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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有南墙-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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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她足够有钱,钱可以解决很多问题,然而钱却买不来和睦的家庭,以及一位真心爱孩子的父亲。
纠结了很久很久,思考期间她将关于这个孩子的一切消息都埋在心底,三缄其口。
直到最后,孩子被那场意外带进坟墓,一尸两命。
后来她得到机会重新回到这个世界,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件东西,就是这个牛皮纸封面的笔记本。
是,她是回来了,而她的孩子则永远消失在了海里——那个本来应该继承她所有财富,拥有王子般锦衣玉食生活的孩子。除了身份,她还失去了另外一件最宝贝的东西。
她是如此的懊悔——为什么当初面对孩子的喜讯时会有所迟疑?一定是小天使迟迟没有听到世界欢迎他的声音,所以才选择不声不响回到天庭。
所以她在笔记本的扉页上写下e,代表那个不幸未能出世的孩子。这个名字是仇恨的由来,也是她力量的源泉。她已经不那么在乎余思危是否还爱自己,也不再纠结自己在他心中到底占据多少分量。甚至她对爱情也再也没有期待了。曾经的南蔷是没有爱就无法生存的女人,然而那场有预谋的死亡让她觉得,一切都不过如此。金钱和爱情甚至这个世界都太过可笑。
与其等候期盼别人的爱,不如先自己保护所爱。
s市,豪华酒店的顶层套房里。
漆黑的大床上,男人仿佛一尊陷入泥潭的冷玉雕像,在沼泽中慢慢塌陷,濒于枯萎。
在个人情绪里沉浸了大约一个小时的余思危,忽然放下双手,重新露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此时此刻,他已经完全恢复了冷静,他起身走到书桌边打开电脑,然后翻出手机通讯录,找到其中一个号码拨了过去。
“hi,bank,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他简短有力说着这句话。
黑暗中,英俊的面庞在电脑显示器光芒的照射下,苍白而阴郁。
另一边,身在美术馆待命的容子瑜这几天正如坐针毡,余思危给了钱她却没能把事办妥,这还真是够她喝一壶的。根据她的了解,以这位继女婿以往的脾性,未来大概率是很难和他继续有正面互动了。晕头转向正焦虑着,她忽然收到了余念祖发来的消息。
虽然这位二世祖意在炫耀他找到了容子瑜找不到的人。但却帮了她一个大忙。
根据余念祖带回来的消息,牛芬芳的邀请函来自圣心疗养院综合部,所以这姑娘的出现暴露了圣心疗养院综合部工作不细致,存在弄虚作假的问题。这个问题在容子瑜看来是非常严重的,当然,就算不严重她也能有办法把它变得很严重。毕竟她拿了余思危两百万却一无所获,正愁没法交代呢,南樯的凭空出现让她立刻抓住了救命稻草。于是她赶紧将圣心疗养院综合部用ps手段作假证的事大书特书,上纲上线写了邮件发给了余思危,痛斥这种行为让人无法容忍,已经到影响南创集团生死存亡的高度。
余思危对这种弄虚作假的行为自然也十分厌恶,借着容子瑜大闹的劲头,他直接转了邮件给袁方,要求她以此为典型彻底严查,开除经办人。
彼时袁方正在家里陪孩子写作业,接了这凭空而来的命令,心里叨咕哎呀神仙又打架了。多年的职场历练早已让她做到手里有粮,心中不慌,找宋秘书和容子瑜分别具体打探一番后,她已经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很快有了主意。
老板的决定自然不可更改,她要做的是将尾巴收得漂亮一些。于是她不慌不忙给向胡经理说明了情况,请他立即给杜立远报备,转头又给顾胜男打了个电话,让她做好准备。
她俩多少也算是老相识,要动对方的人,事情不能做得太绝。
“天哪,我实在没想到,刘平竟然能瞒着我干出这种事!”顾胜男在电话里恨恨骂了一句,“实在是太过分了!”
两句话,轻轻松松把刘平推了出去,又顺便自己摘了个干净。
电话那头的袁方波澜不惊:“你知道就好,反正老板发话了,这事儿要从严处理。”
“那……刘平还保得住吗?”顾胜男听了消息,在电话里迟疑问了一句。
“这个啊,如果你连自己的位置也不要的话。”袁方笑了一声,意味深长。
顾胜男顿时明白事情已无无挽回的余地,心中当下有了思量。
次日,刘平在接到开除通知的那一刻,在顾胜男办公室里崩溃大哭。
邀请卡造假一事的经手人全部都收到了处分,大多是降职或者扣除薪水,只有刘平,她是唯一被开除的人,她被选出来祭了旗。前几天成为圣心卓越员工的荣耀时刻还历历在目,未来光明可期,刘平正打算拿着奖金带老公孩子去海边玩一圈,机票酒店都定好了,现在这个通知简直是平地一声惊雷,晴天霹雳。
“顾经理,我是错了,我没做好,但是您就不能去求求朱总嘛?反正现在也没出最后通知,还有余地,他在集团也是能说上话的人物啊!”刘平双手捂脸,眼泪从指缝中淙淙而出,“我就算错了也错不至此啊?说开除就开除,我跟着您干了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您也知道,我家刚换了房子,贷款一个月小一万,这下去哪儿挣钱还给银行啊?”
顾胜男冷着俏脸没有说话。
“要不您给我放几个月假?等大老板气消了我再回来?回来怎么都行,但是你们怎么能就这么开除我呢?我到底给公司造成什么损失了?”刘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就算提供了假的证据,我还不是想着少给您惹麻烦,免得去招惹杜院长。我都是为了您啊,顾经理!”
顾胜男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顾经理,您还记得昊昊吧?您不是说要做他干妈?他现在念私立幼儿园,一个月五千多块呢您知道吧?“眼见顾胜男如此冷漠不为所动,刘平不由得悲从中来,”您把我开除了他这学费上哪儿找去啊?他爸就算累死也挣不了这么多啊!”说起儿子,刘平哭得越发厉害,抽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就算错了,也不至于把这份工作都丢了吧!我要是被开除了,那我们家也就毁了!”
顾胜男挑了挑好看的黛眉。
“别哭了,平儿。”她朝刘平递过去两张纸巾,口气舒缓而温柔,“你知道,我也不想的啊。其实我已经向人力部做了申请,给你五个月外加多一个月的薪水补偿。”
“我很为难,但这是大老板的意思,我也没有办法。”她拍拍刘平满是泪水的手,显得非常诚恳。
刘平只觉胸腔憋出一股老血——公司一旦在合同期内辞退员工,将提供工作年限外加多一个月的薪水补偿,这是明明白白的人事制度,怎么搁到顾胜男嘴里就成了额外的恩惠?
“我不要补偿,不管怎么说,你们就是不能开除我!”她哭得更加大声,一气之下转身就去打开办公室的窗户,“你们这些人是不是想逼死我?!那我就死给你们看!”
她涕泪横飞走到窗边,两只手紧紧扒拉住窗框,作势要爬上去。
顾胜男看着她,脸上终于有些动容,那是一种混合着怜悯与惋惜,居高临下的表情。
“平儿,别这样,真难看。”
她轻轻说了一句。
“你转个头,看看玻璃上倒映出来的自己,那还是你吗?”
顾胜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说着,声音冷静极了。
刘平转过头,茫然的看着玻璃上自己通红扭曲的脸,焦虑丑陋,如此陌生。
“你希望昊昊看到母亲这个样子吗?你希望老公看到这个样子的自己吗?”
顾胜男叹了口气。
“平儿,你不是这样的人。你会在节日给孩子准备圣诞树圣诞袜,会给他烤饼干带到幼儿园去,你本来是个让孩子骄傲的母亲,是个让老公安心的妻子,你的生活本来是体体面面的,何必为了这份工作要死要活?”
“体面?”刘平怔怔把手收回来,紧紧捂住自己的脸:“你们把我开除了,家里房贷都要还不起了,还要什么体面?”
看似无忧无虑的中年小康家庭,在高额的房贷和孩子的教育费用下,其实脆弱得不堪一击。
拿了六个月的薪水补偿又有什么用呢?已婚已育没有事业心也没有一技之长的中年妇女,离开了圣心,到哪里去找一份现如今这样安逸又富足的工作?哪怕这是靠她抱大腿得到的,现如今外面的腿她也不一定抱的上了。
而顾胜男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在这一瞬间,她忽然对自己单身女性的身份感到非常庆幸——不用顾虑家庭,不用考虑孩子,只要自己过得好过得潇洒就可以,负担和责任少得多。
她知道刘平家里接下来会有一段艰难的日子,然而那又怎样呢?如今被动的局面还不是要怪刘平自己,温水煮青蛙,坐以待毙。如果同样的情况轮到她自己,假如有天朱能要将她彻底推开,她只会昂着头走得干干净净——这么多年来借助朱能的关系,她手中积累的人脉资源甚至财富,已经足以让自己体面的离开这个游戏地。她才不像傻乎乎的刘平,以为抱了条大腿就能安稳到老,这世界,唯有变才是不变的真理。
“平儿,与其在这里哭,不如回家想想怎么找下一份工作,好吗?”顾胜男看着刘平,神情温柔,“我会帮你看有没有机会的。”
她安抚着眼前这个濒临崩溃的女人。
至于以后是否真的帮她留意机会,那就看造化吧,反正说句宽心的话身上也不会少块肉。
刘平看着顾胜男脸上怜悯的表情,凄厉的哭声在此时截然而止。
她忽然明白,眼前这个美丽而虚伪的女人其实早就放弃了她,她是不会为她去说话的,她甚至可能都不愿意在朱能面前提自己一下。什么多年情谊,什么干儿子干妈,那些通通都是假的,她始终都是在为顾胜男所用,在需要的时候做她的匕首,在她需要的时候为她挡枪。
女人的职场情谊,如此而已,也仅此而已罢了。
她擦擦眼泪,冷笑着站起来,一言不发转身朝门外走去。
很早她就知道那个道理——对踩人者置之不理,总有一条她会踩到你的头上。
道理她都明白的,只是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第二十四章 她的伪装
转眼已是周六,这天也是s大经管系99级毕业生定期聚会的日子。阿姨每逢周六固定休息,父母去外地探亲,所以袁方不得不起了个大早,先把毛毛送去英语培训班,接着回家穿戴一新,再打车去大家聚会的地方。
s大是全市乃至全国都排名前列的大学,如今他们这批同学大多事业有成家庭稳定,是不折不扣的中产精英,有点钱也有点闲,所以约定两年聚一次,聚会的地方定在了市中心最好酒店的中餐厅里。
“哟,袁总来了。”男同学甲看见袁方来了,第一个站起朝她伸出手。
袁方见怪不怪的笑笑,她在南创做了这么久,多少也习惯了被人称呼x总。
“小方。”“
“方方来啦。”
另有年轻时交往更多的同学站起来朝她打招呼,口吻已经熟稔了许多。
落座举杯寒暄间,一个刚回国的女同学小贝不经意突然发问:“袁方,还在做人力工作呢?”
袁方点头,笑着答到:“可不是嘛,别的也不会做了。”
另一位相熟的同学插话进来:“人袁方可厉害着呢,现在是南创集团高级人力总监,下一步就是人力部总经理啦!”
“说什么呢!你安排我做啊?”袁方大笑着拍了同学一下,不露声色换了话题,“我也就是家里的总经理,管管老公孩子而已。”
大家都跟着笑起来,小贝倒是不依不饶继续问着:“啊,那你家老白还在做公务员啊?什么级别啦?起码得是个处长了吧?”
笑容在袁方脸上僵了一下。
——小贝在念书的时候就和她不太对路,同为异地考上来的姑娘,和她一路靠自己打拼不一样的是,小贝一直视嫁人为改变命运的捷径。当初他们还喜欢过同一个校园男神,当时男神和袁方一起参加出国培训班,多说了几句话,对方就羡慕得要死要活。现如今时来运转,这小贝如愿以偿嫁了个外籍高管当全职太太,生了几个漂亮的混血孩子,长期在国外相夫教子,朋友圈的生活看起来岁月静好充满诗意。
“没有,还是老地方,老位置。”她爽朗的笑笑,情绪找不到一丝裂痕,“他那儿吧,爬的高风险也大,过日子嘛,图个开心就行。”
“好!说的好!来,敬咱们小方一杯!”男同学乙站起来朝她举起酒杯,“有能力有担当,娶到小方这样的老婆,夫复何求啊!”
大家大笑着附和起来,刚才的尴尬仿佛从没发生过。只有袁方敏锐注意到,小贝和另外一个女同学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微妙的眼神。
她心里冷笑一声,也朝男同学乙举起酒杯回敬。
——如今这个年代,即使到了他们这样的不惑之年,女人的社交圈里似乎还是以夫为荣,大部分人还是用“嫁的好不好”来判断女人人生的成功。而“幸运”嫁了层级更高男人的女人们,总是以高人一等的视角俯视她这样靠自己爬上来的女人,哪怕她们自己并没有什么功绩,也不管自己到底做得有多好。
这样的女人,常常误以为丈夫的资源就是自己的资源,她们在优渥中习惯了安逸和不思进取。
袁方没有,生活鞭策着她要往前走,她从来没有忘记大学里看波伏娃《第二性》那些触动她的话。
“女人的不幸,在于被几乎不可抗拒的诱惑包围着;她不被要求奋发向上,只被鼓励滑下去到达极乐。当她发觉自己被海市蜃楼愚弄时,已经为时太晚,她的力量在失败的冒险中已被耗尽。”
无论任何时代,无论何种环境,最终还是要是靠自己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其他人都是靠不住的。
酒过三巡,手机上接到老白发过来的消息。
“回来了,一会儿毛毛下课我去接,电饭锅里蒸了个梨。”
微微的暖意涌上心头,袁方关掉了手机屏幕。
她有过敏性支气管炎的老毛病,天气稍有变化就会咳嗽,老白不知道从哪儿听说贝母炖梨能缓解她的不适,这么多年来,每当袁方有点咳嗽,他都会亲手炖个梨。虽然他永远只会用电饭锅做这道菜,但袁方却觉得,已经可以了。
人生是场马拉松,跑到中场的时候会觉得负担太重,步履维艰时,两个人相互搀扶,多少能走得稳当一点。
想起自己和老白这十余年来的风风雨雨,她心中颇有些感慨。
刚毕业的时候,她和老白工资一样多,三年后,她的薪水已经是老白的两倍,现如今……这差距不说也罢。反正家里车子房子票子都是靠她自己挣出来的,老白的那点钱权当零花,连孩子每年学费和补习班的花销都不够。所以袁方人在职场,不能退,也不能停,她要自己的家庭处在当前水平不能下滑,就要撑起所有主要的经济开销,因此她的人生没有清闲的时候,别的女同学朋友圈里是旅游和鲜花,她是工作出差,行业动态,eba进修课程——在大部分妻凭夫贵的女同学眼里,她大概就是嫁的不好的代表吧。
没办法,这是命。
忽略掉心底那丝不适,她自嘲耸了耸肩膀。瞧见不远处小贝和其他女同学正在热切的讨论着怎么选孩子的国际夏令营。
“失陪一下。”
她跟旁边聊得热火朝天的同学打了个招呼,打算去一趟洗手间。
从包间出来,刚到大厅门口,袁方的脚步忽然顿住了。
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大老板余思危的堂弟余念祖正坐在餐厅角落里的沙发上,满脸笑容和对面人聊天。
这位余念祖小少爷是她由衷羡慕的人,真正“含着金汤匙”出生,而且原生家庭幸福美满。他的父母能够提供给他许多人这一辈子也无法享受的资源和,和他目前所拥有的相比,自己的儿子毛毛简直就是一个乞丐。
袁方边想边忍不住摇头失笑——原来她也到了这样的年纪,看见这样帅气年轻的男孩,只会想到自己的儿子,而不是什么小鲜肉小狼狗。人到中年,心中亲情的分量总归要比浪漫却不实际的爱情大一丁点。
刚打算走过去打个招呼,她忽然眼尖的发现,余坐在念祖对面巧笑倩兮的姑娘,竟然是那个曾经让她连续好几天没睡着觉的南樯。
今天再见这个姑娘,觉得比之前漂亮了些,有了几分楚楚动人的女人味,穿衣风格依然简约清爽,内搭米色烟囱领针织衫,外套宽松白色绒线毛衣开衫,下身是卡其色的九分烟管裤,纤细的脚踝露在外面,中性风中不忘女性细节。此时此刻她正微笑着听余念祖说话,不时搭上几句,脸上的笑容和妆容都是恰到好处的矜持。
袁方有点讶异。
这样的早熟是很少见的,大部分普通背景的年轻漂亮女孩,见了余念祖或者余思危这样的人,都会有一种发自内心的紧张。故作清高的女孩儿她见得太多了,哪怕她们竭力掩饰不想露出破绽,但每每面对余家的年轻单身才俊们,就像一个掘金者打开了所罗门王的藏宝库,面对富可敌国的祖传金矿,说丁点不激动那都是假的。
——只是,南樯这个女孩好像真的不一样。
仔细看下去,你能感觉她只是在平等的和余念祖在交流,毫无杂念,也没有其他的想法。她拥有和自己年龄背景不相衬的气质,那是一种宠辱不惊的云淡风轻,甚至有时候会让人有遗世独立的感觉。
阅人无数的袁方,悄悄观察了一会儿,在心里做了这样的评价。
她总觉得这个南樯身上仿佛有个谜团,把其他人都云里雾里罩着,怎么也看不清前路方向。
“99号客人真让你们那么狼狈啊?”余念祖喝着矿泉水,朝南樯爽朗大笑,露出漂亮的白牙。
他正在和南樯聊工作上的的趣事,南樯提起了99号房的余老太太。余念祖没有说出自己和余老太太的关系,不过倒是听得津津有味。
“我还好,综合部那边比较够呛。”南樯不疾不徐的说着,嘴角和语气都保持着让人舒服的弧度,“老人家是比较讲究,不过也刚好让我们晚辈得到了锻炼。”
“换了这么多个经理,看来也真够呛。”余念祖忍俊不禁说着,脸上带了一丝同情之色。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小姑姑是多挑剔的人,当初在祖宅吃饭,他所有不合规范的礼仪都会被爷爷当众指责,这导致他认为去余氏祖宅吃饭是一场噩梦,每次去之前都要抱住谢苏菲女士的腿嚎啕大哭,企图摆脱悲惨命运。而他的那位坚持不婚的小姑姑,完美继承了爷爷吹毛求疵的个性,何止是眼睛里容不下一粒沙子,简直是用放大镜在对面找沙子,可怕极了。
“不过你能得到她的认可,也是相当厉害。”余念祖认真补充了一句。
在他记忆里,除了像雕塑一样完美大哥,几乎就没听姑姑肯定过其他人。好像曾经大嫂也是个例外,她和大哥的婚事就没有遇到姑姑任何反对,只是可惜,她已经死了。
南樯笑笑没有说话。
“您的朋友什么时候过来呢?”她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轻描淡写问了一句。
余念祖今天约她吃饭,说是刚好有个朋友想见他。
“快了吧,他说半个小时以后就到,这都过去二十五分钟了。”余念祖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表,耸耸肩膀,“如果他有可能迟到,秘书应该提前十分钟就通知我了。”
南樯点了点头,端起了面前的咖啡,轻啜一口。
宽大的毛衣袖遮住了她微微发颤的指关节,也掩去了她心中的颤抖。
“到了。”
余念祖忽然高高举起右手,似乎在朝什么人示意。
南樯朝身后转头看去,一位身姿挺拔西装革履的男子正站在大厅门口朝他们看来,她的眼神刚好和他撞上。
尖锐,锋利,锋芒毕露,割得她的脸几乎要鲜血淋漓。
巨大的水晶灯下,余思危静静望着远处那个鹅蛋脸的年轻姑娘。
她侧脸望着他,整个人在柔光的映射下仿佛一只无害的绵羊,正瑟缩着躲避豺狼的追捕。
只是那双明亮而充满野性的双眸,暴露了她并不高明的伪装。
第二十五章 过去的好时光
余思危刚一露面,酒店大堂经理已经满脸笑容的迎了上来,他是酒店名录上最尊贵的客人。在经理热情邀请下,余思危、余念祖和南樯三人坐进了早已预留好的包间里。
来之前余念祖曾经问过南樯她想吃什么,本以为她会选摆盘精致拍照更有格调的日料或者西餐,没想到南樯毫不犹豫选了中餐。这种老气横秋的传统喜好实在出乎余念祖意料。
进了包间,服务员面带笑容送上了菜单。
“女士优先。”
余思危看一眼南樯洁白而稚嫩的面颊,微微颔首。
南樯侧过头望向余念祖,眨眨睫毛,眼中波光灵动,似乎十分为难。
“你就听话点吧,想吃什么吃什么。”余念祖看她这样子,觉得有股说不出可爱,“我这位哥超级大方来着。”
“好吧,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南樯不再推迟,接过菜单选了几道,随后将菜单递给余念祖,“你想吃什么?”
她的态度亲昵而随意。
“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余念祖笑起来,他本来就不熟中餐,再让他看那么多复杂的汉字简直是要命了。
“哥,你呢?”他抬头看余思危。
余思危摇头:“就这样吧,不加了。”
他并不关心今天要吃什么菜,也没有留意南樯点了些什么,只是全程冷眼旁观眼前这对年轻男女的友好互动。
于是服务员撤下了菜单。
三个人直到此时才有空正式认识。
“natalie,这位是我的堂哥,姓余。”余念祖站起身高高兴兴做介绍,“大哥,这位就是我给你提到的南小姐,她的英文名是natalie”
余思危看了南樯一眼,挑了挑眉毛。
“你好。”
他礼貌而不失倨傲的开口打了个招呼。
“余先生,很荣幸见到你。”
南樯点点头,表现出有节制的客气和疏远。
“南小姐,为什么不告诉我弟弟你的中文名字?你在担心些什么?”
然而余思危下一句话却让人颇为玩味。
他看着南樯,眼中不无鄙夷,似乎是在嘲笑她——又一个用无辜外表掩盖野心和欲望的女人!
南樯微怔,脸上随即露出坦然的笑容。
“余总,之前在圣心我已经告诉过宋秘书了,同名真的只是一个巧合。希望您不要过于看重这一点。”她转头看着余念祖,神情温和,“就像att也并没有告诉我他和您的关系,但我也不会责怪他,因为有时候不说,纯粹只是因为对方没有主动问罢了。”
她用余念祖为自己开脱着。
“是这样吗?”余思危盯着她的眼睛,步步紧逼。
“是这样啊。”南樯回望着他的质疑,气定神闲。
四目相对间,房间里暗流涌动,时间仿佛停止流逝,氛围颇为微妙。余念祖本来倚靠着椅背,这下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咦,你们之前见过吗?”他望着眼前两人,瞠目结舌,“听你们口气好像早就认识?”
“没见过!”
几乎分毫不差的,两人异口同声做了回答,态度斩钉截铁。
余念祖微微一愣,随即吞了口唾沫。
“是这样的,我之前见过余总的秘书。”南樯缓缓情绪,面颊上重新带了甜笑,“我们有过一点工作上的交集,所以……“她转头看余思危,”上次见面后,因为宋秘书的话,我也稍微了解一下余总。”
“余总这么有名,常上新闻报纸,只要看过一眼就绝不会弄错。”迎着对面人冰山般的冷脸,南樯脸上的笑容越发娇俏动人,“只是没想到余先生会认出我来。”她看着余思危,眨眨眼睛,把剩下半句“想来也是提前看过我的资料了”吞进肚子里。
余思危看着她巧笑倩兮的表演,没有任何反应。
“那,natalie你知道了?我哥……是南创集团的负责人。”余念祖瞟了南樯一眼。
“嗯,身为员工怎么能不知道大老板的样子?”南樯乖巧点头,“谢谢你带我认识余总,真的非常荣幸。”
“哦。”余念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心头有股说不出的失落——原来在路上她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了,虽然她口口声声说着非常荣幸,但他还是能感觉到,其实她内心并没有什么惊喜,这和他预想中对方知道真相后两眼发光的狂喜完全是两回事,他本来期待的,是灰姑娘发现水晶鞋后的反应。
“抱歉,打扰了,上一下菜。”
服务员打开包间的门鱼贯而入,依次上齐了冷盘,热菜,主食。
“哇,看起来挺不错的,大家先吃饭,吃饭。”
余念祖眼见氛围尴尬,立刻话题一转打破这让人尴尬的静默。
据他父亲,华尔街金融大鳄余三爷所说,在中国人的社会里,没有什么是一顿饭不能解决的,如果一顿不行,那就两顿三顿,四顿五顿,反正想吃几顿吃几顿,爱吃几顿吃几顿。
南樯点点头,抬手轻盈拿起碗筷。
她用餐的姿态不紧不慢,非常优雅,似乎是见识过场面的样子。于是余思危也拿起了筷子。
在旁边候着的余念祖,暗地里忍不住出了一口长气。
不知为何,他觉得今天大哥身上的威压感特别重,仿佛千斤的铁担压得身边人都喘不过气来。
余思危望着眼前的美味佳肴,眉头紧拧,迟迟没有下筷,。
——全部。
——是的全部。
——全部都是他不吃的菜!
——他从来没想过,一个人可以精准点菜到全部切中自己的雷区!
红烧肉,香辣鹅掌,麻辣鸡片,水煮鱼……每道菜都是他绝对不碰的范畴——他忌辛辣,非常厌恶油腻。归国后余思危很少吃中餐,就算偶尔换口味需要,也有人打点准备能入口的清淡菜色,然而这次情况恶劣完全超出他预期,整桌菜竟然没有一道是自己愿意吃的!
南樯显然是个爱吃重口味的人,无辣不欢,至于刚回国的余念祖,根本就不清楚自己的饮食习惯,所以跟着吃得起劲,自然对菜品毫无异议。
望着这一桌惨烈无法下咽的红红火火,再看对面容光焕发吃得正欢的年轻男女,余思危提一口气想说什么,却又作罢。
筷子最终徘徊在碗里的白米饭里。
“大哥,你怎么不吃呀?”余念祖吃着上好的五花肉,抬头奇怪的看了踌躇的男人一眼。
“菜不合您胃口?”南樯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微笑着看过来,“要不要再加个菜?”
“不用,我不饿。”余思危面色淡然,继续吃着碗里的白米饭。
南樯心中冷笑一声,随即恭顺的低头继续吃着美味佳肴。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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