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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江而来-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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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一次自作主张自以为是的替你做出了决定。
我听从子尧的建议去美国接受手术,在此之前,我只有把你隔离出我的生活。
如果我能回来,我会亲手为你套上这枚指环。
翘翘,对不起。
还有,我爱你,很爱很爱你。
画面仅止于此,戛然而止。
昏暗的室内重归寂静,静的能听到我的心跳。
我握着那个盒子,抵在自己的左心房,眼泪控制不住的滑过下巴。
我应该早就发觉他的不对劲,但是却一味沉浸在自己高尚无比的爱情有所缺憾的纠结之中无法透过浮云看清事情的真相。他甚至可以为了我连命都不要,又怎么会突然因为区区的廖氏继承权而放弃我?
我们彼此太了解彼此的脾气,知道做什么事说什么话能触动对方,交手的次数太多,连对方的想法反应都清楚。
他在自己最艰难的一段时间选择将我隔离出他的生活。
这,才是符合廖长宁处事方式的事实真相。
☆、华枝春满,天心月圆(1)
我预定了最近一班飞纽约的机票。
郑子尧帮我解决签证问题,将行李送到机场,他在安检口跟我握手作别:“你现在过去可能还来得及在手术前见他一面,祝你好运。”
我毅然决然的登机。
夜色初临,飞机在纽约落地,各色人流和车辆随着街道铺展开来,蜿转延伸。我直接按照地址到达位于市郊的医院廖长宁的病房前。
我长长呼出一口气,凝聚起全部力量打开隔在我们之间的那扇门。
但是,戏剧性的一幕并没有发生。
令人失望的是,廖长宁已经不在里面。
我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我站在空无一人的病房,抬头看向前面巨大的落地窗户,医用支架错落,混着窗外的夜色和窗内的灯光,昏黄迷乱。
此刻内心的痛楚,已经无可回避。
我发了疯一样的冲出病房,跌跌撞撞的按照指示方向飞奔到手术室门口,但是这里的病房每一层的两端都有手术室,我根本不知道他在哪里。那个时间段的我似乎已经丧失了语言能力,我想到最坏的结果——
那天我歇斯底里的恳求他留下来陪陪我可能已经成为我们之间最后的对话。
雁迟终于打通我的电话,我按照他指示的方位找到廖长宁正在做手术的地方。
手术仍旧在进行中。
我兀自提在嗓子眼的心落下一点,扶着手术室外铝合金颜色的一排椅子借力坐了下来。
雁迟站在我的对面,说:“翘翘,你比长宁想的要坚强的多。或许,他这次做的决定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我对雁迟的闭口不谈心中埋怨,但是此时也顾不上了。
我调整了紊乱的呼吸之后,直接问他:“他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雁迟几乎是又把郑子尧告诉我的话复述一遍:“肿瘤的位置不太好,在右颞部脑膜。子尧一开始并不建议他采用风险高的手术治疗,而是为他定制了一整套的保守治疗方案。但是这个治疗方案病程相当长,治愈率与手术治疗相比也要低上一半。”
我默然听着他的话,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雁迟又继续道:“长宁跟我说,他是第一次这么强烈的想做成一件事情——想给翘翘一个完整的家。我想,他应该是因为不愿意你终日提心吊胆的待在他身边。所以才选择了风险相对较高的手术治疗。他说他一直都是一个赌徒,生意场上的杀伐决断同样能用到自己身上,他想为你们赌赢一场完整的未来。”
对于有些事,我虽然已经基本可以猜到事情发展的脉络,但还是问了一句:“联众科工的收购案,长宁不是用放弃我为代价才换取了范一旻的犯罪证据,对吗?”
雁迟沉静道:“长宁的做事风格是凡事都要准备Plan B,所以在整个收购过程,我一直都在他的授意之下搜集范一旻和李柔筠的行贿证据。廖董会找上你,是长宁没有预料到的。但是有一天,他突然跟我说,要让你以为他是真的因为廖氏的继承权而放弃你,要用这种布局让你离开他的身边,只有这种方式才能让你对他死心。”
我有些失望:“他以为这样就可以隐瞒我一辈子吗?”
雁迟说:“长宁并没有想隐瞒你一辈子,只要过了手术恢复期,他就会回去找你,给你一个完整的家。”
我突然情绪崩溃,面部表情痛苦的狰狞,我问他:“那他要是……要是没能好起来呢?”
那种结果,我只是想想,就已经痛不欲生。
雁迟始终冷静的面无表情:“长宁决定放大假来美国手术治疗之前已经拟立遗嘱,关于你的部分有两点,他名下在全世界各地包括国内连云山庄和邕林公寓在内的六个物业全都已经变更为你的财产。他用自己所持的远达光迅集团六成的绩优股做了信托基金,每年盈利的一半会如数汇入你的账户。”
我捂着脸无声的哭泣。
雁迟继续说:“他将自己的病情如实告诉了宋老先生,又把宋黄芪从邻市接过来陪你,如果最终发生了最坏的结果,老人家不会任由你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你从中银国际辞职,想入彭老门下读博,他直接从医院出来带着你的论文亲自拜访了彭老。”
我已经无法再听下去。
诸如此类种种,廖长宁已经为我做的太多。
他一步步为我安排好所有的退路,就算他以后不在我身边,也能许我一个衣食优渥的未来。但是我的未来如果注定没有他参与,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整场手术一共进行九个小时。
在这段最漫长难熬的时间里,我在手术室外将我们之间曾经发生的点点滴滴翻来覆去的想了一遍。我自七岁那年遇见廖长宁,从此深陷其中难以自拔。跋山涉水一路走来,如果不是他的宽容与耐心,我想我早已经无法坚持下去。
他是我的命运。
我知道强大的人多对命运不屑一顾,弱小时才开始寄希望于宿命。
但是这一次,我真的希望自己能受到命运之神的眷顾。
手术室外亮着的In operation灯终于熄灭。
一位头戴浅蓝色一次性手术帽的白人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身后跟着护士推着的担架车,廖长宁就躺在宽大的白色棉枕里,头部裹了绷带,两眼无力地紧闭着,呼吸十分微弱。又因为憔悴和消瘦,他的脸颊凹陷,鼻梁秀挺,眼窝愈发显得深邃。
我捂着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我穿着无菌服守在廖长宁的病床前面,一个人伴随着检测仪器的滴答声想了很多,关于疾病、衰老、死亡以及生活。
我慢慢的冷静下来。
以前一直被他宠着,我总是在假装成熟,假装深刻,有他遮风挡雨的生活,才是真的不谙世事的天真。现在我的内心已经强大到可以承受磨难,承担责任。
七十二小时之后,廖长宁从ICU转到普通病房,他的意识始终没有恢复。
我提早做好了心理准备,也没有特别惊慌无措。医生说大脑是人体内结构最复杂的器官,虽然说手术成功,但是上帝也不能保证他醒来的日期。他们还说虽然长宁此刻陷入沉睡,但并不是完全无知觉。
我终日陪在廖长宁的身边,连他轻轻手指活动的细微小动作都能立刻察觉,他伤口疼痛的时候会有神经反射的抽搐。我知道他一定是对外界的动静有反应的。我仔细学习专业的护理手法,一个周以后全面接手了护理工作,再也没有让护士上手触碰廖长宁的身体。我包揽了所有的活儿,每天都会用温水仔细帮他擦一遍身体,而且会一边帮他按摩手脚的穴位一边不停的和他讲话。
当身边爱人真正在忍受疾病,就会明白电影中那些浪漫主义的悲情桥段终归是幻想。
我对他的唯一希冀就是他能回到我身边。
黑夜静默。
纽约这座不夜之城依旧灯火通明。
每天晚上,我都会跟廖长宁做一些沟通交流,有时候是我自己想跟他说的话,有时候是带一本书过来念给他听。
他已经卸了氧气面罩,安静的躺在那里就跟平时睡着了没有两样,气质依旧清雅细致。但是却越来越瘦,手腕都有些嶙峋硌手,愈发脆弱单薄。因为终日在输液,他白皙的手背显得略微浮肿。我看着药水一滴滴地顺着导管输进他的血管,会忍不住用手心捂着他冰凉的手背。
他只是昏昏沉沉的睡着,偶尔会微微动一下手指。
我把病房的窗纱放下来,坐在他的旁边——
你猜我今天晚上吃了什么?
是大杂烩墨西哥菜,那个味道啊,真是丰富到无法形容。等你醒过来,我带你一起去吃,我请客!从快餐店出来的路上转角有个花店,外面摆了许多很漂亮的向日葵。我本来想带回来一些给你插瓶,但是因为怕你过敏,只好作罢。
你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呢,你知道的,我很想你。
我白天晚上所有的时间几乎都守在医院,最多去附近街区的快餐店解决一下午饭,这样连续一个月下来,人已经消瘦许多。
雁迟劝过我几次,让我晚上回去休息。
我不同意,他便也没有再坚持。
这段时间,每当发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的时候,我就会仰起头,张开嘴巴深呼吸,睁大眼睛看着远方别眨,就能忍住了。
因为怎么哭都于事无补。
我已经渐渐习惯这样生活的节奏,每天都会用不同方式的跟他汇报我的行程——
今天吃了麻婆豆腐盖浇饭,真的是太难吃了,不过我还是把它吃完了。
哦,对了,最近购物日在打折,我本来想给你买一件衣服,但是却只买到一条围巾,是你最喜欢的深海蓝的颜色,这个冬天我们再去旅行好不好?我还在医院外面遇到一个男孩,他坐在马路牙子上弹吉他唱歌,一首接一首。
我以后也学吉他唱歌给你听吧,我唱歌可好听了。
这一个多月以来,我在思想上的改变其实很大,具体说来,就像是一张吸饱了水的纸,蓦然间朝水底沉下去。
我能沉静的思考一些事情,坦然面对生活给予的磨难。
其实真正难过的时候也会哭,哭得时候跟疯子一样。
但是一想到他仍旧在我身边,就能重新找回生活的勇气。
我丝毫都没有怀疑过他能重新回到我身边,他曾经给了我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爱,所以我所固执的认为的爱才那么好,那么值得追求。
☆、华枝春满,天心月圆(2)
我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廖长宁从沉睡中醒来的情形,以至于他真的回来时,我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在手术后的第五十六天的晚上,我正在膝头摊开一本彩色的绘本给他念书。
他的手指突然动了动。
我以为只是神经性的反射,没有在意,握着他的手指不停的摸索按摩着替他疏通筋脉。
廖长宁靠在枕上的头偏了一下,我抬眼便看到他模模糊糊的眨了三两下眼皮。我立刻激动的站起来,捧着他的脸轻声叫了句:“长宁?”
他唇角勉强勾勒起一点微笑的弧度。
我立刻按下了床头的急救铃。
一大群医生护士呼啸而至,为他做了基本的瞳孔反应检查,为首的主治医生转过身跟我握手,说Congratulations。
我再也忍不住,趴在他的颈间深深的吻了下去,我哭的很厉害,眼泪顺着下巴滴落在他的脸颊,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长宁,谢谢你回来。”
他最终回到我身边。
此后,我们在纽约休整了小半年的时间。
我们住在近郊的一座庄园里,这里是廖长宁甫一决定来美国治疗就立刻置办的地方。他是那种走一步便会想好今后十步路线的人,总是事先考虑到所有都不安定因素。
只要跟他在一起,我就能感觉到全身心都信任的莫名安心。
这里的环境十分幽静美丽,交通也方便。他的主治医师定期会过来检查他的情况,庄园里有雇佣的专职护士在,我便同意他出院休养。
我很快适应这里的生活。
只是,廖长宁的身体一直不见起色,虚弱到无法下床。最大的问题是他的胃口实在太差,总是吃一点转身便会吐出来,甚至一度无法进食,只能依靠打营养液维持生命。他终日挂针,整个人都恹恹的,靠在床上没什么精神。
于是,我变着法的学习各种粥类煲汤技巧。
雁迟是我试验的小白鼠,每次过来都会被我逼着试菜。他吃遍全世界各地美食的舌头是味道的最好验证。他又一次一口气喝掉大半碗炖汤之后,终于冲我竖起大拇指,浮夸赞我的手艺几乎已经成为厨神。
我信心满满的端去楼上卧室伺候廖长宁用餐,他依旧在昏睡着。阳光透过窗纱撒进室内,他却毫无生气一般靠在宽大的软枕之上,秀眉紧皱,双目微阖,脸色苍白,一只手搭在被子上面扎着针,袋中药水已经输了大半。
我是算着时间上来的,动作熟练的替他拔掉臂弯中的埋入式针头。
他被我的动作吵醒,声音有些微弱喑哑的唤我:“翘翘。”
我笑着举起托盘,给他看一眼上面的汤盅:“我亲手炖的汤,要不要尝尝?”
我跟他闲聊:“这段时间啊,为了学习做中餐,厨房的火警报警器被我弄响了好几次,你睡的沉也没被吵醒。”
廖长宁试图自己坐起来,但是才刚动了动身子便闭上眼,他掩在真丝锦被上的双手撑在床边两侧似乎在暗暗用力,却因为浑身无力又虚弱的重新躺了回去。我连忙走过去帮他身后点上厚厚的腰枕,又扶着他的肩膀安顿他靠在床头。
他的情绪低落到极点,气音微弱,自暴自弃道:“翘翘,对不起,这样拖累你。”
我第一次听到他如此意气用事的话。
我握着他的手,试图将我内心之中坚定的力量传递给他:“长宁,我从没怀疑过你能重新回到我的身边。哪怕是在你术后昏迷不醒,前路阴晴不定,赢面渺然难寻的时候,我都一直认为只要你还在我身边,所有的事情都终将日出破云,柳暗花明。我曾经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幸的人,没有人会爱我,没有人懂得我。但是我却遇见了你。我想,如果遇见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幸运大奖,那么我愿意花光此生所有的运气。”
我端起温度已经适合的汤盅,用勺子举起来,说:“长宁,就算是为了我,你再努力一次,好不好?”
他对我无可奈何,将我送到他唇边的那勺汤吞咽下去。
他这次终于没有再吐出来。
廖长宁的身体状况一天比一天好转起来。
初秋的时候,他已经可以起床在室内扶着借力物慢慢的走动几步到落地窗前的贵妃榻上躺着闲散的翻几本书。
窗外是高大的梧桐树,一叶知秋。
我蹑手蹑脚的走进来,房内摆了一架黑色烤漆的三角钢琴。我径直过去坐在琴凳之上用一根手指蹩脚的弹奏《欢乐颂》给他听。廖长宁一直背对着我,没有察觉到我的动静,他被我吓了一跳,无奈的撑着榻边的小几站起来。
他一步一步的向我走来,尽管因为体虚步履仍旧有些艰难。
我厚脸皮的问他:“我弹的好听吗?”
廖长宁给予肯定的点点头,他这次生病之后,对我的任性简直纵容到极限,就算我想让他歪曲事实说盐巴是甜的,他都能昧着良心说是。
我不乐意的嘟嘟嘴:“骗人,你现在真会骗人。”
我扶着他的胳膊让他在琴凳上落座。
我自己站着靠在一边,惊喜问道:“你还会弹钢琴呀?”
长宁的声线愈发低沉和缓,“会一点点。”
我揶揄他:“哎呀,我还以为这架钢琴只是你为了附庸风雅的摆设。”
他很开心的笑着重复一遍:“附庸风雅。”
他的手臂力气不足,按下去的第一下音调有些不对,但是很快调整过来,一首温柔平和的曲子在他指尖的变换之下慢慢的流淌在房间内。通常他口中的会一点点的水平已经完全足够唬住像我这样不懂行的门外汉。
廖长宁一边弹奏一边看向我,一字一句说的异常虔诚认真:“翘翘,对不起。我一直对你觉得抱歉。得知我的病情之后,我用了一种十分自以为是的方式将你从我的生活隔离,这是我本身的性格使然。我想让你知道,世界上再多的财富也比不上你的重要,你是我的宝藏。今后我亦不会因为廖氏的继承权或者其他任何原因放弃你。我希望你能原谅我。”
我故意摇摇头不肯同意,“怎么能这么轻易的原谅你。”
他继续说:“翘翘,手术后我在医院昏迷的那段时间实际上是有知觉的。我知道你每天都会陪着我,帮我翻身擦背清洁口腔。你的力气那么小,却因为担心我不想被陌生人护理触碰,什么事情都要亲力亲为。还有,你每天都会用不同的方式跟我说——我爱你。你每天晚上会给我念一篇温暖的故事,我每一句都听到了。”
我有些害羞的流下眼泪。
廖长宁停下手指的动作,看着我的眼睛,低声道:“翘翘,我会用此生剩余的时间去弥补曾经对你造成的伤害。”
我俯下身将额头触碰他的额头。
我在秋日午后的盛情阳光下帮廖长宁洗头。他头部手术有一块微创的伤口,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基本愈合,但是上面还没长出新的头发。
他躺在带靠枕的躺椅上,问:“手术留下的疤痕是不是很丑?”
我在手背上试过水温,用花洒冲过他的头发,笑嘻嘻道:“我觉得很可爱,像一条很苗条的小虫子。其实,我真的一点都不认为这个疤痕的存在丑陋或者可怕,因为它是你今天能好好的站在我面前的证明。”
廖长宁的发质很好,但是因为最近身体耗损太大所以显得光泽有些黯淡。
我用白色的宽大毛巾替他一点点擦干净头发。他坐在那里任由我服侍,一张白皙清俊的脸庞映衬着散落在额前的乌发,愈发显得面如冠玉,沉郁秀致。
我帮他打理好外出的衣服。
他带一顶墨色的防风帽,上身穿一件版型极好的驼色羊绒衫,黑色直筒裤包裹笔直修长的双腿,脚下踩一双气垫绑带运动鞋。我又逼他系上一条格子的宽大围巾,然后毫不介意的蹲下身子给他调整鞋带的松紧程度,熟练飞快的打了一个蝴蝶结。
他低声说:“辛苦你,翘翘。”
我们一起去外面公园黄叶满地的林间小道散步。
我的双手挽着他的右手臂,尽量搀扶用力。
廖长宁十分无奈的对我说:“翘翘,我的身体没有你想象之中的那么脆弱,我还好,也一直都在慢慢恢复之中。”
他的安慰总是带着奇异的让人安心的力量。
我把他的胳膊搂得更紧一些:“我只是怕你又一次离开我。”
他笑笑,也便随我去了。
廖长宁毕竟是不能太累,走一段路就坐在路边的椅子上休息。草地上有正在野餐聚会的家庭,小朋友坐在毯子上捧着一杯饮料冲我们露出温馨美好的笑容。我拿出身上背着的保温杯倒温水给他喝,又掏出手机来偷拍他的照片。
我想记录下我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刻。
纽约的第一场大雪在圣诞节过后来临。
漫天飞舞的雪花足足下了两天两夜,我们一直没有出门。我窝在温暖的壁炉旁边放松的玩,廖长宁穿着棉绒绒的家居拖鞋站在书桌前,铺了大红撒金的宣纸,往浓稠的墨汁里舔了笔尖,正在写春节的对联。
我窝在舒适的高背沙发中一边翘着脚追美剧一边偷偷观察他——
他穿一件小格子的衬衣,外面套一件浅灰色的开司米羊绒开衫,左手撑着桌面,微微弯了腰,正执笔挥毫泼墨。我凑过去趴在书桌上看到他已经写了一联: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这个场景太过熟悉,我忽然想起初见时分,他亲手握笔教我写自己的名字。
我们心有灵犀。
廖长宁冲我招招手,我立刻屁颠颠飞奔到他身边,钻进他的怀中。
他的右手握着我的右手,因为血液流通不畅,他的手心仍旧没有什么温度,覆在我火热的手掌对比尤其明显。他沉吟片刻,侧过脸问我:“写些什么好呢?”
我伏在他的耳边飞快而迅速的说了两句。
廖长宁没有办法,只好照做。
我重新帮他裁了纸,逼迫他握着我的手一起在上面书写那篇婚书——
幸得君心似我心,一生一世一双人。
我们分别在上面签字画押,又在两人并列的名字后面添上一行小字,唯愿白首终。
☆、华枝春满,天心月圆。
3。华枝春满,天心月圆。
回国之后,我按照彭老的要求提前去他在B大的研究所帮助整理一些资料。
廖长宁很快便投入快节奏的工作。
但是由于我的坚持,他的办公地点一直都在邕林公寓。公司的人来往多了,渐渐关于我的传言也多了起来。也有一些负面的流言蜚语传到我的耳边,根本已经对我无法造成任何伤害。
我赋闲在家中,迷上各类手工DIY的食品,我喜欢自己炮制的青梅酒的味道,喜欢做卤味泡菜,也喜欢传统的时令饮食,做碧绿的腊八蒜、包各式口味的粽子,煮各类杂粮当主食,又喜欢不厌其烦的煲养生汤。
我想成为一名合格的主妇。
白少廷经常带着浩浩荡荡的一队人过来。
他们在一边开会经常会被食物的香味勾引的流口水,我就招呼他们吃饭。
白少廷说:“翘翘,下次我让我的老婆过来,你教教她做饭吧,你都不知道她每次心血来潮下厨房,我都得胆颤心惊又要吃一顿猪都不愿意张嘴的东西。”
我看一眼在旁边把自己瘦成一道光的廖长宁,忍不住嗔怪道:“我都已经修炼成了这样的水平,某人还是不领情,每次喝汤只愿意喝半碗。”
白少廷的眼睛立刻就往厨房瞅,问:“哪里有靓汤,刚好我这两天身子虚。”
廖长宁十分小气,“你晚上不是答应了回家吃饭,现在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白少廷抬手看一眼腕表,鬼叫了一声赶紧抓起包就往电梯口跑——
典型的妻管严症候群。
我揶揄廖长宁:“你什么时候能像小白对他太太那样对我言听计从啊。”
廖长宁从背后抱着我的腰,站在落地窗前笑:“这取决于你什么时候嫁给我。”
我故意问他:“你这样是在求婚吗?”
他学着我撒娇的口吻少有孩子气的回答:“是呀。”
我哼了一声,不满道:“都没有鲜花和戒指,这哪算得了求婚呀?”
他把脑袋垂在我的肩膀,问:“那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婚礼?”
我跟他开玩笑的描述:“小时候,我一直做梦想要穿上洁白的礼服嫁给你,最好能有漫天的白玫瑰装饰而成的花海走廊,爷爷牵着我的手一步步的走向你,就好像走向最美好的未来。如果所有的亲朋好友都能在场见证我们的幸福就再好不过啦。”
廖长宁点点头:“我知道了。”
我连忙说:“我不过是说着玩。其实只要你跟你在一起,这些繁文缛节我一点都不在乎。而且你又有哮喘,气管对花粉过敏,我怎么能这么自私。”
他倒不是很在乎:“我可以吃抗敏的药物。只要你喜欢,只要我能做到,我就会给你。”
我转眼看他——
依旧是如初见时清贵雅致的眉眼,对待外人总是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倦怠疏离。
相守似已经年。
我们的名字也已经成为彼此生命之中的最美。
一日傍晚,廖长宁外出打电话回来,我正在敷面膜,黑乎乎的泥涂在脸上,眨着眼睛交代他带一包棉花糖回来,我买了抹茶粉准备做手工糖果。听到响声,我穿着拖鞋“哒哒哒”跑去入户电梯门前,替他接过外套和公文包挂好。
他被我黑面包公的形象逗乐,笑的停不下来。
他说着话就要伸手来摸我的脸,“翘翘,你这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
我不敢跟他一起笑,用食指戳戳自己的脸,连忙支开他:“别闹,贴着面膜呢,厨房有晾好的温水,你自己去喝。”
我刚走了两步,便被身后人拉进怀里。
廖长宁,说:“翘翘,你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我故意凑上去吻他。
他根本毫不介意,俯下身来噙住我的唇,纠缠到昏天黑地。
次日,廖长宁很早就起来准备去外地出差。
他的身体状况并没有完全恢复,最近一直在低烧,我根本一刻都不想让他离开我眼前。
于是,我跟他赌气似的不肯老老实实去彭老的实验室报到,故意在他眼皮子底下的餐桌上打开电脑,开始浏览网页。
廖长宁穿上外套,经过我身后,微微一叹,伸手合上我的电脑。
我的嘴里叼着一只甜甜圈,冲她眨眨眼。
他捏捏我的脸,低沉的声线里不自觉就带了一丝宠溺的味道:“别吃了,小胖猪。”
我不肯理他。
他无可奈何,伸出手指了指我唇角的面包屑,俯身低头送上了一枚悠长的吻,最终结束在我差点喘不过气,忍不住伸手进他的衬衣挠他的咯吱窝。
我十分任性地问他:“Will you drive me there?”
他总是纵容我,说:“Yeah; so just be quick。”
他亲自开车载我到学校门口。
我们挥手作别。
我在B大兼职本科生的社会实践指导课程,在下午七八节有一节理论课,授课对象是经管专业的大一学生。每次看到他们,我都会觉得流年似水。课间的时候,他们的学生代表邀请我参加晚上在中央水体前面的舞台前举办的新生联谊晚会。
因为廖长宁出差在外,我欣欣然应允下来。
我在学校食堂吃一份简便的晚餐,准时去约定地点参加活动。
我对中央水体相当熟悉,许多明星来B大开歌友见面会的活动都是安排在这边。湖边已经聚集许多拿着荧光棒正在尖叫不已的学生。
我站在一旁远远的望过去,看见巨大的电子LED屏幕已经亮起,正在播放一段一段的剪辑,所有的画面都是关于我的——
我十几岁时在日本的鲤鱼旗下拿着一串洁白的鱼丸比出胜利的手势。
我在伦敦打工的快餐店倚在木质的柜台上兀自出神。
我在剑桥图书馆的阅览室埋头苦读到枕在自己的胳膊上睡着。
我在莫斯科红场的广场蹲下来抚摸一只瘦弱的小狗。
……
那么多我曾经甚至都已经遗落在记忆之中的瞬间,都一一呈现在此刻的屏幕之上,最后随着背景音乐的最高/潮,屏幕上出现两行字——
翘翘,嫁给我。
我越走越近。
此刻,中央水体那片宽阔的湖水对面开始绽放漫天的烟火。
烟花绽放在漆黑的天空,爆发出壮丽的响声。
姹紫嫣红,热烈繁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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