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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零年代-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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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
  她轻轻地应了一声,转身回了屋子里。
  她拿出作业本,和平常一样,正常写作业,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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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菜花蛇

  杨鑫没有告诉妈妈学校的事。她想了一晚上,第二天早早到教室; 跟同桌说:“我妈妈没钱给我交学费; 老师不让我上课了。你能不能帮帮我; 每天老师讲到哪里; 跟我说一下。布置的作业告诉我。”
  “当然可以啦。但是,你真的不上课啦?”
  杨鑫说:“他不让我上课; 我能怎么办。”
  “你让你爸妈给你交钱吧。”
  “我爸妈没钱。”
  “让他们去借嘛。”
  “借不到的。”
  “那你咋办呀?”
  “没事; 我不用上课; 我自己也能学习。”
  “那好吧……不过你还是再去找找校长吧。”
  杨鑫说:“没事的,再过一个月,我妈把猪卖了; 就给我交学费。到时候我就回教室。”
  她也不上课了,放下书包,抱上自己借来的天龙八部。铃声一响; 孩子们往教室跑; 她往外跑,跑到无人的花坛边; 找了个阴凉的角落; 开始看她的小说。
  她顿时感觉自由了。再也没有老师逼着她交钱; 也没有老师再阻拦她看课外书; 也不用偷偷摸摸藏着。她在树荫下一页一页地翻着书。她看书很快; 没多久就看了十几章,时间都忘了。
  食堂蒸饭的刘阿姨,用个红色的塑料盆; 端了一盆水,放在花坛边:“小姑娘,你不上课的呀?”
  杨鑫抬起头。只见刘阿姨和蔼可亲,手里拿着把梳子:“阿姨你要洗头发呀?”
  刘阿姨说:“对呀,天气好,洗个头发。”
  杨鑫高兴起来。
  她喜欢跟大人交流。别人对她热情,表现出喜爱的样子,她就会特别地粘人家。正好看书看的有点心慌了,她放下书跑过去,甜甜地叫:“刘阿姨,我帮你吧。”
  刘阿姨说:“好啊。这小姑娘,真讨人喜欢。你去我屋里,帮我拿个盅子出来。”
  刘阿姨是校长的家属,也住在学校。杨鑫灵活地跑去刘阿姨家,拿了水盅。刘阿姨解了头发,弯着腰梳头,杨鑫用水盅舀水帮她冲洗头发,抹洗发水。刘阿姨家用的是飘柔,味道香香的。杨鑫没用过。她家用不起洗发水,洗头发都用洗衣粉,洗完了头发特别燥,怎么梳都梳不开。洗发水就顺滑多了,揉的全是泡泡。
  洗完头发,刘阿姨搬了个凳子出来晒太阳。杨鑫拿梳子给她梳头发:“阿姨你的头发好滑啊,又黑又滑,像丝绸一样。”
  刘阿姨说:“都老咯,你看里面,有好多白头发。”
  杨鑫说:“我来帮你拔。”
  杨鑫站在太阳底下,帮刘阿姨拔白头发。
  杨鑫跟刘阿姨玩了一上午。晒了会太阳,刘阿姨要去蒸饭了,杨鑫便跑去陪她烧火,帮她搬柴。刘阿姨说:“你咋不进教室上课呀?学费还没交呀?”
  杨鑫说:“老师不让我上课,说不交齐学费,不许进教室。”
  刘阿姨说:“这是做啥嘛。这学校好多小孩,家庭都困难。学费晚交几个月就晚交,后面补上就是了,咋能不让孩子上课。”
  杨鑫说:“我们老师可凶了。我们都怕他。”
  刘阿姨说:“不怕,回头我跟你们校长说一声。学费你先欠着。”
  杨鑫说:“我不怕。其实我不想上课呢,老师他总是打人。不是让我们上自习,就是打人。他上课很无聊。”
  刘阿姨笑:“我知道你们老师,哎哟。”
  杨鑫说:“我想在唐老师班上。”
  “啥?”
  杨鑫说:“我可以跳级,跳到唐老师班上。”
  刘阿姨笑说:“那可不行呢。你太小了,跳级跟不上。我们学校不让跳级的。”
  杨鑫说:“我就是想到唐老师的班上嘛。刘阿姨,你能不能跟校长说一说呀?”
  刘阿姨摆手直笑:“这个不行,学娃娃的事我管不了哟。”
  杨鑫玩了一上午,没课上的日子到底有些孤独。
  没人跟她作伴。
  下午,她无聊继续看天龙八部。班主任却突然派了个同学来,把她叫了回去。
  “回教室上课吧。”
  杨鑫经过了一天的放逐,也感受到了没法上学的孤独。她嘴上说不想回教室,其实心里是想的。不能进教室,她就是个异类,她不想成为异类。她对班主任,几乎有点感激了。鞠了个躬回到教室,她将课外书塞进桌子,专心地看黑板听老师讲课,再也不敢走神了。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黑板上方贴着□□的大字,她告诉自己: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班主任仍然教数学。下午的课堂上,他说:“我们要学角和度了,这星期要准备直尺、三角板和量角器。小卖部商店有卖,一人备一套,明天上课我要检查。今天就下课吧,明天一定要带三角板。”
  杨鑫心慌慌的,她看到数学书上的进度,明天就要学角和度了。所有人都要买尺子吗?
  她只有一根直尺。
  家里连学费都不给她交,怎么可能给她买三角板和量角器。
  回到家,她告诉罗红英:“妈妈,老师说明天要买三角板和量角器。”
  “又买?”罗红英不满道,“要多少钱?”
  杨鑫说:“一套三块钱。”
  罗红英说:“之前你姐姐就买了一套,说上课要用,结果买了,老师根本就让没用。买那做啥呀,浪费钱,不要买了。”
  杨鑫说:“可是老师说要买。”
  “老师说,老师说,你们老师就知道骗钱。你问你姐姐,之前买一套尺子说上课用,结果用了没有?就用了一次。就是你们学校的老师,跟小卖部商量的,让你们买尺子,合伙来骗学生的钱。咱不买!”
  杨鑫都要哭了:“妈妈,可是人家都买。骗钱就骗钱吧,一套尺子才卖三块钱,他又骗不了多少。人家都买,就我不买,我在老师面前咋交代啊?”
  罗红英:“咋交代?你就说咱们家穷,没钱,买不起。你借同学的用一用得了。”
  杨鑫哭。
  罗红英干完活,回家来,又叫金盼说:“把你之前买的尺子找出来,看能不能用,给你妹妹用。”
  金盼说:“妈,没有了,断了。”
  罗红英说:“四把尺子,你全都搞断了?给我找一找。”
  金盼去找了,只找出来一把旧的透明直尺,一把半圆量角器:“两个三角板都断了,我早就丢掉了。”
  罗红英骂道:“这么没收拾。断了粘一粘也能用呀?你丢掉做啥?”
  杨鑫哭,一定要要:“要是不买老师要打人的。”
  罗红英也被她弄的很愁:“不是我不舍得花三块钱给你买尺子。要是买了你能用,我就给你买。可是这玩意买了根本用不到,你们才二年级,什么角啊度的,学不到那么深的,初中才学。明明就是你们老师故意让你们花钱。”
  杨鑫哭着说:“我就要。要是不买老师会打我的。”
  罗红英安慰她:“行了,别哭了,吃了饭,我带你去村上,找高年级的孩子借一借行不行?借一把就行了。”
  杨鑫才止了哭。
  吃过晚饭,罗红英拉着她的小手到村上去借三角板。
  去大伟家。
  大伟奶奶说:“三角板?被小红借走了呀,你们去英子家借借看?”
  又跑去英子家。
  英子说:“我的三角板被我小妹妹借走了,他跟你一个班的,她也要三角板。”
  找了一家又一家,没借到尺子,杨鑫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伤心,眼泪水干掉了,粘在脸上。
  村里的三角板都被借走了。
  最后,母女俩空手回了家。杨鑫哭哭啼啼,罗红英哄说:“别哭了,借不到就算了吧。他打你打你,又打不死,忍着就是了。”
  杨鑫哭着说:“我要三角板,我要三角板。”
  “他打你一顿能少块肉?”
  杨鑫哭着说:“我要三角板。”
  罗红英说:“别闹了,再闹,妈妈就不要你了!”
  杨文修见她们母子牵着手,打着电筒回来,听又到杨鑫在哭,便问道:“她哭啥啊?”
  罗红英说:“她要三角板。我带她去村里借,没借到。”
  杨文修说:“给她买一个吧。”
  杨文修从兜里掏出五十块钱:“我没有零钱,只有一张整的,先拿去买吧。”
  他白天刚打了牌,身上零钱都输光了,只剩了五十。他上了年纪,一个人闲的没事就是上街打牌,吃吃喝喝,这个月两百多块工资早已经花光了,只剩五十块。但看到杨鑫哭,他立刻掏出来哄她。
  杨鑫伸手要拿:“谢谢爷爷。”
  “谢啥谢,都是一家人,不就是个三角板,闹得哭哭啼啼的。拿到钱不要哭了。”
  罗红英一看是五十整的的,便阻止了杨鑫:“五十块你弄丢了咋办?这么大一张钱,别拿,还给爷爷。”
  杨鑫眼泪又出来了。
  杨文修疼孙女儿,但的确也没有给过她这么大的钱,怕她弄丢,就说:“要不明天我到学校去,买了给你送到学校。小卖部有卖三角尺吗?”
  杨鑫说:“有。”
  杨文修说:“别哭了,明天我到学校去看你,给你买三角尺,顺便跟老师商量商量你学费的事。几百块钱,拖了这么久还没交。”
  杨鑫见到爷爷,就好像见到了救星似的。
  次日第一堂课,班主任老师就要求检查尺子。
  杨鑫慌了:爷爷还没来呀!
  她盼着别的小孩都没买。结果左右望过去,全班小孩都有,只有她和那个叫杨焕的男孩子没有。班主任拉长了脸说:“没有尺子的,教室外面去。”
  杨鑫默默低着头,跟那叫杨焕的小孩走出教室。
  不一会,班主任出来了,手里拿着根棍子。就是一米五长,两公分粗的那根。
  她站在花坛边,只感觉腿发麻,脊背发凉,像被黑白无常给抓住了。只见班主任老师挥了挥那根棍子,感觉不好使,便靠墙立着,转而从树上折了一根柳条子下来,甩了甩,命令她:“转过身去。”
  “站到花坛上去。”
  杨鑫老老实实转过身,站到了花坛上,心中庆幸:幸好他不是用那根粗棍子。她感觉以老师的力气,那粗棍子一棍下去,可以把她脊梁打断。
  “把裤腿挽起来。”
  是夏天,杨鑫穿着布裤子。她低头把裤腿挽到了膝盖上面,露出细细的小腿。
  她瘦的厉害。圆圆脸儿看着肉肉的婴儿肥,胳膊腿儿却细的根芝麻杆似的。老师站在后面,挥动了柳条,抽她的小腿。
  “嘶——”
  她以为细棍子不疼,没想到细棍子抽打起来这么疼,好像刀子在刮肉。自尊心使得她咬牙强忍,没叫出声,一动不动,也不哭。她弯着腰,两手抓着裤腿儿,只是忍着,怕别人听到她挨打的声音丢人。
  “啪!”
  “啪!”
  老师一共打了她十下,才丢下了棍子。
  “知道错了吗?”
  杨鑫小声地回答:“知道了。”
  “错在哪了?”
  “我没有买尺子。”
  “回教室去吧。”班主任老师总算放过她。
  杨鑫放下裤腿,默默回了教室。
  那个叫杨焕的小男孩还在外面站着。杨鑫走到教室门口,有点犹豫,又停住脚,转过身看了看,却见老师没有用那根小棍子抽打杨焕,而是居高临下站在他面前,用手搡他的头。
  “看着我干什么?”
  “对我有意见?啊?”
  杨焕被搡了个趔趄,退后几步,又站住了。他低着头,没说话,也没见反抗。
  “看看你这头发,跟个野鸡窝似的。”
  班主任说:“你妈私奔了,不给你洗头?”
  “听说你对我有意见,要到教育局去告我啊?你去啊?咋不去呢?没车费啊?要不要我给你拿?知道领导在哪吗?”
  他说一句,搡一下杨焕的头,杨焕就在他手底下节节后退,低着个倔强的脑袋,愣是咬着牙一声不吭。
  “想告我的人多了去了,十几岁的都有,你算个啥东西?我还治不住你了?告我?你以为我怕你啊?别忘了你还是个学生。未成年,无民事行为能力人。懂法律吗?知道什么叫无民事行为能力人吗?意思就是你不算人。你连人都不算,刚从你妈肚子里出来,就跟个胎盘差不多,我打死你,你爹妈都没话说,还想告我呢。多吃点饭,等你长大了再来打我,好歹还现实一点。”
  “屁大个人还想告我。”
  班主任呵斥道:“给我站直了!”
  杨鑫吓的赶紧钻进教室,不敢再偷看。
  过了一会,外面又响起密集的棍棒声。
  上午又没上课。
  班主任打完杨焕,回到教室,又开始发火。杨鑫的同桌在打瞌睡,班主任抄起黑板擦朝她丢过来,丢飞了,砸到杨鑫课桌上。“啪!”的一声,粉笔灰扑起来,杨鑫吓的魂飞魄散。黑板擦砸中课桌又掉到地上,班主任凶道:“给老子捡起来!”
  杨鑫赶紧弯腰去捡黑板擦,班主任又吼道:“没叫你捡!王丽丽!”
  杨鑫立马推搡睡觉的王丽丽。王丽丽也吓醒了,连忙捡起黑板擦,走到讲台上。班主任揪住她的头发就是一耳光,紧接就是一顿暴打,噼里啪啦,拳脚并用。
  孩子们全埋着头不敢抬,也不敢看。
  王丽丽哭着叫:“老师,我再也不睡觉了。老师,我再也不睡觉了。”抱着大腿,痛哭流涕,班主任才放过她,让她回座位。
  杨鑫吓的心都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班主任老师收了武功,坐在讲台上,骂人骂出新花样:“你们就是一群胎盘。”
  “今天不上课了。”他站起来,阴沉着脸说:“各位胎盘,上自习吧。别人脑子里装的是脑浆,你们脑子里装的是你妈的羊水。”
  班主任走了。
  全班同学沉默地上了半天自习,杨鑫往窗子外望过去,忽然看到杨文修来了。
  杨鑫被叫出去了。
  杨文修穿着皮鞋,中山装的上衣敞开,里面穿着灰色羊毛背心。手里夹着一只香烟,在和校长说话。杨鑫欢快地跑上去,拉着爷爷的手:“爷爷!”
  杨文修摸着她小脑袋:“走,咱们去校长办公室。”
  爷爷和校长是相熟的,爷爷退休之前跟校长在一所学校教书,算是老朋友,经常一块打牌。杨鑫跟爷爷去了校长那,刘阿姨给她倒了杯水,给她拿饼干吃。
  他们大人说话,杨鑫便坐在爷爷膝盖上。她像个小奶猫似的,埋在爷爷怀里,小胳膊抱着爷爷的腰,完全舍不得松开。
  聊的都是她的事,杨文修说起她的学费,说春狗两口子家里困难,学费要拖一拖。校长摆摆手,说:“没事。你家这个孩子,成绩特别优秀,在学校又懂事。上次全乡联考她考了第一,第二名是乡镇上的,比她差十多分。她在学校读书,也为学校争光。她每年学费虽然晚一些,但也没拖欠过,我就说晚几个月没事。”
  拉拉杂杂说了许多。
  完了,他又拉着杨鑫的手,去找班主任。
  班主任见到家长,笑脸迎人,说的全是好话。杨鑫低着头,讨厌这个笑面虎。
  办完了事,杨鑫站在操场中央,仰着头:“爷爷,尺子呢?”
  杨文修从衣兜里掏出一套塑料包装的尺子给她:“这个吧?刚给你买了。”
  杨鑫欢喜道:“谢谢爷爷!”
  杨文修笑:“你要啥,你妈不买,只管跟爷爷说。爷爷给你买。”
  “好!”
  “爷爷,老师还会不会赶我回家拿学费呀?”
  杨文修说:“不会了。我跟你们校长和老师都说过了。你只管放心地上课吧。”
  杨鑫说:“好。”
  “要不要吃冰淇淋?”杨文修灭了烟头,又问。
  “要。”
  “我带你去买吧。”
  杨文修拉着她去小卖部,又给她买了个冰淇淋。
  自从杨文修来过学校一趟,班主任果然再没催杨鑫要过学费,对她的态度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再也没骂过她,还天天上课把她夸来夸去,夸的跟朵花儿似的。杨鑫讨厌他,背地里叫他笑面虎。
  罗红英和春狗,为了这几百块钱的学费绞尽脑汁。这学期交上,下学期马上又来了,两个孩子,又是几百块。有一天晚上,他们再次铤而走险,决定去邻村的养猪场偷猪。养猪场有几百头猪,偷一头也没人发现,村里经常有人偷。
  两口子摸着黑走夜路,夏天的夜晚空气燥热,刚走到屋后玉米地边,突然从林子里游出一条超级大的黄蟒菜花蛇。
  “蛇!蛇!”
  “快捉蛇!”罗红英大叫。
  春狗一个箭步蹿上去,提起了蛇尾巴,绕了两绕,三两下将那大蛇盘到了手臂上。
  好大一条菜花蛇呀!
  两口子也不偷猪了,眉开眼笑提着菜花蛇回家,上秤一称,足足有五斤多重!
  菜花蛇的市场价,卖到二三十块一斤,这条蛇至少能卖一百五十块。发横财了!
  杨鑫围着这条大蛇转,兴奋地不得了。
  “好大的蛇啊!爸爸,你们在哪捉的蛇呀?”
  春狗和罗红英就嘻嘻笑,并不肯告诉女儿,这条蛇是他们去做贼半路捉的。他夫妻二人经常偷鸡摸狗,但禁止小孩学坏。杨鑫拿同学的糖都会被罗红英骂。只有穷人才会偷。人一旦伸手偷东西,就等于承认了自己的贫穷,同时放弃了通过努力以及正当劳动获取果实。越穷越偷,越偷越穷,最后沦为一个下三滥。
  过了几天,春狗把这条大菜花蛇卖了,卖了一百六十块钱,又凑了一点卖花生的钱,给杨鑫交齐了学费。
  

  ☆、谋生

  好多人啊。
  水库边吵吵嚷嚷的,村里人都聚过来了; 有人拿着竹竿; 在打捞什么;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杨鑫不安地牵着妈妈的手:“妈妈; 出啥事了呀?咋这么多人呀?”
  罗红英说:“有人淹死了。”
  “谁淹死了啊?”
  她想到水边去看,罗红英捂着她眼睛:“不要看; 吓人。”
  “是死人呀。”
  杨鑫听到村民们在说话。
  “两个孩子都淹死了?一个都没活啊?”
  “都淹死了; 两个男孩。一个是五岁; 一个才三岁。都是一家的,好像哥哥带弟弟在水边玩,弟弟掉水里; 哥哥去捞,结果两个孩子都淹死了。”
  大家感慨不已。
  “太可怜了。他爸妈就生了两个男孩。”
  “大人去哪了啊?”
  “哪有大人呀?他爸妈都在广州打工去了,奶奶在家带孩子。他奶奶耳朵聋; 手脚又不灵便; 孩子叫喊,也没听见。路过的人看见才来帮忙捞; 捞上来已经死了。”
  “太可怜了……”
  杨鑫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哭。两个孩子的奶奶; 一个裹着小脚; 头发花白的老太婆; 在水库边哭天抢地; 闹着要投水自杀。村民们都在劝她:“别想不开啦,等你儿子媳妇回来再说吧。”
  “以后再生一个吧。”
  晚上,罗红英和春狗也在说:“不知道树生两口子回来会咋样。两个小孩交给老太婆带; 两个都淹死了。这下要闹了。”
  “运气不好。”
  “钱挣到了,孩子没了。”
  罗红英嘱咐杨鑫:“不要去水库边玩听到没有?今天那两个小孩都淹死了。你老实在家看书,水沟也别去,水沟也危险。”
  杨鑫一边吃面条,一边乖乖点头说:“哦。”
  哪晓得傍晚,听到村民叫嚷,说那老太婆喝药了。罗红英和春狗又跑去看热闹。
  “谁喝药了啊?谁喝药了啊?”杨鑫好奇地问,急切地抓着罗红英:“妈妈谁死了?”
  罗红英说:“就是今天下午你看到的那个老太婆,喝农药自杀了。”
  杨鑫震惊道:“为啥呀?”
  罗红英叹口气:“儿子媳妇让她帮忙带孩子,结果两个孩子都淹死了,儿子媳妇回来,她咋交代啊?肯定是觉得没法交代呗。”
  杨鑫说:“啊?”
  罗红英感叹道:“可怜。”
  大家都站在院子外,左邻右舍地听消息。杨鑫拉着妈妈的手,那时候太阳快要落山,天边挂着彤红的云彩,罗红英忽然低头看了看女儿,说:“鑫鑫,妈妈要是不在家,你千万不要去玩水,也不要去玩火,不要一个人去太远的地方。”
  杨鑫仰起头,不懂罗红英为啥说这个:“妈妈,为啥呀?”
  她说:“我不是一直都这样玩的吗?”
  罗红英眼含着笑,杨鑫感觉妈妈笑的很假,眼睛里有眼泪反射的、奇异的亮光。罗红英笑着说:“妈妈下半年,要去北京打工。”
  杨鑫懵了:“为啥呀?”
  罗红英说:“你要上学,妈妈要去外面挣钱,供你读书。”
  杨鑫伤心说:“妈妈不去外面挣钱也能供我读书。”
  罗红英说:“不行,妈妈在家种地挣不到钱,没法供你读书。你现在才读小学,以后要读中学,读大学。妈妈在家连你上小学的钱都拿不出来。”
  “妈妈……”
  杨鑫要哭出来了,她才七岁:“我不要妈妈走……”
  罗红英说:“你已经七岁了,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了。以后妈妈走了,没人给你洗衣服,没人给你煮饭,没人给你扎头发,你都要学着自己做。”
  杨鑫顿时哭了:“妈妈,我不要你走。”
  罗红英安慰她:“妈妈也不想走。可是不去打工就没钱,妈妈要为你的将来考虑。挣钱还是照顾孩子,妈妈只能选一样。”
  “妈妈走了,爸爸还在家的。”罗红英摸着她头:“爸爸会照顾你。”
  “我不要爸爸。”
  杨鑫拿袖子抹眼泪:“为啥不是爸爸去打工。我要妈妈,不要爸爸。”
  罗红英说:“地里活太重了,要耕田耕地,妈妈做不来。我跟你爸爸商量过了,他留在家照顾你们,我出去打工挣钱。”
  杨鑫含着泪“哼”了一声:“你不在家,爸爸又要和别的女人瞎搞。你瞧着吧。”
  罗红英无奈道:“随他去吧,他要是真那样,我就和他离婚。我打工自己能养活自己,他爱咋样咋样。”
  杨鑫仰头说:“那我怎么办呀?”
  罗红英摸着她小脑袋,叹气没说话。
  杨鑫生了妈妈的气,接下来几天不跟妈妈说话。罗红英哄她逗她,她也不理,晚上也不跟罗红英睡。罗红英硬把她抓过来,按着她小肩膀:“妈妈这样做都是为了你,你真的不要妈妈了?”
  杨鑫哇哇大哭说:“我不管,你都不要我了。”
  罗红英心酸不已,却不能在孩子面前哭:“妈妈过年会回来的。”
  “我不要过年,我要妈妈一直在我身边。”杨鑫伤心说,“妈妈不能走,妈妈要陪我。”
  她哭,她闹,她任性,发脾气,企图通过这样的方式让罗红英留下。罗红英一边安慰她哄她,一边却开始收拾行李。杨鑫发了疯,把她的行李箱子丢到门外去,罗红英默默又捡了回来,继续往里面装东西。衣服、毛巾,钱、身份证件。
  罗红英铁了心要走了。
  她已经联系好了,去北京投奔一个老乡,对方可以帮她介绍工作。她连工资都打听清楚了,北京做保姆,一个月三百块,有一户人家正在找保姆。罗红英人勤快,会做饭,肯吃苦,她认为自己能胜任这份工作。待遇也好,人家管吃管住,去了不用辛苦找住宿,吃饭和主人一起吃。听说北京的房子很贵,管吃管住相当好。罗红英一定要去。
  她要在镇上乘汽车,去市里,然后在市里乘火车到西安,再在西安转车去北京,路途非常艰辛,而行李沉重。镇上每天只有一辆汽车开往市里,在早上五点半。
  春狗对两个女儿说:“明天早上早点起来,咱们一起送妈妈吧。”
  杨鑫含泪说:“好。”
  罗红英一夜未睡,准备火车上带的食物。
  火车要坐整整三天,期间没有地方吃饭。火车上的零食贵,必须要自己准备干粮。她煮了五个白鸡蛋,炒了两斤干花生,又带了红薯干、萝卜干。
  杨鑫困的先睡了,睡到凌晨三点钟,罗红英拍了拍她的脸:“快起床,洗脸了,待会陪妈妈一起去镇上。”
  杨鑫困的直翻白眼。
  金盼却已经积极地爬起来了,在穿衣服。
  罗红英看着熟睡的女儿,叹了口气:“这大半夜的,要不别让她去了,就让她睡吧。”
  春狗说:“昨天说好了的,要是不带她,醒了又要哭。”
  罗红英转身去洗脸,春狗继续喊杨鑫:“快起来,妈妈要走了。”
  妈妈要走了。
  杨鑫梦中听到这句话,终于醒来了。
  春狗帮她穿衣服、洗脸。罗红英去煮了一大碗面条。这是最后一顿,出了家门,接下来三四天,就没有地方可吃饭了,只能挨饿,所以出发前必须要吃饱。
  杨鑫看到面条,又有点饿,凑在妈妈碗里,吃了两口面条。
  四点钟,一切收拾妥当。罗红英背上一个包,春狗提着一个包,手里拿着手电筒,一家四口出了门,冒着夜色往镇上去。
  “妈妈走了,你会不会想妈妈?”
  罗红英拉着杨鑫的手:“想妈妈就给妈妈写信。你会写字了。”
  杨鑫倔强说:“不想。”
  罗红英强作笑脸: “在家听爸爸话,听爷爷话,记住我说的哦?不要玩水,不要玩火,不要一个人乱跑。在学校好好学习,好好听老师讲课,和小朋友们玩耍要注意安全。”
  金盼大一点,懂事多了,唯独小女儿她不放心。
  “千万别玩水。”
  杨鑫小声说:“我晓得啦。”
  到了镇上,刚好快五点,天已经蒙蒙亮了。去往市里的汽车正停在车位上,车头灯放出刺眼的黄色光芒,司机在拼命地鸣喇叭。
  “叭——”
  “叭——”
  “快上车了,快上车了!”
  车上已经挤满了人。
  大半夜的,哪这么多人啊?罗红英都愣了。男的女的,一车人,全都带着大包小包。问:“干啥的?”答:“都是出去打工的。”“去哪?”去哪的都有。
  “北京。”
  “江苏。”
  “广州。”
  “深圳。”
  汽车已经挤满了,没有座位,春狗赶紧将行李扔上车,将罗红英一把塞进去。
  “天啦,咋这么多人啊。”
  “都出去打工啊。”
  彼此一交流,发现所有人的想法都一样。车上全是年轻的父母,抛弃年幼的儿女,远离家乡,要去往大城市谋金钱。
  杨鑫站在车门口,看到妈妈在车子里。妈妈要离开了,她不安叫道:“妈妈。”
  叫了一声,两行眼泪珠子又落下来了。
  罗红英拍了拍车窗,叫她过去。她踮起脚,走到车窗子前,哭着叫:“妈妈。”
  罗红英眼含泪花,强笑说:“妈妈过年就回来了。过年回来看你,给你买新衣服。”
  杨鑫点了点头:“好。”
  罗红英走的第二天,春狗就把杨鑫手给烫伤了。他把刚出锅的面条,盛了满满一碗,放在灶台上,让杨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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