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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墓兽-第1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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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血肉模糊的少年,在刽子手的刀割中高声祈祷:天父救我!”孟婆发出少年般尖利的嗓音,“我冒险在人群中施展暗器,三根银针飞刺入少年心脏,助他当场毙命,解脱痛苦,升天去了。幸好刽子手没有发现。他们将所谓‘幼天王’的骨架抛尸荒野,任由野狗撕咬分食……”
  秦北洋长叹:“中国历代帝王死于非命者不少,但被凌迟处死的只有一位,就是太平天国的幼天王洪天贵福——这位少年替身,创造了这个记录。”
  “我保护真正的幼天王,千里迢迢,逃上太白山避难地。从此以后,每年都要举办‘升天祭’,纪念这位少年英雄。”
  孟婆又啜泣了好久,秦北洋将她扶起:“往事若能如烟?明日亦能如烟!”
  八十多岁的老婆婆,从怀中取出一个铁匣,打开锁头,有包黄绸缎,裹着一截乌黑头发。
  “这是……”
  “天王的头发。”孟婆颤抖着捻起一根粗粗的发丝,“天京事变前夕,天王召我入宫,求我拯救天国,断发相赠。”
  “古人云,断发如断头,天王这是把身家性命都交给您了啊。”
  “这截头发已保留了六十多年,也是我活着最后的念想。”
  孟婆将头发贴着自己脸颊,似乎还能闻到天王活着的气味……秦北洋心底寻思,洪宣娇与天王洪秀全,只是名义上的兄妹关系。据说天王府中穷奢极侈,美女遍地,也许他们有过某种私情?毕竟她年轻时,可是天国第一美人。
  “活到这把年纪,有没有念想也不重要了。”孟婆把头靠在秦北洋的肩上,声音忽然温柔,“谁都有前缘难舍,无论二十岁,还是八十岁?但眼前之人,可得好好珍惜!”
  “婆婆,我明白了,你此番来找我,告诉我那么多秘密,都是为了阿幽!让我放下过去,好好地跟她过日子……”秦北洋站起来,对着秦始皇地宫赝品的黄肠题凑深呼吸,“好,我这就去找阿幽!”
  他当即告别孟婆,命令九色继续陪伴唐朝小皇子的棺椁,独自钻出墓道。
  回到山崖洞窟的新房,阿幽正在梳妆打扮,女为悦己者容,镜子里多出一个男子。
  “哥哥!”她放下画眉的笔,牵住他的手,“你果然回来了。”
  镜子里的秦北洋满面愧疚:“对不起,阿幽妹妹。”
  “我真怕自己会变成深闺疑云。我们已是夫妻,哥哥,你该怎么叫我呢?”
  “阿幽妹妹!”他吐出一口地宫里的气息,“我们是在光绪帝陵的地宫旁相遇的,没有那一夜,也不会有今天,我还是叫你妹妹吧!”
  “嗯……”阿幽微微有些失望,她本期待得到“夫人”、“媳妇”、“老婆”甚至“婆娘”的称呼,“妹妹也好!哥哥妹妹,我们过一辈子!将来我若是死了,请你将我的尸首抛入地狱谷,任由我粉身碎骨,来于自然,又还于自然去吧。”
  “新婚燕尔,尽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只要跟哥哥在一起哪怕片刻,阿幽都是那么开心,哪怕下一刻死了,也无所遗憾!”阿幽咬着他的耳朵,吹气如兰,“你好久没有抱我了。”
  秦北洋心头一热,便将她拦腰横身抱起。
  这一夜,她特别疯狂,他也是……
  天还没亮,秦北洋却倍感孤寂,翻身起床,披上那件工匠衣衫。阿幽从背后环抱他的腰,下巴抵住他后脖子上的鹿角胎记:“哥哥,我不许你走。”
  “我怎会舍你而去?”
  “阿幽还有一件礼物给你。”
  她从梳妆台下搬出个沉重的箱子,竟然装满黄澄澄的金条……几乎被闪瞎了眼,秦北洋发现每根金条都刻着俄语字母。这一箱约有十公斤的份量,价值十几万块银元呢。
  “沙俄帝国的黄金?”
  伊塞克湖畔耶侓大石陵墓内,每箱一百公斤×五千个箱子——五百吨黄金。
  “不错,为这五百吨的黄金宝藏,阿海铤而走险,在太白山发动叛乱,身败名裂。”
  “等一等……阿幽妹妹,你千万别告诉我黄金藏在哪里。”
  “黄金藏在一个绝对安全的所在,我不会轻易告诉任何人的。”
  “这笔宝藏不属于我们,早晚还是还给人家吧。”
  “还给谁?俄国人?不……”阿幽抓起一块金条,“如果这笔钱到了哥哥手中,就能实现你的抱负。”
  “五百吨黄金,富可敌国,确实可以用来干大事儿。”
  秦北洋无意间流露了心里话,阿幽顺着往下说:“哥哥,我俩是夫妻,我的就是你的。”
  “我的八字之中,据说有财运,但我只要一座古墓,能让我栖身呼吸,活下去就够了!就算金山银海,又能如何?”
  她用纤纤手指堵住他的嘴唇:“感谢哥哥成就了阿幽的心愿。哥哥命中注定是要干大事儿的人。阿幽不过是个弱女子,惟愿哥哥成就心愿。”
  “你可知我的心愿为何?”
  “当年,天王在金田起义,不就是为了扫除天下的妖魔,驱逐西洋列强,创造一个新中国吗?清朝虽亡,但中华民国不过换汤不换药。老实说,军阀混战,民不聊生,还不如各省督抚割据的清朝呢。”
  “阿幽,你果然是天王之女,看待时局之透彻,远胜于许多迂腐的读书人。”
  十八岁的阿幽将黄金放回箱子,牵着他的手说:“哥哥,你出生于地宫之中,成长于乱世之秋,身负墓匠族之技艺,又是‘天国学堂’第一名毕业生,掌握经邦济世之才学,必将龙飞于天下。”
  秦北洋闭上双眼,眼前幻化出一条澎湃的江河……“好吧,我已经想好了,这笔黄金的真正用途。”


第368章 再别康桥(一)
  1921年,英格兰的秋天。
  古老的不列颠岛,在大西洋与北海间沉浮无数世纪,经历过凯撒军团的征服,维京海盗的蹂躏,诺曼人威廉的加冕,狮心王理查的野望,以及查理二世的断头台,迎来威廉与玛丽的光荣革命。欧洲文明的异类,四大洋的主宰者,工业革命后迎来大不列颠的世纪。威尔士的硬煤将蒸汽船运送到女王的印度帝国,兰开夏的工厂将棉布倾销到留辫子的中国人身上,阿姆斯特朗大炮源源不断地轰击地球所有角落。这头貌似战无不胜的狮子,尽管几年前战胜了日耳曼雄鹰,却正在渐渐丧失头顶的王冠。
  英格兰东部温暖的平原深处,有条康河缓缓流淌,绕了个弧形大圈,横跨无数桥梁,从而命名了一座叫Cambridge的城市。
  水面上总是荡漾几艘平底小船,需要撑着细长的船蒿,就像中国南方的渔夫,划过多雨而氤氲的英格兰。此刻,撑船的正是一位中国人,约在三十岁左右,穿一件皮马夹,头戴福尔摩斯式的贝雷帽,个头并不逊色于欧洲人。成群结队的白天鹅,昂着修长的脖颈,只为一看这位美男子的姿容。
  一位姑娘直视着他。那一年,她十七岁,穿着中国斜襟小碎花袍子,剪着乌黑的童花头,双手托腮,正被夕阳泼洒出一片片金光。
  船上还有两个男子,一个很年轻,不过二十出头,嘴上没毛,身着蒙古袍子,赫然是鄂尔多斯多罗小郡王,孛儿只斤·帖木儿。作为中华民国最年轻的国会议员,他正在代表北洋政府出访大英帝国,顺道从伦敦坐火车赶来,会一会剑桥大学理论物理学实验室的老朋友。
  另一位,二十四五岁年纪,穿西装,架金丝边眼镜,斯斯文文,中风头发一丝不苟,手上还有本罗素的哲学书。
  女孩仰头看着撑船的男子说:“隆盛大哥,你为何独独喜欢物理学?”
  李隆盛收起长蒿,盘腿坐在船头:“除了物理学,我还酷爱历史。半年前,我作为瑞典大探险家斯文·赫定先生的助手,穿越大半个丝绸之路,游历了新疆的沙漠,甚至深入罗布泊与楼兰古城。”
  “你可到了敦煌莫高窟?”
  “这是自然!”小郡王插了一嘴,美人在侧,自然要多出风头,“我可以作证!本王也一路同行,其间历险,足够写十本书了!”
  女孩并不在乎年轻的国会议员,继续盯着李隆盛迷人的双瞳:“洞窟与建筑可好?”
  “妙不可言!唯独可惜的是,藏经洞中的宝藏,已有许多流散到了海外。”李隆盛笑起来的样子很迷人,将手伸到康河的水中,白天鹅啊,绿头鸭啊,纷纷游过来了,“徽因小妹,你也喜爱文物与古建筑?”
  徽因小妹嘻嘻一笑:“我想学习建筑学。”
  “有志气!可你是个女生啊,为何不学文科?”
  她有些嗔怪地撅起小嘴儿:“女生怎么了?隐藏在深山或民居中间的古建筑,是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宝藏,若不好好珍惜,自会慢慢破败,慢慢归于尘埃。”
  “自尘埃中来,也自尘埃中去吧!”
  同船的年轻男子,沉默半晌,终于开腔。
  小郡王笑道:“志摩老弟,你又要吟诗了吗?”
  “不,我说的是哲学。我本欲师从罗素先生而不得,幸得狄更生先生推荐,来到剑桥大学做个特别生。闲来无事,便在大草坪上晒太阳,在三环桥上遥望教堂的哥特式尖顶……”
  船行至此,志摩老弟、徽因妹妹,还有李隆盛、小郡王,都看向1819建成的国王桥,右边隔着大草坪,乃是大教堂与方方正正的国王学院。哥特式尖顶上,飞来一个黑色的怪物。
  “这……是什么飞机啊?”
  志摩老弟惶恐地托了托眼镜架,大草坪上所有人都仰着脖子,惊叹空中飞过的四扇翅膀的恶魔,或者天使。
  “这不是飞机,而是镇墓兽。”
  李隆盛胸有成竹地仰望天空,举起手中长蒿挥舞。
  “镇墓兽?”徽因妹妹靠近他问,“可是中国古墓里的镇墓神兽?”
  “妹妹,你果然有从事文物与古建保护的天分!”
  徽因妹妹好奇地仰望驾临剑桥上空的飞行镇墓兽:“父亲说,两年前的巴黎和会期间,曾经有三只镇墓兽大战凡尔赛宫,险些刺杀了三巨头。”
  “令尊林长民先生,可是通过报纸发起了五四运动的大英雄呢。”小郡王又开始显摆炫耀了,“我也是凡尔赛的亲历者呢,当年那三头镇墓兽之一,正在我们的头顶!它叫四翼天使!”
  “四翼天使镇墓兽?”志摩老弟总算插上了一嘴,“这名字倒是有古基督教或古巴比伦的味道呢。”
  “不错,它的墓主人乃是唐朝的景教徒。”
  扑闪着两对翅膀,白日飞升的四翼天使镇墓兽上方,出现一艘硕大无朋的飞艇,纺锤形的气囊外壳上涂抹着天圆地方的铜钱纹。李隆盛已知道是谁在操控飞艇与镇墓兽了。
  片刻之后,镇墓兽在剑桥国王学院的大草坪上降落,四周围观了许多大学生,但谁都不敢靠近,因为这四翼天使的体内,发出轰隆隆的机械声,灼人的滚滚热量。
  同时,飞艇悬停在草坪上空,挂舱放出一截软梯,有人缓缓爬下,跳到草坪上栽了个跟头,拍拍屁股爬起来,向着康河上的小船招手。
  “隆盛大哥,这是个中国人啊,好像在向我们招手?”
  “不错,此人是我的好朋友,湖州钱科,是我把他约到剑桥来的!”
  飞艇下来几个欧洲技师,负责看管和维护四翼天使镇墓兽。钱科一身工作服,戴着啤酒瓶底般的眼镜片,快活地飞奔到康河边,向李隆盛敬了个礼:“李博士,我没有迟到吧?”
  “直接从德国飞过来的?”
  “不错,我们飞越了莱茵河,荷兰海底,穿过北海,直达英格兰东海岸。”
  “那可是世界大战中德国轰炸英国的路线!”
  李隆盛将钱科拉上小船,小郡王跟他原本就熟识,依次介绍船上的两位中国同胞:“Lady first,这位是林小姐,大名鼎鼎的林长民先生的千金,也是林觉民烈士的堂侄女。那一位是徐先生,也是你们浙江人,海宁的名门望族,他很擅长于写新诗呢。”
  “徐先生,我的叔父也是一位文学大家,便是国立北京大学教授钱玄同先生。”
  “久仰!久仰!”
  志摩老弟面对一舟之上的剑桥博士、国会议员、名门子弟,原来那份骄傲劲儿都烟消云散了。
  “大家坐稳了!”
  李隆盛再度撑起长蒿,驾舟穿过国王桥的桥洞,顺着康河的波澜与水草而下。
  夕阳西下,金光涟涟,倒映着田园风光。十七岁的徽因妹妹,纤纤细手划开水波,望着李隆盛撑船的英姿,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第369章 再别康桥(二)
  剑桥本无统一的校园,学院、研究所、图书馆和实验室都在康河两岸。志摩老弟刚来剑桥没几日,李隆盛却已在此攻读了十年:“诸位,请看左边的三一学院,此乃剑桥最著名的学员之一,也有剑桥最美的建筑和庭院,伊萨克·牛顿便毕业于此。”
  天色已黑,小舟路过数学桥,据说是牛顿的设计,未用过一颗钉子,全靠木头镶嵌所建。
  二十一岁的钱科插了一句:“这不是中国木匠的榫卯结构吗?牛顿大师不过如此嘛!”
  “非也!科学与技艺乃是两个概念,现代科学起源于西方文明,追根溯源在于古希腊。隆盛举天文学为例,欧洲自古力求解释所有天象记录,再以数学演绎未来之天象,并且通过实测以证明。自古罗马地心说的托勒密,到伟大的牛顿,无论持何种学术观点,但皆遵循此道,概莫能外。”
  徽因妹妹仰视着李隆盛说:“明白了,科学不是奇技淫巧,更不是祖传的手艺,而是一整套模型推演与实证体系。”
  “德国哲人恩格斯说过——中世纪的终结是和君士坦丁堡的衰落不可分离地联系着的。新时代是以返回到希腊人而开始的……如果理论自然科学史研究想要追溯自己今天的一般原理发生和发展的历史,它也不得不回到希腊人那里去。”李隆盛自我总结一句,“这个古希腊的精神,西方科学的源泉,恰好是诸东方文明所不具备的。”
  钱科微微点头,他毕竟也是工程师:“李博士,你说的我能理解,中国虽有能工巧匠,却无法将自己的技术总结为科学,因为缺乏一整套的系统。”
  “不错,赛先生——科学是什么?科学不是信仰,也不是道德,更不是手艺,而是以证据说话。科学是一种态度、观点与方法,建立在对于客观世界的形式、组织进行预测的有序知识系统,必须通过实验证实以及重现。如果只是天马行空的设想,鬼斧神工的技艺,或者昙花一现的机械,都不能称之为科学。”
  明月高悬于康河上,迎面是连接圣约翰学院的叹息桥,这座封闭式的拱桥模仿了威尼斯的叹息桥。
  “那么镇墓兽算不算科学?”
  小郡王突如其来的一问,让船上众人坠入沉默,好像这黑夜的康桥一样静谧,无限陶然,却暗藏杀机。
  “镇墓兽的本质是科学的,甚至是远远超乎时代发展的科学,但其指导思想却是非科学的。”
  再度收起长蒿,李隆盛盘腿坐在船头,双目盯着叹息桥上秀丽的窗格,宛如躲藏在月夜下的豹纹。
  “此话怎讲?”
  “大家有目共睹——钱科,你操控着四翼天使镇墓兽,从欧洲大陆飞行到英格兰。两年前,我们还追踪这尊飞行兽跨越千山万水,迫降在北极冰海孤岛,几乎丢了性命。还有唐朝小皇子的镇墓兽九色,枭雄安禄山的镇墓兽十角七头,他们的威力并非来自玄学,只要加以仔细研究,通过科学方法推演和实验,迟早都能找出原理,无论是机械的,还是所谓‘灵魂’的。这也是我不反对‘灵魂机械体’的道理。”
  小郡王追了一句:“为何说其指导思想是非科学的?”
  “也许,只有墓匠族的传人——秦北洋才清楚镇墓兽的核心。这也是中国所有古老技艺的特点——家族父承子业,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一旦家族断绝,手艺也会断绝。”
  “常言道: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上到制造镇墓兽,下到修理马桶,都是此理。”钱科苦笑道,“这也难怪,我们总是在古书里才能看到精巧的记忆,比如诸葛亮的木牛流马与连弩,至于实物嘛……”
  “只有挖开诸葛亮的坟墓才能见到!”
  徽因妹妹一声娇吒:“隆盛大哥,原来你是这样的剑桥博士啊!我最讨厌盗墓贼了,还有暴殄天物破坏古物的家伙们。”
  “在中国,许多神秘技艺,往往祭出风水、八卦、周易、紫薇、阴阳、五行,乃至于儒释道等等……不能说是愚昧迷信,但至少是非科学的,无法用实验来反复证明。你说如何证明——太平天国的失败是因为清朝挖了天王洪秀全的祖坟?又为何清朝的皇家陵寝目前安然无恙,大清还是亡了呢?”
  小郡王未卜先知地说:“大清的陵寝恐怕没几年就要遭殃了吧!”
  “对于辜鸿铭先生和罗振玉先生来说,大清还没亡呢!”
  志摩终于说上了话,顺便欣赏月光下的徽因妹妹,尽管他的娇妻刚从国内来到伦敦。
  李隆盛不以为意:“不能说中国人完全不具备科学精神,春秋战国与古希腊处于同一时代,同样小国分裂,思想巨人倍出。一个是海洋商业文明,一个是大陆农耕文明。而我们最接近古希腊的德谟克利特‘原子论’、赫拉克利特‘逻各斯’,亚里士多德思想之集大成者,便是墨子。”
  “墨子?”
  “中国最伟大的工匠教父,只可惜他的思想后来被禁绝,未能传承,连同他的许多伟大技艺,决定了中国不会再产生现代科学的土壤。”
  钱科拍了拍脑门:“啊呀!说到墨子和工匠,我倒是想念秦北洋了,听说他还活着。”
  “是,去年我在新疆和敦煌遇到过他。”
  徽因妹妹困惑地问道:“你们说的秦北洋是谁?”
  “掌握着镇墓兽的秘密的人。”
  “镇墓兽又是什么?”
  李隆盛嘴角微微一撇:“掌握着中国陵墓与天下的秘密。”
  “诸位,夜游康河,风光大好,说起镇墓兽与科学,倒像张岱笔下的《夜航船》。”志摩伸直双脚,半躺在舟中,双手托着后脑勺,眼中只有桥头的月光,“且容小僧伸伸脚。”
  “志摩老弟,你是在讥笑我等不识澹台灭明的胡言乱语吗?”舟上气氛稍显尴尬,李隆盛又大笑,“无妨!无妨!格物致知——务必先格物,后致知。”
  “哎呀,树叶都掉下来了。”一片枯叶坠到徽因妹妹额头,竟像大观园里的林妹妹一样伤春悲秋,“落一叶而知秋,这美好的时光与景致,即将逝去了。”
  “李博士,让我来撑船吧!”
  志摩爬到船头,李隆盛指导他如何保持平衡,万一掉入康河,黑夜里不太好捞啊。
  长蒿七歪八扭地撑了几下,打到河边的芦苇丛中,几只白天鹅被惊起飞向夜空。
  徽因信口吟出李清照的《如梦令》:“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好!”
  舟上四个男子齐齐为她鼓掌。
  志摩仰望天鹅飞逝的苍穹,月色黯淡,银河闪烁,便撑着长蒿,深深刺向康河的淤泥,口中念到——寻梦?撑一支长篙,
  向青草更青处漫溯;
  满载一船星辉,
  在星辉斑斓里放歌。
  但我不能放歌,
  悄悄是别离的笙箫;
  夏虫也为我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来;
  我挥一挥衣袖,
  不带走一片云彩。
  听到“但我不能放歌”与“沉默”,原本准备唱一曲李叔同《送别》的徽因妹妹,也就抿着嘴,随波逐流,仿佛满天星河坠落成康河,带着一舟人载浮载沉……次日一早,徽因妹妹离开剑桥,要跟着父亲林长民回国了。
  李隆盛、小郡王、钱科在剑桥国王学院门口挥手送别,志摩租了一辆马车送她去火车站。
  英格兰深秋萧瑟,落叶卷到眼门前。按照中国旧历,今日是十月初一,寒衣节。
  国王学院大草坪上,四翼天使镇墓兽与天圆地方铜钱纹飞艇下,有个门童送来一纸电报。李隆盛当场读出英语电文,大意是邀请他远赴上海,往返路费与船票已通过邮局汇来。
  电报的落款——秦北洋。
  钱科也皱起眉头说:“前几日,我在德国接到一份相同的电报,也是秦北洋发来的。”
  “太巧了!”小郡王点头说,“昨天,我在伦敦也收到同样的一纸电文!邀请我去上海。”
  上海!上海!


第370章 上海!上海!
  民国十年,1921年11月23日,小雪,这天是秦北洋的阳历生日。
  他的阴历生日是十月初二。但无论阳历阴历,秦北洋都已年满二十一岁;也无论中国或者西洋的标准,他都已是个标准的成年人,不能再自诩为男孩或少年了。
  秦北洋站在地宫中央,黄肠题凑秦始皇巨棺前,面前跪拜着“镇墓兽猎人”老金,以及少年中山。
  九色顶着雪白鹿角,浑身青铜鳞甲,化身幼麒麟镇墓兽,跪在主人身后伺候。
  秦北洋已养成了规律的生活习惯——上半夜陪伴阿幽睡觉,下半夜回到天上地宫,钻入黄肠题凑之内,睡在唐朝小皇子的棺椁旁。
  哪怕灵石的放射性再强大,似乎也被秦始皇陵赝品与唐朝棺椁真品的气场抵消了。秦北洋的肺癌未曾再发作,每日只吃吃猕猴桃与甘露汤,身板却变得厚实起来。除了乌黑的披肩长发,他不再像少年时代的唐朝小皇子,反而更似工匠老爹秦海关。
  老金使了个眼色,中山从袖子管里掏出一只蟠桃:“恭祝主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气氛略尴尬,显然寿桃的效果不如蛋糕。在这古墓地宫里祝寿,紧挨着秦始皇的巨棺与唐朝棺椁,似乎也有些邪门。
  秦北洋拍了拍脑门:“忘记今天生日了!我把你们叫过来,只是想宣布一件事儿。”
  “主人,有何吩咐?”
  “老金、中山,你俩与我一同下山!”
  “什么时候?”
  “今天。”
  老金与中山面面相觑:“太白山的规矩,主人的命令,就是上刀山,下油锅,也得完成呢。能告诉咱们去哪里吗?”
  “自从上次天国叛乱,太白山元气大伤,我们也一直在刺探阿海的消息。”
  “听说他在西安出现过,后来又到了东三省。”
  “有人说,最近他到了上海。”
  秦北洋右脸的肌肉有些抽搐,摸了摸九色雪白而锋利的鹿角。
  老金皱起眉头:“我们去上海?主人,这事儿,夫人知道吗?”
  “我知道!”地宫角落响起阿幽的声音,她信步走到夫君身边,握住秦北洋的双手,“哥哥,你们放心下山去吧,阿幽会坐镇太白山,绝不会有半点差迟。”
  “妹妹,此番下山,路途遥远,至少要分别数月,请勿挂念,我必平安归来。”
  结婚后,阿幽越发像个听话的小媳妇:“我会照顾好山上的兄弟姐妹们。”
  话虽如此,她却紧紧捏着秦北洋的胳膊,几乎捏出一大块青紫来。
  “妹妹,那我就下山了,勿念!”
  秦北洋抓起阿幽的手放下。他走到秦始皇地宫中心,面朝黄肠题凑巨棺中的唐朝小皇子棺椁,跪拜告辞。
  下山前,秦北洋想起了一个人——小木。
  五个月前,在白鹿原唐朝魔方大墓之上,小木右大腿中了一箭,被阿幽绑架上太白山,作为“南洋华侨女刺客林娇娥”进献给阿海的礼物。果不其然,阿海没有杀他,反而将他当作座上宾。叛乱平定之后,小木又被囚禁在天上地宫的顶层,联通墓道的地窖监狱之中。除了少年中山每天给他递送甘露汤和猕猴桃,几乎已被人们所遗忘了。
  除了秦北洋。
  前几日,他亲手打造了一件新工具——小木的洛阳铲的复制品。这种工具简单、坚固而实用,虽是盗墓之利器,但也能成为考古探险的标配。刀剑、枪炮本无正邪之分,落到恶人手中自然坏事做绝;落到好人手中也可匡扶正义。这回下山,他除了带上洛阳铲,还想要带上小木本人。
  老金劝阻了一句:“主人,阿幽小主说过,小木这个小盗墓贼,他说过的任何话都不要相信,最好把他囚禁到老死为止。”
  “小木盗墓有罪,但对平定阿海的叛乱有功,何况大腿又中了一箭,已是将功赎罪……何况,我们把一个盗墓贼关在秦始皇地宫之上,着实有些晦气。”
  秦北洋推开老金和中山,径直爬上墓道中的台阶,来到幽暗的地窖监狱。他用火把照了照铁栏杆深处,露出一张长发蒙面的年轻面孔。
  小木似乎成了见不得光的怪物,呻吟着蜷缩到监狱深处。他已被暗无天日地禁闭了五个月,仿佛回到东海达摩山上的洞窟,只是再也没有了海女的陪伴。
  少年中山将他拽出来,擦拭身上的污垢,又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他的箭伤已经痊愈,说话的能力也早就恢复了,跪在秦北洋的面前磕头,感谢不杀之恩。走出墓道的全过程,他都被绑着蒙眼布,确保不会再起挖这座大墓的念头。
  当天,秦北洋离开了太白山。
  秦岭的初雪早就来了。满山枯叶飘零,犹如金色蝴蝶飞舞,像极了庚子年,秦北洋在秋风白鹿原上出生时的异相。
  十八岁的阿幽,变成小媳妇将长发挽在脑后,涂着腮红,美艳动人。
  秦北洋背插三尺唐刀,腰挂十字弓,带领“镇墓兽猎人”老金、少年学员中山、小镇墓兽九色、养出膘来的汗血马幽神,加上被蒙住双眼的盗墓贼小木,走过太白山的吊桥。
  山巅的拔仙台上,孟婆的双眼如同鹰隼,穿越几片云朵,沉默地注视他们的背影。
  “婆婆,你说北洋哥哥,会不会就此一去不复返?”
  阿幽悄然走到孟婆身边,就像两个怨妇,将拔仙台变作了望夫崖。
  “不,你还不够了解你的丈夫,他是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诺必诚的男人。”孟婆抓着阿幽的手说,“可惜啊,我这辈子,并没有遇上过这样的男人。”
  从太白山南下,转入万径人踪灭的深切山谷,两边均是茂盛的原始森林。秦岭深处,尚残留不少野物,豺狼虎豹自不待言,大猫熊、金丝猴也常从竹林里穿过。
  四人一兽一马,逢山开路,遇水架桥,踯躅而行。风景又与秦岭北麓大为不同,气候渐渐湿润。秦岭是中国南北之分界,沿着三国时代的斜谷道,往南到了汉中盆地,已是地理上的南方,西洋人称为亚热带。
  秦北洋在此解开小木的蒙眼布,释放了这个命中注定要做盗墓王的男人。
  “嗯,海女和两个孩子,一定等我等得心焦了。”
  小木再三感激秦北洋的恩德,便隐身钻入庄稼地里,奔向河南洛阳盗墓村的故乡。
  一条大河自西向东流过河谷,便是古老的汉水,源出秦岭南麓,奔流三千里汇入长江。秦北洋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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