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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龙(红尘)-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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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存真刚才扫出的两棍本是虚招,正等着绿娇娇出枪刺来,枪尖一到,孙存真拉回齐眉棍尾向枪尖绞去,大喝一声:“种恶因者即堕魔境!”枪尖同时被棍尾斩断。

绿娇娇虽然背上痛得发抖,可是看到孙存真出神入化的棍法佩服而又欣赏,她叫一声“好棍法”,随即弃枪杆抽出两把袖里刀,身形一缩从人群头上急速沉下,借着娇小的身形在清勇们脚下踏着诡异的三角马,飞快地潜回女军守着的坟墓前,一路上双手不停地挥刀,所过之外大片清勇抱脚倒地。孙存真早已经打开天眼天听,这种小伎俩被他看得一清二楚,他从清勇头上飞快地追向绿娇娇,向前大喊道:“危险!前面的人散开!”

前面的清勇听到无相大师发号施令,立刻配合四散让出一片空地,绿娇娇突然出现在无人之处,被孙存真如影随形跟上,凌空抡棍劈在大脚上,她一声惨叫滚到女军阵前单脚跪起,清勇们已经一拥而上,几十支长枪同时向她刺去。孙存真的棍虽然打向绿娇娇,可是他却一直护在绿娇娇身边,清勇刺来的长枪被他圈棍弹开,和僧兵一起拦在绿娇娇和清勇之间大声喝止双方士兵。

这时安渭秋也拄着长枪一瘸一拐地跑到女军阵前大叫:“小茹听话!不要杀了,爷爷的棺材我让你烧,烧成骨灰再拜祭一样是孝顺,你快走吧!”

绿娇娇展开双手握着袖里刀,忍着痛楚站起来,再次催动内丹仰天长笑,身上的火影象蛇团般弥漫着,再次浮现出少年哪吒的高大幻象,被绿娇娇一轮猛冲打怕的清勇,大叫着“有妖术”条件反射般向后退却。他们看到无相大师虽然几招得手,这女魔头却毫无败象;刚才绿娇娇一出手就击杀十几名军官,现在没有足够的军官临阵指挥,当清勇失去主动进攻的意志时,就失去了有效的进攻战术,只在原地围着女军零落的五行阵呐喊。

绿娇娇昂然守在众女军和坟墓前说:“不要叫我小茹,我是绿娇娇。大家都只是一个人,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如果孝顺就是要听你安排,那么这个不孝的罪名我背了!如果孝顺是我用来买这条命的价钱,你尽管开个价,现在我出钱买回来。我的骨肉由你生,可是我的心性只由我自己,你想我还你这点肉身之恩,我可以赡养侍候,可是由不得你发号施令!”

安渭秋拄着长柄马刀走前几步,眼中含着泪说:“父母恩深似海,你怎么能用钱买回来你的命呢?”

“哼哼,市道好的时候买一个好看的女人要五十两,一个乡勇月饷三两五两,打死了安抚三十两,绿娇娇被通缉时值五百两,你想出多少价?”

这时一个举着大砍刀的清勇从人群中挤出来,扭曲着面孔狂叫着“还我兄弟”向绿娇娇冲杀。

绿娇娇一转双瞳,怒目盯向那清勇的眼睛大喝道:“卖命的来了!”眼中闪出一股杀死人心的气魄,这一招看似轻描淡写的缚术,其实正是道法中知易行难,有如武林中摘叶飞叶般无上境界的摄心术。这个清勇顿时停定在原地,绿娇娇却毫不停顿,只一步就闪现在他面前,三丈高的哪吒突然显出六臂法身,一时间六臂齐动,两臂擒刀折断对方手臂,另两臂分别按头捉腰带,两臂挥双刀向清勇的喉咙和腰间刺去。

眼看清勇就要被大卸八块,一条齐眉棍插在绿娇娇和清勇之间,一片密不见影的棍风架开六条手臂,孙存真棍招清脆快捷,口中频念佛偈:“一切惧刀杖,一切皆爱生。以自度他情,莫杀莫教杀。”拦开六臂的攻击后,扬棍把清勇弹下山坡,再借势回棍压向绿娇娇腰间,轻轻发力把她挑回坟墓前,清勇们看到绿娇娇又要出手杀人,都群情汹涌地又要向坟墓攻去。

绿娇娇收回法身,落在女军阵前一滚身捡起盾牌腰刀,退入五行阵中面对清勇拉开作战的姿态大声说:“如我彼亦是,如彼我亦然,为善者得善,为恶者得恶。现在退不退兵由不得你我了!”

安渭秋还想说什么,可是被清勇报仇的呐喊声高高盖过了他的声音,双方战意大起一触即发。这时清勇阵中突然出现爆炸,连续五六个炮弹接着呼啸落地,清勇阵中顿时大乱,山下传来密集的鸣金声,他们听到不断有传令兵大叫:“长毛攻城啦!马上回城守备!”

大家回头向山下看去,一队红头巾士兵正赶着马拉着炮车匆匆撤退,安渭秋跑到受了枪伤的知府陈大人身边说:“吉安告急,快回兵守城吧,这里已经不是主战场,由老夫收拾就行了。”陈大人也亲眼看到山坡上只有几十个太平军,不但久攻不下而且上面还全是女人,就算战胜了也没有多少战略意义,于是指挥清勇救起伤兵抬起尸体从嵩华山上撤兵。

绿娇娇和众女军看着清勇退兵却一刻也不敢松懈,仅剩下的四个五行阵仍然张弓拔弩地对着安渭秋和孙存真带来的十个僧兵。因为她们知道女军出兵的任务是阻击北上清军,已经是太平军布置在大陆最南端的队伍,根本想不起哪里还有太平军这么及时出现施以援手,这时出现太平军一定有古怪。

从吉安城方向传来零星炮声,清勇撤退得更快,很快就消失在青原山后,绿娇娇才安排大家对伤兵包扎施救。安渭秋向守在烈焰前的绿娇娇走近几步,绿娇娇手持盾牌大喝道:“站住,不要过来!”

安渭秋有点不知所措,又惊又怒地站在原地。孙存真叫众僧兵退到自己身后,又走到安渭秋身边,从他手上拿下长柄马刀扔在地上,一手扶着安渭秋回头看向绿娇娇。他看到绿娇娇的眼神犹豫了一下,随即把自己手上的齐眉棍也扔在地上。

绿娇娇看着一身黑衣,脸上蒙着黑布的孙存真扶着自己的父亲,在布满硝烟的山岗上一步步走向自己,心里百感交集漫无头绪,刚才所受的伤痛一下涌向全身,手上的刀盾慢慢垂下,全身发软失神地坐到地上。

安渭秋走到绿娇娇面前,带着怜爱心痛的表情看着这张日思夜想的脸,轻轻叫了一声“小茹”,绿娇娇心里一阵刺痛,抬起头皱眉看着安渭秋,眼里尽是抗拒和怨恨。孙存真知道绿娇娇的心思,他先叫了一声:“绿施主……”

“无相大师,呵呵,有何赐教?”绿娇娇从见到孙存真开始,就惊奇于他所选的路,没有命运控制的他却遁入最多条条框框的佛门,这就是他要找的自由吗?如果不是在战场中见面,绿娇娇看到孙存真就会逮住他谈上三天三夜,要他讲这几年的事情。绿娇娇知道孙存真永远不会害她,永远会对她好,这时她更愿意和孙存真说话,准确地说是调侃。

孙存真的声音平静如水,立掌行礼说道:“此种身形非自作,亦非他人造此祸。世上的爱恨都由众因而起,恨不能只责一人,爱不能只宠一人,心怀三界六道大慈悲才可渡人渡己,渡众生苦劫。你父亲时常算你的八字,想知道你的消息,可是他知道你生性放逸倔强,怕你不喜欢的话干脆永远不回来,所以不敢去找你,只是一直留在家乡等你回来团聚……”

绿娇娇抬起头看着孙存真的眼睛说:“不用麻烦了,那个八字已经和我无关。”她回头看看,火中的棺材已经烧成碳堆,欣慰地笑着说:“这凤凰展翅局只得龙案朝山有力完满,两旁龙虎飞散,本来就主子孙离乡万里,安大善人又精通命学,对儿女回不回来早就心里有数……不过现在好了,爷爷的骨殖火化之后,风水灵力大减十倍,安家人人都自由了……”

“小茹……娇娇……”安渭秋叫了一声后想起绿娇娇不喜欢这个名字和身份,马上生硬地改口说:“娇娇,你受伤很严重,快给父亲看看……”绿娇娇坐在地上把头扭向另一边,不理睬安渭秋的话,安渭秋继续说道:“我算不出你要回来,也算不出你在军中,你是不是施法弃命了?弃命是很危险的事,不要做傻事啊,留在吉安生活的话……”

绿娇娇顿时怒目相向打断安渭秋的话:“不用说了,我不会留下来。命是天定,风水是你定,你喜欢在命运安排下活着是你的事,我的自由你到死都不会领悟!”她转身对月桂香桂说:“月桂香桂,清扫火堆捡出骨灰,开坟把骨灰葬回去。”两人得令后马上带人动手收拾残局。

安渭秋见女儿和自己半句话都对不上,只好推开孙存真的手摇摇头转身走下山,走了几步,他象想起什么又停了下来,然后转身走到绿娇娇面前,从甲衣里摸出一个压扁的布娃娃递到绿娇娇面前,绿娇娇吃惊地看着。

这个布娃娃用碎花布缝制而成,有辫子有耳朵,脸上用小扣子钉出两只大眼睛,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的小旗袍,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娃娃版的绿娇娇,是她从小到大最喜欢的玩具。布娃娃一直陪着她离开家乡,又一起回到吉安,直到在六年前在奇门幻阵中拼死战斗时遗失。

安渭秋拿着布娃娃的手轻轻地抖动着,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说:“你大哥……把这个布娃娃带回来给我,六年来我一直带在身上,想你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不过我知道这是你从小最喜欢的东西,来,拿着吧……”

孙存真看到这个布娃娃心中同样一震。多年前也是在山坡上,面前也是满身征尘让人心痛的绿娇娇,他也曾经这样握着这个布娃娃。那时布娃娃里附上了绿娇娇八字,他为了能永远和绿娇娇在一起,以此要胁绿娇娇开枪杀死杰克,那一种前所未有的控制感几乎在一瞬间充斥了脑海。

绿娇娇伸手接过失去了六年的布娃娃,手指擦过父亲冰冷粗硬的手。她记得这双能写一手好字的大手曾经温暖柔软,这是一个好命之人必备的手相。这么硬的手只有农夫和士兵才会有,对安渭秋而言,无疑是近年在战场上紧握兵器,才让双手长满了茧子。如果安渭秋没有布下将军披甲局,如果没有连自己也亲历战事,在这样的乱世之中,一家之中又有几人能活下来呢?

绿娇娇的心抖了一下,可是她没有说任何话,接过布娃娃后看着安渭秋蹒跚着转身下山,这个苍老的背影也许会永远消失在自己的生命中。孙存真吩咐僧兵先扶安渭秋回净居寺,然后对绿娇娇说:“绿施主,你也精通佛理,知道何为因果善恶,但是现在却和贼兵为伍,以你这样的修为却没有用到正道上,无疑是助纣为虐。”

绿娇娇不屑地笑着说:“你被天军打败过吗?”

“我们几次战胜长毛,长毛从未攻进过吉安府,可是每次长毛来到都是一场浩劫,不但烧杀抢掠,还焚书烧庙,钓源旁边的积华庙就在几个月前被烧毁,净居寺也曾经被长毛围攻,全凭寺中僧人力战才保住丛林,绿施主……”

绿娇娇听到他前一句施主后一句施主,心里烦不胜烦:“行了!不要假惺惺地叫施主,我没有给你捐过香油钱,你还欠我二百两银子呢,天军的情况我会自己了解,你回去当好你的大师就行了。”

孙存真从地上捡起齐眉棍,立掌对绿娇娇行礼说道:“那二百两道场金贫僧一直记在心里,已经存够了钱归还,如果绿施主行动不便的话,贫僧一会取来给你。施主请在这里稍等,贫僧快去快回。”说完转身就走。

绿娇娇手里拿着布娃娃对孙存真喊道:“孙存真!”

孙存真马上拄棍停下脚步,绿娇娇冲着他的背影说:“我想去净居寺看看,你背我去吧。”

孙存真头也不回地说:“男女授授不亲,绿施主如果一定要到净居寺参拜,可以请其他女施主扶你去。”说完开步又走。

绿娇娇知道,佛门境界无色无相,真正无相的大师又怎会有男女之别挂在心上呢?如果这个问题放在无味大师身上,一定会爽快答应。绿娇娇扶着地面站起来向孙存真追去,跑到距离孙存真几步远的地方不小心踢到一支断枪,脚下一拐摔倒在地,发出一声娇滴滴地痛叫。

孙存真的脚步缓一缓却没有停下来,他心里很清楚绿娇娇在试探什么,可是他的心实在没有力量把绿娇娇扶起。他跨开大步向山坡下飞奔而去,身后听到绿娇娇银铃般的戏谑笑声回荡在山谷中,也回荡在他心里。

(二二二)爱的逃兵

孙存真下山后,吉安城方向不断传来零星炮声,同时从山坡下迅速跑上来一支数十人的红头巾队伍,绿娇娇和众女兵都闪到一旁严阵以待,要看看是什么军队攻城解围。这支队伍全是男兵,一名中等身材又黑又瘦的青年军官首先跑到坟墓附近,左右看了看,见不到任何人迹,于是和其他士兵一起检查地上的兵器盔甲,想从中了解刚才的战事。

当绿娇娇隐约可以看清楚来人的面孔时,香桂和月桂突然从藏身处跳起来,吓绿娇娇一跳。香桂大声叫着“老倌子”,向那个年轻男人跑去。香桂一到他面前就紧紧地抱住他又哭又笑,绿娇娇和其他女兵莫名其妙地从草丛中站起来远远看着。

他们三人热烈地攀谈了一会,香桂拉着男军官的手,象快乐的小鸡似的跑到绿娇娇面前,脸上泛着红晕激动地说:“绿将军,他叫焦玉晶,是我屋里老倌子,他来找我了,他来找我了!”说了两句又喜极而泣。

绿娇娇尽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看到香桂幸福的样子,心里很替他们开心又羡慕不已。焦玉晶走到绿娇娇面前拱拱手说:“见过绿将军,这些日子以来一直要你照顾香桂,给你添麻烦了。”

太平军视儒家一切理学礼数为邪魔外道,完全废除了拱手作揖的礼节,下级军官见上级军官都是行长跪礼,焦玉晶这一拱手让绿娇娇有点意外,她问道:“焦将军带领的不是天军吗?”

焦玉晶笑一笑,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说:“这件事说来话长了,你们刚才在这里打过仗,伤亡严重吗?要不要我们帮忙?”

绿娇娇才想起战后有很多打扫战场的杂务,也要避免清军回头追截,于是和新来的几十个男兵一起掩埋了战死的女兵,又带上受伤士兵急退到远由卝纹卝人卝书卝屋卝整卝理离战场的山谷,找个有溪水的地方扎下营梳洗一番,才坐下来烧水做饭。

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大家围着篝火坐下,听焦玉晶说起他带领的部队。

原来焦玉晶是湖南人,还有个哥哥叫焦亮,两人都能文擅武,早早加入洪门成为湖南洪门香主。月桂香桂两姐妹姓许,机缘之下同时嫁给了焦家兄弟二人。在太平军起义之初,他们带着洪门弟兄到广西金田投军,要干一番大事业。因为太平军中编制分成男营女营,有严格的军规不会轻易让军中夫妻见面,所以绿娇娇在太平军中多年竟然没有见过月桂香桂的丈夫。在年初广西永安突围战中,焦亮因为跟随萧朝贵在后军殿后,受到清军追击被俘,然后被杀。随后太平军打到桂林再东进全州直逼湖南,意图取道长江急前直冲进中原,这时洪宣娇就带领女军南下截击广东清朝援军,从此和太平军主力失去了联系。

焦玉晶说:“我们打到湖南后几次战败,从广西出来的老兵死了不少,天军只好边走边扩军,打到武昌的时候军队已经扩充到几十万人,可是从沿途加入的新兵战斗力不如老兵,军纪却越来越差。那些人都打红眼了,每到一个地方就抢掠滥杀,富户逃跑了,平民百姓却被全部征入军中,所过之地又没有留军镇守,很多洪门堂口的香主反对这一战策,纷纷离开天军。”

绿娇娇皱着眉头问:“不是有东王和南王在吗?东王对军纪一向管得很紧呀?”

“哎……南王冯云山在湖南蓑衣渡战死了,西王萧朝贵也战死在长沙,东王杨秀清倒不是不管军队的事,只是恶战连连,新兵一编进军中马上就上战场,训练新兵都来不及了,根本没时间管军纪。天王洪秀全又有自己一套,经常和其他将领大放新军抢掠,以至打一城空一城,只象蝗害一般,哪里还象一支义军……”焦玉晶说起这些事,禁不住摇头叹气。

想起胸怀大志的冯云山,绿娇娇沉默了半晌。焦玉晶停了一会又说:“天军这样反清不得人心,和洪门宗旨完全背道而驰,我带了洪门弟兄从武昌走了回头路……”

绿娇娇笑着说:“特地跑来找老婆的吧?”

坐在丈夫身边的香桂笑得很幸福,侧着身把头靠在焦玉晶的肩上,焦玉晶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黝黑的脸在火光映照下透出甜蜜的红色,大家都轻轻地哄笑起来。

焦玉晶喝了口开水说:“我……我打探到洪丞相带女军南下了,所以就带着弟兄们一路南下找你们。今天一早收到消息说清军在青原打仗,我就猜是不是你们。探子后来又回报说果然是女军在作战,从吉安又有清军出城渡江,所以我来了一招围魏救赵,分兵佯攻吉安,再从山下发炮引回清军,我自己就带了些人上山和你们会合……现在围城的弟兄们应该已经撤军了。”

绿娇娇看到香桂拿起焦玉晶的手,不停地用手指在他掌心撩划,斜眼笑看香桂说:“那现在你们也该撤军了吧?”

香桂和绿娇娇一向熟络,说话直来直去,她听到绿娇娇这么说马上开心地问道:“绿将军让我跟老倌子走吗?”

绿娇娇笑着说:“我已经不是你们的将军了,哪管得着呀。再说你们一直这么粘着,焦香主一走你还不是粘着就去了。”

大家听到绿娇娇这么说又是一阵大笑,姐姐月桂看着妹妹和妹夫如此亲密,也用羡慕的眼神看着他们说:“世道多乱,行军打仗多危险都不怕,只要和家人在一起就好,象我这样就惨了,老公死了都见不上一面……”

绿娇娇拉着月桂的手说:“现在好了,你们不是一家人都在一起了吗?”她又转过头问焦玉晶:“你下一步要去什么地方?”

“我会带弟兄们回湖南重建洪门,清廷不倒,洪门就不会停止反清。”

绿娇娇赞许地说:“好,有志气。可是你们就这样回湖南势单力薄,可能会很危险,要不要先隐居几年看看局势变化,再作下一步打算?”绿娇娇的话并非只是关心,她从焦玉晶和香桂月桂的面相上都看到了几年之内的死讯,如果他们不急于和清廷对抗的话,也许可以逃过一劫。

焦玉晶听到绿娇娇这么说,好奇地问道:“我早就听说绿将军是神算,莫非你有什么要提点我们?”

绿娇娇沉吟了一下说:“嗯,也说不上什么提点,只是几年内你们有一大劫,不动刀枪的话可能会避过。”

焦玉晶呵呵一笑:“呵呵,我们早就是湖南的通缉要犯了,就算我们想躲清廷也不会放过我们。现在我可以和香桂在一起,明天死去也可以,何况还有几年,我心满意足了。”

焦玉晶说完,绿娇娇想起被自己赶走的杰克,如果是杰克命中克命妻,自己会不会宁死留在杰克身边?她深深吸一口气,大声对其他女兵说:“姐妹们,今天留下来的都是没有家的人,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如果大家想过上有家的日子,可以跟月桂香桂到湖南去。”

女兵们都抿嘴低头笑起来,绿娇娇又说:“我还有事要办得跟上天军,不想去湖南的可以跟我走,有没有想跟天军北上的?”她站起来左右看看,女兵们都低下头暗笑,没有一个人回应,看来大家过男女分营的生活都快疯了,没有人愿意再回去过军管的生活,篝火旁边只有绿娇娇一个人站着傻笑。

第二天一早,月桂香桂和余下的二十多名女兵都跟着焦玉晶离开吉安,绿娇娇找了一匹马,沿路按女军在路上留下的暗号,飞快追上洪宣娇的女军大部队。绿娇娇偷偷对洪宣娇说了焦玉晶带走香桂的事,洪宣娇自然心领神会,对军中宣称月桂香桂及其他女兵在殿后中英勇战死,见到天王时一定禀告追封其忠勇云云低调了事。

她们带着女军按一直以来的行军方式,只选人烟稀少处慢慢潜行,从江西出浙江,然后再北上江苏,说是一支军队不如说是一支旅行团,行军休整游玩三不误,足足走了两个多月,把整支女军平平安安带到南京城外。

她们行军路上探听太平军的消息,得知太平军在春节后攻破了南京,现在还没有新的战事,已经在南京稳守了一个多月。绿娇娇自从在吉安把祖先的骸骨烧成骨灰,整个人象重获新生。没有命运控制的人生,一切都是偶然发生的故事;没有祖先风水左右的运气,由自己把握下来无论悲喜成败都是如此的心甘情愿。这时她真正爱上了自己,绿娇娇这个名字是自己为自己起的,以后的命运完完全全掌握在自己手中,那种无上的自由让她常常在睡梦中笑醒。

命中没有了福星贵人,不会再有人在危险时突然跳出来帮助自己;命中没有了灾星,只要自己不做傻事,就不会有飞来横祸。而且以自己现在的女丹内功,这世上有能力伤害自己的人应该没几个了,如果可以这样活在世上,哪怕没有什么大作为,只是悄悄地活一辈子,谁会说这不是最大的快乐?

可是焦玉晶来找妻子的事情深深触动了绿娇娇,她知道杰克一定会到处找自己,而且从上次为阿图格格测字中,她意识到如果可以见到杰克的话,她还会见到一大群朋友,和那个不知长得什么样的小孩。想被人找到,就要先把自己放在一个好找的地方,同时绿娇娇也想亲眼看一看今天的太平军,是不是变得象焦玉晶所说的如此不堪,见一见那几个一心要打天下的大王,看看他们在冯云山死后是不是沿着那条法治之路走下去;有这样的好奇和期待,先跟随洪宣娇到南京无疑是最聪明的选择。

她小心翼翼地接近南京,让那座传说中的名胜古城慢慢从地平线上进入自己的视线,她的心情忐忑不安,被一种幸福的预感笼罩着,以至不敢去算一卦看看会发生什么事?经历事情太多的人不想惹事,尽管一个卦算出来不是好就是坏,可是她不想让一个有百分之五十机会出现的坏卦影响了自己的心情。

南京城外有零星分散的小山,小山上有形状熟悉的太平军望楼,望楼下是大片军营和一望无边的红旗,这种城防布阵正是从《龙诀》演变出来的守险兵法。从军营中飞奔出一匹白马,骑马的人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那男人伏在马鞍上急促地抽着马鞭象参加马术比赛,身后扬起一片烟尘,跟来一支军队。

绿娇娇和洪宣娇坐在马车里走在军队的最前面,她们都象打鸟似的看着越来越近的白马,洪宣娇还没有看清来人是谁,绿娇娇已经从马车上纵身向前跃出,那速度快得就要飞起来,脚下象腾云驾雾一般展开双臂扑向白马。

绿娇娇早就看到他就是杰克,那顶牛皮牛仔帽不会再有另一个男人戴得这么好看。杰克看到绿娇娇狂喜不已,不等马停下来就跳到地上,一个踉跄仆倒在尘埃,可是他马上爬起来,展开双臂抱住象小猫一样扑到自己怀里的绿娇娇。

冲得很猛的绿娇娇再次把杰克撞翻在地上,但无论如何杰克还是紧紧地抱着她,从地上滚起来的时候,杰克用双手卡在绿娇娇的腋下,把她高高托起转着圈,在天旋地转中看着自己美丽的妻子。

(二二三)进南京

从杰克身后迅速跟过来几百太平军,由安清远和胡以晃带领着出来迎接女军,两军会师,男女众将都非常兴奋,安清远和绿娇娇两兄妹也勾肩搭背地不停说话。热情寒暄过后,老将胡以晃对大家说:“现在四周还有很多清军,我们不要在这里停留太久,马上进城吧,东王和天王都等着你们呢。”

绿娇娇四处看看,果然在极目之处的一座大山下隐约看到遍插黑旗的军营,她皱一皱眉头说:“那边就是清狗的大营?怎么改黑旗了?”

安清远说道:“对,向荣带兵从广西一直追到这里,我们攻下南京后,向荣就在城外扎下盘营,号称江南大营,旗号也在这里改成了黑色。”

“哼哼,还是有玄学高手座镇呢……”绿娇娇低声说了半句,随即对大家说:“进南京啰,南京里有很多好玩好吃的东西吧?”

杰克搂搂她的肩说:“先别说这些了,进城吧。”

然后女军在胡以晃和安清远的带领下,来到南京城南的聚宝山。聚宝山位于南京的正南方,正对聚宝山就是城南聚宝门。绿娇娇看到城门雄伟象一座小山,城墙足有七八丈高,一眼看去连绵不断,要攻下这样的城池真不知要伤亡多少士兵。这时聚宝门城门洞开,城头上布满红巾士兵摇旗呐喊,城门两旁锣鼓暄天,鞭炮放得震天响,还有一队黄衣服在舞着一条大龙,比过大年热闹十倍。城门外停着一乘几十人抬的大轿,轿子大得象个戏台,轿上高高站着身形瘦削干练的杨秀清。他穿一身镶了很多金片的黄袍,头戴黄金冠,如果只有他一个人站在那里,保证人人都会认为他是唱大戏的老倌。他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看起来忍着笑意忍得很辛苦。

洪宣娇带领众女将下马,快速跑到杨秀清面前跪下行礼,杨秀清抬手让大家平身站起来,马上有几十个女兵从他身旁跑到众女将面前,给每人胸着挂上一朵箩筐大的红绸花。绿娇娇的胸着挂上了一个最大号的,以至于健的她差点就看不到面前的路,但是这种空前绝后的热闹喜庆气氛,让她无端端地笑逐颜开。

杨秀清请洪宣娇和绿娇娇一起上了戏台大轿,他一见洪宣娇就说:“宣娇啊,看到你回来我就才放心,你们一大队女人出去打仗,我真是提心吊胆,要不是当时天军只有几万人,断不会让你们去冒这个险。现在天京里多了很多女人,女馆里有十几万人,我们管都管不来,就等着你们这些干将回来处理。”

洪宣娇平生都没见过这么多女人,听了这话大惊失色问道:“哪来这么多女人?”

“安徽加入三千,湖北跟来两万家眷,还有十万是天京城里本来就有的……”杨秀清掰着手指头算人数,绿娇娇按下胸前的大红花,伸过头去问道:“十几万女人都关在一个地方干什么呀?”绿娇娇这一问大有因由,因为太平军一向以皇上帝的圣兵自居,在日常生活和作战中都要谨守十大天条,其中一条是不得奸淫妇女,而太平军中对犯这一天条的士兵从不放过,都会处以极刑斩首示众,所以军纪一向很好。可是她从焦玉晶口中却听到了多少对军纪放纵的微辞,所以马上试探,看是不是有不良动机。

杨秀清却回答得爽快:“打仗的时候要保护家眷当然要设女馆,可是现在为了保护城里的女人不被男军那个……啊,也要组织女人针线什么的,所以还是按以前的习惯分营。”

洪宣娇说道:“东王,在金田的时候说建立了小天堂就可以让夫妻团聚,大家才忍着男女分营不见面的军规努力作战,现在打下天京了,怎么也要让从广西出来的老兄弟姐妹见见面吧。可是现在又建个这么大的女馆我怕军心有变啊。”

“所以要等你回来管呀,你到女馆看过情况,做出安排就告诉我行了,你亲哥那边我去说。”杨秀清说完又抬头挺胸迎着夹道欢呼的人群,看样子他也不想再说这件事。

绿娇娇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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