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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音乐盒-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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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音乐盒》作者:北山猛邦


内容简介
未来,人类建立「检阅局」审查思想,检阅官以消灭犯罪为由焚毁一切书籍,推理小说是头号敌人,音乐总有一天会成禁品。但犯罪仍未消失,在陆地逐渐被大海吞没的末日世界,生命苦短的人们不惜触犯禁忌也想留下永恒的事物。
有人作出「谜晶」,将推理知识铭刻在上躲过搜查;孤岛上,有人在称作「卡利雍」的洋馆不断制作音乐盒、放任「罪恶」滋生……
少年克里斯立志成为推理作家,寻找残存的书籍。在旅行途中,他遇见了被检阅官无情追捕的哑巴女孩悠悠,结伴一起逃亡;也获得熟识的少年检阅官樢鞍镏弥朴剖强ɡ汗莸奶油稣摺⒈换骋刹赜忻站А
为了洗刷悠悠的嫌疑,三人前往洋馆。可是,洋馆主人见到逃亡者归来却面不改色;馆内也早有另一名少年检阅官,但他对主动寻找谜晶兴致缺缺,反而像玩弄猎物的猫,旁观音乐盒工匠乱成一团,还随兴地与樢岸ㄏ戮龆贰⒈热日页雒站В醋悴怀龌А
弄不清洋馆主人的真意,也找不到谜晶线索,一无所获的当晚,三人骤然发现一具被高刺插於灯塔尖端的离奇屍体;又听闻夜半时分,有幽灵徘徊走廊、物色适合作成音乐盒的少女身体……

作者简介
北山猛邦Kitayama Takekuni
1979年生,2002年凭藉《钟城杀人事件》获得第24届梅菲斯特奖,正式迈入作家生涯。一出道即以本格推理小说作家的地位备受瞩目,笔下超越时空的世界和物理性诡计常成为书迷热烈讨论的焦点,同时结合幻想与童话的风格也令他独树一格。其他着作包括《琉璃城杀人事件》、《爱丽丝.米勒城杀人事件》、《断头台城杀人事件》、《少年检阅官》等,另也撰写改编自日本人气推理游戏《枪弹辩驳》的推理小说。


 序章在月光海岸将你……
  我隐身于夜雾,来到她的房间送上音乐盒。
  在空无一人的阳台窗边开启收藏着十八世纪乐曲的箱子,上了发条的封印随即解除,就连自树梢流泻的月光也随着音梳清新的旋律跃动。我蹑手蹑脚离开窗边,从阳台跳下去。此时紧闭的窗户悄悄开启,她露出了身影。她仿佛是要挥开苍白雾霭似地伸出小手,触摸我的音乐盒。来自海洋的风骤然吹过,吹得一缕缕云雾横掩,树叶摩娑二楼窗户发出声响。她有些惊慌地缩起头,身体动也不动地定在原地,侧耳倾听周围的动静。
  “你今天也要一声不吭离去吗?”
  她细声嗫嚅道。我以风吹动杂草的声响掩盖脚步,离开她的所在之处。她似乎仍在散发苍白光芒的玻璃窗旁询问某个看不见的人——直到浓雾拥掩四周——
  我出生于城郊一个类似贫民窟的地方,自小为了谋生而踏遍废弃物之山。从都市供给的废弃物收集堪用的物品,修复成完整的模样再送回都市,就能产生些许的利润。只是垃圾终归是垃圾,利润也是微乎其微。我过着穷困的生活,却不曾引以为苦。我有一双巧手,擅长修复损坏的道具或机械。这项特技为我博得赞赏,还能挣钱。也因为年少如我没见过世面,我对自己的能力颇为自豪。
  然而随着长大成人知识渐增,我开始认清自己的境遇有多么悲惨。都市有的金钱、教育与安全,在我们这边都不存在。我们的生活建立于都市的渣滓。我们无法自行生产,只能在社会的角落拣选可以回收与不能回收的东西。就像寄生于都市人上。与我有相同处境的人多不胜数,因此我原本不曾有过这种念头。然而一旦放眼都市,我们这群人多么不必要就不言自明了。
  从废弃物山顶上见到的都市,因为急遽的海平面上升而有一半沉入海中。和缓的海浪反复拍打着国道的行车分向线,白亮亮的美丽波光时不时刺激着我的眼睛。倾斜大楼的玻璃窗全破了,远方看起来像昆虫的巢穴。温暖的风吹起混浊出海口的臭气,由西向东流动。大气如此在高空循环。都市取用最优质的空气,维持濒临崩毁的人类生活。就像是被年年月月徐徐上升的海平面追赶似,都市荣耀节节败退,费力维持人类历史存续。
  曾几何时,我强烈渴望成为都市的一分子。我认为都市才是抵抗这个污秽世界的最后圣地。束手见证事物逐渐崩溃是错的,单纯捡拾毁坏物也是错的。我们必须生产,要不然到底是为什么而活?我们难道只是观赏世界被海水淹没而生?不,绝不是这样——
  但我不知道该怎么成为都市的一份子。都市与贫民窟之间,打从一开始就天差地远。我尽可能接近都市的人,频繁前往都市,学习许多知识。人类的历史、经济、哲学、礼数。我往往受到都市人的排斥,然而不曾退缩。我研究都市送来的废弃物,学习生活方式。我也不忘修理还堪用的物品送回都市。这才是我的拿手绝活。
  其中我最擅长修理乐器。从吉他、小提琴等弦乐器,单簧管或长笛等管乐器,甚至连音箱或喇叭等机械的整修都难不倒我。构造越复杂,价值越是贵重,要是物品还可以使用更不用说了。因此这一行竞争率不低,从废弃物之山难得能挖到宝物,但反正连修理都能包办了也就我一个人。拜此之赐,我成了都市乐器行的熟面孔。
  那一天我一如往常地扛着修理完的乐器与其他的维修品来到都市。路上行人不太多。宽广的车道在过去应该有许多汽车行驶,如今成了通往海洋的死路,荒废的柏油路之间仅有杂草丛生。海风很强,见不到海,此处总有一天会没入水中。背着海洋气息顺着斜坡朝都市中心逃离,逐渐能看到零星的行人。每个人都打扮整洁。我匆匆赶往乐器行。
  乐器行的老板对贫民窟比较没有异样的眼光,似乎还对我略有好感。不过无法使用的乐器照旧会不由分说退回。那一天一半乐器被退,我低落地垂着肩步出店外。
  此时,老板叫住我。
  “先不要走,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我停下脚步回过头。“有东西要修理吗?”
  “没错……要修的东西是一位熟客转让给我的,但我实在无计可施。”
  老阅边说边蹲到柜台底下,窸窸窣窣拿出某个物品,将它放在桌上。
  那是个小木盒,大小约可用双手盖住。表面有细腻且富含艺术性的雕刻,相当精致。盒体温润的抛光想必不是廉价的亮光漆能展现的效果。
  “这是什么?”
  “你打开来看看。”
  我按照指示打开木盒。
  内部构造很复杂。有不明金属打造的轴心、齿轮,还有铃铛状零件。盒子中央的黄铜音筒特别吸引注意。音筒上立着许多像荆棘的突刺。我见过。没错——
  “是音乐盒啊。”
  “这可不是普通的音乐盒。这是交响音乐盒。普通的音筒音乐盒只靠音筒上的突刺来弹奏音梳,这个音乐盒里还有两副铃铛、一颗鼓、一对铜钹与一组管钟。这么小的盒子里就塞了这么多乐器,它是精致到极点的宝贝。但就跟你看到的一样,到处都有损伤,还缺了几个精密零件。我的熟客看这玩意根本修不好,想要处理掉。”
  “这么精美,丢掉太可惜了。”
  “是啊。所以他免费让给我。但这东西没修好也不能卖。据我所知,手巧到能修好这玩意
  的人,我只想得到一个……怎么样,你觉得修得好吗?”
  “没把握。”我老实回答。“但希望让我试试看。”
  “这样啊。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就看你的了。”
  我把音乐盒带回家,立刻着手修理。
  我原本对音乐盒没有研究,首先必须从了解音乐盒组成结构开始。乐器行的老板借我普通的音乐盒,我确认起构造与音色。
  我旋转盒子后方突出的把手来上紧发条。发条带动齿轮运转,相连的黄铜音筒跟着缓缓转动。音筒架着无数根小突刺,突刺拨动设置于台座的音梳便会发出声音。音梳的长短会从头到尾循序变化,产生音阶。而在台座边缘有两片羽状物体,以音筒轴蕊及齿轮连接的垂直小轮轴为中心,画着半圆形来回运转。看来是透过羽状物体的开阖来调整转速的装置。构造跟钟表很类似。
  突刺拨动音梳产生的声音在木盒中回响形成乐音,更进一步形成乐曲。盒子不单纯是个外壳,它本身就是个共鸣箱。我感到佩服,也稍微松口气。音乐盒的构造没想像中复杂,与电子仪器相比简单,材料似乎并非特殊的材质。
  只不过乐器行老板托付给我的,是复杂度更上一层楼的交响音乐盒。一如老板的说明,这不是个仅靠音筒旋转发声的音乐盒。这个音乐盒除了音筒以外,还有铃铛与鼓等装置会适时作响。音筒的突刺也会接触令铃铛与鼓发声的棒槌边缘,可借由拨动棒槌来使其发声。铜钹与管钟的发声构造基本上也差不多。这些装置会发出什么样的音色,要是不实际让它运转看看也无从得知,然而我上再多发条,音筒都无意转动。看来动力装置已经损坏了。
  盒盖内侧张贴着记载曲名的标签。我费心辨识斑驳的文字。
  ——《月光海岸》
  我轻轻将台座从箱里取出。仔细一看,不只发条,其他还有好几处破损。音筒上的突刺折损了好几个。音梳也缺了几根。接续敲响铃铛的棒槌的轴心也折弯了。金属棒并排而成的管钟大多脱离钢索消失无踪。齿轮也都生锈了。音乐盒在构造上大概出了这些问题,最棘手的是各部位零件太过精致。每一根装置在音筒上的突刺都比头发还细微,而这些突刺无数。恢复原状想必困难无比。
  隔天我在废弃物之山探索,收集能用来修理音乐盒的材料。发条、细钢索、薄铁片。只有音筒的突刺找不到替代品,我无计可施前往乐器行,询问有没有其他坏掉的音乐盒。老板从深处拿出没外盒的毁损音乐盒送我。我从音筒拔下突刺,充当维修零件。
  我试着将拔下的突刺安装在交响音乐盒的音筒上,但突刺的直径略大了点。我小心翼翼地将突刺用锉刀削薄,修整成适当的粗细。这种精密作业大概只有我这种巧手才能胜任。当突刺完美地装上音筒时,我感觉自己仿佛一反我瘦小的手心,达成了伟大得无可企及的成就。然而维修的突刺一共有两百二十八根,未来还长得很。
  突刺以外的作业皆轻松落幕。我削了别的铁片镶嵌进折损的音梳。梳齿似乎必须透过附着铅片来调音,但这项工作可以摆在后头。我在敲击铃铛的棒槌轴心上以钢丝补强。缺少的金属棒靠加工黄铜来制造。发条则是从损坏的玩具拔下来的,虽然速度可能根原本的发条搭不上,这点应该能靠羽状速度调节器来调整。
  此后我花了三个月,将两百二十八根的突刺全数安装完毕。
  我将完成的音筒回归台座,上紧发条。这是紧张的一刻。音筒缓缓旋转,脱胎换骨的突刺与音梳尖端久别重逢。高贵而似带寂寥的声响在音乐盒内侧孤单交鸣,随即转为优美的乐音。
  一度死去的音乐重生了。这串旋律肯定就是回荡小盒子里的月光浪涛之声。
  这是清新的乐曲,不过我不清楚原本的曲调。我不太确定音乐盒的声音是否正确。我郑重其事将突刺的高度削整一致,仔细地调音。Do、Re、Mi、Fai'Sol、La、Si、Do、Do、Si、Ra、So、Fai、Mi、ne、Do、Do、He、Mi、Fai、Sol、La、Si、Do。我好歹有点立曰感,本以为调音也能轻松搞定,然而在我把音准调到令人满意的程度为止,仍花了好几天。
  音乐盒修复完毕后,我立刻动身将音乐盒归还给乐器行老板。
  “哇,你好厉害,修到真的能够发声。”
  老板感叹地俯视着音乐盒。他紧紧凝视着在盒中平顺回转的音筒。
  “我没听过这曲子,旋律正确吗?”
  “对,完全正确。这音色真是优美。你做得太棒了。”
  “谢谢你的夸奖。”
  “虽然我很想马上卖……但其实那位熟客说万一音乐盒修好了,要我直接连络他。我想他一定是要把音乐盒买回去。如果是这样,我会帮你争取看看你的报酬。”
  “这怎么好意思?”
  “你用不着这么谦虚。精良的技术应该获得相符的报酬,这就是文明社会的规矩。你就正大光明地收下吧。”
  老阅让我心头一热,心情也轻飘飘。我的技术与我的存在仿佛受到了都市的认同,令我感到纯粹的喜悦。乐器行老板马上打给交响音乐盒的物主,用生意人的口气与另一端的人交谈。我很紧张,沉不住气地在店里打转。有几名客人进入店里,好奇地看着柜台上的交响音乐盒。
  “小弟弟啊。”老板讲完电话,找我过去。“卡利雍馆馆主明天要来访,听说他想跟你直接谈谈。”
  “你说的卡利雍馆,”不认识的客人突然插话。“就是那间音乐盒工作室?”
  “没错。”老板说。“旁边那个音乐盒就是这小子修好的。”
  “哇,好厉害。”
  “总之你明天上午十点到这里来吧。知道了吗?”
  “好的。”我点头答应,离开乐器行。
  我度过了难以成眠的一夜,到了隔天。
  这一天,厚厚的云层缝隙之中,偶尔会降下冰冷的阳光。我立刻奔向乐器行。抵达乐器行时,老板正准备要开店。他叫我在店门前等,我乖乖顺从他。空中有一架军用轻型飞机飞过。我望着飞机,胸中有些不安,等待卡利雍馆馆主现身。
  十点出头,有辆黑头汽车在乐器行门前停下。沉甸甸的车门缓缓敞开。我与乐器行老板有些紧张,为对方的一举一动屏息。一名年长男性下车。他身材不高,但挺直的背脊很适合西装,整体硬朗。只是已是一头灰发,从他眉梢的皱纹与嶙峋的指节来看,不难想见他实际年龄。他轻瞥我们,微微致意,接着从胸口的口袋拿出眼镜。
  “早安。”乐器行的老板抓紧机会,连连鞠躬向他问好。“您今天特地远道而来,小的深感惶恐。”
  光是看乐器行老板的态度即可得知,很显然眼前这位年长男性便是卡利雍馆馆主。我也学著乐器行的老板一起鞠躬。
  “我才得向你道谢。听说你们帮我修好了那个音乐盒?”
  “没错,是他修好的。”乐器行老阅指指我。“我从以前就看重他的技术。”
  “能让我见见音乐盒吗?”
  “这是当然,里面请。”
  乐器行老板邀请他进入店内,年长男性打开音乐盒。与早晨气息不符——却又莫名适合本日天气的宁静音乐流泻而出。年长男性凝神谛听,专注于音乐之中。
  “如何?”
  “很好。”
  他只回了这句话,接着从西装内侧拿出纱质的袋子。袋子里放着硬币。他一枚枚清点,点了超过十枚便停手,将硬币连同袋子交给乐器行老板。
  “太、太多了……”乐器行老板太过震惊,不禁出声。
  “里头有一半是给他的报酬。你就收下吧。”
  乐器行老板转手把袋子交给我,我想也不想地推绝了。
  “我不能拿这么多。”
  “为什么?”
  “我没做值得拿这么多钱的事。”
  我这么一口咬定,年长男性便露出不满的表情。
  “真有这回事?我倒觉得你做得够多了。”
  他边说边转头望向乐器行老板,寻求他的意见。
  “他其实……是住在都市外头的人。”
  “原来如此。”年长男性作势深思,凝视着音乐盒。“算了。这个音乐盒我就收下了。”
  他关上音乐盒的盖子,将音乐盒夹在腋下,接着用手指向我示意。我想他应该是要叫我跟他来,便追着他的身影出了店门。
  一出店门,我们便停下脚步。
  “你有资质。”他说。“来我这里工作吧。”
  “咦?”
  “你只要在我家作音乐盒就好。要是不错,我会跟你买下来。我还会额外提供你住处与伙食。怎么样?”
  “可是我……”
  我很犹豫。这是求之不得的提议,没有理由拒绝。可是我这种人真的有办法顺利待下去吗?我这种出身寒酸的人真的有办法加入他们的行列吗?
  “你跟我都还有许许多多必须完成的任务。在我们的世界真正沉入海底之前,把你的能力借助给我吧。”
  他露出真挚的眼光说道。我既不敢点头答应,也不敢摇头回绝。
  “我明天再来接你。你趁着今天打包行李吧。”
  年长男性留下这句话,搭上汽车离去。
  我回到贫民窟,思考何去何从。虽然我总觉得自己有朝一日会离开这里,没想到这一天会这么快来临。肮脏的空气、混浊的河川、漏风不断的住宅、不曾停止哭泣的孩童……我并不憎恨这一切,甚至还感到依恋。一旦要离开这些事物令我感到寂寞。有些朋友只能在这里交到,有个世界只能在这里见到。我要是离开这里,他们还会一直像现在这样在原地等我吗?这才不可能。我一定会失去这里的一切。到头来我等于是抛弃了这个地方,就像都市抛弃了这个地方一样。但这真的是我所期盼的吗?
  没有人能陪我商量。而要是我找人商量,铁定会更加迷惘。我应该要顺从我的心意决定道路,一如我以往的作风,而未来我也将会这么做。要是我消失了,朋友们会怎么想?他们大概以为我死在路边了。这样还比较好。比起被视为叛徒,这样我还落得轻松。
  不见星光的夜晚越来越深,等我回过神来,东方的天空已泛白。
  我趁着天还没亮离家。
  贫民窟的街影濛濛地垂落地面,我在一片幽光之中挺起身子飞奔而去。
  全球规模的海平面上升的起因是气候暖化。南极冰棚受热融解,渐渐增加海水量。深层海流的循环被打乱,对海水温度产生影响,气候异常频频出现。我们人类不知道世界的齿轮何时何地脱序。不少学者已死心,认为要是当年世界大战能早点结束或许还有希望。
  许多的国家与土地都沉入大海。我祖国这个岛国也不例外。早在数年前,政府便宣布国土有一成已没入水中。如今沿海的城镇仍一步步遭受海洋蚕食。
  海平面上升在我们的身边创造了某种现象。那就是在海拔高低差距之下出现了被淹没与没被淹没的区块,于是出现许多与本土断绝,像是岛屿一样孤立的土地。这些区域称之为岛实在太过凄凉、太过没有未来。这些土地总有一天也会沉没。对于这种逐渐消灭的土地,人们取其残留在海洋中的废墟之意,称之为海墟。
  卡利雍馆正式建立在远离都市的海墟之上。据说是馆主改建原有建筑物,选为他的终老之地。我无从得知馆主为什么如此,不过我可以理解为何他选择在海墟度过余生。都市的烦扰与喧闹,并不存在于海墟。
  卡利雍馆是一如我想像的豪宅,建筑自设有宽广门廊的正门玄关朝左右两方大幅拓展,多不胜数的窗户在咖啡色基调的前方壁面并排。微风吹动的窗帘之白,比我至今见过的任何白色都来得鲜明,看上去十分清洁。远望着这栋建筑,它就像是随时会展翅高飞的巨雕。凸窗与阳台都是我所向往的建筑美之一,全都是高级的世界才有的高级造型。这就是卡利雍馆。
  宅邸后方有座高塔,设置着一个可以敲响大钟的装置。据说是以西洋古老教会的钟鸣器为范本打造,卡利雍馆的名称便出自此处。不过现在钟被拆下了,没办法听见庄严的音色。
  卡利雍馆的生活远远超乎想像。没有一丝脏污的衣服、温热的食物、舒适的卧室,最重要的是不用自己追求就会自动到来的“未来”。我住在贫民窟的时候,“未来”必须靠自己亲手争取。只要我的手停下动作,死亡就会到来。但在卡利雍馆,“未来”总会自己送上门来。这让我感到焦躁不安。日常琐事全都有佣人为我打理,三餐也有厨师为我准备。我好几次都不禁疑惑起自己从前何苦那么努力。
  “你只要待在自己的房间作音乐盒就好。”卡利雍馆馆主说。
  “我们为什么必须作那么多音乐盒?”我曾经如此问道。
  “因为有这个必要。”馆主低语,脸上没有透露出一丝情绪。
  我按照馆主的指示尽可能放空,将心力投注在制作音乐盒上。我关在房间里实践馆主教导的音乐盒制法,接二连三制成音乐盒。只要材料齐全,制作音乐盒其实并非难事。
  在我熟练后,接下来我开始不只是单纯制作,还要追求艺术性。借由在发声或音质上追求自我的坚持,我的心中开始产生一股陶醉。音梳的质地或长短、外盒的厚薄或大小、发条的速度或韧度。这些细微的选择将左右音乐。
  随着逐渐适应卡利雍馆的生活,我制成几个音乐盒。馆主的反应非常好。只不过馆主喜怒极少形于色,我也不确定他到底开不开心。倒是他当成酬劳默默塞给我的钱让我很满意。
  那一天我一如往常出了天台,沐浴在初冬温和的日光下制作。我一次次地旋转音筒,确认旋律也反复为音梳调音。调音是最需专注的作业,哪怕是只有几微米的误差,也会导致无法满意的音色。我专注地用锉刀打磨音梳黏附的铅片,每削一刀都要确认一次音色。
  “好美的音色。”突然有人在背后出声,害我一不小心让锉刀磨过头了。我略带愠怒转身回望。然而当我一见到她,愠怒瞬间烟消云散。
  一名身穿轻浅粉色洋装、肩披黑色针织衫的女性就站在我眼前。她的身体瘦弱得仿佛随时会折断,令人担心。因凛冽北风而微微泛红的脸颊,随着她轻轻一笑更显嫣红的模样令我着迷,我忘了言语,感到非常紧张。她及肩秀发的清爽香气窜入我的鼻腔。
  她是这栋卡利雍馆馆主的独生女。
  我经常见到她独自在家附近散步,或是在天台上放松,但我还是头一次在近距离下见到她,更别说我不曾听过她的声音。她在我心中出生于另一个世界,生长于另一个世界。即使我觉得她很美丽,也仅是远观的对象——
  “啊,很抱歉打扰到你,请继续你手边的事吧。”她万分抱歉地说。
  “不,没关系。我占用天台才不好意思。”我猛然起身。“我马上空出来给你。剩下的我在房间做。”
  “不不不这可不行,你真的用不着在意我,请坐吧。”
  她慌慌张张地挥着手解释。稍嫌夸张的口吻与惊慌的模样真是可爱。
  只不过她的视线并未对着我。浅色的眼眸似望着远方。
  她的眼睛大概看不见吧。
  “你作的这首曲子……”她将耳朵凑近我开口道。“你该不会就是最近来的那位先生?”
  “对,我是。”
  “这么说来,就是你修好我的交响音乐盒啊。”
  “原来那是你的音乐盒啊?”
  “是呀!”她突然兴高采烈谈起音乐盒。“我听家父说音乐盒修好了,真的非常惊讶……
  我非常开心。因为那是先母的遗物。可是某个风大的日子我不小心把它放在窗边,它被狠狠弹开的窗户撞翻,摔得很惨。我心里很难过,原本以为再也修不好了……”
  “那个音乐盒的构造真是出奇地精致。”
  “没错,所以大家都说没有人修得了。但我听说这次来的新人帮我修好了它。我老是想着要找一天道谢,一直在找你。但我毕竟眼睛有问题,所以这么晚才来见你。真的非常感谢你帮我修好了音乐盒。”
  她用仅有出身良好的女性才懂的最高级礼仪向我致意。
  “我想我才应该跟你道谢。”我说。“托了那个音乐盒的福,我才能像这样来到这个地方。说来丢脸,我在此之前住在都市郊外,连正常的生活都成问题。”
  我居然自曝这种用不着多提的事。我感到很后悔。
  “原来你来自都市郊外!太棒了,烦请你务必跟我多说一点。我这几年都没出过海墟,对于外头现在是什么样子,非常感兴趣。”
  “也没什么好聊的。”我麻木地回答。
  “都市外的生活是什么样子?海现在是什么状况?是不是更危险了?”
  面对她紧接而来的问题,我不知该从何答起。她的个性可能比我想像得还要热情。我一条一条慢慢地回答她的问题。她专注地听我说话。她是个极为出色的谈话对象。我乏味的话语在她耳里似乎成了充满冒险的故事。只不过这也是我与她关键性的差异。
  “与你相比,我人生里吃的苦头大概算不上什么吧。”
  听到我这么说,她看起来有些讶异。“怎么会?”
  “因为你……眼睛不是看不见吗?我想你这样很辛苦吧。”
  “会吗?我还有这只耳朵,不成问题。”她边说边摸摸自己小小的右耳。“不过你的耳朵好像也跟我一样好呢。”
  “你怎么知道?”
  “我听你打造的音乐就知道了。”她笑咪咪地说。
  “你那身打扮不冷吗?还是快进屋子里吧。”
  “让我再跟你多聊一下吧。”她赖着不想离开。“那个交响音乐盒的曲子对我来说,就等于是月光。请你告诉我,你眼中见到的月光,跟那首曲子是否相同?”
  我如此回答了她的问题。
  “——没错,我也这么觉得。”
  “是吗……太好了。还有很多以月亮为主题的曲子,只是每一首都比我想得还明亮。相较之下,《月光海岸》是幽暗的光芒。双方相比,后者与月光比较贴切。”
  “月光也不是永远都一个样。有时明亮,有时阴暗。这么说来你想像的黯淡月光,也不算是错的。”
  “所以有时候月光的确是阴暗的吗?”
  “是,应该没错。”
  “真是不可思议……”她感慨地自言自语。
  她生活的世界与我截然不同。我猜她应该是天生眼盲,或许她还能了解光线的强弱,但恐怕难以理解颜色。这样的她所想像的月光,到底又是什么模样?
  “糟糕,我打扰你好久。请你今后也要继续制作美好的音乐盒。而要是我的音乐盒坏了,我会来请你修。我很高兴认识你。”
  “这是我的荣幸。”我笨手笨脚向她行个礼。
  在下次遇见她之前,我想先把优美的行礼方式练起来,即使她的眼睛见不到。
  从那一天起,我开始会跟她搭话。她的眼睛看不见,要是我不主动搭话,她便无法察觉到我的存在。我曾经有一次起了恶作剧的心,默不作声从她面前经过,她果然没发现是我就离去了。只是她偶尔也能发挥敏锐的听觉,透过我打造的音乐盒乐声找出我的所在之处。据说视障者除了视觉以外的感觉特别敏锐,她大概也不例外。
  我们的对话内容很琐碎。我原本就不是健谈的人,没什么话可以说,但她似乎很喜欢与人交谈,跟我说了很多事。像是雨声的差别、喜欢的乐器的音质、可怕的声音。听她说话的时间,我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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