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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不奉陪-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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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聚春和非得挤爆了。”
慕容遥一凛。他真是急得糊涂,倒把慕容迟的这个身份给忘了。东安侯世子郑伯豪,是不是慕容迟的暗桩之一呢?问空鹏,空鹏摇头。
摇头表示不是,还是表示不能说?问海鲨,怕是问不出来,得空再探探陆虎的口风。这三个冥顽不灵的家伙里,陆虎看起来最是直率。
陆虎眼珠子转了转,撇嘴道:“那些油痞子,他们真是想来探病,你拦得住几个。”
郑伯豪推开陆虎,来到床前,见慕容迟静静地躺在床上,声息微弱,不由得心里忐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郑伯豪面色沉重:“陆侍卫,指挥使重病,你为什么不请大夫?指挥使进长安,身边就带着你,你不为他着急,还有谁会为他着急?”
陆虎向慕容遥看过去。
慕容迟咳嗽一声,刚想开口。
郑伯豪顺着陆虎的目光看向慕容遥,惊叫一声:“哟,这不是慕容四殿下吗,你是来看我们指挥使的?唉呀,我就说慕容四殿下最是仗义!为了我们南楚,在天元寺折损了不少你们北晋的士兵,我们陛下无以为谢,让出北疆三关,慕容四殿下一战成名,我郑伯豪钦佩之极,哪个敢说慕容四殿下不喜我们南楚的公主,我郑伯豪提刀杀过去!”
陆虎身形一顿,慢慢坐到床边的椅子上,低头望着慕容迟,把两滴泪憋了肚子里。
楼外,整齐的脚步声咵咵响起。有尖利的嗓子喊“皇帝陛下到”。不一会儿有侍卫跑进来报,南楚延庆帝亲来道歉,不该怠慢北晋贵客,为表诚意,在禁卫军的护送下,延庆帝陪同北晋议和使团前往曲江苑。
曲江苑,与皇宫宫城外墙隔一条街,原是先皇后母族的祖宅,先帝驾崩以后,当今太后以曲江苑太小住不了太多人为名。将先皇后母族迁至距长安城五百里的一处山庄。曲江苑从此变成太后听戏游乐的园子。及至太后耄耋之年迈不动脚,曲江苑变成延庆帝与心腹大臣议事的地方。
慕容遥眼角直跳,心意急转。
延庆帝上楼,瞧见“叶超生”,会怎么样?
“叶超生”进入长安住在许家,许家在重阳节丢尽脸面,“叶超生”搬进客栈居住,很正常。对延庆帝来说,“叶超生”是个没倚仗的孤臣,是一把锋锐无匹的刀。不大可能因为他与晋人同住一楼就杀了他,至多提防一二。
延庆帝得知“叶超生”的真实身份。又会怎么样?武安侯没有了,御林军指挥使也许空缺,也许由郑伯豪接任,延庆帝绝不敢杀慕容迟。
借延庆帝这把破刀砍慕容迟,血痕都砍不出来,反而惊了围绕在慕容迟身边的议和使团成员和野狼营干将,他再想做什么手脚。太难,甚至继续留在长安都不可能。
靠人不如靠己。
慕容迟突染怪病,人事不知,这是天赐良机,错过再也没有,天晓得他什么时候睁眼,也许下一刻他又生龙活虎了。海鲨与空鹏带着议和使团搬走,只剩下陆虎。陆虎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守在慕容迟床前,只要陆虎打个盹。那就是他的机会。
不能顺着延庆帝的邀请,随议和使团搬进曲江苑。
慕容遥打定主意,留在客栈,坚决不走。听着使团成员快速收拾行礼,快速下楼,听着整个四楼沉进一片寂静,只有屋里几个人的呼吸,慕容遥暗暗祷告,上天保佑,慕容迟今夜不要醒来。
又有脚步声响起,戴着银色面具的海鲨和空鹏走进来,看一眼郑伯豪,想向慕容遥行礼又止住。郑伯豪向海鲨行一外交上的躬身礼。
海鲨道:“四弟,大家都在楼下等你,延庆陛下想请你赴晚上的宫宴。”
“本宫不去凑那个热闹。”慕容遥摆摆手,向屋外走。
海鲨笼在袖中的双手都握成了拳,细长的眼睛眯了眯,难道真被沈五小姐说中了,慕容遥对自家主子心怀叵测?急忙跟上慕容遥,低声道:“海鲨无状,四殿下恕罪,请四殿下移步!”
慕容遥回到对门的乙字号房间,望着跟进来的海鲨,冷冷道:“你们都走了,就留下一个陆虎,我二哥若有个不妥,你等担当得起吗?”
海鲨摘下面具:“除了陆虎,海鲨另有安排,绝对保证主子安全。主子组建野狼营的时候,奉陛下旨意,野狼营是主子的私兵,全体将士终生都是主子的仆从,绝不敢背主!四殿下守在主子身旁,我等请来的大夫,算是为北晋二皇子治病,还是给南楚的武安侯治病?”
慕容遥心意一沉,私兵?仆从?如此,岂不是说,即使昌平皇帝、太子慕容飞,手也伸不进野狼营?慕容遥不由得冷笑:“本宫不管什么指挥使武安侯,本宫只知道那是我二哥,我二哥不妥,本宫怎么可以安心离开?”
海鲨单腿跪地:“四殿下可以不管南楚皇帝封给主子的官爵,主子却是极为在意的,四殿下这样寸步不离守着南楚的三品官二等爵,会令南楚上下起疑,从而将主子的辛苦付出全都曝之众目之下。主子只是一场重病,延医请药自当痊愈,四殿下守着主子,竟是不肯我等请来的大夫,上楼给武安侯瞧病吗?请四殿下以大局为重!”
海鲨单腿跪地:“四殿下可以不管南楚皇帝封给主子的官爵,主子却是极为在意的,四殿下这样寸步不离守着南楚的三品官二等爵,会令南楚上下起疑,从而将主子的辛苦付出全都曝之众目之下。主子只是一场重病,延医请药自当痊愈,四殿下守着主子,竟是不肯我等请来的大夫,上楼给武安侯瞧病吗?请四殿下以大局为重!”
慕容遥大怒:“竖子敢威胁本宫?本宫守着病重的嫡亲哥哥,竟是不能了?”
海鲨道:“主子只是一场大病,延医请药自当痊愈!四殿下以守护为名,暴露主子在南楚的身份,将主子心血付之流水,我等亦不能从!”说罢,站起身来,“四殿下不肯移步,海鲨也就顾不得北晋脸面,将四殿下打昏带往曲江苑!四殿下本是私入长安,海鲨甘亦可以”
海鲨单腿跪地:“四殿下可以不管南楚皇帝封给主子的官爵,主子却是极为在意的,四殿下这样寸步不离守
198 火袭
海鲨单腿跪:“主子只是一场大病,延医请药自当痊愈!四殿下以守护为名,暴露主子在南楚的身份,将主子心血付之流水,我等亦不能从!求四殿下以大局为重,不要因小失大,破坏主子的布局。”
慕容遥身体哆嗦起来,似是气着了,声音也颤抖:“你,你个背弃母国的匹夫,你有何脸面论及我二哥的大局!竖子,你可以无情无义逼死你的生父,本宫却不能弃自己哥哥不顾!我二哥莫名其妙得了重病,本宫没有追究你们的责任,也不想管你们去那曲江苑享受奢华!尔等可以不顾主仆义,本宫不能不顾兄弟情!”
海鲨:“四殿下慎言!我等没有弃主子不顾,陆虎与另外两名兄弟留在客栈,四殿下视若不见,敢问四殿下这是信不过陆虎的能力,还是信不过陆虎的为人?主子生病的原因,陆虎已与我们兄弟说得明白,四殿下不知就不要妄加猜测。”
海鲨心中哂笑,果然拿他的身世说事,挑起陆虎空鹏对他的不信任。挑拨,谁不会呢?海鲨站起身来,道,“南楚的皇帝正等着我们,请四殿下移步。四殿下不肯移步,海鲨也就顾不得北晋脸面,甘犯大不敬之罪。”
慕容遥瞳仁紧缩:“海鲨,你敢对本宫无礼?”
海鲨冷笑一声,浑身散出冰冷的冷气,道:“谁敢坏主子的大事,海鲨不问人,只问手中的刀!海鲨之命,全在主子手里,无礼犯上大不敬、砍头剜心剁手脚之类的,海鲨丝毫不瞧在眼里!四殿下本是私入长安,当逍遥四殿下也就罢了,想借主子生病之机染指野狼营。海鲨送四殿下两个字,嘿嘿!”
慕容遥怒道:“南楚竖子!逼死生父的竖子!尔敢!”
这冰疙瘩号称慕容迟手下第一悍将,竟也口齿尖厉!一声声,一句句。不说他有害慕容迟之心,只咬定他坚持值守会破坏慕容迟布下的大局,再说下去,当真会引起陆虎空鹏的怀疑,那样他对野狼营将更难作为。面对如此强硬的海鲨,慕容遥一时失了主张,打,打不过,说,竟被堵了话。慕容遥憋气憋得胸口疼。
甩袖子往外走,慕容遥突又回过头来:“本宫不走,尔奈本宫何?”
海鲨将面具戴好,淡淡道:“将四殿下打昏,送出长安。送回晋阳。”
慕容遥脚下一趔趄,直视海鲨,眼底竟浮上深深的笑意,既不肯相从,那便是拿命来!走过长长的走廊,来到楼梯口,见沈雪倚门而立。笑意愈盛,拱一拱手“沈五小姐保重”,余光瞥见郑伯豪向沈雪走来,小姨子私会大姐夫?慕容遥凉凉地笑,我亲爱的二哥,你可有知觉。你还没咽气,你捧在手里的女人,扭屁股就和自家姐夫眉来眼去!
慕容遥绝美的面孔瞬间敛去冰寒,恢复闲逸懒散的姿态,向楼下走去。
沈雪看看跟在海鲨身后的空鹏。又看看站在甲字号房门口的陆虎,声音微扬:“我想,野狼营既是二殿下一手打造,保密守则定是有的,温故而知新,自上而下,何妨三省吾身。”
陆虎和空鹏齐齐吸了口凉气,若有所思。
慕容遥记得那个一共十句话的保密守则。
慕容迟组建野狼营,晋阳朝野没有人放在心上,慕容飞的谏言也无人怀疑是出自慕容迟的授意,直至野狼营在晋楚边境以三百之众歼敌三千,活捉南楚东安侯父子,慕容迟才受到柏家重视。在柏太师的示意下,通过花皇后,四殿下慕容遥和五殿下慕容远一起进入野狼营的训练基地,自那一刻起,慕容遥才发现谁是自己真正的对手。时间越久,他越想把这支战功赫赫的千人劲旅占为己有。
此时,此地,慕容遥突听沈雪提及那个在他看来与鸡肋无异的东西,不由自主默念一遍。越念,慕容遥越是惊怒,守则的每一句话都似重锤狠狠地锤击着他的心脏,又似一个透明的琉璃罩,令他看得见野狼营的行动,却摸不到野狼营的核心机密。
慕容遥眯起了眼睛,该死的人还真不少,破旧才能立新。
延庆帝在禁卫军的簇拥下,亲自陪同北晋议和使团成员前往长安第一宅曲江苑。
郑伯豪走近:“五妹妹。”
沈雪默然片刻:“姐夫辛苦。”
郑伯豪目视晋侍卫离去,回头望一眼有陆虎挺立在门口的甲字号房,沉沉说道:“且行且看,算不得辛苦。”拱一拱手告辞离开。
沈雪想去甲字号房看望慕容迟,魏三挂着招财童子的微笑上楼来,身后跟着聚春和伙计打扮的魏七、魏九、魏十二、魏十三和挎着药箱的魏十四。
魏三示意小厮坐在楼梯口把风。
魏七禀告,他与魏九、魏十四分头屯购的硫磺、硝石和黑木炭,各带部分样品让沈雪过目,如果质量没有问题,即刻装车,两日后魏七亲自护送运往六侠村。
沈雪看着眼前这些一生为驱逐金家兄弟、光复玉氏女王的西戎汉子,一时很好奇是什么样的信念支持他们不离不弃,正想问出口,蓦地想起那些在战火纷飞的年代前赴后继舍生忘死的烈士,想问的话又吞了回去,无论哪个时空,无论哪个年代,从来不缺少忠诚执着的热血儿女。
沈雪喉头微涩,沉默良久,慢慢说道:“眼下情况有变,不把长安搞定,我们回到六侠村也不太平,计划赶不上变化快,黑云压城城欲倾,既然躲不过,那原定的计划只能随着变。”
更交子时,夜色沉沉,大地一片寂静,四楼午字号房的灯光熄灭。更交寅时,夜与日的交替之际,一日之中人最为疲懈的时候。
一盏绿荧荧的灯笼慢悠悠升上半空。稍后,数个黑影推着推车出现在街口,推车的车轮包裹着布絮,滚动间毫无声响。离着聚春和饭庄七八十丈,黑影将推车上的木桶放倒。澄透的液体沿着墙基汩汩流淌,空气中顿时漫起桐油的刺鼻气味。
火星一闪,黑影燃起一支火把,火把飞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火焰轰然而起,整个街道陷入了混乱的哭嚎嘶喊中。锣鼓嘡嘡敲响,响彻长安上空,巡夜的京兆府衙役、京卫指挥使司兵卒迅速上报,并组织逃出火场的人们竭尽全力灭火。当值的、不当值的衙役和兵卒从四面八方赶过来,加入灭火的队伍。
嘈声鼎沸,宿住在聚春和客栈的人们看到饭庄及周边半条街都陷在烈火之中,有寻水桶灭火的,有乱了方寸喊叫的,有裹了行囊逃跑的。空阔的院子里顿时人影幢幢,纷杂不堪。
沈雪站在窗前,望着熊熊烈焰,感受着随夜风扑来的灼热气浪,握紧了倒提的长剑。
十数深影掠过树梢屋顶。咻咻咻,箭矢如蝗,沈雪腾身冲出窗外,双脚点击窗台,身形向前,旋转如陀螺,长剑一抖。使出独孤九剑第八剑之破箭式,霎时间剑光闪闪似匹练行空,密集如蝗的箭矢纷纷掉落地面。
说时迟,那时快,沈雪与深衣刺客刀剑相叩。
沈雪眸光一凝,挽起一朵剑花。使出独孤九剑第三剑之破刀式,剑光闪过,恰似骇电奔雷,十数深衣刺客骇然倒退,四五步之后身似枯木砰然仰倒。
就在同一时刻。数十深衣刺客悄无声息出现,各式暗器从前窗后窗射向午字号房,点点幽光俨然是淬过剧毒的,暗器之密密如骤雨,屋顶壁角无一处有空隙,令室内的人无论往哪里闪避都避之不及。这是全力的击杀,不留一丝生的余地!
扶刀守在床侧的侍卫蜷曲着倒地,仰躺在床的陆虎一把拉过棉被将自身盖了个严密,蓝幽幽的暗器尽数落在棉被上,陆虎翻身跃起,将棉被当方巾舞动,卷落袭来的第二波暗器,随即抛出棉被,借棉被为遮挡帘幕,缩身跳出窗外,同时天女散花一般甩出大把铁蒺藜,右手向背后一探,抽双刀劈向深衣刺客。
这时,各个楼层已窜出二十来人,刀光剑影,与深衣刺客厮杀。
不死不休的厮杀,不到最后一口气咽下,谁也不肯放下手中的刀。没有人呐喊,受伤者紧咬牙关,双方都不想招来南楚的衙役或兵卒,而金属相击的声音掩在了喧杂的灭火声和痛失家园的嚎哭里。
又有十数深衣刺客疾掠而来。他们对同伴们的伤亡毫不在意,只将手中的油桶一只只顺着洞开的窗户扔进楼里,刹那间客栈沉进火海,烈焰冲天,很快与饭庄的大火烧成了一片。
把所有生命都付之一炬,这才是真正的全力击杀,不留任何生的余地!
大火一直燃烧到中午,最终熄灭在一场午后的滂沱大雨里。
皇宫的大火,烧毁了金銮殿、慈宁宫和坤宁宫这三处宫中最重要的宫殿。火情刚灭,南城的大火烧毁房屋近百幢,死伤数百之众。钦天监夜观天象,大汗淋淋上报荧惑守心的大凶星象。一时间,鹿山兵乱、皇子连亡、火灾频发全都变成了上天对南楚的降罪,改在东偏殿处理政务的延庆帝不得不焦头烂额地下了一道罪己诏,并大赦天下。
人们在惴惴不安议论国家大事的同时,也在津津乐道坊间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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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鞠躬感谢那些在没更文的时候还在给兔子推荐票的亲!
兔子颈部受伤颇重,颈托至今没能摘掉,坐在电脑前堪堪二十分钟左右。但是兔子一直没忘记要把《庶》写完。今天先放一更,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兔子会努力码字的!
199 报应
大赦天下的圣旨赶到刑部刑场时,乔尚书的人头刚刚落地。悲催的是乔尚书原本不是头斩,只因不愿听刀起骨断的声音,不愿见喷溅的血,特向监斩官要了这第一刀,成为大赦前最后一个被斩的罪囚,气运之晦一时无人出其右。
在一片麻布孝白中,乔家门前冷落鞍马稀,即便姻亲也少有过府吊唁,再不见文臣第一家鸿儒往来高朋满座的喧笑,也就没人关注乔家有多少子弟进京奔丧。
指斥君不贤臣不德天下将大乱的各种流言铺天盖地。
令延庆帝觉得庆幸的是,暂住在聚春和客栈的新封武安侯、京卫指挥使司指挥使叶超生,在许老夫人的坚持下于火灾前搬回许家,从而逃过大劫。不幸的是,叶超生高烧导致昏迷,延庆帝派出太医院院使、院判为叶超生诊治。
令延庆帝欢欣鼓舞的是,从信王府暗渠流出的消息,世子简少华已不能人道。延庆帝大笑不止,笑得老泪纵横,亲爱的三哥,老天都不帮你,我才是真命天子,这天下你夺不去,你的儿子也夺不去!
除此,令延庆帝愤恨又忐忑的是,失踪数日的沈家五小姐已回到镇北侯府,暗渠消息正是那位新任的禁卫军统领暗中将沈五救出皇宫。可怜信王府培养了二十年的暗探七号,只因一掌劈昏了沈雪,就这样折戟沉沙。
暂居华清宫里的延庆帝,一双浑浊的老眼闪着阴郁的冷光,传诏智王府、信王府、勇王府,沐浴焚香斋戒,为受到大火惊吓病卧不起的太后祈福,并谕三府王妃、世子妃进宫侍疾。
住进曲江苑的慕容遥听着手下人传来的信息,慕容迟未死,沈雪现身,郑伯豪率领御林军在大街小巷日夜巡查。鸡飞狗跳不断缉捕飞贼流寇。慕容遥紧握双手,这样的缉捕让他损失不少人马,不得不下令蛰伏,而野狼营在海鲨的安排下潜藏得更隐秘。除了不离“叶超生”左右的陆虎,跟在戴银色面具的海鲨身后的空鹏,及议和使团成员,再不见一名野狼营士兵。慕容遥捏碎了手中的茶杯,桃花眼里光芒闪闪烁烁,深陷昏迷的慕容迟,何去何从,岂是身为属下的野狼三人组所能左右的,大戏已经拉开帷幕,且有好戏可看呢。
南城的火灾没有烧到自身。升斗小民不会觉得痛,发生在许家的事情很是满足了人们嘴皮子上的痛快。
大火前,杜红薇的尸体被魏三送至城外的义庄。杜家听说杜红薇与贵女交情颇深,七嘴八舌一番讨论后决定将杜红薇葬到杜家祖坟,素来温软寡言的许嘉腾这一次爆发出罕见的激烈。坚决不应杜家的要求,甚至横剑在颈,满门白身的杜家面对被打得头破血流的许嘉腾,害怕担上逼死朝廷命官的罪责,不得不吐唾沫息鼓收兵。
没有停灵,没有殡礼,一口松木棺。杜红薇葬在许家坟园。
许老夫人和许太太连个象征性的露面也没有,两位许小姐很快从被北晋四皇子抛弃的怨艾里爬出来,一意要闯叶超生居住的西院。
挺着大肚子的汤氏从两位许小姐的斥骂中得知谋事败露,自思自想必遭许家女人驱逐而无处可去,只有攀附心软的许嘉腾才有可能获得一线生机,遂眼泪汪汪时时跟在许嘉腾后面。又惧许嘉腾生厌,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一系列突发事件,镇北侯府外驰内张加紧各方布置,沈雪一身青袍男装,带着魏氏兄弟来往于侯府与桃花山庄之间。而乔昭仪的暴病身死使得简凤仪无暇他顾。
因此,在杜红薇坟前添土的人,只有许嘉腾和汤氏。
许嘉腾添完最后一抷土,用短刀划开了汤氏的脖颈,平静地看着汤氏流血而亡,然后向京兆府投案自首,坐进京兆府的牢房还不到一个时辰,因一纸大赦天下的圣谕,许嘉腾丢了官职保全了命。
出狱的许嘉腾并未在许家停留太久,自顾打点行装来到许家坟园,在杜红薇的坟茔旁结庐而居。得信赶来的许老夫人和许太太哭求许嘉腾回家,许嘉腾不为所动。许老夫人怒其不争怒之极,请了许家家法。许嘉腾不吭声,不低头,不肯离开茅庐。
一边是暴怒强势的婆母,一边是伤重奄奄的儿子,痛哭流涕的许太太在热心村民的劝说下报了官,京兆府的医士给许嘉腾治伤时,看到许嘉腾的身体陈年旧伤累累叠叠。
明镜高悬的大堂上,许太太涕泪交流,哭诉二十年来许老夫人不满许嘉腾资质平平,动辄家法相加,可怜许嘉腾头曾破过,臂曾断过,鞭挞不计其数,当年的新婚妻子便是惊吓于许老夫人暴打许嘉腾而小产身亡,桩桩件件,心有戚戚,然而一个孝字压得她这个做儿媳的不敢为儿子辩解一句。
京兆府府尹新上任未久,正为南城大火忙得头昏脑涨,闻讯立刻将许老夫人拘拿到堂,有许家下人的证词,当堂判许嘉腾破家自立,顾虑到许老夫人是新封武安侯的继祖母,把刑杖二十改成罚银百两,算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回到许家的许老夫人挥着鞭子将下人们抽得满院子抱头鼠窜。
许老夫人卖掉东城的许家祖宅买的这处位于西城富民区的宅院,早先时候还是个比较大的院落,后来花园没了,客院没了,时到今日,就剩下正院和东西两个小院。得知许阁老独女许多多的独子进京,许老夫人想起许阁老陪给许多多的大笔嫁妆,立刻吩咐许太太母女三人腾出西院留给叶超生居住。如此,许家的女人祖孙三代同住在正院。
是夜,熟睡的许老夫人冻得醒过来,看到满目烟火腾腾,吓出一身冷汗,一阵寒凉后许老夫人发现自己没穿衣裳,不由得又惊又怕,大喊值夜的丫环,却无人应答。鲜红的火舌卷过来,许老夫人哆哆嗦嗦摸向衣柜。摸了个空,心中更惊,更怕,梁柱窗牖噼啪燃烧。眨眼间就要坍塌,要命,还是要面子,许老夫人再顾不得寻找衣裳,嚎叫着冲向屋门,冲出屋外,恰恰一大桶凉水泼来,许老夫人站立不住,滚下台阶,摔了个五体投地。
等许老夫人稳住心神。但见得下人们一个个目瞪口呆,呆呆地拎着水桶,水桶满的不知泼水灭火,水桶空的不知续水。惊天动地的尖叫过后,许老夫人这才注意到。院子里,许太太和两位许小姐,全身上下不着寸缕,就那么把一身细皮白肉生生暴露在粗鄙的下人面前,那男仆已瞧得口水流来眼也直!
许老夫人张了张嘴,待破口大骂,猛地记起自己也是一丝不挂地逃出屋。顿时羞臊得浑身发抖,上手就扒身旁仆妇的外衣。
锣鼓敲得紧,脚步声奔近,临街的许家院子大门被一脚踢开,随之冲进来一大群人,人人手里拎着水桶。不由分说泼向起火的房屋,正是一队巡夜的京卫指挥使司兵卒。
只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长安城发生重大火灾便发生五起,如今的长安城,上下谈火色变。火情一起。吃官饭的谁也不敢掉以轻心,一个个赶火场比赶饭局都来得迅速。毕竟赶不上饭局只是丢一回口福,赶不上火场丢的可能就是头上的乌纱帽,甚至丢了脑袋。
第二天,满长安的人都知道许家的女人被数不清的人看光。再一天,满长安的人疯传许家两位小姐灌醉了叶家侍卫新买的两个看门小厮,脱光衣服要爬武安侯叶超生的床,不料天黑爬错了,爬到了叶家侍卫的床上。
陆虎站在许家西院门口,脸色铁青地瞪着两股颤抖的小厮,只想仰天咆哮,沈五小姐,俺陆虎的清白全被你毁了!
许太太望着歇斯底里的许老夫人,望着名声毁到泥里再也捡不起来的女儿,终于想起了被许家逼得上吊告阴状的儿媳,喏喏喊着儿子的名字,一根裤带把自己挂到了房梁上。
许老夫人再次被拘到京兆府大堂。许阁老的原配嫡妻张氏,其甥拿着多年寻得的人证物证,告许老夫人收买刺客刺杀重孕的张氏,导致张氏早产,嫡子许安先天不足,告许老夫人在许安的营养补汤里下微量砒霜,使许安日久中毒而亡。
许老夫人疯狂呼喊,人证是假冒的,物证是伪造的,张家在栽赃。
府尹捻着下巴上的几根山羊胡,叹息几声,许老夫人真是老了,一番声嘶力竭的斥骂,并不太难让人读出另一种意思,不定谋害暗杀是真的,只不过时间已经过去太久太久,真的人证物证早就不存于世。
府尹想起最近发生在许家的闹事,想起许、叶、张、曹四家之间的关系,心中百念飞转,啪地一拍惊堂木,宣判:众口一词,众证相印,许家大曹氏杀人罪名成立,收押入狱。
许老夫人瘫成一团泥,由着女狱卒拖行,便是夜夜做恶梦,她也没想过自己会在花甲之间坐牢,余生尽付。
自认失了清白的陆虎咬牙切齿,把半疯不颠的两位许小姐关进东院,下令严守东院,决不允许两位许小姐出院门半步。窃窃不安的许家仆妇在咄咄强势的陆虎面前,唯唯听命,等待表少爷病愈。
而许嘉腾在许家坟园住了下来,靠租耕五亩土地为生。他在工部为吏数年,精于农事水利,人又温文谦和,很快成为村民敬重并喜欢的人。每天,许嘉腾都会在杜红薇的墓前坐一会儿,抚一抚石碑,微笑着说道,我们将相守一辈子,再也无人能将我们分开。
(多谢江南西贝亲的粉红票!)
200 结亲
镇北侯府松涛园。
顶如伞盖的松树下,青石的圆桌,紫藤的圈椅,白瓷的茶盅,红亮的茶汤,煮茶的动作本就优雅,由着沈世硕做来,更是优雅得没了一丝烟火气,即使他坐在特制的硬木轮椅上,也不减半分脱尘。
沈凯原身子微向前倾:“父亲,之前乔家递过话,要为乔立求娶四丫头,大嫂推说等大哥回京再议。乔家连出变故,朝野侧目,大都不愿再与乔家粘连。眼下是乔家的大丧时候,他们本该低一低头小心做事,怎么还把乔立的庚帖送到我们沈家来,还变成求娶六丫头,他们——到底什么意思?贬毁六丫头?”
老侯爷接过沈雪奉上的茶盅:“贬毁?哪个与你哭的?为乔立求娶六丫头,你自己是怎么想的?”重重地咬着“你自己”三个字。
沈凯原犹豫许久,慢慢说道:“儿子觉得吧,与勋爵世家相比,乔家算是文臣清流里的新贵,这么多年下来底子打得很好,子弟俊杰众多,后劲应该很足,眼下虽然折了两个大员,损了三个嫡女,伤筋动骨,但还不至于断了根本。乔立没有入仕,据说自幼走的就是下一代家主的培养路子,看遍长安城少年郎,乔立才貌双全,人也沉稳,算得个中翘楚。而六丫头,出身终究低一些。此消彼长,倒不失为一桩好婚事。”
老侯爷喝口茶:“按朝例,父丧丁忧三年,乔家真正需要丁忧的子侄不过二三,三年后的乔家,谁又估得清呢。既然你觉得不失为一桩好婚事,那就定下来吧,别由着那些个眼皮子浅的嚼舌头瞎蹦跶,宗妇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得的。”
沈凯原脸皮微红,老爷子这是让他敲打某些人。不能搞出结亲成结仇的丢脸事来。尴尬地喝两口茶,沈凯原道:“说到六丫头的亲事,有件事不能不提了,孙姨娘的娘家与钱舅舅家有些表亲。是以良妾的身份进的沈家,当初六丫头生下来就记在杨氏的名下,那时候阿楠刚出了事,杨氏一病不起,里里外外的心力上不大顾得过来,六丫头便由孙姨娘自己养着,这就一直养到现在。时间长了,都忘了六丫头是记名嫡女。”
老侯爷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那六丫头记在杨氏的名下,可入了族谱?”
沈凯原有点头疼:“入过族谱。还差着杨氏的手印,不完全算得,杨氏的病拖了一两年,顾此失彼的,孙姨娘提过几次。不了了之。”
沈雪嘴角微翘,不嫉不恼的所谓贤良大度正妻,只能是没把丈夫放在心上的,杨氏隔应沈霨,拖着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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