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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价之宝-柴丝言-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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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期待。
  已然四十二岁、且阅历丰富、早已征战商场多年的周世礼,有足够的耐心和毅力去等候一份水到渠成的爱情。
  夜色已经深了。周世礼躺在柔软的大床上,虽理智尚存,但仍有一种仿若置身云端的感觉。而就在这张大床的另一边,欧韵致则淡定地倚靠着床头,看似专注地读一本医药制造方面的期刊。
  他支着一只手臂打量她。
  柔和的灯光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光晕里。他盯着她美丽的侧颜、高挺的鼻子和娇艳欲滴的红唇……,目光深沉得令她感到坐立难安。欧韵致固然知道自己是美丽的,但这美丽究竟有多吸引她无从得知。更何况作为女人,她并不了解男人的*究竟可以深沉到何种地步。
  实在忍无可忍时,她甚而无惧无畏地同周世礼开玩笑:“周世礼先生,请问你究竟还要看多久?我是否应该保持这个姿势整晚不睡,亦或是干脆寻相机拍下让你留作纪念?”
  周世礼把头埋在被子里,闷声笑。认识这么久,他已知道了眼前的这个小女人有多么的嘴硬和逞强。有时候她越镇定,就代表着越紧张。
  他心情很好地与她开着玩笑:“这倒不用。我通常十一点半准时入睡,你至多再撑一个钟头就好……”
  欧韵致哭笑不得。
  她放下书本,没好气地抬起头来说:“我就这么好看?”
  周世礼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那斩钉截铁、一本正经的模样令欧韵致实在无法不微微自得,她突然间就有了一个类似捉弄的念头,“啪”的扔下书本,孩子气地翻了个身说:“有多好看?”
  昏黄的灯光下,她穿一身柔软、宽松的真丝睡袍,柔若无骨般伏在松软的被子里。即使隔着被褥,也可见那山峦起伏、凹凸有致的身体线条,她满头青丝如瀑,慵懒地散落在枕头上,一只手托腮,另一只手白蝴蝶般轻盈地伏在枕边,还有那看他的眼神,迷离而诱惑,性感而妖娆……,周世礼的心“嘭”的一声,刹那之间犹如烟花一般,四下绽放。
  他心脏“怦怦”剧跳,几乎是疾言厉色地喝道:“韵致,不许你这么胡闹!”
  欧韵致“咯咯”笑。如同一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她再没想到自己一个随意的玩笑竟会收获这样激烈的效果,她笑得前俯后仰:“不是吧周少,没这么夸张吧?”
  周世礼气结。
  偏那恶作剧的小女人还不自知,一面笑得在被子里打滚一面说道:“周……周世礼,我以前还不相信人家说的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现……现在是相信……了……”
  周世礼直气得浑身发抖。
  他“嚯”的一下从床上跳起来,一面气急败坏地穿鞋一面怒道:“欧韵致,我若真是下半身动物,你现在就不会有机会毫发无损地在这里看我的笑话……”
  欧韵致愕然。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问:“你去哪儿?”
  周世礼怒气冲冲地往外走,直至门边,才蓦地站住、回头,语气不无幽怨地说:“出去冷静冷静,我的欧大小姐……”
  “哗啦”一声,欧韵致又笑倒在大床上!
  她是带着微笑入眠的。梦中仍在甜甜的笑。
  半夜里照例被女儿依稀的哭声吵醒,睡眼惺忪地从枕上抬起头,茫然四顾,房中仍不见周世礼的踪影。
  她穿上外袍走出去,陈嫂已经在喂明珠喝奶了。小家伙饿得狠了,眼也不睁,两只小手急切地搭在奶瓶上,“咕嘟”“咕嘟”狼吞虎咽。欧韵致见状,爱怜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抬头看看壁钟已是凌晨时分,客厅里并没有周世礼的踪影,她不由有些担心起来,怕是自己玩笑太过,令他尴尬气恼到连房间都不肯回。
  再怎么说,这儿毕竟是他的卧室他的家,她总不能鸠占鹊巢是不是?
  她打开房门走出去。四壁静悄悄的。周家的主宅内部呈环形,环走廊皆房,站在三楼的回廊上向下望,果见二楼的一间房内亮着灯。欧韵致循光亮走过去,房间的门并没有关牢,她伸手轻轻推开,果不其然,周世礼坐在床边。
  她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不放心将他丢下不管,夜已这样深了,他一个人孤单地坐在这里想念谁?
  借着微弱的灯光,欧韵致打量着房内的布局,这是一间小型的套房,外部置一张床,内部却是书房的布置,而正对书桌的墙壁上挂了一张颇有年代感的美人画像,欧韵致不用问,也知道这是周世礼的母亲。
  周世礼的母亲何海乔并不是个仅仅依附丈夫和儿子而生的名门阔太,而是一个曾和丈夫并肩沙场、征战天下的女中豪杰,这样一个天之骄女,是什么样的爱恨纠葛,让她一点点地失去了对生活的热爱,而选择慢慢沉寂,到最后甚至那样决绝,连儿子都没有通知,不带一丝留恋地结束自己的生命?
  欧韵致想到那个有关何海乔死因的传闻,再看向周世礼时眼中就充满了怜悯。
  她伸出手去握住了他的肩膀,希冀在这样一个幽深的冬夜,能给他带来一丝温暖和安慰。
  周世礼慢慢回头,温柔地握住了她的手。
  无论多么的骄傲固执,但这个年轻的女孩子仍是极为体贴和善解人意的。她永知道分寸,并能在适当的场合作出适当的举动,就如同人前从不驳他的面子一样,她知道他此刻需要安慰。
  周世礼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其实母亲去世都已十几年了,他已能从最初的难以置信,到现在变得接受,只是每次回港他仍要坚持到母亲的房里坐一坐,并到她坟前拜祭,以提醒自己决不可忘记她当初走得多么惨烈,也告诫自己决不可忘记这刻骨深仇。
  他同母亲的感情极好。
  作为母亲的何海乔是极为细心而妥帖的,举凡关乎儿子,总是事无巨细、照顾入微,体贴周到。
  “不怕告诉你,”周世礼看着欧韵致说,“我12岁的时候赴美留学,几乎每天夜晚都要因想家而哭鼻子,那时候我常常做一个梦,梦见自己又回到了香港,回到母亲身边,什么也不用想,什么都不担心,只要活活泼泼的、做我快乐无忧的富家子就好……”可是一朝梦醒,即便当初只12岁的他也知道自己是回不去了,那个远在大洋彼岸的家已经换了模样。母亲不再爱笑,父亲也不再是当初温柔体贴的模样,他们总是争吵,吵起架来是激烈而疯狂的,有时简直是恨不能置对方于死地的模样。有一段时间,父亲常常喝醉,喝醉就大吵大闹,有时候还会哭,后来,渐渐的他不再哭了,可也不再每日归家,而母亲也一日胜一日的沉寂下来。直至最后,她谢绝了一切往来,只每日待在家中,任凭外界花开花落,日升月沉。
  母亲去后周世礼常常想,她之所以会苦熬那么多年,大概只不过是在等他长大而已,虽然难捱,但她仍希望看他结婚生子,生活美满,只是,到最后她还是没能熬下去而已……
  “母亲在的时候常常劝我,世礼,你不应总是待在家中,年轻人要多出去走走,如此才可交到朋友,收获恋爱……”可是当他真的交了朋友,她又要担心那些人是冲着他的钱来……
  年少时的周世礼是沉默而忧郁的,这种沉默和忧郁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慢慢转变成了冷漠,这么多年来他从未对身边人说起过这段心事,包括自己的亲信在内,但她是他的妻子,他很愿意与之分享自己心中的秘密。
  他告诉欧韵致:“其实我知道母亲是害怕自己失败的婚姻会影响到我,可我还是做不到因为需要而去开始一段婚姻,哪怕是这样可以让她安心,韵致,”他看着她的眼睛,“我想如果她能活到今日,如果她能看到你,不知道该有多开心……”无论她承不承认,她都是他的妻子。永远的,唯一的,他就是死也不会放开她的手。她还是太年轻和天真了,以为自己还有挣脱而去的机会。不可能的,他在心里说。
  这样凄婉的场景,欧韵致纵是铁石心肠也不会无动于衷,何况她根本不是。她温柔地拉了周世礼的手说:“世礼,改天我们去看看妈妈好不好?”
  周世礼点了点头。为那句“妈妈”而感到开心,他想真是知女莫若母,欧韵致真是傻孩子,他微微一示弱,她就狠不下心了。

第四十八章
  当第一线曙光照进深水湾的周家大宅时,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打破黎明的寂静,将何淑娴从睡梦中唤了起来。
  她手脚利落地下床,不及摇响内线电话,便径自冲到窗边喊道:“快,叫人,大小姐醒了……”然后才飞奔至玄关处,摇响了通往工人房的内线电话。
  她的丈夫裘为德也已醒了,此刻正坐在大床边,一面快速地穿衣服一面低声地训斥:“你轻点儿声,老爷这时候还在睡呢!”他们的这间房位于周家主宅的一楼,虽说是为了方便照顾主人而设,但能在这里儿占据一席之地无疑是一种殊荣,在这栋大宅里,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表现。裘为德对周永祥是绝对感激的。
  然而何淑娴却有些不以为然。她与裘为德不同,说句过时的话,她也算何家的家生子了。当年何家的大小姐海乔不顾家中反对毅然下嫁家无恒产的周永祥,何家的老爷太太虽然生气,但也莫可奈何,说到底心疼女儿,不仅给了丰厚的陪嫁,还将她也送了过来,贴身照顾。这么些年来,她一直同何海乔相处得宜,感情极为亲厚。自自然然,她是看着周世礼长大的,同时也是看着何海乔同周永祥是如何从相亲相爱、鹣鲽情深走到反目成仇的。老实不客气地讲,她对何海乔同周世礼的感情不是周永祥可以比拟的,在周永祥周世礼父子之间,她绝对是无条件地、坚决地偏向周世礼的。
  因此,对于丈夫的唠叨何淑娴虽嘴上应承着:“知道了知道了……”可是心里却不以为然,她一面匆匆地套上鞋子出门一面暗暗地嘀咕:“都这个时候了,谁还顾得上那个老的?!”
  要知道小孩子哭起来,那才是真真正正不依不饶呢!
  何淑娴飞奔至客厅。明珠确确实实是不依不饶的。小家伙躺在育婴师的怀里,闭着眼直哭得惊天动地。何淑娴自己和裘为德只生有一女,可这女儿比周世礼还大着几岁,掐指算起来,她已有四十年没有照看过小孩子。因此这身娇肉贵的小姑娘扯着嗓门一哭,她立即久觉得头大如斗,不过片刻工夫,已有些汗流浃背。
  在孩子惊天动地的啼哭声中,两名身材健壮的菲佣从外面奔进来,奔进厨房,忙不迭地开火、烧水、给孩子准备奶粉、烘烤衣物……手忙脚乱地忙碌了起来。
  厨房素来是归属何淑娴管辖的。何淑娴一面从郑婉愉的手里接过孩子,“哦哦哦”地哄着,一面快言快语地指挥:“你们下次起床后第一件事就要把水烧好,放凉,记得绝对不要给小姐喝隔夜水、阴阳水也不可以……大小姐的衣服也记得要先烘好,小孩子家的皮肤最娇嫩,再说香港的冬天又这么大湿度……”她的语速快,嗓门又大,唠唠叨叨一大堆,只听得乍入豪门巨富之家的郑婉愉额头滴汗。身为一名出色的育婴师,她认为她同陈碧芬平日就已经够讲究的了,没想到周家的这个女管家却比她更甚,简直都到了挑剔的地步了!
  她吐了吐舌头。抬头看到饭厅的那一头周府的大家匆匆而至,经过饭厅的时候,不期然和正要去饭厅的菲佣碰了个正着,郑婉愉只听耳边“噼里啪啦”一阵乱响,菲佣手里的奶瓶不意外摔了个粉碎,而那奶粉罐子则“咚咚咚咚”,在光鉴照人的大理石地面上滚了几圈,最后缓缓地停在了一只垃圾桶旁。
  郑婉愉目瞪口呆,一句“小心”梗在嗓子眼里,半晌才得以咽回去。
  裘为德也有些傻眼,未及回神,已听得自家老婆那“惊人”的大嗓门响在了耳边:“哎哟,你这个老家伙,怎么走路不慢着点儿……”然后仿佛是为了响应她的控诉,她怀里原本就已经哭得满头大汗的小家伙突然间拔高了嗓门,直哭得摇头摆尾、山河变色,仿佛连周宅的屋顶都要掀翻了一样!一向胸有成竹、慢条斯理的裘为德抹了抹额上的汗,难得讪讪地说了一句:“我怎么知道会这样啊……”
  周家的早晨从未这样忙乱过。周永祥披上衣服下楼,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幅热闹的情景,他站在楼梯上扬声问裘为德:“阿德,这是怎么一回事?”
  裘为德满头大汗地干笑了两声,说:“是……是我不小心,把大小姐吃饭的家伙打翻了……”
  周永祥皱了皱眉头。有些想要告诫两句,又觉得他脸上的那个表情实在是憋屈!堂堂一个周府管家,竟被一个小婴儿给搞得焦头烂额、措手不及,实在是有些搞笑。
  他忍住无奈,调转视线看向佣人怀里那哭得正欢的小家伙,实在是忍不住质问道:“你们是怎么一回事?孩子哭成这样,都站在这儿看热闹吗?”
  何淑娴“啊”的一声醒过神来,连忙吩咐佣人换过奶瓶、清扫垃圾、给小宝宝重新冲奶……郑婉愉却是第一次见到周家的这位大家长。对于这位传说中的商业巨人,她本就心怀敬畏,更何况是眼下此种情形?她战战兢兢地从何淑娴的怀里把明珠接了过来,战战兢兢地喂她喝奶,半天没敢抬头。
  周永祥有些好笑。他周永祥虽称不上是平易近人,但也不会无故对下人发火。这周世礼请来的育婴师也未免太胆小了些。这么想着,他把视线调向那育婴师怀里的小婴儿,那好笑的感觉就更甚了。他想:这孩子的身上莫不是装了开关不成,前一秒还哭得周家的整座山头都摇晃起来,这一秒又立即偃旗息鼓,埋头苦吃起来,真是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一旁的裘为德将他的神色收进眼底,不住地冲郑婉愉使眼色,希冀她能够突然福至心灵,主动将自己怀里的小婴儿送至她的祖父手上。
  可惜郑婉愉心有余悸,垂着脑袋什么也没看见……
  裘为德抬头望了一回天。
  周永祥也看了看楼上,板着脸问:“大少爷同大少奶奶呢?”怎么孩子哭成这样都不见人?周永祥有些生气。
  裘为德脸上的表情一肃,立即回道:“大少爷同大少奶奶一大早就出门了,我想,应当是去拜祭太太了吧……”
  周永祥半晌无言。
  不提起还好,一提起故去的妻子,他就心如刀绞,痛苦无告。
  他沉默地进了书房。
  清晨六时三十分,林国富照例至家中接他出门。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他总是七时至附近山下的茶楼用早餐,然后驱车至高尔夫球场,打一个钟头的高尔夫,最后才回公司上班。
  欧韵致的父亲翟九重也有这个爱好。
  他整理好衣物出门,抬头远望,却见那草坪尽头的两株橡树之间拉了条绳子,上面挂满了小婴儿的衣衫、包被、围嘴等等形形□□的闲杂物品。
  周永祥一呆。
  身后的裘为德也已经看见了,立即奔至台阶下,扬声唤人。
  周永祥摆了摆手。
  罢了,是她自己的亲孙女,她只怕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么会介意呢?
  他一声不吭地出了门。
  此时此刻,在周家大浪湾豪宅的后山上,何海乔的坟前,周世礼和欧韵致并肩而立,深深鞠躬,三拜之后又奉上鲜花,这才直起身体,注目凝望。
  尽管家中雇有佣人按时打扫墓园,并奉以鲜花果品,但周世礼却仍有些不满意,他俯下身去,认真地整理着母亲墓前的祭品。
  欧韵致很自然地俯身帮忙,待一同整理好墓前的祭品后,她又自兜里掏出手帕,体贴地擦拭着墓碑上的灰尘。
  早间山上的风大,露水也重,那长在坟前的野草上还清晰地挂着大颗大颗的水珠。但是她毫不介意,单膝跪在母亲墓前的石板上,神情专注,正一丝不苟地擦着母亲的画像。
  周世礼的心中荡满了柔情。
  与以往每一次的祭拜都不同,这一次的周世礼不再是满心的愤恨凄凉,他的内心是温暖而明亮的。因他的身边已有了她在。
  尽管她还没有完全认同自己“周世礼妻子”的身份,但,对他,对明珠身边的每一个人,她都是尊重且爱护有加的。
  周世礼把她从冰凉的石板上拉起来,自己接过她手里的帕子擦净母亲的墓碑,怜惜地看着她说:“我们下山去吧!”
  欧韵致点了点头。
  两人相携着下山。都会的早晨难有这样清新怡人的空气,不过片刻的工夫欧韵致就高兴起来,一马当先地冲在了前头。
  周世礼大声叫她“小心点”。
  宁静的山间的早晨,有鸟语,有花香,明亮的朝阳透过绿树梢头照进来,这个世界是如此的生机勃勃。周世礼驻足,看到眼前蜿蜒的山间小道上,欧韵致的笑容如那照亮山间的第一线曙光般明亮,叫他的整颗心都晃动了起来。
  他们下山回到家中,周永祥已经出了门,不过,何淑娴汇报,家中竟有客人在。
  “老爷刚出门二太太就来了,说什么要带明睿和妹妹玩……真是的……硬是叫郑嫂把大小姐抱了起来,连拦都拦不住……”
  周世礼的脸色铁青。他带着欧韵致进了门,刚踏入玄关,就听得客厅里有个妇人夸张地叫道:“哎哟明睿,你快看妹妹,妹妹可不可爱呀……”这声音尖利高亢,令欧韵致忍不住皱眉,她怎么也没想到周家的二太太竟这么沉不住气,他们不过刚刚回港,她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带着孙子赶来炫耀了。
  欧韵致回头看了看周世礼。却见他脸色沉得可怕,一副山雨欲来的模样。
  她不禁心疼起来。知道周世礼对周世杰母子是极为痛恨的,于是温柔地握了握他的手说:“世礼,别生气,咱们没必要跟这种人生气……”
  温柔的语气,疼惜的话语,都令周世礼一瞬间就冷静了下来。他仿佛是头狮子一样,抖落满身的戾气,温和地看着欧韵致说:“是,我的确没必要跟他们一般计较……”
  他们手牵手走进客厅,战琼姿已经站了起来,夸张地奔过来说:“哎哟,这就是大嫂吧,长得可真漂亮,怪不得咱们世礼说什么也要娶到手呢…”一面说,一面就要来牵欧韵致的手。
  周世礼的脸色又难看起来。然而欧韵致却笑容满面,一双美目在偌大的客厅里一扫,就看见沙发上还坐了一个男人,这男人五官端正,长得倒还不差,只是眼神锐利,显得精明外露。欧韵致不必想也知道这是周家的二少爷周世杰。毕竟,周世杰也算是娱乐圈中的辅助明星了。而周世杰怀里的小男孩,当然就是外室生的儿子周明睿了。
  欧韵致语气娇柔,一副“我真不知道”的模样缓缓开口:“哦,您好您好。只是,请恕我眼拙,还未请教您是……”开玩笑,逢场作戏谁不会?她战琼姿要是有脸说她是她二妈,她照样有本事打得她脸“啪啪”响!
  战琼姿的确是说不出口。现今是什么年代?男女平等,独立自主,至少,道德法律上早不流行三妻四妾的那一套了!虽说周永祥的确是对外承认了她和世杰的身份,但也只是默认而已,法律上始终欠缺一重保障了。说穿了,她连旧时大家族的妾都不如,毕竟人家妾是有名分的,可她却没有!
  她有些尴尬地笑道:“哦……大嫂这是第一次归家,自然不认得我。我同世杰和你弟妹住在铜锣湾。”到底是交际场上浸染过的人,瞬间的工夫就恢复了平静,笑眯眯地说,“说起来也是笑话,我们这样的人家,婚姻是头等大事,哪能连结婚仪式都不办,只登个声明就了事?像你弟妹,当初结婚的时候可是包了航班到印尼举行的婚礼;别的不说,光衣裳首饰就花了好几千万呢……”说着神色就有些得意洋洋。
  周世礼再怎么得父亲疼爱,可一朝踩了父亲的逆鳞,还不是照样连个像样的婚礼都没有?可反观周世杰呢?一场婚礼花掉好几亿,周永祥怎样?哼都没有哼一声!
  欧韵致微微笑。自然明白这是战琼姿讽刺她因不得周家大家长的欢心,以致连个婚礼都没有。只是她何等通透?以她对周永祥周世礼包括她父亲翟九重在内的这类人的了解,有钱人之所以会越有钱,正是因为他们讲究花出去的每一分钱都务必物有所值,欧韵致可不认为周家的二少奶奶在周永祥的心里值这个价。
  因此她笑眯眯地同战琼姿吹捧:“弟妹是咱们家的功臣。别的不说,光是她五年就给周家生了三位千金,就太值得这样的善待了……”她一面说着,眼睛在对面周世杰的怀里微微一停,立即就笑得如春花一般,问道:“哎呀这是谁家的小家伙呀,长得可真是可爱……”
  战琼姿脸上的笑容一顿。
  周世杰的神色也有些不太好看。心下就有些懊恼不该放纵母亲跑到周家的大宅里胡搅蛮缠。
  只是这新入门的大嫂声名在外,才名之外,亦艳名远播,他若不来会会,实在放不下心来。更何况,他也有炫耀示威的意思。
  他的这大哥不惜舍了华贸的半壁江山才抱得美人归,谁知十月怀胎却生下个女儿,不知道暗地里会不会恨得咬牙!
  周世杰心里头冷笑。
  然而周世礼却暗地里笑到肚痛,他想起古时圣贤曾说过的一句话:“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看来古人诚不欺我!
  本来他还在担心欧韵致吃亏,可谁想这小女人一旦见了“敌军”,就立即精神百倍,磨刀霍霍,披挂上阵不过几个回合,就将对方气得无语凝噎。
  不过,周世礼想起欧韵致同他说过的话,觉得自己的的确确没有和周世杰母子计较的必要。他是周家的嫡长子,托母亲的恩泽庇佑,再兼自己坚强争气,不必父亲偏宠提携,手下自有精兵良将,雄兵过万,大可坐拥海乔的半壁江山。
  周世礼站了起来,眼睛扫到对面抱着明珠的育婴师郑婉愉,口气不觉就有些凌厉:“快把大小姐抱回房去。以后给我记住了,但凡闲杂人等,无论说什么,都不可轻易将大小姐交托出去……”那不假辞色的模样,连欧韵致都有些呆住。
  周世杰强烈地抗议起来,愤怒地说道:“大哥,我们再怎么说也是亲兄弟……”
  周世礼微微冷笑。他带着妻子女儿上了楼,直至坐到了沙发上,脸色仍十分难看。
  欧韵致觉得有些不妥,不安地说道:“世礼,你这样是不是有些过火……”
  周世礼明白她的意思。她担心周世杰母子跑到父亲的面前告状。
  只是,那又怎么样呢?他看着欧韵致:“循循,你不要害怕,从我母亲含恨而终的那一天,我和周世杰就注定了互相敌对,不死不休!只要有我在,他们母子俩就别想染指海乔的一分一毫!”
  欧韵致怎么可能害怕呢?事实上她根本不知道“怕”字怎么写!她咬牙切齿地同周世礼开玩笑:“嗯,你放心,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总是站在你这边的!”
  周世礼微微笑。心上是温暖而熨帖,但他胡言乱语地与她开着玩笑:“哦,如果我要去杀人呢?”
  ”我给你扛枪!“欧韵致说。
  “我要去抢劫呢?”
  “我给你递刀!”
  “我要去上阵杀敌呢?”
  “我与你披战袍……”
  “哈哈哈哈……”周世礼放声大笑!他几个转身将欧韵致拢进怀里,含笑看着她说:“小东西,你怎么这么可爱?!”

第四十九章
  得与心上人日夜厮守,周世礼的日子的确是可爱的。用一句话来形容,那简直是“快乐不知时日过”。
  但,裘为德大管家的日子就不轻松了。
  只因周家的大少爷早在爱女出生时就已颁下谕旨,要在府中大排筵席为女儿庆贺百日。
  掌管周家内务几近半个世纪,裘为德自然不是头一次操办此类豪门夜宴。但,那已经是太久以前的事情了。
  豪门生活穷奢极侈,日日宴饮,夜夜笙歌,实属稀松平常。但周家的几位正经主子,周永祥、周世礼,还包括已然去世多年的女主人何海乔都从不是张扬奢靡之人。因此,除却关系的确亲密外,轻易不愿在家中款客。举凡商务场合的应酬,也俱选在酒店或俱乐部的宴会厅里头解决,很少滋扰家人,搅乱正常的家庭生活。
  周家的女主人去世后,就更是如此了。随妻子的离世,周永祥几乎从上流社会的宴席中绝迹。当然,除非至为紧要的大人物,等闲的商务场合也绝请不到他的出席。相较而言,作为周家年轻一代的周世礼自然要好很多,但,也仅限于社交场上的一些必要应酬。
  因此,这几十年来,周府别说是在府中大宴宾客了,就连小宴都屈指可数。现如今太子爷一声令下,怎能不令已然年过古稀且习惯了养尊处优的老管家跑细了腿、忙断了肠!
  豪门夜宴事无巨细、桩桩件件都须考虑周全、准备得当,以免招呼不周失了作主人的颜面,同时也使客人不能尽兴。旁的不说,单就宾客名单这一项而言,就绝不能够出任何差错。周永祥宴客,能在席上获一席之地的,除了自家亲朋外,那绝对是城内城外如假包换的天潢贵胄。换而言之,周主席的这张邀请卡即是身份的象征和确认,若有人未能获得邀请,那即表明他还未能入得周永祥的眼,最低限度,他与周家这个顶级豪门的关系还够不上亲密。也因此,那印有“海乔集团主席专用”字样的邀请卡无论送至哪一家,哪一家都不会等闲视之!
  岂止是不会轻视呀?几十年来深居简出、生活低调简朴的周永祥要宴客,消息一经流出,简直引爆全城热议。不论普罗大众还是报刊媒体,俱都兴致盎然、翘首以待。且先不说周永祥了,只谈另一对当事人——周家的大少爷周世礼和新进门的大少奶奶欧韵致,那话题真是三天三夜也讲不完。
  要说从前的周世礼,那是什么人呢?香江顶级豪门世家的大少爷,海乔集团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本城内最有实权势力的财阀贵胄,英俊潇洒,才华出众,难得又勤恳务实。人们每一提起他,无不对他当年大举收购东南亚某国卫星电视及重组凌云集团的壮举赞赏有加,更别提去年,他甚至一度成功狙击“华贸”股票并问鼎“华贸”集团主席的大位。然,此一时彼一时,“英雄难过美人关”,或者说“英雄气短儿女情长”,这周世礼真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为了个女人舍弃华贸的半壁河山,置父亲母亲毕生的心血于不顾,实在是色令智昏,可谓不孝至极。——这还是往小了说。往大了去说,周世礼既已为华贸十几万名员工之头脑领袖,理应为子民臣下谋福祉,哪能如此罔顾大义,只顾私情?实在是毫无社会道德责任感!——总而言之,在普罗大众的眼中,现如今的周世礼已彻底从天庭跌落凡尘,由英明神武、高高在上的神仙真君变成了好色如命、荒淫无道的凡人。
  至于这故事的女主角呢?那简直堪比唐玄宗时期的杨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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