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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7-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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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这个来盖。”关振铎随手拿起影印机旁一本黑色的笔记簿,这种红边黑色硬皮的笔记簿政府各部门已沿用多年。
司徒督察感到奇怪,不过他照着关振铎指示做。
关振铎收过字条副本后,向司徒督察道谢,回到情报科的办公室。他刚进门,便向一位部下指示工作。
“你替我联络电话公司,我要五月四号从嘉辉楼九楼海洋宾馆拨出的所有电话纪录。”
“有什么重要的线索吗?”那位部下边记下指示边问。
“未必有,我只是想看看有没有异样。”
“明白了,组长。”对方点点头,再说:“差点忘了,刚才有电话找你。”
“谁?”
“A组的刘礼舜高级督察,他说如果你有空请回复他。”关振铎回到房间,拨了内线电话给小钊。
“小刘,有什么事吗?”关振铎边看着字条的影印本,边对电话说。
“关sir,内部调查科的人有没有找你?”
“还没有,他们大概未完成基本调查,待查完西九重案各人后,才会找我吧。”
“那你知不知道他们似乎认定犯人了?有人刚被停职啊。”
“谁?冯违仁吗?”
“不,高朗山。”
5
高朗山被停职,在警队引起很大的涟漪。消息不到一天便传遍各区警署,毕竟嘉辉楼事件如此瞩目,即使是不认识高朗山的警员,听到消息后也会说句“原来是围捕石本胜行勋的指挥官嘛”。不过,因为这是内部调查,不会有正式的公告,故此高朗山因此事停职只属“传闻”,在各警署和部门里酝酿、发酵,没有人知道谣言的真确性有多高。
尤其这谣言的内容相当骇人听闻。
传闻中,高朗山便是向歹徒发出提示、暗中破坏行动的犯人。他没有被石氏兄弟收买,甚至跟石氏兄弟毫无瓜葛——他不惜让自己背上“任务失败”的黑锅,危害自己仕途:目的只有一个。
杀害旺角重案组第三队队长邓霆督察。
“行动指挥官设计杀害前线警官”——这对所有员警来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怖,在行动中,面对凶狠的匪徒、无情的枪弹,警员除了靠自己,便只能将性命交托给同僚。“穿制服的便是自己人”的想法,就是来自这种对同伴的信赖,这信任一旦失去,人与人之间互相怀疑,便会制造出分歧,令组织瓦解,而警队不容许这种情形发生。
不少在工作上认识高朗山的警员,都认为这传闻只是空穴来风,或是内部调查科冤枉好人,因为高朗山一向尽忠职守,脾性温和,很难想像他会怨恨一位同僚到非杀不可的地步,不过,当众人知道那个传闻中的动机,却不由得吐出一句“这也有可能”’。
英雄末路,原因往往只有一个——女人。
高朗山年近四十仍是孑然一身,不少人猜他是立志单身的工作狂,或是不敢公开怕影响仕途的同性恋者,但实情并非这样,几乎没有人知道,原来他曾跟一位女性相恋,后来因为女方变心,令这段厩情无疾而终。
这位女性也是员警,在公共关系科任职,更是副处长的女儿。
她便是TT的未婚妻Ellen。
Ellen在公共关系科是有名的美女,加上口才了得,经常替警方担任宣传节目的主持。由于她是副处长的女儿,不少人暗地里称她为“郡主”,猜警队里有没有幸运儿合成为“驸马爷”。虽然说,当上副处长的女婿不代表出入头地,在警队里升迁始终要看实绩,但若岳丈是升级面试审查官的上司,只要没犯大错,前途应会一片光明。
高朗山曾秘密地跟Ellen谈了三年多恋爱。当时刚升任见习督察的高朗山不愿意靠女朋友获得上级优待,这段关系一直不为人知,然而当他晋升至高级督察时,Ellen却移情别恋,爱上另一个男人。那个人便是TT。
TT的性格跟高朗山完全不一样,作风强悍,处事离经叛道,对在温室中长大的Ellen来说,这种“坏男人”更具吸引力。而且,TT明知Ellen有男朋友仍热烈追求,即使高朗山的前途比TT安稳,Ellen最后还是选择了TT。交往四年,两个月前二人决定结婚。
他们传出婚讯之后,高朗山约了一位交通部的挚友灌酒。这位朋友在高朗山酒醉后才知道原来敷年前他的“秘密情人”便是副处长的女儿,而当晚高朗山喝得酩酊大醉,曾一度扬言会破坏婚礼,又咒骂Ellen有眼无珠选错郎,婚后注定不会幸福云云。那位朋友当然没把这些话当真,不过他看出高朗山对Ellen余情未了,对TT横刀夺爱恨之入骨。高朗山一向稳重,朋友不信他会对两人做些什么事——直至嘉辉楼抢战案爆发。
内部调查科针对当天参与行动的警员,进行背景调查,尤其留意有机会接近南翼一楼大堂信箱的人物。跟TT有嫌隙的冯远仁自然是头号调查对象,但他们没放过其他成员,包括在行动初期,亲自到南翼出入口视察的高朗山。内部调查科约见那位跟高朗山到酒吧的交通部警员,对方知悉案情后不由得把高朗山的某些言论跟事件联想起来,在调查科的探员再三追问下,终于将当天听到的一五一十全部说出。
于是,内部调查科的头号怀疑对象便从冯远仁变成高朗山。探员们向Ellen求证,又跟在家养伤的TT核实,确定四年前三人的三角关系。Ellen透露,之前她曾跟高朗山见面,但不欢而散,其后高朗山经常打电话骚扰她。
高朗山知道TT生性冲动,只要石本胜逃走,自己下达待机的命令,TT一定会自把自为当独行侠,陷入跟持械悍匪对峙的局面—这便是内部调查科的推论。动机已被证实、犯案手法可行,而高朗山身为行动指挥官,除了因为O记太早插手令他无法网收的那张“暗号字条”外,即使有其他物证,亦肯定已和用职权将之销毁。内部调查科认为,这时候只能以人证去调查真相,于是便高调地暂停高朗山的职务,进行长时间的盘问和心理战。
他们想高朗山自白。
五月十二日,星期五,高朗山被内部调查科的探员疲劳轰炸一整天后,待在家中。
他将电话挂起,又关掉传呼机,独个儿呆在房间。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落得如斯田地,他不想见人,不想跟人谈话,只想一个人冷静一下。
他两天没刮胡子,头发凌乱,双跟满布血血丝,没有人能从这个模样看出他是一位独当一面的重案组总督察。
或者该说,“曾经”是一位独当一面的重案组总督察。
“叮咚。”
门钤响起。
高朗山步履蹒跚地走到大门前,从茶几上取过皮夹,打算付钱——十五分钟前他打电话到楼下的烧味茶餐厅,随便点了叉烧饭外卖,他其实一点食欲都没有,只是他理智上知道人必须进食。
“高督察。”高朗山打开木门,没料到站在钢闸外的不是茶餐厅的员工,而是关振铎。
“你……你来干什么?”高朗山没意图打开钢闸。相反,他想关上木门。
“我有事找你。”关振铎面不改容地说。
“我不想谈。”高朗山关上木门。
“等一下——”关振铎伸手从钢闸的铁条间按住木门,不让高朗山把它关上。
“请你离开!我想一个人静静!”高朗山用力地推著门板,大声地叫道。对高朗山而言,关振铎是对手、是宿敌,自己潦倒时,最不想让他见到。
关振铎没有退缩,跟高朗山隔着门板角力,不过这场比拼不到十秒便中止了。
“是……是不是有人点了叉烧饭?”
一个穿白色茶餐厅制服,提着胶袋的青年,站在关振铎身后,怯生生地说道。他看到两个男人在门前隔着钢闸纠缠,深感奇怪。
“嗯……是我点的。”高朗山见状,只能叹一口气,怪自己倒楣,无奈地打开门取过饭盒。
关振铎当然不会错过机会,毫不客气直接走进高朗山的家。
“好吧,关警司,你有什么话尽管说。说完请你快走,我要吃晚饭。”高朗山搬了张椅子过来坐在上面,对着已经擅自坐在沙发上的关振铎说。
“我想问是不是你干的。”关振铎单刀直入地问道。
“你们都认为是我干的吧!因为我曾和EllenY往过,就认为我用这下三滥的手段去对付TT吧?我说什么又有何用?妈的!”高朗山连珠炮发,一口气骂道,把对内部调查科的怒气发泄到关振铎身上。
“你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有没有向石本胜提供情报,提示他逃走,引发枪战?”
“没有!我没有!”高朗山高声呼叫。
“我就知道不是你。”关振铎露出微笑。听到关振铎的话,高朗山为之愕然。
“关警司,你说……”
“我知道你是清白的。”关振铎靠在沙发背上,轻松地说:“不过能够亲耳听你说一次,我才会安心。”
“你……插手调查吗?”高朗山问。警队上下都知道关振铎是个破案天才,而且他更是个多管闲事的天才。
“没有什么插手不插手的,搜捕石本添本来就是CIB的任务之一,我只是顺道查一下罢了。CIB已从抢械的取得途径、留言到传呼台的电话拨出地点和碛架的人脉关系着手,总有办法找出石本添那厮。”
高朗山听到关振铎不介意告诉他CIB目前的调查方向,就知道对方真的信任自己,相信他不是谋害TT的犯人,更不是石氏兄弟的内应,关振铎提起这些,亦是为了让高朗山增加信心。
“那么,关警司你来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想听我说一句‘我是清白的’?抑或是想问我当天行动的细节?如果想调查那场一塌糊涂的行动,我劝你到O记拿报告,或是到嘉辉楼现场走一圈,或者会有更多得着……”
“我今天下午已到嘉辉楼逛过了。”关振铎十指交叠,放在大腿上,说:“其实我当天也在现场,基本上该看的已看过。我今天找你,最主要的原因是想看看你的情况。”
“我的情况?”
“就是慰问一下你嘛。”关振铎笑道:“向内部调查科供出你和TT跟Ellen的三角关系的人是你的挚友,我怕你连一位可以倾诉的友人都找不到。警队里,恐怕只有你、我和那个真正的犯人知道你是清白……说起来,我也费了点工夫才找到你家的地址哩。”
“真正的犯人……谁?不会是……阿仁吧?”
“调查的事留给我吧,先告诉你的话,恐怕你忍不住告诉内部调查科的人,但那群保守的家伙只懂用老方法查案,到时真犯人只会找到脱罪的漏洞。你只要继续坚持无辜就行了。”
高朗山点点头,表示明白。
然而他不知道,其实关振铎撒了一个谎。
“现在连总部都在谈论你跟TT还有Ellen的事。听说Ellen为了躲避麻烦,暂时休假。”关振铎说。
“这……害苦她了。”
“你对她还有感情吗?”
高朗山没料到关振铎有此一问。
“关警司,你好像已结婚了?”高朗山反问道。
“对,十年有余了。”关振铎举起左手无名指上那只有点褪色的婚戒。
“你爱你的太太吗?”
“当然。”
“如果你明知道她会干一件蠢事,你又阻止不来,你会不会心痛?”
“你想说,Ellen嫁给TT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高朗山无奈地点点头。“我知道他们的婚讯后,便约了Ellen出来谈。我们谈不到五分钟她便板起脸孔,还骂我幼稚……”
“人家已经决定结婚了,你如何努力也无法挽回吧。”
“不!不是这样子!”高朗山带点激动地说:“你跟她一样误会了!我阻止她下嫁TT那混蛋,并不是要她选我啊!我只是、只是不想她没认清TT的真面目便贸然决定婚事……”
“TT有什么真面目?”
“有同事说他很风流,他以前驻守的警署,都曾经有女同事被他欺骗感情……”
“就是这样子?”
高朗山瞪大眼睛,说:“什么“就是这样子”?他连窝边草也下手!天晓得他在外面如何乱搞了!这种男人最要不得!他是个用情不专的色胚,是女性公敌!”
关振铎觉得高朗山有点夸大,不过他没反驳,只默默地聆听着。
“我没错仍喜欢著Ellen。而我也知道感情不能勉强……如果她嫁的是一位诚实专一的男人,我只会默默地送上祝福,但眼见她被那个坏男人瞒骗,我可不能默不作声啊?”
“他们交往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你不早些去阻止?”
“我以为她终有一天会醒觉!”高朗山咬牙切齿地说:”就算TT假装对她一心一意,我不相信他
不会露出狐狸尾巴……”
“唉,高督察,你在工作上表现出众,没想到你在感情上如此糊涂啊……”关振铎叹了一口气,“放了手便不要回头,回头只会让自己痛苦。Ellen的决定是对是错,都是她一个人的责任,你跟她说了,她不听,你就没权利扭转她的想法。如果你自问是她的朋友,你只能做的,是在她孤立无援时站在她身旁,而不是硬把自己的价值观塞进对方脑袋。恋爱中的女人是盲目的,你愈说,她便愈固执。话说回来,你没有因为此事而在工作上刁难TT吧?”
“从来没有,我处事公私分明。”高朗山认真地回答:“我要他守在嘉辉楼北翼,是因为知道他的冲动性格有可能令他和同僚身陷险境,如果守在南翼,每天看到歹徒经过,天晓得他会不会因为一些事突然发难。我在行动前已有觉悟,为了一网成擒,拿下石本添石本胜两兄弟,未到无选择余地时也得按兵不动。”
“我觉得你想多了。”关振铎摇摇头。“TT的个性不是‘冲动’,而是,放肆”,过于恃才傲物,自视过高。他或许是个很喜欢冒险、胜算再低都敢于放手一赌的人,但他不是个笨蛋,如果你安排他守在南翼,他也不会犯下你说的错误。”
高朗山对关振铎这说法有点讶异。
“在相人的能力上,似乎你不够我和曹兄高明哩。”关振铎笑道,高朗山心中嘀咕,自己不只在相人的能力,基本上在任何一方面也不及对方吧。
关振铎瞄了瞄桌上的饭盒,说:“看来你没有之前那般沮丧,我先回去,不阻碍你吃饭哪。谈了这么久,你的又烧饭都凉了。”
高朗山赫然发觉,自己的心情似乎变好了不少。除了因为关振铎这位神探相信他是清白之外,更因为这段短短的交谈,他再次感到自己能熬过这难关。
“啊呀!”高朗山忽然惊叫一声,说“”对了,既然TT过去有不少绯闻,或者谋害他的是某一位被他欺骗过的女性?假如我有部下跟那些女性有关系,便有可能借此机会报仇……”
“高督察,你别想太多,我答应你,我下星期一前将事件解决,让你复职,好吗?”
“关警司,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关振铎笑道:“这个周末你便当成难得的假期,好好休息,待你回到岗位上,我们还有不少合作机会。保重啊。”
高朗山送别关振铎,分别时他打从心底感激这位前辈。
虽然他仍有点怀疑对方三天内破案宣言的真确性。
关振铎离开高朗山的家后,没有进行任何调查,只是搭地铁回家。在路上,他眉头紧皱,没有半分笑容。他没告诉高朗山,他很久没遇上这种令他烦恼的案子。
翌日黄昏,关振铎独个儿来到深水埗。深水埗位于旺角西北面,是九龙一个颇有历史的社区,因为曾经是纺织制衣工厂的集中地,所以即使近年工厂迁离,区内仍有大量批发成衣布匹、制作贩卖服饰配件的商店。另外,从七○年代开始,区内以出售电子零件为主的鸭寮街愈来愈有名,吸引不少男性顾客前来寻宝,选购新奇的电子玩意,这时,关振铎穿过周末前来购物的人潮,满头大汗之下,来到目的地。
他要去的是位于鸭寮街的一栋住宅大厦。
TT便是住在这儿。
如同他去探望高朗山,他没在事前打电话通知,他不知道对方在不在家,只是他想,就算不在也不要紧,他可以在附近逛一下,隔一阵子再去看看TT回家没有。
来到TT的寓所前,关振铎按下门钤。
“哒——”
跟高朗山家中清脆的门铃声不同,TT家的门铃是传统的电铃,只会发出嘈杂的噪音。关振铎想,住在鸭寮街的TT居然没有到楼下选购一个声音较悦耳的门铃,毕竟街上的撼贩和商店便是售卖这些“高科技”电子产品为主。
“来了。”门内传出入声。
随着大门打开,左手被绷带包扎著的TT探出头来。他看到关振铎时先是一愕——跟高朗山一样—然后展现热情的笑脸—这便跟高朗山不一样。
“关、关警司!”在门后的TT立即立正敬礼。
“这里又不是警署,不用行礼啦。”关振铎笑道。
TT招呼关振铎进家里。TT一个人住,房子大约有四百平方尺,一个人住也算宽敞。
“要喝茶吗?还是咖啡?”
“茶或是水便可以了。”
TT进厨房倒了一杯普洱,双手奉上。
“关警司,您有事找我吗?”TT问道。
“你的手如何了?”关振铎指著TT的左腕。
“子弹打碎了桡骨,医生说没有大碍,但将来要做物理治疗,否则难以回复以前的灵活性。还好不是右手,不然多年锻炼的枪法便白废了。”
“我相信以你的天分,即使右手报废,你一样可以在三年内练好左手的。”
“关警司过奖了。”’TT用右手搔搔头,一脸不好意思,“那天我受了伤,没能向您问好,真抱歉……对了,我听说您在CIB当组长,为什么当天您会到现场的?”
“那天我跟曹坤警司找高朗山督察,只是巧合罢了。”
“如果您当指挥的话,事情未必会弄到这地步吧……”TT摇头叹道。
“不,就算我当指挥,我想事件一样会发生。”
“关警司,您是有名的神探,有您坐镇,行动才不会出岔子啦。”
“不,我……”关振铎突然停下说话,顿了一顿,再说:“TT,我们还是别说这些无聊的客套话吧。”
“关警司有什么事情要问我吗?”
“你自首吧。”关振铎斩钉截铁的一句,令气氛骤然降至冰点。TT以难以置信的眼光瞪着关振铎。
“TT,你便是通知石本胜逃走、破坏行动的主谋。”
6
“关警司,您跟我开什么玩笑?”TT似笑非笑地说。
“我知道你便是写那暗号字条的人。”关振铎淡然地说。
“不对啊,我一直守在北翼的速食店,从来没到过南翼,又如何把字条丢进信箱呢?”TT笑道:“如果我出现在A队的监视范围,冯远仁那家伙才不会默不作声,一定指责我擅离职守,我又怎么会笨得自找麻烦啊?”
“字条不是丧标从信箱里找到,而是在装饭盒的胶袋里找到的。”
TT身子微微一震,但他仍保持笑容,
“那只是假设吧?或者你没说错,但信箱的可能性可不能抹煞啊。”’TT反驳道。
“不,那字条铁定不是从信箱取得的,那只是你一时走运,遇上一个令你嫌疑大减的巧合。”关振铎摇摇头,说:“当我在鉴证科知道丧标从信箱取出的只有三份宣传品,我便知道,字条不是在信箱里。”
“为什么?”
“如果丧标从信箱取出一大堆信,他跟捷豹回到巢穴才发现字条,那还可以说得通,但只有寥寥三对信,那便不可能。任何人从信箱取信后,只要两手有空,在搭电梯时都会无聊地看一下,如果当时丧标或捷豹已看到字条,他们不会毫不紧张地回到巢穴。”
“你怎知道他们不紧张?或者他们当时已察觉危险,故作镇定呢?”
“他们紧张的话,便不会有一个饭盒吃了一口。”
TT沉默不语,直愣愣地瞧着关振铎。
“如果他们察觉危险,应该刚回到单位,便立即告知老大石本胜,再收拾枪械装备逃走。可是,他们不但把饭盒拿出来放台面,有人还吃了一口。宣传品中,只有一份是用信封装好,但由于信封仍然密对,所以字条不是因为夹在信封里,他们回到巢穴拆信才发现。最合理的推测,警告字条是在饭盒的胶袋底部,当身为跑腿的捷豹取出所有饭盒和饭品时,才发现那张字条,石本胜便下令撤退。根据你们的报告,捷豹曾骂过丧标对饭盒诸多挑剔,他大概是发觉信箱里有外卖餐单,所以特意拿回去,怎料这举动反而令调查走歪路。”
“关警司,你也说这个只是‘推测’吧。”TT回复轻松的神色。“换言之,字条是在信箱的可能性并不是零啊。”
关振铎摇摇头,从怀中取出一张纸。那是暗号字条的影印本,上面那串”042616…1清晰可见。
“你想说这是我的字迹吗?”TT笑道。
“重点不是数字。”关振铎指了指字条的上方。“是撕下来的痕迹。”因为影印时,司徒督察应关振铎要求,用一本黑色的记事簿盖住,所以字条的四边黑白分明。
关振铎掏出一个胶袋,TT见状笑容立即消失。
那是一本A7尺寸、一半页数被撕掉的拍纸簿。
“这是昨天我向你们驻守的速食店的老板讨来的。”关振铎神情肃穆地说:“听老板说,如果有顾客以电话下单,或人太多的时候,他就会记下订单,用的就是这种常见的A7尺寸拍纸簿,这一直放在柜台附近。当我第一次看到那张纸时,我就想起茶餐厅服务生用来记点菜的拍纸簿,加上信件数量和吃了一口的饭盒等异样,我就知道该到哪儿找证物。这种拍纸簿的纸张是以书钉钉好,纸片撕下来时,会遗留小部分在拍纸簿的簿脊上,我已经找到跟字条顶部相符的那一页,只要交给鉴证科或法证部,我敢保证那是完美的吻合……”
“慢、慢著!”’TT打断关振铎的话,说:“这一定有什么误会!如果真的是我告密,通知匪徒有危险,那之后完全说不通啊!我不可能是内应,因为三倡贼人都是我枪杀的,如果说我是借此破坏高督察的行动,好让自己跟石本胜单打独斗抢功劳,那不是很无稽吗?试问哪一个正常人会冒这种险,以六发点三八子弹跟两把AK47对抗?就连我也觉得太疯狂吧!为了邀功不值得冒生命危险啊!”
“但为了掩饰谋杀便值得了。”
关振铎淡淡地说出这句话,令TT哑口无言,以复杂的表情盯着对方。
“死者之中。”关振铎直视著TT双眼,“有人是在枪战‘前’被杀的——你把那个人混进受害者里了。”
关振铎取出两张照片,放在面前的茶几上。那是在现场拍摄、4号房死者林芳惠和宾馆老板赵炳的尸体照片。
“我到现场时距离枪战已有二十分钟左右,待调查人员完成基本的搜证后,我在现场走一圈时已是一众死者死亡后四十至五十分钟,当时我没察觉异样。”关振铎指著照片,说:“可是,当我看到这批照片时便发觉有问题。这两张照片是搜证人员在差不多的时间拍摄的,赵炳被AK打中,血花四溅,血液仍呈鲜红色;但林芳惠伤口流出的血液已有凝固现象。血液暴露在空气中,会随着时间凝固,颜色会愈来愈深,最后甚至会凝结成块,跟淡黄色的血清分开。按道理,林芳惠跟赵炳被杀的时间顶多只有一分钟之差,可是照片上血液凝固程度的差异,却有十至二十分钟。当然,时间愈久,分别就愈不明显,四十分钟前死亡和一个钟头前死亡所留下的血迹,几乎没有分别,那便是我在现场看不到漏洞的原因。”
TT没有作声,关振铎就继续以平淡的语气说下去。
“鉴证人员对枪战过程不清楚,这十数分钟的差异并不足以引起注意,而一般探员对血液变化程度并不敏锐,这便成为一个盲点。更重要的是,因为对手是杀人如麻的石本胜,没有人会猜想到,现场居然气巧合地”在枪战爆发前十五分钟发生另一宗谋杀事件。”
“关警司,你也说‘巧合’了,这种推论只是一种臆测,难以令人置信。”TT为自己辩白。
“乍看是巧合,但实质上是一次釜底抽薪、因为没有退路而做出的操作。”关振铎若无其事地说出沉重的话。“我问过速食店老板,亦向在医院留医的警员范士达求证,你在事发当天十二点四十分左右离开了一会,大约十分钟。范士达说那是上厕所和小休的安排,但我相信,你当时并不是‘小休’。你利用那短促的时间空档,到海洋宾馆跟林芳惠见面。”
关振铎掏出记事本,翻开一页,说:“我向电话公司取得事发当天从海洋宾馆拨出的所有电话纪录,十一点开始,有五通电话从4号房拨出,五通都是拨到传呼台。我之后向传呼公司取得纪录,查明了那五个口讯,首两个都是”通知机主林小姐在海洋宾馆4唬房等你“,第三和第四个是”通知机主立即到海洋宾馆4号房,有要事商量“,第五个是”通知机主,如果他不在十分钟内到海洋宾馆4号房‘后果自负’。最后一通口讯是在十二点三十五分留下。我向传呼公司查询机主登记资料,有趣的是登记者是林芳惠本人。换书之,这台传呼机是林芳惠申请给某人使用,显示两人并非一般朋友或客户关系,加上口讯内容,我相信封方有可能是林芳惠同事口中她的结婚物件——那便是你,TT。”
“你在胡说什么?”
“范士达说,那天早上你经常离开岗位覆台查口讯,我已经调查过,当天你名下的传呼机根本没有讯息。而拨到传呼台查讯林芳惠口讯的通话,纪录显示来自嘉辉楼管理处的公用电话。别小看CIB搜集集情报的能力。”关振铎说。
TT没有回应,他身体微微向后,似乎在思考反驳的理由。
“我推测,林芳惠跟你有亲密关系,她甚至以为你会跟她结婚,让她不用在夜总会工作。可是,当你告知她你要跟她分手,或是她偶尔发现你即将跟高官的女儿结婚,她便从温驯的情人变成泼妇,从她留下的口讯,可见她要找你谈判,到宾馆开房间说不定是打算用身体留住你的心,可是你置若罔闻,直到她口出恶言才不得不应约。我相信她会在嘉辉楼等你并不是巧合,而是她知道你那几天的工作地点,换言之,你们的关系比想像中更密切。她说的‘后果自负’,大概是破坏你的婚事,甚至揭发一些令你更麻烦的事情。”
关振铎前往探望高朗山,除了慰问对方外,更想从他口中查问他和TT跟ellen之间的三角关系。他没有主动询问,只是以旁敲侧击的方法,引导高朗山说出TT和ellen的事。
“你在十二点四十分左右和用上厕所和覆台的机会,到了海洋宾馆。在房间里你们谈不久便关系破裂,林芳惠大概撂狠话来威胁你,你发现无法摆平对方,知道林芳惠一离开你便无力挽回,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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