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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不出流年-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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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有时候他也会驻足片刻,却并非回忆,事实上他对此也照样不清楚是为什么。
真是奇妙,他和颜子真原是根本无交集不相干的人,只能说这世界真奇妙。
然而散完步回到小平屋的大餐桌边开始工作后,所有的一切都抛诸脑后,只剩下专心致志。
他是直到回到江城才听人说,他师父来过了,闹出好大一场声势,连电视报刊杂志都全部报道了。后来邓安去了一趟医院,很多人看到他跟往常一样很亲热地叫他“邓医生”,甚至更敬佩了,还收获了更多小护士的星星眼。
邓安心里失笑,师父的风格自己最清楚,搞一下声势,借一下宣传,很多事情就搞定了。他经常会严肃地对自己说:“有些事根本不用那么复杂,身份地位辛辛苦苦努力奋斗得来,用来解决一些麻烦事有什么不合理的?我有过伤害无辜吗?别想这么多,有那脑子多给我想想怎么才能把手术做得更完美。”
于是他就大张旗鼓地到江城走了一趟,搞定了邓安的麻烦事。到了一定的身份地位,的确很好用,他连提都没提到邓安一个字,所有负面都变成了正面。
所以邓安原打算辞职再作打算的,现在也完全没有必要了,院长对之前的事情还有了一点歉意,问他什么时候复职的时候,邓安就表示等书稿最后校对之后可以来上班。
邓安想,有势可仗真是……挺好的。他决定以后好好的仗一下他那特别乐意让他依仗的势。
暑假过去即将一半时,卓谦和卫音希他们的藏南之行终于开始了。之前是因为卫音希搬家的事,大家决定延迟出发,这样也花了更多的时间做了更完备的准备工作。毕竟藏南自驾游是有导游的,到了拉萨以后的行程就完全是自助的了。好在卓谦他们几个同学这种旅行去过几次了,经验比较丰富老到。
颜子真把钱给了卓谦,让卓谦按照需要给卫音希配置装备,自己又问了几个驴友作者,为她准备了一些女孩子的必备品。
临走前,卫音希紧紧地抱住颜子真,也不说话。
从来没有人,照顾自己这样周全细致无微不至,就算是妈妈,因为工作忙碌,在她长大后也就不曾如此事无巨细。
颜子真心里有些感动,其实她自己觉得做这些事举手之劳,可是卫音希能这样知情,她还是很欣慰的。虽然她更希望卫音希能像卓谦那样。
颜子真笑着对卓谦说:“你检讨一下自己啊。”
卓谦笑嘻嘻:“卫音希在我的带领下马上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放心好了。”
卫音希禁不住笑起来,闷声闷气地说:“姐姐你也和我们一起去多好。”
卓谦马上叹了口气:“你可千万别叫她,她要是去的话得一个人一辆车,因为她得把所有家什都带上,你信不信她浴巾都能带三四条。还有茶叶呀、咖啡呀、酒呀、书呀、电脑呀、锅碗瓢盆呀……反正她什么都不能少。”
颜子真笑眯眯地十分光棍:“对。你有什么意见?”
送走卓谦卫音希之后,颜子真就空闲了下来,卫音希开学才大三,留学的事情倒也不急在一时,她准备把那些温公子给她的资料细细看过一遍,再交给卫音希让她自己去研究。原因当然是:既然决定不说是温公子给的,自己总得好好看过说得出一二三四五来。
再过了两天,颜海生夫妇跟颜子真说,他们要趁卫江峰新工作还没开始和卫氏夫妇一起去新疆玩一个月,让她自便,顺便帮叔叔婶婶多看几套房子准备着他们回来决定。他们之前看的房子都不是很满意。
卓嘉自说:“子真特别擅长这些。”
颜子真挥一挥手:“去吧去吧。”
所以接下来她就开始了看房子的行程。
夏天八月,热是真热,颜子真见天在外面跑,一头汗,却也兴致勃勃。她很喜欢看房子,每看一套满意的,就会有一套方案出现在脑海里,跟过家家似的,特别有趣。
这样跑了十来天,便看中了三套房子,决定等他们回来挑。
然后,她又一次遇到了邓跃。
邓跃和邓安也在看房子,看的正是颜子真看中的一套。
江景房,十六层,130平方,位置很好,最主要是楼下不远有一个大公园,还有一个大超市,离菜市场也就隔一条街。
卫江峰在梅州的房子有160平,当时买房子的时候卫江峰的投资还做得相当好,也并没有帮人担保,所以买的位置也很不错,梅州房价比江城略低,一来一往,差不了多少就可以买下来了。
当然颜子真还帮她叔叔婶婶看了两套价格平一点的。但是颜子真最喜欢这一套,豁亮、通透、风景好、生活方便。她觉得卫江峰一定会很喜欢。
当时是邓安跟着中介先走进来的,看到她也在,一怔,中介跟她解释说:“邓先生是第二次来看了。”第二次来看了,就是表示比较满意的意思了,颜子真不知为什么,一下子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恨不得马上就下定金定下来,可惜这到底不是她买房子,叔叔婶婶要十天后才能回来决定。
虽然自知没什么道理,也马上恶狠狠地送上两个白眼给邓安:“你不是有房子吗?”
邓安被她瞪得有点好笑,反问她:“你要换房子?”
颜子真说:“关你什么事?不打算告诉你。”
md拒绝她两次,现在还想要抢她的房子。颜子真实在气不顺,又奉送两个白眼。
结果就看到邓跃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对邓安说:“我觉得还是这套好,客厅正对江景,特别通透,我妈肯定会觉得舒爽。位置又这么方便。”
说完了看到颜子真,也怔了一怔。
颜子真马上气定神闲,淡定地对邓安说:“不,不是我要换房子,音希全家搬到江城来了,我在帮他们看房子,他们也很喜欢这套房子的。”
她对中介说:“我们要过几天才能决定,如果可以的话,先帮我们留几天吧?”
然后才对邓跃淡淡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你是要孝顺老妈呢,还是要讨好未来“岳家”呢?这可是一项好选择题。颜子真恶毒地想。
整个过程中邓安没来得及说第二句话,得到四个白眼,一句抢白。然而他几乎憋笑到肚痛。
☆、109|5。22
这是江城近郊的一个大运动馆,因为是前几年新建的,设备比较新比较先进,场地宽敞漂亮,基本上什么类型的运动都有,连高尔夫球场都在附近山坡建了一个,所以江城很多有车人士喜欢跑到这里来运动。
室外网球场里,盖瑞对邓安说:“我的天,你总算有空和我去打球了!你想想,自从你回国以后,我们还有没有打过球了。”
邓安拿着网球拍一边走一边懒洋洋地说:“我回国已经多年,你才一年半,那些年我跟你跨洋打球吗?”刚刚他们已打完三局,两人一起往休息椅走去。
盖瑞抢白他:“一年半也不短了,每次都只能在医院里或者医院附近看到你,我跟你说,医生太拼命容易过劳死。你也三十出头啦,悠着点儿。”
邓安懒得理他,一口不伦不类的京片子加东北腔,不知从哪里学来,亏他说得乐不思彼。却看到盖瑞往场外张望,终于发现了什么,扬手招呼。
看到往这边走过来的人,邓安的眼珠一缩,转头看了一眼盖瑞。
是莫琮。
邓安先于盖瑞大步迎上去,问她:“你也来打球啊?”
莫琮不动声色:“我还不大会,盖瑞说教我。”
邓安拦住盖瑞的视线:“盖瑞的网球水平不行,还是我来教你吧。”他闲闲地回头对盖瑞说:“是吧盖瑞?”
盖瑞张口结舌,须臾无奈:“莫琮,邓安说的是对的,我的网球打得没有邓安好。”他有些困惑:“可是邓安,你不是最不耐烦教人打球吗?”
邓安点了点头,咧了咧嘴:“可是莫琮不一样。”
莫琮看着邓安,也有些无奈,不过她可不是盖瑞,转头对盖瑞说:“下回你专门教我吧。”然后才对邓安说:“来,既然你这么有诚意,来教我。”
邓安看着背着网球拍睁大一双再清楚不过的眼睛看着自己的莫琮,摸了摸鼻子,自知无聊,笑着说:“不教了。”
莫琮也笑一笑,和他擦身而过时低声说:“这么无聊去教颜子真吧。”
他一惊,抬头,真的看到颜子真鹿一般轻盈地跑过来,这么热的天,她跑着过来竟然气定神闲,阳光下笑容明亮,眉目黑亮,洁白干净的网球衣裙教人看了说不出的耳目清凉。
盖瑞打了一声呼哨:“哇,颜子真的身材越来越好了,听说你去练拳击了?臂形真是好看极了。”
邓安其实也发现了,颜子真的体形神态和几个月前有了很大变化,网球裙显得腰肢细而有劲,上臂隐隐有好看的小肌肉,线形流畅紧凑。看来这几个月她一直没有停止过那些自虐式的训练,不由得不佩服她的毅力信心。
颜子真看到邓安倒是一怔,看向盖瑞,盖瑞笑:“本来想让小左教你的,他今天没空,待会儿我一起教你和莫琮吧。不过邓安打得比我好,不知道他愿不愿意教你,你也知道的,邓安在吃喝玩乐上认了第二,没人能认第一。”
邓安倒不知道盖瑞约他打球还要当教练,稍有些意外,随即便说:“行啊,反正也是闲着。”
颜子真却微微有点犹疑,她看了一眼邓安,邓安敏锐地发现她似乎有些不太愿意,心下一怔,表面却不动声色。
颜子真是个明朗的人,那点犹疑随即便收拾起来,笑着说:“也行。邓安你手下留情。”
邓安笑了笑。
颜子真在运动上并没有太大天赋,但她是秉承凡事过得去即可、但想做的事就要尽量做到好的原则的人,学拳击她其实是想增强身体力量顺便给防身加点系数,学网球就是兴趣了。她十几岁时学过网球,但那时她并无想法,只是随便看到好玩的都学一下的态度。
所以邓安发现她打得颇有章法进境很快的时候很是有点讶异,指点时未免更专心了些,相比较盖瑞和莫琮的说说笑笑,这边尤其安静,一个专心教,一个埋头打,只有网球击在板上“咚咚咚”不绝于耳。
过了一会儿莫琮累了,盖瑞和她就站在一旁休息,颜子真却体力仍好,奔跑来回不见疲态,邓安当然奉陪。盖瑞看了一会儿,对莫琮说:“这几个月颜子真的锻炼真是太有成效了,你看她对力量点的把握多准确,爆发力、持久性都相当可观。”
莫琮说:“子真是这样的,她要是想做好一件事,就会全力以赴。”她要是爱上一个人,也是全心全意。
莫琮看着邓安沉静的脸,他一丝不苟地纠正指点着颜子真的姿势和动作,颜子真专注地听、认真地照做,两个人的汗都成颗滴下来,却仿佛毫无影响。
盖瑞感叹说:“咦,邓安相当认真啊。他最不耐烦当教练,以前我表妹缠着他教,那真是被教得手足无措声泪俱下,这人不但身手毒,嘴也毒。”
莫琮看他一眼,这傻瓜。慢悠悠地说:“这怎么一样。”
盖瑞叹息着说:“是啊,以前那些女孩子醉翁之意不在酒嘛。哪像颜子真,真心认真在学,这样的体力和敏捷度,教也教得顺心。”
莫琮先是简直被他蠢死,后是被他噎死,摇摇头,又好笑,又好气,笑着看他。盖瑞被她看得有点困惑,心里却不知道为什么很是愉悦,忽然想到一件事,遂说:“这周末有几个朋友说去海边露营,你要是没事和我们一起去吧?”
有些人看别人糊里糊涂,对自己却很清楚,这种人不多,盖瑞却正是这种人。莫琮对他的态度改变并不曾遮遮挡挡,他本来就对莫琮的坦白直率很有好感,几次相处之下觉得很舒服很快乐,慢慢的就遇到什么事都会想着和莫琮一起去。
莫琮并不扭捏,点点头:“我没事。”
之后邓安和盖瑞又打了一局网球,就散了。盖瑞载了莫琮一起走,邓安一边去拿车子,一边看了身后的颜子真一眼,见颜子真笑嘻嘻地朝莫琮挥手做鬼脸,莫琮也大大方方地笑,回她个鬼脸。不知为什么,邓安的嘴角也微微弯起来。
等到他把车子开出来却没有看到颜子真,再往前开一点,居然发现她正招手叫停了一辆出租车,一下子不禁呆住。
这完全不是颜子真的风格,她一向大方明朗,什么时候开始要避开他了?
是的,避开他。井水分明。
刚才说要教她网球时邓安就有这种感觉,上手开始教之后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因为颜子真没怎么接他的话,只是微笑,然后照做。客气而疏离。整个过程中两人就没什么对话。和以前完全不一样。
这是邓安从来没有见过的颜子真。他忽然想起颜子真对邓跃的态度。
他们相爱的时候邓安见惯了颜子真的样子,大方明朗爽利得来带一点小娇嗔,那种良好家庭出身未经世事的天真和成熟结合得很好,她会对邓跃耍小脾气,但从不会太过份,生气了也是哄一哄过夜就消,十分豁达,从不拿捏摆架子。
后来颜子真和邓跃分手,他亲眼看着颜子真变成完全漠视邓跃的样子,她是真的再也不把他放在眼里。当然他不知道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可是态度的坚决和果断,非常明显。
而这些年,无论他怎么对她坏对她好,颜子真总是大大方方地对他。
可是现在,她很温和地断然地在避开他。甚至有点小家子气的举动。
邓安忽然明白了,颜子真的性格,那是一旦决定一件事,就坚定果决。
他的手放在方向盘上,这一刻,是他平生从来没有过的犹豫。他应该就这样坐在这里看着她离去,这是他一直的希望。他不能接受她,不能爱她,那么这样是最好的。
可是,这真的是他的希望吗?为什么心里隐隐有焦灼,有不舍不甘?有那么一股冲动在心里蠢蠢欲动?
就好像,有一样很珍贵的东西,眼睁睁地看着它从桌子上掉下来,将要摔碎,而他其实伸一伸手,也许就能接住。
他看着她和出租车司机说话,看着她拉开车门,看着她将要坐进去。
他一脚踩下油门,车子流水般前行,停在出租车后面。
邓安打开车窗,看着闻声回头的颜子真,松了松发紧的喉咙,说:“子真,请上车,我有话和你说。”
☆、110|5。22
颜子真听到邓安这个“请”字,不禁怔了一怔,再看他的神情十分平静,又怔了一怔。
出租车司机在催她,想了一想,终于还是抱歉地对司机说:“对不起。”
她上了邓安的车,副驾驶座,老位子。然后她听到邓安说:“我请你吃晚饭吧。”
天色其实尚早,颜子真却说:“好。”
倒是邓安笑了:“从这里沿山路往里开,有一个山坳,冬暖夏凉,因为这里开了大型运动馆,有人聪明,就在山坳里开了一家饭庄,地方很舒服,东西也很不错。”
颜子真眼睛一亮,这个饭庄她听说过,是新开的,还没来得及去。
邓安慢慢地说:“我没有订座,所以早点去,兴许还可以挑到好点的位置。”
颜子真转头看着他,原不想多说什么,可是习惯真是可怕,她那句“真稀奇”就溜出了口,说出的话收不回来,她干脆就直接说下去:“什么时候你请吃饭订过座啊?”
真的,从来没有,之前他没有正式请过邓跃和她吃过饭,之后也就是碰上了一伙人顺路随便找个地儿吃一顿。订座?
邓安被她这么一噎,反而轻松了一点,到底曾经在花丛中周旋,这点从容是有的,他笑了笑:“好地方还是需要订座的。”
一路开车进去,转进山坳之后,继续开了五分钟,便看到一路上渐渐浓荫匝地,竟有不少大树错落层叠,让人十分意外,车子停在一棵树旁,人要往里再走几分钟才能到,但一路上都有树荫,树脚下还有一蓬蓬的矮牵牛、天竺葵、波斯菊,十分美丽。脚底下踩的是铺成一条条的水泥条石路,有点从前石板路的意思,迤逦往前,豁然开朗,眼前是一片不小的池塘,波光粼粼,池塘边建起回廊,隔几步便挂了陶质风铃,放一盆小小茉莉花,风过处,便是风铃轻响,茉莉清香。
饭庄不算很大,但颇精致,看得出主人十分用心思。
他们来得早,恰好又不是周末,便要了最里面的包厢。包厢里最大的特别是窗边有一架藤榻,和几张藤椅,藤脚边上的高几上放一盆碗莲,正逢季节,袅袅开放。
北面窗是树林,间疏过,有泉水从石壁流下来,还种了几丛兰花;南面窗即是池塘,窗户打开时,根本不必空调,花香凉风穿窗而过,心旷神怡。
颜子真坐在藤榻上完全不想动,太惊喜了。
她对邓安说:“以前外婆跟我讲过,她小时候在乡下老家有一个别庄,听她的描述和这里很像。”
邓安说:“你外婆?”
颜子真想起青乡的事情,周玉音曾对她外婆的描述,她说:“我外婆……其实是个很坚强的人。”
邓安点点头:“我看过《二月初一》。”
颜子真呆住:“啊?”
邓安笑了笑,不说话。
莫琮在以前有次闲聊中说,《二月初一》算得上是颜子真的家族史。他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有次逛书店,也不知怎么逛的,神差鬼使地走到小说区,《二月初一》摆在挺显眼的地方,他便买了一本。
他当时想,颜子真这样的性格,一定和她的遗传有关吧。
他看着颜子真不可置信的样子,忽然补充了一句:“你家的人,都非常坚强。颜子真,你也是。”
颜子真却马上摇头:“我并不坚强,我并没有遇到什么大不了的事,那些真正遇到生死悲痛而拗腰挺立的人,才了不起。”
邓安看着她:“你的快乐肯定不会是世界上最大的快乐,难道你就因此认为那不是快乐?你的痛苦同样也并不会是世上最大的痛苦,可是也并不代表它不值一提。”
总是放大快乐笑容而不肯让别人知道悲伤痛苦的人,他们总是更让人欢喜和心疼。
邓安的心,早年是活泼的薄情的,他游戏世间,比之他的父亲多了浅薄少了珍惜;后来是冷淡的旁观的,眼前虽因工作见多生死离别,可是自己手上失去的生命,到底是深为震骇,他就如一个轻薄却不失善良的春衫少年,忽然一下子受到当头重击,明白了沉重,害怕了自己,也害怕了别人。只是他的害怕,是索性站在了人群之外。
再加上,他去过的地方多,从事的职业严酷,因此见识得多,又自觉心如灰,看待别人便冷漠而挑剔,他将这些藏在心底,表面仍是那个挥洒自如英俊风流的邓安。
没有人看穿他,颜子真也没有,他也不曾将颜子真放在眼里,只是这么奇怪,他的心慢慢地、一再地开始从灰烬里挣扎,露出鲜活的一角。
而且,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喜欢颜子真,这种感觉直抵心底,在心底抽搐,然后直达脑神经和视神经,指挥眼睛手脚做出违背意志的举动。
坚强的意志削成薄弱。
不由自主。
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似乎有过这样的事情,邓安模糊地想,十几年前了吧,当初刚回美国,初中校园里短裙褐发的美丽小少女,侧着头教他做手工,她挨着他那样近,窗外的阳光晒进来,她的睫毛长得出奇,如罩了一层金光,大大的眼里浅褐色的瞳仁时时探询地转向他,笑容清纯甜蜜。他的心扑通扑通跳得那样急。
是那样的感觉。
这真是太奇怪的事情了,喜欢颜子真!多么不可思议。
他想。
颜子真心中感动,正想说什么,抬头看见他微微恍惚的神情,闭上嘴,安静地低下头喝水。
此际饭庄里十分静谧,只听得见外面清脆的鸟啼声,树荫遮住外面的阳光,室内光线十分自然柔和。邓安的目光无意识地转到颜子真的脸庞上,看到她垂下的眼睫铺在脸颊,长长的阴影,秀朗的眉毛黑且浓,脸庞皎白。他忽然就有了一种确定感。
就算全世界反对又怎样,邓跃和自己是有兄弟情谊,但又不是自己亲弟弟,父亲对邓跃母亲甚至连夫妻感情都没有,只是帮助和救赎。何况是邓跃先放弃的颜子真。
自己和颜子真之间,不过只是世间普通男女之间。所以要解决的也只不过是普通男女之间的问题。颜子真需要知道自己的过去。
普通的过去,不要紧,可是自己的过去,并不单纯。
那是让他窒息到想放弃一切的过去,是让他无法回忆的过去。
可是也动摇不了根本的意愿。当他终于下定决心的时候。
邓安见颜子真抬起头来,便问她:“时间还早,这里有上好的金峻眉,要不要喝?”
颜子真点头。
侍者是端着一架小藤桌过来的,上面精美的茶盘上摆着一套白色茶具,她正准备坐下泡茶,邓安示意自己来。
颜子真惊讶地看着邓安。
邓安笑了笑,净手,将开水倒在茶瓯里,然后,洗杯暖杯、落茶进盖碗、悬高冲茶入盖碗、须叟刮去泡沫、静置二十秒后盖碗中茶水倒入公道杯、分茶。
邓安这日穿了白色衬衫,挽起袖子,端坐泡茶,动作一气呵成利落漂亮,特别是他那双外科医生的手,稳定精准,十分好看。
颜子真看着面前那杯茶,心中忽然若有所悟,她喝一口茶,抬起眼睛看着邓安。
邓安正在看她。
他看着她,慢慢地说:“颜子真,有两件事我想对你说。第一件事,那天你说的是对的,真实的我,早在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开始暗恋你。第二件事,邓跃说的也是对的,我不能确定我是不是能够自始至终都对得起你。”
颜子真呆住。
她拿着那个茶杯忘了放下,就这么呆呆地看着邓安,邓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伸手从颜子真手里把那个很烫的茶杯拿下来。
他说:“这是你一直想要追问的。对不起,子真,我不该让你难堪。”
我一直都嘲弄讽刺捉弄你,可是,我不该让你难堪。
☆、111|5。22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间,颜子真才张得开口,她说:“只要是拒绝,总是难堪的。”
邓安一时无语。
颜子真却微微笑:“但是我不是小姑娘,我为我的行为感到不解,因为那些话那些事我其实并不想。但我不会为我的心感到难堪,因为我心里喜欢一个人,这种事情没有理由要觉得难堪。”
喜欢一个人,永远都不必感到难堪。
也只有颜子真,自信坚强,才能理直气壮地说出这句话。
邓安看着她清亮的眼睛,慢慢地说:“所以,我后悔了。颜子真,你是我平生遇到,最美好的女孩子。你让我觉得,也许,我还能回到正常人的生活。”
他说得慢,一个字一个字,也说得艰难。这话有些肉麻,然而却真真正正是他这么多年说得最正经的最认真的话。
颜子真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里,仍然有挣扎,他的问题,仍然在。颜子真忽然想,这惩罚真是惨烈,那个女孩子一定要让他一辈子都忘不了,就算不是忘不了人,也要叫他忘不了整件事。
为什么?因为实在是太爱太爱?
邓安似乎看出了她在想什么,微微苦笑。
颜子真却忽然笑了:“为什么会忽然后悔,忽然改变主意?”
她的笑容轻松随意,低了头挑瓜子吃,轻轻脆脆的“咯”一声,咬开瓜子壳,吃瓜子。
邓安忽然也就坦白了:“当一个人做出和平时不同的行为时,很有可能是她下定了决心。我对这个事实感觉到的是恐慌和必须做出的选择。”
颜子真笑起来:“你是说,我忽然之间和你很客气,忽然之间不肯搭你的车?”
邓安很光棍:“对,你从来不是这么小家子气的人。”
颜子真把手中的瓜子壳朝他扔过去:“我当然小家子气。我不难堪是一回事,可是没面子不想理你是另一回事。凭什么我事事都要大方得体让人舒服没压力?我是女孩子,我有权随时发脾气不理人。”
邓安看着她,就笑了:“可是,如果我再不做出选择,你的‘不想理我’就会变成相忘于江湖。我就会真真正正成为你的普通朋友,看着你越走越远,再也不会回头。”
他的声音很镇定,很确定。
而颜子真的确是这么想的。
她本来并不是想耍脾气,她原本想和从前一样大方温和说说笑笑地打球搭车,也应该这样。可是忽然间她不想说话了,就客气地疏离地打球;本来好好地站在运动馆外等着搭邓安的车子,忽然间就想为什么一定要坐他的车,于是跑出去拦出租车了。
其实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现在想起来还蛮羞愧的,这不是她,这太作了。
可是邓安也说得对啊,她不可能一直不变地这么对他,只要他一直拒绝,她迟早转身离开。事实上她既已两次坦明心迹,绝对不可能再做第三次这样多余的事情,那么,邓安甚至都不用再拒绝,只要一如既往,就够了。
颜子真笑起来:“早知道的话……”
邓安也笑:“事实上,都有用。”
都有用。
邓安补充一句:“你不理我,我自然就眼巴巴地跟过来了。”他笑看着颜子真,幽静的房间里窗棂间有晚霞夕阳溅进他的眼里,闪亮生动。
颜子真不相信:“真的?”
邓安摊手:“我说过,因为我喜欢你,比你喜欢我要早得多。”
他比她更早喜欢上她,然而却并不明白这喜欢是什么。
邓安说不出的歉疚,然而看着颜子真的笑颜,心里却有说不出的安静和喜悦。
那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
颜子真盘腿坐在藤榻上,侧了侧头,笑:“哎呀,说说,什么时候?”她那侧头的动作有种不经意的爱娇。
邓安的心跳快了一拍,拿了公道杯再注两杯茶,慢慢地说:“我也不知道了。但我记得有一次你非常生气,因为我说你并不是真爱邓跃。”
他看着颜子真:“你知道为什么那时候我以为你和盖瑞在一起时,会对你说:你并不一定像你以为的深爱邓跃,所以那些发生的一切,对你来说,伤害和震惊的感觉应该更占上风。”
邓安慢慢地说:“因为嫉妒,我自己在那时候都没有意识到的嫉妒,我嫉妒你和盖瑞在一起。后来终于意识到了,又因为知道就算不是盖瑞,也不可能是自己而对自己当时说的话感到抱歉。”
颜子真恍然大悟:“所以去哈尔滨那次,你嘲笑我时的眼神那么奇怪,带着抱歉。原来那时就是因为这个?”
她连他的眼神都记得。邓安温柔地想,原来,关于两人间的一点一滴,他们都记得清清楚楚。
情不知所起,而渐生。
房间里,一时寂静,两人都不再说话。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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