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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有南墙-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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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请他给院长打电话发短信,他半天都不肯。这说明他们的私交根本不怎么样。”
  “如果没有私交,那就只能是因为公事送礼,这里面学问就大了。“南樯顿了一会儿,脸上重新恢复笑意,”所以你说,在没弄清来龙去脉之前,这礼我敢不敢替院长收?”
  “哦……”小曾明白过来,不由得点了点头,“好像有点道理,但是你就不怕猜错了吗?”
  她对南樯的笃定感到疑惑,就她所知,以前朱能掌权的时候,同一个位置的顾胜男可没少干代为收礼的事。
  “怕的,当然也怕。”南樯点点头,“猜错肯定有可能,只是我算了算,与其冒着让院长被人落下口实的风险,倒还不如我错怪一位访客。毕竟后者的结果只是我挨一顿批评,前者的话……”
  她笑着摇摇头,没再说下去。
  ——指不定朱能可以正好拿着去集团大炒特炒,下杜立远一城呢。
  “你真是……”小曾看笑语盈盈的南樯半天,差点儿找不出形容词词来,“具有丰富的斗争经验。”她最终下了判断。
  南樯笑着没接话,嘴巴上唉声叹气,转移了话题:“我觉得那个人递给我的应该是h家的皮夹子吧,不知道什么颜色皮质,反正价格肯定够我几个月工资了。唉,命苦啊,也就隔着盒子摸摸感受一下了。”她举起手放在鼻子边闻了一下,表情陶醉:“真香啊,这是一般人闻不到的奢侈味道,赶紧多闻一下。”
  小曾被她的唱作俱佳逗得大笑,抓过她的手眼睛发光,“真的是h家的呀?快快,给我闻一下!这高档的味道!”
  两个年轻人说说笑笑走到大厅门口,却见前台有位衣着朴实的妇女面带焦急四处张望着,似乎和工作人员起了争执。
  “都跟你说了,我们不认识肖度医生,这里没有肖度医生!”前台妹子的神情已经不耐烦起来。
  “他们跟我说可以来这里找他的!”那位妇女不依不饶,一看就是经历了风吹日晒的劳动人民,皮肤黝黑满脸皱纹。
  “没有就是没有!你回去吧!”前台妹子被这口齿不清的大姐拖得不能按时吃午饭,一肚子怨气,“你拿着这些东西也都带走!把地面都弄脏了!”
  两人定睛一看,原来那妇女脚下还有一个水泥编织袋,上面挖了两个洞,露出俩傻乎乎的的鸡脑袋。另外还有一个竹篮子,外面盖着黑黝黝的雨布看不真切。
  大姐着急又说了几句,没人听清楚她说了些什么,只留下她独自在原地面红耳赤的争辩。
  “小曾,你带了现金没有?”一边观望的南樯忽然出声。
  “啊?带了一点。”小曾本来正在看热闹,还没回过神来。
  “带了多少?都借给我,下午还你。”南樯转头看她,一脸严肃。
  “没带多少,就三百块,现在都移动支付了,谁还带现金呀!”小曾满脸疑惑的打开工卡,从卡套里抠出三张毛爷爷,“你干嘛?”
  她顺着南樯的眼神看过去,不由得面色一变:“哎呦不是吧,你要搞现场爱心慈善活动啊?不至于吧!”
  南樯接过她手里的钱,笑眯眯回了一句:“午饭就不陪你吃了,明天中午请你去下馆子赔罪啊。”
  她说完这句话,三步并作两步朝大厅里走过去了。
  这天杜立远从南创总部开会回来,已经接近下午下班时间,经过大半天的拉锯战会议,他满身疲惫。
  蒋仁对他的方案多方刁难,咬死不松口,他知道是朱能在中间捣鬼。而且不光是蒋仁,集团的其他元老也不买帐,他的改革方案困难重重。没有人相信他是真的想把圣心做大做好,大家都认为他只是借着天降的遗产乘机捞一票,好处够了就走。作为一名毫无实绩没有靠山的空降兵,实在步履维艰。
  推开办公室的大门,却见小助理面带笑容坐在座位上,正在专心致志的摆弄眼前的果盘。
  这一幕让他觉得冰冷的人间稍许有了点烟火气。
  “院长回来啦?”南樯起身迎接他,笑容就像眼前的葡萄一样青翠鲜嫩,“快来尝尝葡萄,还有新鲜核桃花生,都是市面上买不到的好货!”
  “哪儿来的?”他勉强一笑,打算径直回去办公,“没胃口,你自己吃吧。”
  “是您的病人送的。”然而南樯的下一句成功挽留住他朝前迈动的步伐。
  “我的病人?”
  杜立远停下了脚步,转回头看了南樯一眼。
  “是呀,您的病人。确切的说,是您以前的病人。”
  南樯笑盈盈站起来,把葡萄捧到他跟前,粉红的面颊和翠绿的气息扑面而来。
  原来今天那大厅里的农村妇人是杜立远以前病人的家属,她感激杜立远救了自己的儿子,康复以后特地来医院表示感谢,没想到杜立远已经离开了原来的医院。她根据医院同事留的地址辗转找到了圣心,一天之内,什么交通工具都坐过了,就是为了送点特产给曾经在困难时期帮助过他们的好心医生。南樯接待了她,留她吃了一顿饭,收下了她的礼物后才把她送走。
  “他们家很穷的,你收什么礼!”
  杜立远想起那对贫寒老实的母子,忍不住冲口而出,他的第一个念头是责备南樯。
  然而南樯却仿佛对他的反应早有准备。
  “您别急,我给她送了一个咱们疗养院的纪念画册,说是您托我给她的。里面塞了一千钱,她回去的路上应该就能看到了。”少女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微笑,波澜不惊,“足够买下她的鸡和水果,应该是市价的两倍有多。”
  杜立远怔住,他是彻底的说不出话来。
  “您就别怪我了,还是吃点葡萄吧,人家说了,是今天清晨刚摘的,大老远送过来就是希望您吃个新鲜。”
  南樯笑眯眯得看着他,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
  杜立远低下了头,捻起一颗葡萄放在嘴里。
  “是挺新鲜。”
  他轻轻说了一句。
  在这个刀光剑影寒流涌动的日子里,他终于在这盘葡萄里找到了一点点动力和支撑。
  他想起了好多年前,自己立志成为医生救死扶伤的那一天。
  那时候的少年是如此高尚,充满了理想与沸腾的热血。
  华灯初上,窗外已有繁星点点,冷清硕大的院长办公室因为小助理桌前那橘黄色的灯光平添了几分温暖。
  杜立远和南樯再也没说话,就这么默默的分食着桌前的葡萄和干果。
  “应该多给些。”
  安静的办公室里,忽然响起没头没脑的一句。
  “我知道,但是我就这点儿了,其中三百还是借的呢,也来不及去银行取。”
  小助理早已明白他的心中所想。
  “……”
  “要不,您考虑给我涨点儿?”
  “……”


第七章 投名状
  一天的会议结束,余思危坐在南创大厦顶层的独立办公室里,翻看意向收购的公司近期财报。
  宋秘书拿着一个文件夹走进来,脸色有点奇怪。
  “怎么?”
  余思危瞟他一眼。
  “余总,圣心那边的调查有结果了。”
  宋秘书递上文件夹,似乎想再补充一句,却欲言又止。
  “说。”
  余思危并没有去翻开文件夹,他对宋秘书这种反常的期期艾艾十分不耐烦。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事儿有点太巧了。”
  宋秘书挠头,想他一介钢铁直男,面对大老板虽有八卦的心,但也没八卦的胆啊。
  “是这样的,杜立远院长新聘请的助理,名字……名字和太太很像。”他吞吐着,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余思危的头唰的抬起来,双目雪亮。
  “都……都叫南樯,只不过是樯橹飞灰湮灭的樯。”面对老板咄咄逼人的气势,宋秘书下意识吞了口唾沫,颤抖着指向桌面上的文件夹,“那、那里面有照片,您可以看看。”
  余思危放下手中的财报,翻手立刻打开送来的文件夹。
  一张白净清秀的脸庞跃入眼帘,素未蒙面。
  文件夹里有着南樯所有的信息,包括了面试时提交的简历和入职圣心时登记的资料。年龄,籍贯,身份证号码,学历,背景,家庭信息,那是一份看起来完美的找不出瑕疵的档案,非常真实。
  平平无奇的长相,略显寒酸的背景,大江大河中一颗普通的水滴,过目就会遗忘。
  一项项逐次看下去,余思危的目光最终停留在那张硬笔书法《黄庭经》选段上,超过了十五秒。
  宋秘书顿时一个机灵。
  王牌秘书的直觉让他立刻在大脑里调出这张照片的相关信息。
  “有个事比较奇怪,人力部袁总监说,这姑娘本来报的是余老太太的看护。”他开始麻利的补充相关资料,“后来杜院长看到了这张书法照片,让那姑娘现场写了一段,然后就当场拍板让她去做助理了。”
  余思危闻言,浓密的眉毛向上一挑。
  “抢我这儿的人?”他摇了摇头,似乎在心底嗤笑杜立远的螳臂当车。
  “不自量力!”宋秘书赶紧补充老板没说出口的话。
  “字写得还算不错。”
  余思危看完资料,最终也只给了这么个评价。
  “您看要不要给人力打个招呼,弄回来?”宋秘书牢记老板方才“我这儿的人”的说辞,心中已将南樯划为己方阵营。
  没想到余思危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为什么?这姑娘有什么特别之处需要破例吗?”他斜睨宋秘书一眼,神情冷漠。
  “杜立远为个名字犯傻,那是他的事情,我管不着。”
  双肘置于桌面上,十指交叉,余思危脸上挂起嘲讽的微笑:“上帝想让一个人灭亡,必会先使其癫狂。”
  宋秘书点点头,安静的退到一旁。
  老板有时候好阴险啊,他心里如是想。
  另外一间办公室里,袁方望着手里的资料原件,有些分神。
  刚才宋秘书过来找她说要南樯的简历,她被吓了一跳,没想到余总已经开始主动查起这个姑娘了。她心底隐约的担忧成了现实。
  借机和宋秘书说清楚来龙去脉,她也顺便为自己当初放走南樯的事做了解释:“这姑娘没有海外留学背景,不符合老板要求,我看杜院长要人要得着急,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宋秘书笑道:“袁总监不用担心,老板应该只是随便了解一下。”
  ——如果只是随便了解,那当然没关系,就怕了解以后,不愿意随便了。
  袁方心里吐槽一句,脸上挂出如释重负的假笑。
  重新看回手头的简历,华梨,女性,二十六岁,美国南加毕业,身高一米六八,体重九十六斤,简历上的照片哪怕只有一寸见方,也挡不住画中人的美艳不可方物,而且眉眼间总让人有股说不出的熟悉感。袁方叹了口气,翻开简历背面的小贴条——果然,这是集团副总蒋仁推荐过来的人
  全世界都在着急给老板续弦啊!
  她忍不住在心底感叹道。
  说不清是第几个了,自从得知老板同意停止在澳洲的搜索救援后,大家似乎都默认了太太的死亡,只等着从失踪到正式宣告法律死亡的时间点。而这期间,她陆续收到了许多各色人士推荐过来的简历,目标都是总裁办,它们的共通点都是——年轻美貌,受过高等教育,背景良好的女性。
  而这其中,最典型的莫过于有几位通过高层辗转推荐过来的人,那风格,简直和太太如出一辙,柔顺光洁的波浪长发,白如秘瓷的肌肤,嫣红如血的花瓣唇。
  这些人在想什么,明眼人怎么会不知道呢?只是无论如何贴近,却总也没有太太在世时的那份明媚,难免有东施效颦之感。
  更何况,袁方觉得,老板喜欢的也未必是那种女人味到了极致的人。
  曾经她在很偶然的情况下,进入过老板的私人办公室,当时他还没入主南创,正全力做自己的科技公司,几乎以办公室为家。于是袁方在那间满是水泥墙壁充满冷清的房间里,有幸看到了一张照片。
  背景是一派茫茫的金色草原,似乎是在非洲。照片里的人脂粉未施,一派中性化的打扮,穿着宽大的亚麻白色衬衫,浅驼色的西装中裤,脚上套着一双草绳凉鞋,草原上的风将她的长发吹起,血色夕阳映照在小麦色的脸上,女孩儿双手揣在裤兜里,朝着镜头大笑,如此开怀动人,让整个办公室都温暖起来。
  袁方永远都记得自己看到那张照片时,心中的震撼。
  佳人如斯,如斯佳人。
  奈何造化弄人啊!
  袁方摇摇头感叹着,将视线从简历上移开。
  “露娜,通知那个华梨明天上午来面试。”她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打给助理,重新调整到最职业的工作状态,“是,直接面,不需要电话面。对了,你记得通知她,带上自己的毕业证书原件。”
  蒋仁的面子肯定要给,直通车肯定开,但是背景调查这件事也不能不做,最起码毕业证书得是真的。上次她安排了一位高级总监的“远方侄女”去老板那里面试,结果对方被问了几句就哭着出来了。据说老板问人家:如何看待剑桥大学著名教授阿尔弗雷德?罗宾逊(根本没有这个人)的经济理论?蝙蝠侠和钢铁侠在现实世界中决斗谁会赢??如果走在路上突然被一条冻咸鱼砸昏怎么办?
  跨度很大,全是超纲题!
  袁方后来很无奈的提醒了一下宋秘书,建议老板不要做得太过分。
  宋秘书倒是傻呵呵的笑了,一脸乐在其中的样子。
  “这你就不懂了,那姑娘说自己西北大学新闻学院的,结果连学校图书馆有几座都不知道。这种要嘛就是家里送出去玩几年的,要嘛就是简历有假,老板怎么可能给好脸。”
  袁方想想,也只有点头作罢。
  不知道这回蒋总推荐的华梨会怎么样呢?她应该是到目前为止,长得最像太太的人了。
  袁方心里想着,将简历合上了。
  周二的圣心有一个慈善活动,杜立远邀请了一些在重大灾难后失去亲人的小孩子前来免费疗养,由于这些灾难曾经具有极大的社会话题性,因此引来了大批媒体和电视台报道。
  南樯穿着衬衣一步裙踩着高跟鞋做完所有媒体采访,一天下来已经肌肉酸痛脚趾红肿。趁着茶休的间隙,退到休息室里按摩脚尖。
  不可否认的,杜立远这一步做得很好,既做了免费的广告宣传,又在政府心中留下良好印象。
  ——成长的很快啊。
  南樯这样想着,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还没吃饭呢?”小曾提着盒饭走了进来。
  “喏,你要的东西。”她朝南樯递过去一个布袋,那是她平时放在办公桌下的休息用的平底鞋。
  “谢谢。”南樯笑着接过去换上,“外面一切正常吗?”
  “正常呀!就是闹死了!”小曾翻了个白眼,“来了一堆叽叽喳喳的熊孩子,跑过来跑过去的抓不住,社工也看不牢,这些孩子缠着我们问这问那,一会儿要吃的一会儿要拉屎拉尿。”
  “小孩子真是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她愤愤然如此总结到,“我绝对不要生小孩!”
  南樯忍不住笑了,小曾不过二十五六岁,正是女孩子享受自由时光的好时候,自然不愿意被小孩子打扰的快乐。
  “生有生的好,不生有不生的快乐。”她柔柔说着,“也许再过五年,你的看法就变了。”
  小曾回敬了她一个毛骨悚然快要呕吐的表情。
  她母胎单身多年,看多了偶像剧,早已对三次元现实世界里的男人感到绝望,号称这辈子可能会靠自己送终养老。
  “你不觉得小孩子很讨厌吗?”她着瞧南樯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有点儿难以置信,“你喜欢小孩子?”
  南樯温婉点了点头。
  “怎么这么年轻就有母爱啊?”小曾咋舌,“你瞧你,既然长得漂亮,就应该先享受生活,到处吃吃喝喝到处泡帅哥,为什么要憧憬结婚生子的乏味生活?”
  她觉得南樯的想法很是暴殄天物,如果她有南樯那样漂亮的话……真实想法她都不好意思说出来。
  “如果选对了人,结婚也没有什么不好。”南樯柔柔说着,心平气和,“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他们可以互相依靠。”
  “靠谁呢?这年头谁都靠不住!”小曾不以为然瘪嘴,“嫁个没钱的吧,累,嫁个有钱的吧,更累,还是心累。你看看朱副院长老婆!”她朝窗外一指。
  ——草坪上有位富态的中年贵妇正在和其他人聊天,爱马仕的铂金包,从头到脚全套的香奈儿,嘴角挂着矜持的微笑。
  “你说,要是她知道自己老公在外面长期有个小三,指不定这会儿哭天抢地呢!还笑得出来吗?”她摇头,表情很是不屑。
  “也许她已经知道了,只是装作不知道。”
  南樯望着朱太太,面色一片平静:“每个女人的底线不一样。”
  “我靠,这也能忍?”小曾长大了嘴,随机又合上。
  “哇塞,钱真是个好东西啊。”她喃喃自语,“看来有钱人的快乐我们确实想象不到。”
  南樯听着忍不住笑了:“恩,以前我也那么想。”
  两人正说笑着,休息室的门忽然被打开了。
  一位不施粉黛的女士抱着一个婴儿站在门口,她身上穿着社工的t恤。
  “请问,我能借用一下这里给孩子喂奶吗?”她非常客气,“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别的地方。”
  南樯和小曾忙不迭点头,又主动把沙发让了出来。
  于是社工手脚麻利的取出奶瓶奶粉冲兑好,坐在沙发上抱着孩子开始喂奶。
  “孩子太小,本来是不能来疗养院的,但是她特别亲我,我今天过来参加活动福利院没人带她,所以就把她一块带来了。”
  社工边喂奶边朝房间里两个满脸新奇的小姑娘解释,“她妈妈过世了,爸爸也不要她了,把她送到福利院就消失了。”
  “真可怜。”同理心是人之常情,小曾心中也觉得分外惋惜。
  “这孩子的爸真是个混蛋!”想着想着,小曾忍不住又骂一句。
  骂完了她转头去看南樯,却见她正呆呆望着婴儿的面颊出神,似乎满怀心事。
  “我可以摸摸她吗?
  眼见婴儿吃奶完了被抱起来,南樯终于鼓起勇气问了一声。
  “你试试吧。”社工笑着给孩子拍嗝。
  南樯小心翼翼的伸出一只手去,似乎想触碰小婴儿娇嫩的面颊。然而收到半途却改了方向,停留在小婴儿胖乎乎的小手边,于是她的手指被那坨肉呼呼握住了,握得紧紧的。
  “这是抓握反射。”社工笑着解释。
  “嗯。”南樯低低应了一声,音若蚊蝇。
  社工道了谢,很快带着孩子离开了。
  “吃饭吧,你不还没吃吗?”小曾转头去提醒南樯。对于她来说这场相遇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小插曲,根本不必放在心上。
  然而她发现南樯的眼眶一片嫣红,瞳孔中满是氤氲的水汽。
  “不是吧!看见一个孤儿你都能哭一场,这神经也太敏感了吧!”她吃惊极了,“你这种人可千万不能看悲剧电影!”
  南樯扬起嘴角,勉强点了点头。
  转眼到了傍晚用餐时间,推开院长办公室的门,南樯已经重新整理好了所有情绪,脸上看不到丝毫波动。
  “院长,您点的晚餐送到了。”
  她步履轻盈走到办公桌前,却发现杜立远已经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微卷的刘海耷拉下来,让那张文雅秀美的脸少了几分锐气,多了几分温柔,依稀显出曾经的少年模样。
  南樯定定站着看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然后她拿起旁边沙发上的西装外套,打算给杜立远披上。
  手刚近人身,却被另一只手牢牢握住。
  杜立远醒了。
  “抱歉,我总是睡得不踏实。”他朝南樯笑笑,松开了手。
  “您醒了就好。”南樯朝他点头,颇为善解人意。
  “饭都来了,还热着,您要现在吃吗?我去给您倒杯茶。”她转身去拿茶几上的外卖餐盒。
  然而杜立远摸了摸眉心,一脸疲倦。
  “不用了,没有胃口。”
  南樯停止了动作,转回身看他。
  “朱能搞砸了我的项目。”
  杜立远望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草坪,那里顾胜男正带领着一批员工给小孩子们放露天电影,朱太太站在旁边给他们拍照,其乐融融。
  “他去集团参了一笔,说我滥用公司资源,影响集团名誉,现在集团拒绝提供任何背书支持,圣心邀请国外专家来为疗养院做连线顾问的事泡汤了。”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但南樯知道,此刻他心中一定有把烈焰在熊熊燃烧。
  上次陪杜立远去参加医学界精英聚会的时候,她就听到他在和其他人谈论这个项目,她知道他花了很多心思,动用了很多人脉,打着隶属南创集团的招牌,这才争取到几位著名心脑血管美国专家过来视察合作,杜立远的目标非常宏大,他希望把圣心做成国内最好的一流高端疗养院,向瑞士疗养院看齐。
  然而现在,朱能的临门一脚让他的宏伟目标刚起步就受到了重击。
  “您是院长,要是不满意,让朱副院长直接走人不行吗?”南樯眨眨眼睛。
  杜立远摇头:“圣心的高管都要经过集团董事会任命,你以为圣心是我一个人开的?”
  “可是您不是有很多股份吗?”南樯看着他,“您持有的圣心股份数量最多呀!”
  杜立远几乎要被她的天真逗笑了:“如果南创真的要动我,他们有的是办法,比如把那堆股份变得一文不值,甚至成为负债,到时候,所谓的股票不过一堆废纸。”
  他眼前浮现出一张年轻英俊满是嘲讽的脸。
  每每面对他,那个男人总是一副嗤之以鼻的表情,仿佛在说——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他不禁捏紧了拳头,指关节泛青。
  “不会的。”南樯柔柔笑起来,仿佛春风解冻了他的冰凝。
  “那样是鱼死网破,圣心变得一文不值,对南创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
  她不疾不徐打开餐盒,次第摆好,又身姿优美倒上一壶热红茶。
  “圣心好歹也在南创未来二十年的产业布局里占有一席之地。生意人,在商言商,只有有足够的利益可以谋求,没什么不可以谈的。”
  她将红茶端起,双手捧到杜立远面前,盈盈一笑:“我倒觉得院长不妨考虑换一条路走,敌人的敌人,也许还能做朋友。”
  杜立远望着氤氲蒸汽前那双玲珑通透的眼,怔住了。
  这真的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女大学生吗?
  他不禁问自己。
  她谈起这些事情来是如此的游刃有余,仿佛……仿佛生于商贾之家,而非什么小镇海员之女。
  “现在就算去投诚,别人也未必信你。”
  沉默半响,杜立远终于开口,昏暗的灯光下神色难辨。
  南樯微微一笑。
  她一直在等杜立远说这句话,准备好的投名状时候是递出去了。
  只见她举起一只手指,俏皮摆了摆:“院长,前端时间我帮综合部处理报销票务,发现了很多有趣的事情——比如综合部每年招待重要客户的报销,有很多和事实不符。”
  她笑的眉眼弯弯,仿佛在说一部年轻姑娘们时下津津乐道的偶像剧,
  “举个例子,项目的餐饮招待费,很多发生在客户坐白班机早已离开的夜晚,如果不去查飞机航班明细时间,只看日期的话的确没有问题,但偏偏有很多的招待费都是这样,挂在其实已经离开的客户名下,打了个巧妙的时间差。而经手财务并不核查客户离开时航班火车的具体时间,只核对发票,日期,金额以及有无事项审批。综合部属于朱副院长分管的,自然给予了非常高的事权额度,就这样,各种虚假名目下,一笔一笔的金额就这样流出去了。”
  “这只是冰山一角。”杜立远冷着脸,“招待费能有多少钱?”
  “估计集团内审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就忽略了,不过嘛,凡事积少成多。”南樯笑眯眯说了个数字。
  杜立远瞪大了眼睛:“胆子这么大?”
  “几乎都是您上任以前发生的事。”南樯点点头头,“时间也比较久了,我核对了一下,确实是这个数,要是报上去查实,定个职务侵占罪也绰绰有余了。”
  杜立远沉默了。
  仅仅只是外事招待,朱能和顾胜男就有这么大的胆子,可以想见,在圣心建设期和后勤采购上朱能不知道伸了多少次手,也怪不得朱能如此迫切的想将他拉下来,估计也是害怕自己曾经一手遮天的事被暴露吧。
  沉默良久,杜立远拍拍南樯的肩膀。
  “我们还需要更多证据,除非有朱能直接参与的铁证,否则很可能最后只算管理失职。”说完这句,他转身坐在沙发上,打开餐盒开始大口吃起饭菜来。
  看得出心情已经轻松了许多。
  南樯看着他,脸色一直保持着职业而切到好处的微笑。
  ——不知道杜立远会准备一份什么样的投名状给集团的人,但毫无疑问,她给自己准备的这份应该算是过关了。毕竟杜立远已经开始说“我们”了,不是吗?
  周末的班不是白加的,综合部那些分外事也并不是白做,没人愿意长期做亏本生意。
  如果要付出,那就至少要从过程里索取一点回报,毕竟,在商言商嘛。


第八章 拦路虎
  结束了一个上午的会议,余思危坐进办公椅里,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老板,喝杯咖啡?”宋秘书非常体贴的端上了马克杯。
  余思危看他一眼,接过来喝了一口。
  “这次又是谁?”他盯着杯子头也不抬,“咖啡还行,豆子哥伦比亚的?”
  宋秘书嘿嘿乐了,他喜欢老板的聪明。
  每当要请老板看一份“特别简历”的时候,他都会亲手冲杯咖啡,以表示对打扰他工作节奏的抱歉。久而久之,两人已经有了默契。
  “是蒋总那边推荐的人,说是他侄女,刚从美国回来。”他拿出一份文件夹,轻轻放在老板面前,满脸笑眯眯的,“袁总监已经见过了,毕业证书是真的,长得漂亮也是真的,冲咖啡的手艺也还行。”
  余思危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见吗?”
  宋秘书小心翼翼观察他的脸色。
  余思危闭上眼睛,复而睁开。
  “给她十分钟吧。”他的声音暗哑极了。
  曾经是选美冠军的华梨坐在巨大的真皮沙发上,看着眼前这位早已在华人圈子里传遍了的传奇人物。
  没想到真人居然比传闻中更英俊,无论走到哪里,绝对是人群中最出众的那位。和他相比,以往的交往对象仿佛一坨狗屎。
  ——幸好听了姑父的话来参加面试。
  她心里暗暗庆幸着。
  虽然姑父要求她修改穿衣打扮的风格,要求更女人妩媚一些,但这都无所谓,毕竟她无论穿什么都漂亮,她有足够的自信。
  嘴角含笑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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