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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锋上的救赎-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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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上来就把话说到这份儿上,我还真没辙。

但凡周围的朋友都知道,彬在生活中固然温顺随和,但对自己女人的溺爱程度却已经到了夸张的程度。有依晨在的场合,粗口、荤口都会被当做不尊重的表现,甚至可能成为彬翻脸的理由,更别提动手打架了。尽管出其不意地下手没占到便宜,但我还是有自信能放倒他——只不过,仅仅为一时激愤,我不想真的跟最好的朋友反目。

我攥着双拳走上前:“你刚才给张明坤打的电话?”

彬看了眼还亮着灯的窗口:“咱们不应该去看看刚才那个坠楼的人么?也许还……”

“回答我!你刚才是不是给张明坤打的电话?”我抬手想拽他脖领子,在半空又停住了。“别打岔!我能去移动公司查通讯记录的,别再想蒙我!”

他一脸的费解:“是。怎么了?”

“你怎么知道他家电话的?”

“案卷里……”

“胡说!你根本没看过卷!你只看过尸检报告,那里面没电话。”

彬把一只手搭到我肩上,话音沉了下来:“你不会以为我只认识你一个警察吧?”

他在用手压我,不是很用力,却足以令我紧绷的身体无可救药地松弛下来,沮丧的情绪油然而生:“你杀了他……”

彬轻摇了下头:“我没有。我只给他打了电话,地心引力杀的他。”

我推开他的手:“这事儿不可笑。彬,你说了什么,逼他自杀?”

“我只跟他说赵馨诚警官要去找他问话,算是提前帮你按个门铃。”他恢复了双手插兜的姿势,“至于他为什么如此着急见你,以至于要用自由落体的方式来拉近和你的距离,我就不知道了。”

“地心引力和自由落体……哈!”我靠在护栏上,长吁了口气,惊得面前雪花乱飞,“你不用做出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来。我知道,你心里肯定很得意,是吧?你是高手,牛逼!成了吧?你不但能协助警察找到罪犯,还能一个电话遥控嫌疑人畏罪自杀。而且,你甚至是在一个警察、一个朋友、一个兄弟的面前这么干的!不错,你说得对!要想他死,凭我,拦不住你!行了吧?满意了么?”

“这结果,难道你不满意?算我还你个罪犯,咱们两清了。”彬踱到我身侧,吹散栏杆上的积雪,“说起来,你真不打算去看看他?万一他运气好,没摔死呢?”

“他该不该死,你没权力裁判。”我盯着他,“你能划出条道放跑苏震,却自己动手办了张明坤,抽自己嘴巴很好玩儿,是么?”

“板井路那个案子么,我是为了拉你一把。”

“拉我一把?把我从准副支队长的位子上拉到停职检查,我真得好好谢谢你啊!”

彬轻嗤一声:“找两个混混出证?那两个东西以后犯点儿什么事,你帮不帮他们?其实帮不帮都有麻烦。亏你在预审干了那么些年,要做,就做得手脚干净些。”

我依旧愤愤然:“别把咱俩说得跟一条线儿上似的。无论用什么手段,我从没打算自己动手料理一个没被法律裁判的人。”

“打电话又不犯法。”

“诱导嫌疑人自杀,顺手还摆了我一道,这算你理直气壮的本钱?”

彬似乎想尽早结束这场争论:“那你想怎么样?逮捕我?动手打我?还是割袍断义?”

我被问住了,因为我确实不能把他怎么样。

“你……既然你有本事一个电话逼他自杀,为什么就不能按程序办事,拿下他的口供呢?而且我们根本没证据证实他就是罪犯——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证明他杀了自己的外孙女!好,就算是他做的,人一死,来龙去脉全都不可能再问出来了。没准他不只糟蹋过樊佳佳,万一还有别的受害者呢?你不知道……”

“是他。”

“你不知道是不是他!现有的证据、摸排结果、逻辑推理、法医鉴定,或是你他妈的什么心理分析、犯罪剖绘都不能证明是他!你不知道他是不是真正的罪犯!你不知道!你不知道——”

“是他。”

“是他妈个屁!你把人搞死之后再强调一定是他有什么用?没机会证实了!如果不是他,如果罪犯不是他,你就害死了一个无辜的老人!你和那些谋杀犯在本质上就没有区别!没有!”

“我说了,是他。”彬小心翼翼地把手搭在吹干净的护栏上,好像生怕被烫到,“而且,对他进行过那么多次讯问的你,也知道的,就是他。”

“我怎么知道……”

他看都没看我,打断道:“你真敢说你不知道?”



“你大概以为,我对在小月河周边作案的人抱有某种基于情感纠结的……厌恨,所以才耍手段诱导张明坤去死。”彬仰头叹了口气,“也不能怪老何多嘴……我再重复一次:他跳楼,与我无关。不错,没有人会喜欢奸杀幼女的嫌犯,但我还犯不上因为有人在小月河抛尸,就非弄脏自己的手不可。”

起风了。我本能地收紧领口,挡住了四处乱蹿的雪花。彬没动,我望向他的侧影,恍惚了片刻。

因为我发觉他已不在这里。

我看到的,是站在小月河畔那个出神的彬。无论是烈日当空,还是大雨瓢泼,抑或秋风萧瑟、天寒地冻,他大概都曾一袭黑衣,如青蝉伏地般流连在河边。涓涓河水穿过伤痕累累的岁月,男孩变成了男人,却始终无法离开孤独落寞的迷宫终点。想来,彼岸回忆的风景,一定无比绚烂。

尽管不是很了解他的过去,但我此刻和他站在一起,这已足够——没有人能完美掩盖自己的情感。

彬,你也不能。



“去年办过一个案子,很郁闷。”出乎意料地,他比我先回到了过街天桥上,“当事人是家国营单位,因为欠货款,被某企业告到法院。简单说来,欠条是伪造的,但一鉴定,发现欠条上加盖的国营单位公章却是真的。我跟当事人单位的领导说,除非我们寻求‘特殊途径’改变鉴定结论,否则这案子输定了。”

我不明白他想说明什么,没搭腔。

“领导一脸正气地告诉我,要依法办事,走后门托关系是不正之风,事关国企形象——跟他没事就长吁短叹国有资产流失那副忧国忧民、痛心疾首的样子判若两人。”

我还是不明白他想说什么,但我猜得出下文:“看来是你私自寻找‘特殊途径’改变了鉴定结果,帮这家国企赢了案子,对吧?”

“嗯。”

“然后呢?挽救了国有资产的大律师,你想说明什么?”

彬似乎刚意识到风很大,也收了收衣领:“后来那家企业不服判决结果,上诉并指控我们勾结一审的鉴定和审判人员,篡改鉴定结论。中院找双方当事人谈话后,一纸司法建议书投到司法局和律协,我被立刻停止执业,直到听证会结束。听证会上,那位领导亲自作证,说我曾劝诱过他采取不法手段参与诉讼——当然啦,被他严词拒绝。”

“哦,所以呢?是不是你也想那个国企领导去死?后来没事半夜给他打个电话试试?”我嘴上调侃,心里却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想他去死?没有。我能理解他。”

“什么?”

“很多人都是这样:明明无所谓用什么阴险卑鄙的手段来达到目的,却一定要把自己粉饰得一团正气;如果有人替他们达到了目的,他们往往事后还要跳出来大骂那个执行者,不仅仅是为了维护他们的——用你的话来讲,叫‘道德洁癖’。”彬不怀好意地朝我一撇嘴,目光却劲透风雪,直抵我的双眼,“而且,他们之所以这么表现,是羞恼于被人看破了自己最阴暗的另一半。‘每个人的衣橱里都有一具骷髅’ ,一不留神被人抬到大街上展览,只能矢口否认了。馨诚,我是说——赵馨诚警官,这衣橱里的骷髅,你真以为是我的收藏?”

我慌乱地叮嘱自己:他只是在利用某种类似催眠式的心理战术,试图瓦解我价值体系里固有的道德防线。“你少在这里含沙射影!”我提高嗓门,尽可能显得强硬,“我没想让张明坤死!我说过,我们不知道他是不是真正的罪犯;即便是,我们也无权去决定如何惩治他!”

“别再这么说,馨诚。”彬掏出烟,“嘎啷”一声脆响,用那个银色的打火机点上火,“这会让我质疑你为人的品性。好歹是堂堂七尺男儿,不带睁眼说瞎话的吧?”

“彬……哦不,是巧舌如簧的韩彬大律师,我告诉你:这衣橱和骷髅就是你自己的,我家不趁这物件。”

“哦,是么?”彬吸了口烟,抬手递到我面前,“那这么半天了,我不止一次问你要不要去看看失足坠楼的张明坤,你除了在我面前又打又骂满嘴牢骚的,好像既没打120急救,也不去查看下坠楼人的情况。我是觉得,就算他没摔死,被你这么一耗,冻也冻死了吧?”

我接烟的那只手立时僵在了半空中。

“你真的确定,不想他死?”



往回走的路上,我一言不发地低头大口抽烟,再找不出半句说辞。彬倒是平静地建议我在刚复职的情况下,不要惹麻烦上身,等天亮有人发现尸体自然会去报警。如果调查发现张明坤跳楼前接到过他的电话,他自己会想办法应对过去,不会牵扯到我。

我不好意思点头应允,只是不停地问:“你在电话里都跟他说了些什么?居然能让那么个老油子自己送死?”

彬对我的尴尬发问报以淡然的微笑,仿佛担心会加重我的负罪感:“问这个干吗,你不会想知道的。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的。”

我大概已经成为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患者。

快走到车那会儿,我又问他:“如果张明坤能够通过诱奸的方式长期占有樊佳佳,为什么这次要冒险杀了她?”

“不好说,可能性太多了。”彬没回头,“没准这次那孩子幡然醒悟了,或者只是他老人家采用某种窒息性快感体位的失误……但总不会是那孩子自己勒死的自己,对吧?”

他的回答无可指摘,我只能继续扯些不着边际的问题:“即便张明坤就是凶手,可被害人跟家中两位老人都居住过,会不会她的爷爷,就是那个叫樊成国的,也对自己孙女有过……”

“对呀……”彬停得很突然,搞得我差点儿直接撞他身上,“虽说,赶上爷爷和姥爷都是禽兽的几率比较低——也太背了点儿——不过你说得有道理,我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随后,他转身拿过我手上的烟,做沉思状地嘬了一口,抬头看了看我。

清澈无瑕的眼球,漆黑无边的瞳孔。

“那你看,要不要我再给樊成国打个电话?”

他说这句话的样子,完全是一个找警察寻求帮助的普通市民,一个向当事人征询意见的尽责律师,一个和朋友无话不谈的至亲手足——简单而真诚。

我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好冷的天。





第四章 蜘蛛


1

“单侧肩膀耸动,瞳孔放大,嘴角下撇。”袁适手里熟练地来回转着一根钢笔,“小姐,在我面前说谎,是相当不明智的做法。”

我悄悄走到正在做笔录的小姜旁边,伏身小声问道:“多大点儿屁事,怎么把咱袁大博士都惊动啦?”

“他今天正好来给另一个案子做剖绘,听说许春楠案有个疑点证人,就提出要来亲自询问。我事先也不知道啊。”小姜谨慎地压低嗓音,我几乎是半听半对口形,“好像袁博士对这个连环杀人案挺有兴趣的。而且,他刚问没几句,就已经识破张妍在撒谎了。”

我看到许春楠生前的“同事”张妍就坐在会议室角落的椅子上,局促不安,只一个劲儿低头盯着手上戴的金属戒具发呆。

“厉害啊!你瞧她那样,这要没专家在,咱整个支队岂不都得被丫骗了?”我抿着嘴,幅度很大地点了下头,“不过她就是个证人,询问要上铐子么?这侵犯人权啊。”

姜澜这次完全做了无声的回答,我看着她的嘴,只依稀辨认出“市局”、“专家”以及“安全考虑”这么几个词。

不过袁适还是察觉到身后有动静,慢动作般地回过头,看到我,友好地笑了:“赵警官,你来了。”

我忙上前伸出手:“哎,不好意思,袁博士,打扰您工作了。领导让我过来……”

袁适坐着没动,把一只手伸到后面碰了下我的手,来去之快搞得我好像是个艾滋病毒携带者:“别,咱们外面说。”

来到走廊,不等我开口,他先直接问道:“支队派你来问她口供?”

“是。”我挤出无奈的笑容,“您刚才问过她,如何?”

“风尘女子,圆滑世故,但肯定能打开缺口。”袁适上下打量着我,带着几分警觉,双臂环抱在胸前沉声说道,“不过放心,我有把握今天之内让她开口说实话。”

我一拍手:“有您这话我就踏实了!呃……是这样,就这串连环案件,有几个问题,白局想跟您再探讨一下,麻烦您去趟他办公室。我刚才看小姜没做询问的基本情况核对记录……这是程序上要求的格式,就不耽误您时间了。正好趁您跟白局研究案子,我带小姜把笔录抬头给您做了,您回来接着问,好吧?”

袁适俯视着我的笑脸,用鼻腔轻轻地“嗯”了一声,回屋把钢笔别进西装口袋,好像又想起什么,问道:“对了,赵警官,听说就你们那个研究犯罪心理学的什么组织,原来的负责人,是韩松阁的儿子?”

我身体条件反射般地紧绷了一下:“呃——对,怎么?”

“都说将门虎子……”袁适顿了顿,“前段时间公安大学一个学生给我看了篇网络上登载的文章,写的是犯罪心理画像中关于归纳性统计与行为学演绎的结合应用,文笔虽然一般,谬误也不少,但确实有可取之处。好像就是什么指纹工作室原来的负责人写的……”

“那个啊?嗨,我知道。”我垂下头笑出声来,“那不是他写的,是工作室几个孩子扒了两本国外相关著作胡拼滥凑的,他就顶了个名。您别当真。”

袁适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是这样啊。那……那个韩松阁的儿子,跟你很熟?”

“一般般吧。”

“他在专业方面水平如何?我听到一些网络传闻,说他参与过的案子,破案率相当惊人,而且有一次只用了几个小时就确定了嫌疑人……”

那是个八年前的案子,工作室的第一美女神探花了近三个小时汇总线索、剖绘嫌犯,支使我们一干老爷们儿四处摸排,彬是在最后五分钟才出现的……事后他和我都觉得,要换个神经病来没准儿用不了一分钟就能结案。

“这个……怎么说呢,人家毕竟是韩教授的公子。”我拉着他的胳膊一路走到门外,左右张望了一下,做欲言又止状,“网络总爱把事传得比较离谱。他……肯定是水平还可以啦。不过就是……我是说……这个……您说,他要真能赶上老爷子,还轮得着我当这负责人么?”

袁适眨眨眼,嘴角一扬,会意地笑了:“那咱们以后要多交流啊。在国内,这门学科起步晚,软硬件都落后。既然大家都是搞这个的,就应该多互通有无。”

我满口称是地送走浅吟轻笑的袁博士,转身回到会议室。

时间不多,得抓紧。

“张妍,咱们不是第一次打交道,我就不跟你客套了。”我拉把椅子坐到她近前,“根据我们走访掌握的情况,你和许春楠从来都是一人一天地轮班,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两年七百三十天……年年如此,但只有她被害那天,你们改变了安排。那天本该是你的班,对吧?”

张妍还不满二十一岁,但职业固有的腐蚀性衰老已然不由分说地爬上眉梢,再加上劣质化妆品聊胜于无的遮掩效果——我算明白这群人为什么只在灯光昏暗的地点“办公”了。

她点点头。

“听好,我对你的经营范围和业务能力不感兴趣,而且是完全不感兴趣。”我两手左右分开做了个开门似的动作,“只要没让我看到光着屁股的你嘴里叼着钞票跟个老爷们儿在做活塞运动,你干什么,怎么干,我他妈不管……你老乡替你扛了六十一刀,六十一刀!你知道身上所有带眼儿的地方被人插一遍的同时还有把带锯齿的刀划你六十一个口子是什么感觉么?”

我最讨厌看到女人哭,很心烦,即便是像张妍这样的女人——无论她是做什么的,对我而言,她都是个“人”。

我抻出一张现场照片举到她面前,很有效,恐惧遏制了涕泣。

“上午有个姓曹的问过你班是怎么排的,你说是许春楠要求的,他看出你在说瞎话——刚才那劳什子专家不也这么说么?甭跟我解释,我也知道:这班不是你排的,而且你还需要撒谎去替排班的掩事——不用记笔录!”我喝住小姜,“是谁?名字?地址?……谁是你们上面那个‘抽头的’?这班是不是他排的?”

张妍又开始哭:“大哥……我、我不能……求求你大哥……”

就这德行,再有个一刻钟,她不撂我就去跳小月河——问题是,估计我没有那一刻钟的时间,而且我也不会游泳。

于是,我回身对姜澜道:“钥匙给我,笔录纸也给我。下面垫的什么书?我看看……书给我,不用笔录纸。你出去吧,带上门。我叫你出去!”

轰走姜澜这个“小喇叭”的直接后果之一应该就是我剩余的时间更短了。我扫了眼手上那本厚重的书:《国家统一司法考试法规汇编》——这孩子想参加司法考试?够上进的啊。

打开张妍的手铐后,没等她惯常性地去揉手腕,我拽着她两臂别在椅子背上,换了个背铐。紧接着,我把她连人带椅子向外拉了拉,几乎是面对面贴着她坐了下来,声音低沉,语速极快:“干你们这行不容易,除了总得抻腿练劈叉,估计还得经常听人倒牢骚话……没办法,现在这社会,人人都有压力,我们也一样。老实说,能找你们这种不搭旮的人倒倒苦水,也是种排解。”

我知道她在紧张地盯着我,就故意让自己显得目光涣散,两手神经质地摩挲着那本书砖:“我在这行干了十多年了,本来去年要提副处的,结果因为在看守所门口打了一二逼……呃,还有几个来劝架的弟兄,我本来没想打的……你知道,打红了眼,没办法,结果把仕途毁了……操!”

她的两条腿向后收拢,交叉在一起,别得很紧。

“可是我不后悔,因为丫干了件操蛋事,让我们不得不放走一个杀人犯!杀了一个女人——一个母亲的杀人犯!”我抽了两下鼻子,“书上管你们这种人叫‘娼’,同行管你们叫‘小姐’,而满大街的人都管你们叫‘鸡’……不管别人怎么称呼你们,在我看来,你们都是爹生娘养的‘人’,你是,许春楠是,被那二逼放跑的杀人犯杀的也是‘人’——所以我抽丫的!我最痛恨剥夺别人生命的行为,行为!懂么?就是杀人!杀人的,就不再是人,是禽兽!是畜生!剥夺人命,就不可饶恕!”

张妍的臀部不自然地在椅子上扭动着,小腹内急似的轻微抽搐。

“当然,打人总是不对的。个人素质问题……”我“哗啦哗啦”地把书翻出很大响动,“小时候老师教育过我:知识就是力量。我不信,不好好听讲,成绩差,考不上大学……就算侥幸进了警校,你瞧,穿上制服,还是个没文化的坯子。唉……”我长叹一声,抬起头,把书立在膝盖上展示了一下体积,“告诉我排班那个人是谁,住哪儿,否则你就会从这本书开始领会到什么是‘知识的力量’,而且——”

说着,我把书架到她腿上,让她又先行感受了下“知识的重量”:“我向你保证:无论你最后的结果是治拘,还是劳教,你都会挂着两个耷拉到肚脐眼的紫茄子——我知道你不满二十一岁,今后的路还很长,但乳腺坏死的那两团臭肉会伴你终生!这一切一切,只因为你可能包庇了一个杀人犯。他不只杀了你老乡一个人!排班的那个人是谁?”



打开手铐后,我把书放在她面前的会议桌上,轻轻拍了下封面:“多听听老师的话:知识就是力量。没事去买本翻翻,你也不至于干这行了……”

“Bravo!Bra——vo——”

必须承认,回身看到袁适就站在门口,我有些吃惊。

我整理了一下笑容,迎了过去:“袁博士,您这么快就回来了……”

“哦,我没去,应该说,是幸亏没去。”袁适作势鼓掌,冷冷的微笑渗了出来,“不然就错过这么精彩的谎话了——当然,我是指你刚才的问讯。”

“呵呵,是询问。人家是证人,是询问……我就是想先替您……”

袁适没再买我的账:“如果我们怀疑一个人说谎,就应该假装相信他,因为他会变得愈来愈神勇而有自信,并更大胆地说谎,最后会自己揭开自己的面具。”

我索性也收起假笑:“这不会是什么黑格尔说的吧?”

“不,是叔本华说的。”他盯着我的眼睛,“黑格尔的死对头。”

“我不明白……”

袁适笑吟吟地把我揽到门外,嘴里的话却和表情截然相反:“我毕竟是代表市局来支持你们工作的。耍我?You Stupid Jerk……不过赵警官,你还真以为我和你是同类?”

我用相同款式的表情和内容回应道:“瞧您说的,我这是帮您干点儿脏活累活。让您干这个太屈才了不是,但总得有人干嘛。”

“就是方法不大合乎规定……”

“我都说了,这是脏活。”我从牙缝里挤出一丝不忿,“指望掏大粪的还得跟您一样通体异香,太难为人了吧?”

“赵馨诚,我不和掏大……你这种身份的计较。”袁适终于表里如一地向我下了最后通牒,“但如果你还想保留这身制服,就别再试图耍我。”

我忙拍拍胸口:“哎呀呀呀,吓着我了,吓着我了……我要早知道您这么反感被支配,或是对追求主动权如斯狂热,哪还敢跟您开这玩笑不是?”

“我没有恋母或弑父情结,别拿弗洛伊德的理论来套我。我知道你什么意思……”

“不不不,您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说……嗨,也不跟您见外了。”开溜之前我还是没能管住自己的嘴,拍了下他肩膀,“兄弟,我是拿你视若己出啊。”



“没有你要的‘庞欣’。”姜澜“咔啦啦”地搓着劣质鼠标的滚轮,“要么太老,要么太小,要么是北京人……没有符合条件的。诚哥,您真确定从张妍嘴里套出来的是实话?”

我盯着显示屏,眉头拧了个死结。“没有?不应该啊。”

“不知道她住哪儿?”

“张妍说不清楚,向来都是单线联系,见面收钱也都是到发廊来,只知道这么个名字和大概的年龄。”

“再审审她?”小姜一脸坏笑地问我。

“靠!你明知道姓袁的正把着那妞儿呢。”我敲敲电脑,“把这四个‘庞欣’的地址都给我打印出来。我们队的人去哪儿了?”

“摸排一个跨省抢劫的去了……等袁博士回到市局,非把您枭首问罪不可。”姜澜比画了一个砍头的动作,“这几个‘庞欣’都不像张妍描述的啊。”

“好在都是女的。”我从打印机里抻出地址单,很享受地把袁适踢出了脑海,“我还真不介意去走访一圈,就当是被问斩前最后的消遣了。”



临近傍晚时分,我站在岳各庄北桥西侧的一个平房院落门口,见到了她。

依据张妍的描述,她们的“妈咪”庞欣应当是个三十岁上下的女人——和我所见差不多。但户籍登记却显示,这个庞欣已经四十四岁了。

无论是相貌身材,还是眼神声音,庞欣通体上下,找不到任何岁月的烙印。

直觉在第一时间告诉我,这个摆脱了时间桎梏的女人,就是她。

看过我的证件后,她很有礼貌地侧身让开门口:“是为了阿楠的事么?请进。”

前两个“庞欣”害我端着竹篮打了一下午的水,右小腿的肌肉走得酸痛无比——倒不是因为劳累,那是警校散打教练留给我的毕业纪念。抬脚迈步,我突然发觉自己进了“植物园”,心情豁然好了起来。

庞欣居住的院子相当宽阔,而且高低错落地种满了花草树木,其间辟出几条甬道,尽头是屋子。她领我走向正对面的那间,中途停下来从花圃里捡起把小铲子,仔细地磕落上面的泥土。“不好意思,正在弄这些……挺乱的呢。”

我这才注意到她胳膊上戴着套袖,手上都是土,牛仔裤上也有泥印,想来是正在打理这片小园林。

“没关系,呃……正好我也算开眼了,第一次在冬天看见这么多花。我还以为冬天只有梅花才会开。”我指了下一片蓝色的花,“这不会是什么‘蓝色妖姬’之类的吧……”

庞欣朝我手指的方向扬起头:“那个是‘千日莲’,是一种菊花。‘蓝色妖姬’是玫瑰。它们的样子差别很大的。”

“啊——哈?有蓝色的菊花?”

“有啊。”她侧头示意我看身后,“还有那些白色的、紫色的、粉色的,和这些蓝色的都是一个品种呢。啊!抱歉,说错了。那个白色的、叶子圆圆的是樱草,我上周才移进去的,不过很少见这么耐寒的樱草呢。”

我“花痴”了。

庞欣则不疾不徐地继续向我介绍:西边那片特别鲜艳的其实是茶花;旁边的是“墙下红”;北屋前树上黄色的花是“蜡梅”,是“蜡烛”的“蜡”,不是“腊月”的“腊”;右边那棵树上黄色的也是“腊梅”,不对不对,这次是“腊月”的那个“腊”,虽然颜色差不多,但“磬口腊梅”的花上有紫色的纹路,区分起来很简单的……

说着说着,她略带尴尬地抿起嘴:“我怎么在这里自说自话起来了……对不起,忘记了您是来查案子的呢。”

“没事,没事。”查命案的当口还有时间听一个“妈咪”聊园艺,确实有些奢侈,不过我也正好借机会观察这个与众不同的风尘女子,“你别紧张,没看我就一个人来的么?只是非正式的走访。”

如果不是太过纤瘦的话,庞欣的身材比例应当是很标准的;她下颌到脖颈之间有一个会莫名吸引人的弧度;肤色苍白,是那种几乎透明的白,白得能看到皮肤下青色的血脉;睫毛长而稀少;黑色的披肩发整齐地垂到肩窝处,间或有几缕银丝——结合她身上没有佩戴任何金银玉钻类的饰物来看,恐怕她已退居“幕后”多年——就她们这行来说,客人不会喜欢有白头发的女人;而不纹眉、不化妆、不染发、不涂指甲油应该也不符合揽客之道。

看到她,我突然想起瞳。

瞳曾是工作室的第一骨干,也是圈里圈外公认的工作室“花魁”。她比我小个几岁,是彬最得意的学生。她与彬之间有种难以形容的默契,大概属于彬还在考虑是否抽烟,她已经去拿打火机的那种。第一次见到瞳的时候,她就在彬左后方站着,处于半隐身状态,好像一个乖巧贤惠的妻子。

当然,彬和她似乎并没有大家看上去的那样亲近。事实上,自依晨出现,瞳就选择了离开,或是被彬疏远了。等到彬宣布卸任,我们都以为瞳会毫无悬念地继位,工作室的一干男同胞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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