里。

站在竹林边的黑子叫了两声后安静下来,扭过头,朝兆丰和张子恒讨好地摇着尾巴。

兆丰和张子恒靠近黑子。张子恒朝黑子小声说:“黑子,咋不冲进去?”

黑子不理会张子恒的话,用头撒娇般地蹭着张子恒。

张子恒拍拍黑子的头,说:“是不是把我们带错地方了?”

兆丰用耳朵谛听着竹林里的动静。

张子恒小声问兆丰:“听出什么动静了吗?”

这时,黑子却迈着小碎步跑进了林子。

兆丰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张子恒原本想停在林子外边的,他对林子都有点神经质了,可是扭头四下里看了看,冷冰冰的四周黑漆漆的静得吓人,感觉一个人在林子外边比进入到林子里更不保险,所以也硬着头皮跟进去,手里的石子却被攥得快碎裂了。

第六十九章 竹林深处

这是一片并不算大的林子,和老林子比起来,这个林子就显得相当的小气了,只需要几分钟就可以走出林子来到那片陡崖下。而且林子里长的竹子都是高大修长的斑竹,没有遮天蔽日的阴森气象。这让张子恒的心情稍微感到了一丝轻松。

但林子里依旧很黑暗,几乎看不清里面的状况。张子恒跟在兆丰的后面几乎就是摸索着朝前面走了,有几次脑门都撞在了冷冰冰的斑竹上。

突然,前面的兆丰停了下来。张子恒没有来得及收住脚,撞在兆丰的后背上。

兆丰怕他晃倒,反手一把抓住了他。

张子恒的心怦怦地又狂跳起来。

黑暗中,黑子在前面不远处发出低低的呜呜声,仿佛在朝着一个人撒娇。

兆丰朝着黑子发出低吟的地方轻声喊道:“小杨子!是小杨子吗?”

没有回应。

张子恒听见兆丰喊小白,心里顿时激动起来,小声说:“真是小白吗?”

兆丰没有理会张子恒,朝黑子那边摸了过去……

终于,兆丰在一垄竹子下停了下来,黑子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乌漆漆的光。竹笼下模模糊糊有一个人影的轮廓,人影似乎斜靠着一根竹子半躺着,一动不动。

张子恒的心紧张起来。

兆丰蹲下身,划亮了一根火柴。

在火光骤亮间,果然是白晓杨双目微闭着斜靠着一根竹子躺倒在那儿。

白晓杨的脸色煞白!

张子恒的心抽扯着疼了起来。

兆丰朝张志恒说:“快去找几根干竹篙过来生火。”

张子恒哦了一声就急忙去摸索干枯的竹篙去了。

一会儿,林子里传来一阵噼里啪啦干竹篙被拧断的声音。

兆丰用一些干竹叶引燃了一堆小火,张子恒抱着几根掰断的干竹篙过来,放在了火堆上。火舌立刻舔上干透的竹篙,呼呼地着了起来,发出如饥似渴的爆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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