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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龙(红尘)-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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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娇娇回过气,拉安龙儿爬到路边的山坡上,找块大石头坐下来了解刚才的情况。

“刚才有没有人经过?”绿娇娇问道。

安龙儿说:“最先是一个农民赶着牛经过……”

“那人我看到,我停下来时从我身边过去了。”绿娇娇首先过滤掉这一个。

“然后是一个挑菜的女人……我看是女人没管她……”

“女人?我没看到女人经过……然后呢?”绿娇娇娇觉得问题在这个女人身上,但还是要了解全部情况再做分析。

“然后是三个男人从坡上下来,是从你那个方向来的,娇姐你见到他们吗?”

“见到,那三个人和我迎面而过,嘴巴还不干不净的……算了不说这些,还有人经过吗?”绿娇娇也排除了三个男人。

“最后是两个男人,有一个喝醉酒了给另一个扶着,走得很慢,你回来时有看到吗?”安龙儿也开始知道绿娇娇的思路,只要两边一对照见到的人,就可以知道谁是跟踪者。

“那醉猫现在还躺在路边,我看到了,一身酒气看来是真喝醉……不象是他们两个……还有人经过吗?”绿娇娇在走回来时,小心地注意过躺在地上的人,他吐得一地都是脏物,吐出来的东西可假不了,醉成这样的人也应该被排除。

安龙儿无可奈何地说:“没有了,只有四拨人,娇姐不是说没见到挑菜的女人吗?你回来的路上有没有岔路?”

“没有分岔路……一路两边全是山,没有人会挑着菜爬到山上吧……你说说那个女人……”绿娇娇沉吟了一下,从藤箱里拿出盛水的皮囊喝一口水,然后递给安龙儿。

安龙儿接过水喝了一口说:“那个女人看起来象三十多岁,穿着农妇的衣服,裤脚卷起……嗯,有穿鞋子……”

“她有多高?”绿娇娇需要知道每一个细节。

“可能比我们高一点。”

“能看到是大脚还是小脚吗?”绿娇娇问。

“太黑了看不清楚,不过走路挺稳的……”

“她挑着什么菜?筐有多大?”

“什么菜看不清,筐不是很大,她走起来也不显得很重……”

“她的菜是满筐吗?”

“全满筐。”

“菜上有盖什么吗?”

“有,对了,菜上面放了一碗水,我从上向下看到有点一闪一闪的反光,所以记得……”

“一碗水?”绿娇娇停下问话,慢慢闭上眼睛努力组织着安龙儿告诉她的图像。

“那碗水是给菜保湿的吗?我觉得是这样……”安龙儿说出自己的想法,他也想和绿娇娇一起搞清楚这些事情。

过了一会,绿娇娇睁开眼睛看着山坡下的官道,果断而低沉地说:“你已经见到跟踪者了,他就是挑菜的女人!”

安龙儿亲眼见过这个女人,只觉得普普通通,听绿娇娇这么一说,心里直打鼓,好奇地问道:“娇姐是怎么认出他的?”

绿娇娇把头转向安龙儿,靠近他耳边用唇齿的声音细细地对安龙儿说:

“晚上收菜放到第二天不新鲜,菜农要卖菜的话只在早上收菜,然后白天就要马上卖出去,所以卖菜的人,到晚上不可能有一整筐菜挑来挑去,这是其一;如果要保持菜叶新鲜,应该在菜上盖上湿布和鲜草,或是新鲜的树叶,而不是在上面放一碗水,这是其二;真正挑菜的人,在走路时菜筐会上下抖,这样走起来省力很多,但是这样的话就会把碗里的水打翻,你就不会看到有水了,这证明她不在乎那两筐菜重不重,他只在乎那碗水不打翻,这是其三;天这么晚了,筐里却盛满菜,只能证明那些菜是铺在筐上的伪装,筐里有其他的东西,可能是他的行李……对了,那女人背上还有别的东西吗?”

安龙儿听了绿娇娇的分析佩服得五体投地,心里莫名的激动,真想不到自己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事情,在绿娇娇眼里破绽百出。

他回答绿娇娇:“没有,她身上只有衣服,还有一顶草帽挂在担挑的后面。”

“背上没有行李的话,那两筐东西就是她的行李。”绿娇娇基本上肯定自己的分析结果。

“她不知道你在中途停下来,于是一直追着我,当我往回走的时候,她马上躲到山坡上先让我过去,然后再从后跟上……问题是……她已经知道我是一个人走回头路,也就是说她完全可以认为,她被你见过……”绿娇娇细细地整理着自己的思路使之连贯起来。

“可是那碗水是什么呢?我不明白……”安龙儿其实还有很多不明白,他只是先问了最迷惑的部份。

绿娇娇不说话,她把皮囊里的水倒了一些在大石头平面的小坑里,大概也是象半碗水的样子……

然后从藤箱里找出一个针线包,拿出一支最细的缝衣针,一手拿着针尾,把尖尖的针头在石头的平面上很快速地来回拖了两下,针头被磨得精亮;

再从地上捡起一片小树叶放在石头坑里的水面上浮起,最后把细针放在树叶上面……

树叶托着细针浮在水面,细针带着树叶慢慢旋转,转了半圈后,针头居然停下来,正正指向南方。

绿娇娇拿出自己用的小罗经递给安龙儿,安龙儿对照罗经上的磁针和树叶上的缝衣细针,两针所指的方向果然分毫不差,安龙儿看得嘴巴张成圆形,惊讶地看看绿娇娇。

绿娇娇用食指放在自己的嘴上,对着安龙儿无声地做了个“嘘”的动作,他不想安龙儿惊动对方。

她用更低的声音对安龙儿说:

“他那碗水里也有一个这样的指针,但是他的针不是指向南方,而是永远指向我……”

安龙儿更惊讶地再次张大嘴巴,绿娇娇马上用手捂住他的嘴。

安龙儿对绿娇娇点点头,示意可以放开手了,迫不及待地凑到绿娇娇耳边问道:

“娇姐,那是什么东西呀?”

绿娇娇吸了一口气慢慢在安龙儿耳边说出来:

“那是阎王吊魂咒……”

(三四)痛哭

“好可怕的名字……”安龙儿听到这个名字后,想象出来的全是妖魔鬼怪。

绿娇娇给安龙儿略为解释了一下:

“阎王吊魂咒有几种变术,散魂术、迷魂术、收魂术,还有一种是回魂,他用的这一种可以跟踪人的魂魄,就是追魂术……把被追那个人的生辰八字融合到符咒里,再把吊魂的灵力加持到指针,这个指针就会永远指向那个人的方向,道行高深的人可以把持咒的范围不断扩大。方士为苦主找失踪小孩的时候就会用上阎王吊魂咒,在孩子刚刚走丢,没有走远的时候非常有效,但是这回……”

“原来这个阎王吊魂咒还可以做好事呀?”安龙儿还以为名字可怕的东西都是害人之物。

“道术只是工具,象风水一样,可以救人也可以杀人……问题是他们居然知道我的生辰八字?”

绿娇娇想了一会说:“算了,现在不想这个问题……现在知道他用什么道术,我就有办法对付他。这两天总算没有白辛苦,三天之内,我一定要把他捉到手……”

安龙儿看到绿娇娇胸有成竹,也满有信心地点点头“嗯”了一声。

绿娇娇跑了几个时辰,全身骨头都在生痛,等她休息到可以重新上路,已经是下半夜,一弯残月从东方的山顶悄悄升起,官道上被月色照得明亮起来,绿娇娇和安龙儿也可以加快脚步向花县方向前进。

在清城北江边上的豪华客栈江景上房里,当杰克睁开眼睛,已经是大白天。

身材酷似绿娇娇的翠玉睡在杰克身边,也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一手搭在杰克身上,把脸往杰克身上贴。

杰克转头看了一眼翠玉,手就从被窝里摸向翠玉身体,手一面轻轻揉着,眼睛又慢慢地闭上。

突然杰克又睁开眼睛,一下坐起来说:“糟糕,今天要出发了……”

说完正要下床,翠玉马上用手拉住杰克的手坐起来,另一只手扯过被子遮在胸前:“杰克少爷,你要走了吗?我和你一起走。”

杰克匆匆忙忙拨开她的手,自己起来找衣服穿上,然后洗脸刷牙,一路乒乒乓乓地收拾东西。

翠玉见这场面,真是象要马上出发的样子,也连忙起床,穿起杰克给她的绿娇娇的衣服。

杰克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对翠玉说:

“我要去找我女朋友,你现在也没事了,快回家去吧,这是银票,你用来做盘缠……”说着递给翠玉十两银票。

杰克大概算过,翠玉满打满算地做生意半个月也就赚这么多,实际上钱会被几个龟公拿去,根本不会到她口袋里;如果她真是要回云南的话,这十两银子足够有余。

翠玉一听这话,没有接银票,却扑到杰克脚下,跪在地上抱着杰克的双腿,急促地对杰克说:

“杰克少爷,我几年没有回家,这样回去也没脸见人,你就带我走吧,你叫我做什么都可以,不要赶我走,杰克少爷求求你了……”

杰克看到穿着绿娇娇衣服的翠玉,心情真是很复杂。如果上帝在这里,上帝一定会叫他帮一帮翠玉;但是如果带上她,绿娇娇一定非常生气,而且绿娇娇还要面对许多事情,现在可不能带个这样的女孩子在身边。

杰克把翠玉扶起来,放到椅子上,看着他的眼睛对他说:

“翠玉你听我说,我有很重要的事情,马上要离开这里;我要做的事情也很危险,你不能跟来;你没地方去我可以安排你到清城知县何大人那里,何大人是我朋友,他会帮助你……好了,不要哭……”

翠玉一双大眼睛开始流出眼泪,从来没有女孩子这样哀求过杰克,杰克完全是手足无措。

“好了……不哭了……我现在就带你去何大人那里,走了走了,快……”

杰克把银票塞到翠玉怀里,一手拖起她一手背起行李就出门。到客栈的马房架好马车,拉翠玉上了车厢,自己跳到车夫位置赶马车出发。

临江客栈距离衙门只有几个街口,杰克的马车拐几个弯就到了县衙大门,他跳下车,走到马车厢旁边打开门,看到翠玉在车厢里依然泪流满面,不停地抽泣着说:

“杰克少爷,不要扔下我……我不去何大人那里,你让我跟着你吧……求求你杰克少爷……”

翠玉哭得越来越厉害,杰克实在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喜欢跟着自己,他板起脸对翠玉说:

“好,你不下来我就叫里面的官差拖你下车。”

翠玉一听真的慌了,双手一把扯住马车上的靠椅,激动得说不出话,只是在流眼泪和用力地摇头。

杰克真是无法想象自己把女孩子弄哭了,还弄得这么伤心,一手叉着腰,一手挠挠自己的后脑勺。

杰克想大概是自己表情凶狠,吓着女孩子了,于是尽量温和得象神父一样开导着翠玉:“何大人是清城的官员,他会帮助你的,翠玉你下来吧,只要到了衙门,你的困难都可以解决……”

听到这句话,翠玉终于哭出声音,双眼血红象发疯一样喊叫出来:

“官府里没有一个好人!你根本不知道他们怎么玩我打我……从来没有给过我一个钱!不是你和他们上床不是你被他们干……你当然喜欢他们!我恨他们!我好怕他们……呜呜……”

“我一进去就死定了……”翠玉象崩溃了一样跪在马车厢里,激动地用手捶打着车厢地板,眼泪从她脸上滴下,把地板染湿一大片。

翠玉的话让杰克呆在马车门前,他很清楚翠玉说的话有可能是真的。他还记得自己在美国西部淘金时,在酒吧里见到的妓女,如果把她们送到当地警长那里,同样不能想象后果有多糟糕。

杰克不再说话,这时候说什么话都是对翠玉的伤害。他爬进车厢,把翠玉拥抱在怀里,用手拍拍她的背试图给她一点安慰。

翠玉被杰克抱住,从背后感觉到杰克的手象妈妈一样拍着她,毕竟她还是一个十多岁的孩子,却多年没有感受过这样的安慰和呵护,压抑在心里很久的恐惧、委屈和耻辱失控地爆发。

她哭得咳嗽起来,喘着气双手紧紧地扯住杰克的衣服,慢慢地倒在车厢里,双手抱着头靠在椅脚。

杰克想起他第一次进翠玉的房间,翠玉问他要钱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不同的只是上一次翠玉全身赤祼,靠在他要走出去的门上。

杰克找出一件自己的外衣,一言不发盖在翠玉身上,然后关好车厢门跳上车夫的位置,赶车离开清城,沿官道向南奔去。

马车在不紧不慢地走着,翠玉在车厢里休息了很久,情绪慢慢稳定下来,她爬到车厢前敲敲车窗叫坐在车头赶车的杰克,说想坐到车头吹吹风。

杰克停下马车,让翠玉一起并排坐到车夫的位置。

翠玉坐到车头位置之后,一直沉默着不说话。杰克可忍受不了这么长时间和一个人在一起却不说一句话,总得找点什么说说。

“你饿吗?要不要找点吃的?”杰克一如既往地关心人。

“嗯。”翠玉点点头,还是不说话。

“我车里有些牛耳朵,也有酒,本来有些面包,不过车上人多很快就吃完了,哈哈……”杰克想调节一下气氛,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你看,田里有番薯,我们烤番薯吃好不好?”杰克看到地里有番薯叶。

翠玉听说要烤番薯,忍不出笑出来,高兴地点点头,她真心笑起来的样子原来比勾引嫖客时的笑脸可爱得多。

杰克看到她不再伤心,心里也舒服很多,拉转马车就向农地里赶过去,要找管地的农户买番薯。

很快买到一堆番薯和一大捆木柴,杰克在田地里找个树荫位置,搬来几块大石头架起,把番薯埋到火堆下面,和翠玉坐在一旁看火等吃。

杰克这时候不敢乱提翠玉的去向问题,他想只能和绿娇娇会合之后,再和绿娇娇一齐考虑,毕竟绿娇娇是中国人,他们自有中国人的办法。

现在要杰克扔下一个身无分文,又无依无靠的女孩子,他是怎么都做不出这种事情。

翠玉对杰克说:“杰克少爷,你不喜欢翠玉侍候你吗?”

杰克的头一下子就大了,这人坐下来就谈这个事,哪壶不开提哪壶真是要命,他对翠玉说:“我当然喜欢,只是你要明白,我有女朋友……”

“你说过很多次你女朋友了,就是你的情人吧……翠玉不敢想别的,翠玉只是想跟着杰克少爷侍候你,我不要工钱……”翠玉说这话其实也说几回了,他们两一直在这样绕着,杰克想必须要讲点实际的东西。

“这样说吧翠玉,我爱我女朋友,但是她不会喜欢你……”杰克一脸尴尬地说。

“我知道……我是妓女……但我没想过要和她争,我只想有人收留我,把我当成一个正常人一样收留我就行了……”翠玉的眼神越来越失落。

杰克看到翠玉的神情,又有些慌乱起来:“不是不是,不是这个原因……谁都会有不快乐的过去,很快我们都会忘记的……主要是我女朋友和我还有很多地方要去,而且要办的事情也有危险,我们的生活一点也不正常,我们给不了你正常人的生活,我们每天在冒险……你明白吗……”

翠玉迷惘地摇摇头,一看就知道完全不明白。

杰克来一个深呼吸,再进一步努力地说明情况:“比如……只是比如啊……我们是被官府通缉……我们在逃亡……当然其实我们不是被通缉……我们只是在冒险……但是你不能这样过日子……”

翠玉眼眶又红了,半哭着说:“你就是不要我嘛……”

杰克看这情形肯定又要历史重演,马上用树枝从火堆里挑出一个大番薯,送到翠玉面前分散她的注意力:“快看,噢……大番薯熟了,很香的大番薯。”

翠玉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有吃过东西,晚上和杰克一直在缠绵悱恻,体力消耗不少,现在闻到香味也顾不得伤心了,噘着嘴接过烤熟的大番薯,剥开皮就吃起来。

吃了几口,还掰出一小块往杰克嘴里送,看到杰克从她手里吃东西,很快又格格格地笑起,似乎已经把刚才的事全部忘掉。

杰克面对翠玉无可奈何,只好见一步走一步。他现在只想着尽快会合绿娇娇,永远和她在一起,一个没有同伴的洋人在中国走江湖实在太可怕了。

绿娇娇和安龙儿白天借宿在乡村小镇,晚上则星夜赶路,已经形成了昼伏夜出的习惯。晚上走路清静凉快,人也更精神,最重要的是可以创造机会让跟踪的人曝露行踪。

在大斜坡千辛万苦地创造机会,让安龙儿见过跟踪者一面,绿娇娇终于知道自己身后的人在用什么方法进行跟踪,走在路上每一刻钟想的问题,也从如何发现对手变成了如何对付对手。

不停走了两天,他们已经深陷在深山老林中。本来花县一带都是平原田野,但是独在从清城去花县的途中,却隆起一道山脉。

山中树木高大繁密,山势并不险峻,不但不会无路可走,恰恰相反有一条贯通南北的官道从山中越过。

现在是和杰克分开的第四天,绿娇娇已经顺利到达经过山岭的官道,和安龙儿在路亭里睡觉等着杰克。

在她的计划中,没有杰克和帮助,根本不可能活捉使用阎王吊魂咒跟踪自己的道术高手。

(三五)上过床的亲戚

路亭设在半山腰,有五六丈见方大小,宽敞的草蓬下有大条原木搭的长凳,长凳上侧躺着绿娇娇,用头巾盖着自己的脸,她身边坐着正在看书的安龙儿。

路亭前的官道偶尔有一两个客商来往,这里毕竟是在山上,不会车水马龙,但这里又是清城到花县的必经之路,所以也不会荒无人烟。

绿娇娇睡了两个时辰已经醒来,却依然躺在长凳上,她叫安龙儿给她点上一泡大烟,然后自己靠在路亭的一角抽烟,策划着杰克来了之后的下一步行动。

抽过一泡烟,她觉得等杰克的时间太久了,对安龙儿说:

“龙儿,起个卦看看杰克怎么样了?”

安龙儿放下书说:“我没有试过起卦算事,不知道会不会算错……”

绿娇娇说:“算错了也无所谓,你试试吧……在算卦前凝神敛气,心无杂念,不然会算不准。”

安龙儿应了一声,就从身上掏出三个铜钱合在手掌里,闭起眼睛让自己静下心,然后用最基本的文王卦起卦法,一步一步地按书照做。

三个铜钱连开六次,记录下每一次的阴阳变化,用小树枝在地上画出六道或连或断的横线,然后仔细一看:

“水火既济卦上六爻变风火家人卦……”

“嗯?怎么有关系卦?”绿娇娇心里冒出一个大问号,安龙儿起卦不会错得这么离谱吧。

“龙儿你解卦我听听。”

“嗯,既济卦是阴阳交通卦,代表逢凶化吉,杰克是安全的;互卦为火水既济,为欲合未合之象,代表过程中有争执之事;最后变成风火家人,家人卦木火通明也是吉象,又是既济卦的关系卦,就是说杰克在路上遇到熟人或者是认识人了,关系还很亲密……”

安龙儿一边解卦,一边自己也觉得不太对劲,杰克只是一个在广州做生意的洋鬼子,在清城哪里来的熟人?心里有点纳闷,这卦也解不下去了。

绿娇娇看了一眼安龙儿在地上划出的易卦,心中了了,冷笑了一下问安龙儿:

“你看这熟人是男是女?”

“既济是阴阳卦,可能是女的,对吗?”安龙儿试探着问绿娇娇。

绿娇娇说:“断卦要铁嘴直断,没有可能,只有是和不是……”绿娇娇从长凳上坐起来:“你说是男是女?”

“是女的。”安龙儿肯定自己的断卦结果。

“你看是什么关系?”

“前面是阴阳互卦,后面变成亲缘卦,他们是亲戚关系。”安龙儿受了绿娇娇的教育,也不管杰克是什么背景,推断是否实际,只管依卦直说。

绿娇娇又冷笑一声:“哼……亲戚关系……杰克和这亲戚在一起多久了?”

安龙儿认真推论说:“以既济阴阳交通卦开始,就是说他们一开始就在一齐了,互卦未济有水火分离之象,这代表过程中他们试过想分开,但是卦象演变到最后成了家人卦,他们到现在一直在一起……”

绿娇娇又问:“这亲戚是什么人你能算出来吗?”

安龙儿皱起眉头想了想,然后向绿娇娇摇头说:“我不会解了。”

绿娇娇说:“既济卦合中有冲,代表这女人不是清城当地人;动爻的卦就是外卦,代表外人,这里是上卦坎卦有变爻,坎为娼盗酒色江湖人;杰克在清城不可能有亲戚,他们本来不认识,你算出的亲戚关系是指他们上过床就变了亲戚,哼哼……杰克这回粘上麻烦事了,等着看戏吧龙儿……”

安龙儿看到绿娇娇的脸色很难看,不敢再说话,又躲到一旁看书去。

他并非真的在读书,他也在等杰克来到面前,他很想知道第一次算卦的结果,希望第一次就可以算准卦;但是也知道如果这一卦算对了,绿娇娇的心里一定很不开心。

绿娇娇心里茫然若失,虽然她很了解男人,在广州陈塘的几年生活里,早让她看透男人的心,她也不在乎男人有老婆,而且杰克又不是自己的什么人,只是一个出钱出力帮助自己的仗义朋友,人家一个大男人要干什么自己管不着,但心里酸溜溜的,不舒服就是不舒服。

她发自内心希望安龙儿心怀杂念算错这一卦,自己却根本不敢起卦再算。

她和安龙儿一样盼望着杰克的马车快点来到,她要看看真实的情况是什么。绿娇娇多年没有过忐忑不安,这一卦让她焦虑得胸口作闷,又点起一泡大烟。

远远传来马蹄声,两人很熟悉杰克的马车,一听就知道是他正来赶车过来。

绿娇娇收起烟枪站到长凳上,伸长脖子看着官道的尽头。她已经没有心情按原计划伏击跟在杰克背后的人,她只想尽快看看车里有没有其他女人。

安龙儿知道按原计划他们是要潜伏起来,但是现在看到绿娇娇翘首已待,他知道这回不会按计划办事,于是收起书整理一下行李,也站到路边。

杰克的马车走得很慢,他记得今天是按计划由绿娇娇伏击跟踪者的日子,他怕走得太快的话,绿娇娇随时在他后面发起攻击,他来不及快速回头帮忙。

翠玉还在车上,杰克叫她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如果听到有枪声响起,她就要马上下车在原地等着,而杰克会单枪匹马往回赶去。

坐在马车前方的杰克谨慎地赶着车,眼观六路耳边八方,转出一个弯道后,却远远看到绿娇娇高高地站着,杰克开心得在车夫的坐位上站起来,大幅度地扬着马鞭,一边大声叫着:“娇娇!我来啦!”

叫完后还使足劲吹了一声很长很响的口哨,传到山里山外很远的地方。

绿娇娇当然听到杰克叫她的名字,看到杰克热烈的反应,她的心里放下一块大石。

杰克拍着马屁股催促两匹大马跑起来,一溜烟就到了路亭旁边刹停,绿娇娇看到快乐的杰克,站在长凳上期待着……

“娇娇,我很想你……”杰克脸上带着激动的表情跳下车,冲到绿娇娇面前,双手张开一把抱起绿娇娇转了几圈,她格格地笑着,然后脸上被狠狠地亲了一下。

然后杰克放下绿娇娇走到安龙儿面前,弯下身也拥抱了一下,拍拍他的肩说:“嗨,龙儿!见到你真高兴。”安龙儿对杰克笑笑以示回应。

绿娇娇趁杰克去拥抱安龙儿,自己跑去打开马车门。

门一打开,就看到一个相貌姣好的小姑娘坐在车厢里,还很合身地穿着自己的衣服,看起来娇俏可爱;看看自己却是一身男装布衣打扮,灰头土脸男不男女不女,刚才的笑容还没有收起,登时不知道应该做何表情。

(三六)替身符

那小姑娘走下马车站在地上,对绿娇娇半蹲欠腰低头,正正式式地给她道了个万福说:

“娇姐万福,我叫翠玉,杰克少爷是我救命恩人,他常对我提起你……”

绿娇娇脸上笑容凝固着说:“啊,你是翠玉……”

杰克马上转过身对绿娇娇说:“翠玉不能回家,她没有地方去,我想等见到你再和你商量她的去向……翠玉,她就是我女朋友绿娇娇,长得很漂亮吧……”

绿娇娇还是站在马车门前面无表情地看着翠玉,脑子里一片空白。杰克走到她身边抱一抱她的肩膀说:“都上车再说,龙儿你一会儿帮忙赶一下车好吗?我要和娇娇说些事……”说完就扶绿娇娇上马车。

杰克和安龙儿在收拾包扎行李,绿娇娇和翠玉坐在车厢里,翠玉低头看着地板,绿娇娇坐在她对面,眼睛一直盯着翠玉的脸。绿娇娇非常有必要给这个女孩子看个相,她要尽全力了解这个人的一切。

杰克也上车后,安龙儿赶着车往花县方向出发。

杰克对绿娇娇说:

“翠玉被坏人拐卖到洲心镇做……就是……”

翠玉低着头小声地说:“做妓女……”

绿娇娇对妓女一点也不陌生,从翠玉的面相上看,的确命带桃花劫,瞳孔清亮圆杏眼形,不象是奸诈之人,再听翠玉如此诚实自报家门,倒是有几分同情。

“后来她被几个坏人折磨的时候我救了她出来,本来想送她到清城何大人那里,但是翠玉被官府的人欺负过,无论怎样都不敢进官府,非要跟着我,所以我先带她离开清城,和你商量一下怎么办?”

杰克如实说了翠玉的情况,把上床的事全部漏掉没说。

翠玉听杰克说完,马上对绿娇娇说:

“娇姐,翠玉无家可归,你就收留翠玉为奴为婢吧……”

然后用期待的眼神看着绿娇娇。

绿娇娇气不打一处来,心想我自己还无家可归呢,现在这两个狗男女,还合伙要我留人让他们可以天天一起风流快活?真是开玩笑。

绿娇娇说:“要不这样吧,杰克你带翠玉回广州安置她的去向,我和龙儿回头北上继续赶路就行了。”

杰克听出绿娇娇话里有话,如果他留下翠玉的话,绿娇娇就会叫他回广州,这根本不是他的本意。杰克连忙说:

“娇娇,我和翠玉说了,你是我女朋友,你去那里我就去那里,我不会自己回广州。我们帮翠玉安排好去向就行了……”

“朋友不是男的就是女的,她也是女朋友啊……你跟谁去不一样……”绿娇娇态度很明确,她在吃醋。

翠玉看到这情形,在狭窄的车厢里跪下,红着眼眶绿娇娇说:

“是翠玉命苦,翠玉从来没有任何想法,如果娇姐不喜欢翠玉留下,在前面的镇上放下翠玉行了……我被杰克少爷救出来的时候身上没有衣服,才借了娇姐的衣服穿着,有机会翠玉再重新做一套新衣送回给娇姐……”

说到这里,翠玉忍不住又小声哭起来,她极力地压住自己的声音,哭得非常辛苦。

绿娇娇和杰克对视了一眼,杰克说:

“要是随便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扔下她,她还不是要做妓女……”

绿娇娇也不想再给难听的话翠玉听,一脸灰沉低声地说:

“这是她的命,天下这么多妓女,你救得过来吗?”

“但是她不想当妓女,我们能帮一个人,不是比放弃一个人好吗?”杰克提高了音量,他的态度和绿娇娇明显不同。

绿娇娇在风月圈中打滚了三年,经她手算命的妓女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每算一个命就象在看一个悲惨故事,她对妓女的难处不能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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