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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7-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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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雅樊画的。”夏嘉瀚看到关振铎和老徐瞧着水彩画,便解释道。“他很喜欢画画。虽然他对一般课外活动没有兴趣,唯独画画例外,只要给他画笔和画纸,他可以坐在一旁画一整个下午。淑兰让他参加了课余的绘画班,他便更沉迷了,还要我把他的画挂在书房,说什么书房应该有些画点缀……”
  夏嘉瀚露出浅浅的笑容,但笑容随即消逝,换上苦涩的表情,关振铎和老徐都明白,对夏嘉瀚来说,现在谈论这些轶事不过是一种精神上的折磨。
  夏嘉瀚打开书架旁的一个木柜,里面有一个灰蓝色的保险柜,约有七十公分宽、一百公分高。关振铎看不出它有多深,因为它嵌在茶色的木柜之内。
  夏嘉瀚掏出钥匙,插进保险柜的锁孔,再转动怄门上的转盘,一时向左,一时向右,输入正确的密码后,保险柜门“哢”的一声打开。夏嘉瀚小心翼翼地把一个紫色的盒子取出,关上柜门,拔出钥匙,他把盒子放在一旁的窖桌上,三人的目光都紧盯着这个外层裱衬了紫色绒布的盒子。盒子长宽各约为二十公分,厚约五公分。
  夏嘉瀚把盒子从中问打开,关振铎和老徐都被盒子里的首饰吓一跳。盒子里有一条钻石项链,链坠镶有十数颗晶莹剔透的钻石。在项链中间有一双钻石耳环,设计跟项链一样,而一旁还有三枚指环,其中雨枚跟项链和耳环同款,余下一枚镂的不是钻石,是红宝石。
  “这不只值两万元吧?”老徐吹了一下口哨,道。
  “我不肯定。”夏嘉瀚道。“我在英国时曾找珠宝商估价,对方说约值一千五百镑。或者那家伙骗我吧。”
  “不管它们真实价值是多少,绑匪以为它们有三万元以上的价值便足够。”关振铎说。
  夏嘉瀚关上盒子,叹道:“这项链和耳环陪伴淑兰多年,她却只戴过三,四次,来香港后,也不过在去年十一月跟我出席同僚婚宴时戴过一次,她一直很喜欢这项链,虽然她同意拿来当赎款,但她其实舍不得吧……”
  三人回到客厅,阿麦已抄好钞票编号。七叠钞票中有五叠是新钞,号码相连,阿麦只要抄下首尾两张,便记下令叠二十张的编号。
  “阿头,犯人没指明要旧钞和小面额的纸币,我觉得有点奇怪。”阿麦说。
  “或许犯人想速战速决,所以没附加这些条件吧。”老徐耸耸肩,抢白道。
  “又或者犯人一早已准备好应对计画。”关振铎边说边走近魏思邦,对他说:“给我”那个“。”
  魏思邦知道组长指什么,从放仪器的袋子中取出一个黑色的小盒,盒子大小跟打火机差不多,用塑胶制造,侧面有几条隙缝,可以看到里面有杂乱的电线。盒子的正面有四个螺丝孔,中央有一个不起眼的按钮。
  “夏先生,这是发信机。”关振铎把小黑盒放在桌子上,说:“里面有电池,足够用四十八个钟头,您按一下按钮,把它藏进装赎款的袋子里,我们便能够追踪到讯号,知道它在哪里,犯人一旦拿到赎金,我们便有同事跟进,直捣绑匪的巢穴,救出您的儿子。”
  “可是,万一被歹徒发现这发信机……”
  “您可以选择不放,警方不能强迫您做这件事,不过,请您明白,绑匪收到赎金后,不一定会遵守承诺,释放人质。与其说这个发信机是一个赌注,不如说是一份保险。您信任皇家香港员警,便照我所说,将它放进袋子。”
  “……我明白了。”夏嘉瀚点点头。
  “我不知道绑匪会不会指示您在交付赎金期间,将钞票和首饰转移到另一个袋子,所以您要见机行事。”关振铎敲了发信机两下。
  阿麦将钞票扎好,还原成七叠,夏嘉瀚约略点算一下,便把钞票塞进公文袋。因为首饰盒太大,不方便携带,夏嘉瀚找来一个小布袋,将项链、耳环和指环放进去,拉紧袋口的绳子后,再把布袋塞进公文袋,他捡起黑色的发信机,打算也把它跟钞票和首饰放在一起,但临时改变主意,把黑盒子放进自己的裤袋,他想,还是等待绑匪发出指示,确认对方没有什么特殊要求后,才将发信机混进首饰和赎款之中。
  关振铎在等待期间,打了两通电话,联络香港岛和九龙两区的刑事部,打点行动后续。犯人一发出指示,关振铎便会通知相关区域的警员进行监视和埋伏。虽然事出突然,从案发至今不过三个钟头,但关振铎已灵活地安排好人手,准备应对所有突发情况。
  十分钟后,电话响起。时间是三点二十分——正是绑匪预告的时间。
  众人戴上耳机,魏思邦再次操作追踪仪器和录音援,关振铎向夏嘉瀚点点头,夏嘉瀚便提起话筒。
  “喂。”
  “准备好钱了吗?”仍然是那男人的声音。
  “准备好了,七万元的现钞和三万元的首饰。”
  “看,事在人为嘛!”男人讪笑道。
  “我想跟雅樊说两句。”夏嘉瀚看到魏思邦做出拖延的手势,于是这样说。
  “你凭什么跟我讨价还债?”’男人冷冷地说。“我以下的指示只说一次,你给我嚣清楚。”
  “我要跟雅樊……”
  “现在立即带同赎金,二十分钟之内,茶,到时你会收到新指示。”
  “等等,我要跟雅……”一个人开车到中环威灵顿街乐香园咖啡室,点一杯奶夏嘉瀚话没说完,对方已挂线。
  “追踪不到。”魏思邦卸下耳机,说:“每次的通话时间都好短,完全没办法锁定位置。”
  “邦,你留在这里,仔细检查之前每一段通话录音,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例如背景音之类。”关振铎把耳机放下,说:“夏先生,对方限时二十分钟,您要立即出发,您知道乐香园的地址吗?”
  “在威灵顿街近德忌笠街那一间?”
  “对,就是那间。这次阿麦不能跟您一起去,因为犯人强调您要一个人交赎金,万一他发现您的车上有另一个人,我怕会危害您儿子的安全。不过,我、阿麦和老徐会一直待在您附近,一有机会,您便简单地告诉我们犯人下一道指令,我们会调动警员部署。我们出发后会利用车上的无线电通知港岛CiD,叫他们派人到乐香园放哨,留意可疑人物。”
  夏嘉瀚点点头。
  “阿麦,你立即到停车场开车离开,在街口等我和老徐。”
  阿麦明白关振铎这指示,是以防绑匪仍在监视,他二话不说,点点头,便抢先一步离开寓所。
  夏嘉瀚没有立即拿起放赎金的公文袋,只走到瘫在沙发上的淑兰跟前,蹲下身子,给妻子一个拥抱。
  “不用担心,我会带雅樊回来的。”在妻子的耳边,夏嘉瀚以肯定的语气说道。夏淑兰听罢,眼眶再次泛起泪光,但这一次她强忍着,只是不断点头,双臂紧紧地环抱着丈夫的身躯。她知道,她要坚强地面对这灾劫,不能让孤身犯险的丈夫为自己担忧。
  夏嘉瀚拾起公文袋,走出玄关,来到停车场,坐上车子,他把赎金放在副驾驶座,扭动车匙,心中盘算著开车路线。他离开南氏大厦正门时,从后视镜看到关振铎和老徐的身影,他们经过管理员的小亭,往大厦外走去。
  在路途上,夏嘉瀚不时留意手表,从寓所往港岛中环大约需时十二分钟,但万一遇上交通挤塞,二十分钟之内未必能赶到。夏嘉瀚每次来到红色的信号灯前,他都不禁心焦地死盯着灯号,黄灯一亮起,他便全力踏下油门,就像在赛车场上争逐名次的车手。
  幸好,由于未到下班时间,沿途的交通都很顺畅。只是经过海底隧道时,那个笨手笨脚的收费员拖慢了十余秒的行程,夏嘉瀚已经说不用找零钱,对方仍呆头呆脑地迟迟不放行。
  夏嘉瀚在三点三十七分及时抵达咖啡室。乐香网位处中环,被本地人称为“蛇卖”——粤语中偷懒开小差俗称“蛇王”,这问咖啡室每天下午茶时间,便会挤满从中环办公室偷偷窜出来喝咖啡奶茶的白领,所以有“蛇宝”之名。夏嘉瀚到达时,正好遇上下午茶时段,整间咖啡室所有桌子都有客人,令他有点不知所措。
  “蛇宝”一向是平民咖啡室,外资洋行的老板或高级职员不会光顾,所以当夏嘉瀚走进店内时,招来大部分人的注目礼。有人猜他是不是走错地方,也有人猜他是不是有急事要找自己的下属,而这位下属刚好开小差来吃下午茶,身为老板迫于无奈要亲自到“蛇宝”拿人。
  “Sorry,no seat。Do you mind……‘搭台’?”一位元四、五十岁的服务生以半感淡的英语对夏嘉瀚道,这位元服务生想告诉夏嘉瀚没有空桌,问他介不介意跟其他客人并桌,只是他不知道用英语怎么说,只好嘴上说广东话,再比手画脚示意夏嘉瀚坐在空位上。
  夏嘉瀚本来想随便坐下,但他忽然瞥见认识的面孔——关振铎和老徐坐在一个四人卡位O上。他借故走近,装作并桌,坐在关振铎身旁。关振铎正单手举起一份对折两次的报纸,摆出读报的样子,而老徐则双手交叠胸前,装出打瞌睡的姿势。这些正是“蛇宝”一众“蛇王”的惯常模样,没有人会怀疑他们是员警,虽然夏嘉瀚刚才拼命赶到这儿,但论枫车技术,他不及年纪轻轻的阿麦,关振铎比他早几分钟到达。
  关振铎和老徐没作声,继续本来的动作,只白了夏嘉瀚一眼,就像在说“怎么有个老外来并桌”,夏嘉瀚也没有主动说话,只是依照绑匪的指示,向服务生点了一杯热奶茶。
  乐香园的奶茶远近驰名,所以才会招来大量偷懒的白领光顾,可是夏嘉瀚现在没有任何心情细心品尝。他啜了一口,便坐在座位上四处张望,等待接头的犯人。
  他看着手表,分针一点一点往四十分的刻度靠过去。当指针快到达四十分时,那个四、五十岁操半感淡英语的服务生走近夏嘉瀚。
  “You。Mr。Ha?Telephone。”服务生再次比手画脚,示意有电话找夏嘉瀚。
  夏嘉瀚觉得奇怪,但抓住赎金公文袋,走到电话旁,电话在柜台旁,话筒搁在电话机上,附近没有人。
  “喂?”他小心翼翼地拾起话筒说。
  “你准时到达,好。”又是那可恨的男人。
  “你快点现身,我不要钱,我只要我的儿子。”
  ?即卡座。
  “你依照我的指示,很快便见到他了。”男人淡然地说:“现在,你到附近找一家金饰店,将七万元换成黄金。”
  “黄金?”夏嘉瀚讶异地反问。
  “对,黄金,今天的金价大约是一两九百元……我给你打个折,你给我买七十五两吧,余额就不用给我了。”
  不同于欧美使用金衡制盎司和金衡磅,香港买卖黄金,习惯使用金衡两,一两等于十钱,一钱约三点七五公克。七十五两黄金,便是六万七千元左右。
  “你把钞票换成十五条五两重金条,然后开车到西环坚尼地城游泳池,到泳池餐厅点一杯咖啡,等候下一道指令。”男人继续说。
  “西环坚尼地城游泳池?”
  “对,别要我重复。给你半个钟头……四点十五分之前要办妥事情,并且到达目的地。”
  “你会带雅樊到那儿吗——”夏嘉瀚的话没法传出去,因为对方早一步挂线。
  钞票号码能够记下,追查来源,但黄金不能。有必要时,可以将金条熔掉,犯人要脱手比钞票容易得多。
  夏嘉瀚回到座位,一口气喝光奶茶,轻声说道:“犯人要我用现金买七十五两黄金,然后到西环坚尼地城游泳池餐厅等指示。”
  关振铎没有回答,目光仍放在报纸上,只是把右手放在桌上,轻轻敲了桌面两下。夏嘉瀚知道对方已听到内容,便向服务生叫结帐,付款后抓住公文袋离开咖啡室。
  夏嘉瀚离开咖啡室后,连忙沿着皇后大道中找金饰店,中环是港岛核心,在皇后大道中往西一段有各式各样的店铺,金饰店有好几闻,夏嘉瀚没有多想,隐便走进一间橱窗放满金手镯,金戒指的店子,店员看到有外国人光顾,展现出殷勤的态度——虽然今天本地华人在地位和财富上已差不多赶上外国人,但洋人等于富人的想法,在老一千的市民中仍是根深柢固的印象。
  “欢迎,请问我有什么能帮到先生您?”头顶半秃,架著一副眼镜的店员英语口音虽然不纯,但总算流利。
  “黄金,我要买金条。”夏嘉瀚一口气说。
  “是要买来保值吗?这个时间买金最好了。请问要买多少?”店员高兴地说。
  “五两重的足金金条,我要十五条。”
  “先生,您说……十五条五两金条?”店员以为自己听错。
  “没错,合共七十五两的金条。”夏嘉瀚边说边从公文袋掏出一叠叠的钞票,“你们店里有没有?我现在就要,没有的话我便走,我赶时间。”
  “有!有!”店员看到一捆捆的“大牛”,眼珠几乎要掉出来,他不是没见过如此大的敷目,只是,他从没遇过如此阔绰的外国客人。七万元,已足够在湾仔买三分之一层房子了。
  店员急忙走进店内,一分钟后,捧出一个盘子,盘子上有十五个锦盒。店员逐一打开,每个盒子里都有一片黄澄澄的金块,金块上刻着重量和编号,盒内还有金瑰生产商的证书。
  “先生,我们有天秤,您可以逐一检查金条……”店员将金块放在他面前。
  “不用了,盒子我都不要:给我金块就好。”
  “价钱方面,今天本店黄金卖出惯是每钱八十八元……合共六万六千元。”店员必恭必敬地指向柜台上一个立牌,上面写着“公订不二价,足金每钱S88。吕”,再在算盘上迅速计了一下总额。“请问是付现金吗?”
  夏嘉瀚将七叠钞票推到店员面前,像是责怪对方问了多余的问题。
  “我想检查一下钞票,麻烦您等一下。”店员怕惹对方不高兴,谦卑地说。
  “快点。”夏嘉瀚边说边看手表。从中环到西环不用十分钟车程,时间上应该比刚才宽裕。
  店员逐一检查钞票,由于大部分钞票都是号码相连的新钞,点算和检查过程比他想像中轻松。两分钟后,他已点算好六万六千元。
  “这儿是余款,我现在开一张收据给您。”
  “单据便……”
  “先生,单掉还是保留一份比较好,以免将来有什么争议。”店员猜到夏嘉瀚的心意,边说边关单。他很奇怪这位外国客为什么急于购买金条,猜想对方是不是挪用公款,准备挟带私逃—当然,他才不管客人的背景,总之钞票是真钞,这场交易合法,就算员警来到,他也有大条道理保住这笔款项。
  在店员写收据之际,夏嘉瀚将金条塞进公文袋。五两重的金条尺寸就像一块有点长的橡皮擦,A4大小的公文袋盛“十五块橡皮擦”绰绰有余,但金条重量不轻,七十五两便是差不多三公斤,公文袋几乎因为金条重量而破掉。店员瞥见这一幕,撕下单据时,从柜台下取出一个塑胶袋,连同收据递给夏嘉瀚。
  “谢谢。”虽然夏嘉瀚心焦如焚,但他仍有礼貌地说。
  “不,谢谢您光顾。”店员热情地跟夏嘉瀚握手,说:“先生您以后再有需要,欢迎光临小店。”
  夏嘉瀚点点头,将公文袋和收据丢进塑胶袋,便赶忙冲出店子,他在离闯店铺时,才发觉老徐站在橱窗外,装成观看橱窗的普通市民,一直看着他买金块的情形,他俩擦肩而遇时,彼此没看对方半眼,夏嘉瀚没说半句话,表示没有异样,他猜想关振铎应该先一步致电警署,安排人手到泳池戒备,或者已跟阿麦先开车到泳池餐厅,看看有没有绑匪的踪影。
  夏嘉瀚一口气跑回车子,往坚尼地城泳池出发。
  坚尼地城公众游泳池位于港岛西环士美菲路?,两年前开幕,为西区的居民服务。泳池除了附设看台和更衣室等设施外,在入口楼上、观众席旁边有一间茶餐厅,市民不用入场也能光顾。每天早上,即使泳客不多,餐厅都会挤满吃早餐的市民,有些长者更会在晨运后前来,提着鸟笼彼此欣赏对方的鸟儿,场面非常热闹。
  四点零五分,夏嘉瀚到达坚尼地城泳池,虽然他从没来过,但因为调查贪污案,对公营的设施地址心里有个底,当车子驶进士美菲路时,他便看到目的地,他将车子停在泳池附近的车位,张望一下,发觉路边有不少小贩,马路对面还有一个市集。士美菲路位于西环最西端,附近有两个大型公共屋宛观龙楼和西环邨,加上私人房屋,住了十余万市民。除了卖小吃的小贩,路边还有卖衣服的、卖水果的,也有贩卖电池和修理钟表的老师傅、兼营配匙的补鞋匠,以及替主妇磨菜刀的工人,这些磨刀师傅会提着磨刀石和工具,在街头吆喝“铲刀磨较剪”,主妇听到后,便会带着菜刀或剪刀下楼,用一块几毛钱请师傅把刀磨利。
  由于正值下课时间,街道上卖小吃的小贩正忙个不停,不少中学生正在购买鱼蛋、牛杂等街头小吃,嗜甜的便围着卖砵仔糕、花生糖或龙须糖的。夏嘉瀚挤过这些饥肠辘辘的学生,走到泳池入口,看到往餐厅的指示,沿着楼梯走进餐厅。
  餐厅不像中环“蛇宝”那么挤迫,有不少空桌。这次他第一眼便看到关振铎一人坐在一个卡位上,但他怕歹徒正在监视,所以他只坐在关振铎背后的另一个卡位,两人背对背,轻声说话彼此也能听到。
  ?泳池已于二○一○年清拆。新坚尼地城游泳池于二○一一年建成,位置在原址以东五百公尺外的城西道与西群街交界。
  “嗯……要什么?”服务生用粤语问道。夏嘉瀚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但他猜想对方并不是犯人—犯人不会差遣不懂英语的人跟自己交易。他料想对方是问自己点什么,便指了指餐牌上的咖啡。餐牌上中英对照,即使言语不通也无碍。
  夏嘉瀚边喝咖啡,边环视四周。他不知道除了关振铎之外,餐厅内还有多少个正在埋伏的警员。左前方圆桌的两个男人很壮硕,很可能是员警,但也有可能便是绑匪;后方不远处的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也有点可疑,他一边喝冰柠檬茶,一边盯着自己的方向,夏嘉瀚循着对方视线一看,才发觉对方未必在看自己——在他前面的座位上,有一位颇具姿色的年轻女生,正在吃三明治。
  就在他四处张望时,那个不懂英语的服务生来到他面前,指了指柜台。夏嘉瀚看到一个搁下了话筒的电话,猜想是犯人来电。他想过犯人是不是跟服务生串通,所以才能准确通知到他接电话,不过他猜想对方只要说一句简单的话便能找到他——“请你叫那位点了一杯咖啡的洋客人听电话”。绑匪要他到平民化的茶餐厅待机,大概是利用这些餐厅不多见外国人的特质,不过,夏嘉瀚从中知道一个事实。
  无论在“蛇宝”还是这里,有绑匪的同党正在监视著。
  当确保夏嘉瀚到达后,监视者离开现场,或是用某个方法通知外面的同党,立即打电话到餐厅,便能通知夏嘉瀚下一道指令。
  夏嘉瀚往柜台前接电话时,再扫视餐厅里每一个客人的面孔。
  他想看看“在‘蛇宝”和这餐厅中有没有相同的人。
  可是他没有发现,他身为调查人员,对脸孔虽然不至于过目不忘,但如果同一个人在半个钟头内再碰面,他不会记不起来。犯人可能有两个同党—他猜。在中环监视的,跟在西环监视的,是不同人。
  “买到金条吗?”又是那男人的声音。
  “买到。我把金条和首饰给你,你把儿子还给我。”夏嘉瀚说。
  “夏先生,请不用心急,我收到赎金,便会放你的儿子回家。不过我不会笨得当面跟你交易。”男人冷冷地说。“我在泳池餐厅门外的花槽旁放了个纸箱,上面写着你的姓氏,你去打开看看吧。”
  男人很快便挂线,夏嘉瀚也没回座位,直接掏出钞票,给服务生结帐,他走出餐厅,在绑匪所说的位置看到一个瓦楞纸箱,一面写上“HILL ,l四个大楷英文字母。他就地打开,看到里面有一条红色的游泳裤、一个形状古怪的米白色帆布袋、和一张对折的纸。他翻开纸张,上面以打字掇的文字写着:”进入泳池,到更衣室换上游泳裤,把金条和首饰放进帆布袋,带在身上,我在主池中央底部放了一个特别的硬币,你去把硬币找出来。你找到便会明白下一步。”
  夏嘉瀚不明白这指示有何用意,但为了救回儿子,他只好照做,他检查了纸箱,确认他没有错过任何物件——和线索——带着游泳裤和帆布袋,下楼梯往泳池的收费处走过去。他走楼梯时,眼角瞟到关振铎走在自己身后,于是将写着指令的纸折好,偷偷放在扶手上。他知道关振铎会看到这个动作,拿走字条,只有这样做才可以通知警方绑匪的行动。他不想直接跟关振铎说话,因为他不知道那个监视的人是不是仍在附近。
  付过入场费,夏嘉瀚沿着通道,走进男更衣室。更衣室没有自助的储物柜,不过有一个柜台,就像银行或邮局的服务处,有一位元职员照顾客人。柜台旁有很多像抽屉大小的铁笼,每个都附有两个金属牌子,上面有一个相同的编号。泳客在更衣室脱衣后,把衣服和财物放进笼子,交给柜台后的工作人员,对方便会将其中一个金属牌子交给泳客,再把铁笼放到背后房间的架子上,泳客游泳完毕,将牌子交给对方,便能拿回笼子。为了应付大量的泳客,更衣室里有过百个铁笼,而职员会将六、七个空笼子放在柜台让人取用,当有泳客取走便捕上新的。虽然铁笼的编号杂乱无章,但架子却仔细编好号码,职员会把装好衣物的笼子放在对应的位置,这样便能加快泳客取回物品的速度,减少更衣室挤迫的情况。
  夏嘉瀚不大清楚这个更衣步骤,但他看到其他人这样做,便有样学样。更衣室里人不多,只有七、八个男性,他不知道那些正在穿衣或脱衣的男人是不是警员,抑或是歹徒,他拿起一个铁笼,走到更衣室的角落,脱下身上的衬衫、裤子和鞋袜,换上那条颜色夸张的游泳裤。他确保附近没有人看到,打开公文袋,将一条条金条放进帆布袋里。
  那个帆布袋既长且窄,与其说是一个袋子,不如说是一条腰带,它就像腰带一样,在两端有金属扣子和腰带洞,长度也和腰带相同,但在中央的位置有一条长长的拉链,容许使用者把狭长细小的物件放进去。这袋子手工粗糙,就像走私用的道具,看样子不是市贩的货物。
  “跶——”
  一声脚步声令他的动作止住,他匆忙回头一看,看到的是关振铎,关振铎坐在夏嘉瀚旁边,却没有跟他有任何接触,只是自顾自地脱衣——或者该说,是“假装”脱衣,因为关振铎根本没有游泳裤可以替换。
  没有游泳裤便不能进入泳池范围,管理人员会阻止。
  关振铎已吩咐手下到对街的市集购买,但为了确认夏嘉瀚的行动,他唯有跟进更衣室。
  夏嘉瀚继续将金条塞进帆布袋,最后把装首饰的小布包也放进去,他正要拉上拉链,突然想起关振铎出发前给他的小黑盒——
  “啊!”
  夏嘉瀚不自觉地惊叫一声,连关振铎也不禁望向他。
  进泳池是为了这个啊—夏嘉瀚赫然明白绑匪要他脱光光跳进泳池找硬币的理由。如果他现在把发信机放进帆布袋,跳进水里后,九成会把机器浸坏。那个小黑盒看来不防水,帆布袋也有很多小孔,池水会钻进袋子里。金条和首饰不怕水淹,但电子仪器会失灵。
  该不该冒着被水浸坏的风险,把发信机放进袋子?还是说,把盒子藏在泳池边,待上水时才放进去?如果放池边的话,会不会被歹徒发现?万一没放进袋子,歹徒直接在泳池里抢去赎金,警方又能不能抓住犯人?
  夏嘉瀚脑海中涌出一堆问题。
  他从已脱下来的裤子口袋中掏出发信机,藏在手心,向旁边的关振铎打了个手势。关振铎仲了个懒腰,再摇摇头。
  夏嘉瀚知道,关振铎叫他不要将发信机放进袋子里,的确,如果发信机不能发信,它的存在只会暴露警方介入的事实,危害肉票的安全。
  夏嘉瀚将发信机投进笼子,放在手表和钥匙圈旁,拉紧帆布袋的拉链,再提着笼子走到柜台前,将衣物交给更衣室职员。职员除下牌子交还给他,牌子附有绳子,可以穿在手腕上。
  “那个腰带不可以带进去喔。”职员看到夏嘉瀚搭在肩膀上的腰带状袋子,他先用广东话说,发觉对方听不明白后再用英语说一次。
  “不,我一定要带着它。”
  “有什么私人物品,请放在这里吧,我们会好好保管。”那职员摆出一副臭脸,夏嘉瀚一时气愤,拉开拉链,让对方看到那些闪闪发亮的金条。
  “如果放在这里但不见了,是不是由你负责?”
  那职员目瞪口呆,下巴似要掉到地上,只发愣地吐出一句“请、请带进去”,夏嘉瀚猜,对方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责金,虽然在半个钟头前,他自己亦是一样。
  在离开更衣室前,夏嘉瀚瞄了仍在“脱衣”的关振铎一眼,对方暗中摆摆手,示意他先进去。夏嘉瀚也明白,时间拖愈久,雅樊的处境愈危险,必须尽快找到绑匪指示的硬币。
  坚尼地城游泳池分主池和训练池,主池池底较深,绑匪说明硬币在主池,夏嘉瀚把装满黄金的帆布袋挂在腰上,便直接往主池跳进去。泳池里有十多二十人,他躲过那些泳客,往中央游过去。到达后,他潜进水里,仔细察看池底——
  没有任何东西。
  他焦急地张望,甚至头下脚上地将脸孔贴近池底,可是明显地空无一物。
  夏嘉瀚从水中探头出来,深呼吸一口气,再次潜进水里。他怀疑自己在的位置不是正中央,或是硬币随水流漂走了,于是他扩大搜索范围,可是仍是一无所获。
  没有?为什么没有?夏嘉瀚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着急地找那枚硬币,他偶然不小心碰到其他泳客,或是阻碍了人家的游泳路线,伹他只吐出一句抱歉,便继续找那不知道是什么模样的硬币。
  “特别的硬币——不会是透明的吧?”他想。于是他伸手触摸池底,可是他摸到的,不过是光滑的平面。
  他突然想到,歹徒或者弄错了主池和训练池,于是立即上水,转到训练池搜索。他离开水面时,发觉关振铎已换上游泳裤,站在池边,但他没打算跟他谈话。他已经花了十分钟,但没有找到那该死的硬币。
  然而训练池也一样,池底的每一处都没有什么硬币。训练池比主池人多,他潜进水中找硬币时,一些小女生以为他在做什么可疑的事情,纷纷避哄。
  “天啊,那硬币会不会被不知情的人拾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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