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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不奉陪-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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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 不能明火
简凤歌扫了沈霜霜两眼,知道散出来的暧昧氛围并没伤着沈霜霜,猛攻不下也只好徐徐图之,遂与简少恒、沈世榆一起,领着各自取回作品的哥儿姐儿往客院而去。
简少恒以余光扫过叶超生,这个人,为了结识简凤歌,舍得出去几千两赌银,还真有点意思,若能投了简少华,不定是一双硬翅。
沈二刀走进院子,面有惭色,一躬到地:“卑职无能,竟让这帮混蛋闯进五小姐的院子,卑职已经派人通知老爷去了。”往日文雅淡定的笑眸浮上嗜血的狠戾,“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沈雪不以为然地歪一歪嘴角:“那是四皇子,皇帝的儿子,谁也不能明火执仗地把他怎么样,有能力报仇也得等着最佳时机,没能力的两眼一闭冲上去,自己找死不成,还连累家人,小刀叔,安逸日子过得久了,想松松筋骨后院有的是大沙包,踢两脚去吧,别崴了自个儿的脚脖子。”
这话好像是说,挨了打就得打回去,明的不行来暗的,吃什么也不能吃亏,自己吃亏事小,丢了性命损了家族事大。沈世波和沈世研只觉得后脊梁冒冷风,五姐姐,我们很庆幸做你的弟弟,你与人计较起来真不是人。
沈二刀呆了呆,迟疑道:“五小姐是说……”
沈雪抿嘴笑:“小刀叔,你是桃林峧的总管,大事小事都该你管起来,你这听风就是雨地禀告我爹,没准唐突了他正在捧红的佳人呢。况且,大嫂和二哥都在这儿,还能看着自家姐妹吃亏不成?”凤眸微挑,薄唇轻抿,“小刀叔,这儿是桃林峧,沈家是聚宴的东主,那些都是客人。”主人有保护客人安全的义务,客人在主人家出了事,主人是要承担责任的。至于客人离开桃林峧以后,呵呵,谁知道会有怎样的艳遇呢?
沈二刀恍然:“五小姐,卑职明白了,卑职一定恪尽职守。”
沈雪的目光轻轻掠过沈霜霜,沈霜霜的惨白令她心头一凝,转目看着冯氏:“今天多亏大嫂护顾,保住了阿雪和四姐姐的颜面,阿雪谢过大嫂!”说着,裣衽一礼。
冯氏赶紧扶住沈雪:“五妹妹,你既称我大嫂,就不该与大嫂客套,这么大的桃花山庄,也没个长辈来坐镇,我这个做大嫂的不顶着,难不成由着你们两个待嫁的小姑露面?”摇着头叹了两声,“希望明天后天平平安安地度过,没了乔四小姐整妖蛾子,也得防着四皇子不顾脸面,小刀叔禀告三叔也对,帖子下得就有些乱,加上那些不请自来的主儿都不好惹,三叔若能赶过来,量四皇子得收敛几分。”女客的帖子是老太君下的,一味地挑上当朝的权贵之女,不过是为了借她们的口显摆盛极一时的桃花山庄归了沈家。
沈雪想了想:“大嫂,阿雪想明日一早离开山庄去天元寺,惹不起四皇子,总躲得起。”
冯氏听得“天元寺”,心中一动,六弟说,北晋的二皇子慕容迟明天将往落雁崮游赏,那个有可能治得了旧伤的神医……微一沉吟,道:“要不,四妹妹和五妹妹一起去吧,避开四皇子,免得四皇子来混的,污了四妹妹的名声。”
沈霜霜僵立原地。明天,慕容驰那疯子也上天元寺啊!不能为了躲开简凤歌就把自己送到慕容驰眼下吧!
沈雪看着沈霜霜的脸色又白了两分,心里越发肯定沈霜霜和慕容迟有过令沈霜霜刻骨铭心的交集,不将他们两个凑到一起,怎么才能窥视慕容迟的真面目呢。浅浅地笑了一下,沈雪道:“四姐姐留在山庄,还真是怕四皇子为了绑上镇北侯府,孤注一掷做出不要脸皮的事,四姐姐到了天元寺,觉得心情不好,可以登高远眺,觉得疲倦,留在寮房休息便是,天元寺庄严之地,没人敢在神佛眼皮下胡来的。”
沈霜霜眉尖蹙起,挤出一个苦涩的笑:“也好。”只要不出寮房的门,还能落了慕容驰的眼去?
沈雪看每个人脸上都染了淡淡的倦容,让丫环婆子送他们各自回院,遣了冬草前去四角亭向褚嫣然和杜红薇说明事由并告饶失约。
回屋后洗了澡,换了中衣,本想小憩片刻,不料竟沉沉睡去。
冬果为沈世榆送了一封信给他未过门的妻子,工部侍郎之嫡七女卫巧眉,又把卫巧眉的回信交给沈世榆。冬花到花园里采了大把海棠花钻进厨房,反复鼓捣终于做出一盘清香淡甜好吃堪比香惠和的海棠水晶糕。冬草倒吊在沈霜霜檐廊窗下,看着沈霜霜写写画画坐立不安,待沈霜霜终于上。床入睡,翻窗进屋拿走桌上一堆乱纸中的一张。
桃花山庄隐在无边的黑夜里,折腾一天的人们累极了进入深沉的梦乡。
简少恒换上黑色夜行衣,戴上黑色蒙面巾,游魂似的在山庄里来飘来飘去,却找不到简少华分析的山庄内潜藏着绝世高手的迹象,也没有一丝昨天发生过大屠杀的痕迹,一切都是安宁而美好的。
简少恒瞒着简少华,派出十二个得力下属大白天地闯桃花山庄劫持沈五小姐,为的是给简少华再次英雄救美的一个机会。歹徒劫持,彻夜未归,沈五小姐的清誉将完全毁损,除非一死,沈凯川别无选择,镇北侯府不从也得从。可是,那十二个下属不成人样的死法,令所有观者毛骨悚然,简少恒不得不告诉简少华,简少华站在十二具尸体前沉思了很久,让他以褚嫣然是沈五小姐的手帕交为名,到桃花山庄一探究竟。随后简少华怂恿简凤歌挑头做了不请自到桃花山庄的横客。
山庄里静悄悄的,简少恒定定地望着黑黢黢的树影,听着夜风吹过枯叶飘落的声音,心中狐疑不定,那十二个下属鼻青脸肿的像是拳打致死,难道不是死在桃花山庄,而是另与他人起了争执打架群殴?宰相门前七品官,何况亲王府,吃着亲王府的粮,穿着亲王府的衣,狗还仗人势呢。这可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一帮临阵上茅房的蠢货!
沈雪睁眼时已是天际将白,洗漱绾发更衣之后,开始吃起早膳。早膳简单,胜在养生,味道也不错。冬花和冬果侍立一旁。
圆桌上放着一张纸,簪花小楷写着十多个“慕容驰”,每一个上面都画着大大的叉叉,叉叉力透纸背,可见沈霜霜在画的时候是多么愤恨。沈雪皱紧了眉头。在沈凯川书房里的某个密报里,她见过明明白白“慕容迟”三个字,沈霜霜为何写的是奔驰的驰呢?将纸扔进火盆,火舌吞卷着“慕容驰”,这样的三个字与学长的名字更接近,笼罩在慕容迟这个穿越者身上的雾霾好似越来越浓。
062 丑事
冬花得到一个“海棠水晶糕味道不错”的有赏眼神,很高兴地笑弯了眼,冬果委屈了,一脚射门直接把乔妙玉踢进乔家家庙,她可是有功的,怎么小姐就不赏一赏自己呢,要不要蹲到墙角种蘑菇去?
沈雪的情绪并不太好,桃花山庄的宁静被搅成一潭浑水,试图恢复武功的锻炼不得不滞后,信王府若真要绑上镇北侯府,接下来还会有所动作,慕容迟高深莫测,意图不明,又有个相思一路圈到底的叶超生,一个个的都把她当作水灵灵的大桃子。沈雪叹了口气,沈凯川,我亲爱的老爹,你怎么比三月的桃花还要招蜂蝶狂舞呢?
堪堪吃完粥和糕,捧着参茸汤正喝,突听得尖锐的叫声划破清晨的宁静,那声音之刺耳,像裂帛的声音被无限放大延长,而后戛然而止,似被大力捂住。
冬花正递过来一杯热茶,被这心惊肉跳的尖叫声吓一跳,手一抖,茶盅摔碎,茶水四溅。这是一个岫岩碧玉的茶盅,摔掉一个,整套茶具便不成器了。冬花虽不知价值几何,也瞧得出这套茶具两三年的月例不够看的,顾不得碎玉水渍,腿一软就要跪下。
厉叫刚起,沈雪差点被一口未咽下喉的参茸汤呛着,咳嗽两声,瞥一眼帮她拍背的冬果。
冬果急忙扶住冬花:“冬花姐姐,你胆子这么小,以后跟着小姐会变成小姐的拖累,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多转几次,看得到蓝火,听得到狼嚎,特练胆儿。”
冬花啐了一口:“小蹄子一大早地就说那腌臜地方也不怕触了晦气,看冬草姐姐回来拿你练手。”
冬果手脚利索地将污渍清理干净,嘀咕道:“冬草姐姐这两天魔怔了,学几手擒拿逮谁练谁,我还是离着远点儿,屁……还胖着呢,她也不在乎这一大早地练出一身臭汗。”
冬花抚抚心口,看沈雪不追究她的失手,胆子又肥起来,“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比挨了一刀叫得还惨。小姐,要不奴婢出去看看?”
沈雪整了整衣服,披上一件青绿绣竹叶暗纹的锦缎斗篷,出屋站到廊下:“冬果,一会儿见着冬草,就说冬花摔坏了茶盅,扣一——三个月的月例。”
冬果欢呼一声“好咧”,冬花噘起嘴,不敢再吭一声。这回轮到她蹲墙角种蘑菇去了。
冬草气喘吁吁跑进来,来不及擦额上的汗,满脸惊惶之色:“小,小姐,出事了……”
沈雪皱起了眉,能让一向沉稳的冬草慌张成这个样子,怕是不小的祸事,忙道:“冬草,带我过去。”
冬草领着沈雪一路急走,很快来到荷塘,红松木的九曲桥通向荷塘上的赏荷平台,平台上一亭四角翼然,桥头倚栏站着郑叔俊和另外三个哥儿,伸着脖子往四角亭里张望,又低下头窃窃私语,两个丫环打扮的女孩绝望地瘫软在亭外,埋着头,肩膀一耸一耸,无声呜咽。
沈雪慢慢靠近四角亭。
四角亭内,中央的汉白玉石桌上,三个酒壶歪倒,四个菜盘犹有余羹,两个酒杯掉落地上摔成碎片,一阵晨风吹过,空气中透着一股醉酒的淡淡酸味。亭外的红松木平台上,散落着花花绿绿的衣服,一条苏缎骏马奔腾的男被,一条吴绫百花齐放的女被,两条被子裹着一对抱作一团犹在宿醉里酣然的男女。
简凤歌和乔妙玉!
沈雪捂住嘴,退到桥头,吩咐冬草:“快去请大少奶奶和二少爷,请智王府世子和世子妃,请乔公子。”
冬草急忙离去。
沈雪眉头紧锁。自带酒菜很正常,自带被子可真叫人佩服到无语。露宿荷塘,风声,水声,虫鸣声,声声入耳,酒色,菜色,美人色,色色动心,简凤歌好大雅兴!
亭里亭外的这一番景象落在人的眼里,让人不禁浮想联翩,中秋后的荷塘上光秃秃一片水面,山野间夜凉如水,无人会在深夜到此吹风,相比人来人往的客院,这里正是幽会的好地方。相约小酌,酒后乱性,上演了一出进退攻守的巫山云雨,至于谁进攻谁退守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作为事件发生的地点,桃花山庄,从简凤歌和乔妙玉的这一番你侬我侬当中脱离出来。宾客在东主家里做那种事,虽是不敬之意,东主亦有失察之嫌,可若是宾客存心借东主的地盘、躲开众人暗里偷欢,一切后果都与东主无关了。
美丽的桃花山庄被戴上荒淫的帽子,非常无辜的好不好。
沈雪没有停留太久,看到该来的人相继来了之后,就和冬草一起回到主院,接下来的大戏再精彩,她也没兴趣欣赏。沈霜霜和她的四个丫环婆子正在院子里等候,春燕的脚下放着三个箱笼。冬花提了两个箱笼放在另一旁。沈雪含含糊糊说了个大概,这种事情,岂是未出阁的千金小姐能议论的。
春燕呸了一口道:“乔四好手段,这下子可不用再去家庙了,攀上四皇子这根高枝,乔家不定能给他争个正妃的位子呢。出这样的丑事,小姐,咱们还用再避开四皇子去天元寺吗?”
沈雪叹口气道:“四皇子倜傥,乔四小姐娇俏,也算门当户对,可有昨天的丝帕事件在前,四角亭这一出戏还真不好收场,四皇子醒了酒发起飙来可不是好兜的,四姐姐避开锋芒总是没错。”她可没忘,正是春燕奉了沈霜霜的命令收买项嬷嬷给她下毒,不把沈霜霜送到她极度惧怕的慕容迟面前,怎么对得起沈霜霜重生而来?
沈霜霜想到简凤歌的蛮横无理,不由得点点头。
在沈二刀的安排下,四辆外饰普通的马车悄悄驶出桃花山庄。山间晨雾轻弥,远山近树仿佛笼着轻纱。沈雪闭眼靠着软软的厢壁。
简凤歌和乔妙玉两个人之间,不说两看两相厌,肯定没有两情相悦,吃错了药才去夜半私会,是谁在无声无息之中布置了这一切?为什么?简凤歌正在谋求沈霜霜,一道赐婚旨意即能如意,乔妙玉的横入将使他美梦成空,乔家是重臣,是皇亲,不可能让自家嫡女做妾,简凤歌搭上镇北侯府的路因此被阻断。如此,是一股不希望简凤歌绑上镇北侯府的力量暗中运作了这件事,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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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3 离庄
大皇子简凤朝,早逝的生母是今上继位之前的侍女,后追封为从三品婕妤,其正妃是前首辅艾阁老的孙女,现任兵部侍郎的嫡女,算起来与镇北侯府沾着亲,沈家三夫人艾氏是艾阁老续娶继室的女儿。
三皇子简凤鸣,生母严德妃,娘舅是京卫指挥使司指挥使严石。
智王府,智王的痴呆是保命的,也是致命的,决定了智王府没有能力与皇子抗衡。勇王和智王一母同胞,勇王一介书生,从不上朝,勇王府世子简少卿娶妻商户之女,间接地向今上表明勇王府甘守闲散王爷的本分。
信王是先帝的三皇子。因二皇子谋逆导致大皇子痴呆,先帝驾崩,三皇子鏖战多年,平皇子乱,定南楚势,遵太后之命扶八皇子继承大宝。今上与信王极为亲厚,信王妃的妹妹入宫立封淑妃。
世子简少华有咳喘的痼疾,信王夫妻为此广求名医,奈何是胎里落下的病根,治不得,不定哪天一口气喘不上来就去了阎王殿,这一点,长安城里几乎人人皆知。咳喘的人很忌受凉,简少华跳河下水救人,一定会引得痼疾发作,乔妙玉两次找茬,却一字未提,进一步肯定简少华很健康。
沈雪抿出极冷淡的笑意,没病装病,没鬼才怪,鬼就是信王府心存异志,极有可能早已与今上面和心不和,而借四皇子一派对帝位的争夺,暗里筹谋,独自开船向帝位进发。
因此,简少华必定会阻止简凤歌和镇北侯府的关联,加强对自己的锁定。
镇北侯府,沈凯山三十万边军的兵权,沈凯原户部尚书的全国钱粮收支,沈凯川几乎无所不能的强大暗势。这是一个流油的蟹黄大包,热腾腾,黄灿灿,香喷喷,简氏兄弟谁都想扑上来咬一口。
究竟是谁把手伸进了桃花山庄?
桃花山庄被沈凯川闲置十来年,刚刚重现人前,这伸进来的手也太快了吧!还是自己简单事情复杂化了,根本就是沈世榆和沈世研干的?简凤歌和乔妙玉,昨天可是和沈家结下了杠杠的梁子。
沈雪揉揉额角,不想了,想得脑仁疼,就算她长得也像个蟹黄包子,那也是个蟹肉多面皮少的包子,螃蟹壳硬螯尖,横行霸道,想吃鲜美的蟹肉,不容易。
马车驶到石拱桥停了下来。
沈雪撩开车帘往外望去,桥上停着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驾车的小车伕屁颠屁颠跑过来,陪着笑脸道:
“是沈家五小姐吗?”
冬草跳下车,应道:“我家小姐正是沈家五小姐,这位小哥,有什么事?”
小车伕堆着极单纯的笑:“五小姐预定的东西都做好了,小人一并送过来,主子说,如果五小姐不太满意,可以去铺子里商量着重新做。”
冬草纳闷:“小姐预定什么东西了?什么时候预定的?”在瑞盛和裁衣铺和尚珍和珠宝阁,她和冬花、冬果只顾着看衣服首饰,在利生和,只在铁器铺子外看铸刀时红彤彤的淬火,因此不知道沈雪彼时都做了些什么。
沈雪在车里闻言大喜,同时有些担忧,以这个社会现有的水平和条件,做出来的东西能符合她提的要求吗?招手吩咐冬草从那辆马车上卸物,一个硕大的软包包,三个樟木雕花小木盒,都放进她的车厢,不等她说结账,那小车伕驾马车走了。沈雪想着山庄里此时必定电闪雷鸣风急雨骤,还是带着这些宝贝直奔落雁崮天元寺去吧。
一只白鸽从草丛里飞出,飞向空中,消失在山的那一边。
马车辚辚。
沈雪把软包包尽量推到一边,打开第一个小木盒,里面装着一朵两寸大小的莲花形发饰,以极佳的独山白玉雕刻而成,花形秀丽,花瓣轻薄,静幽幽散着良玉的毫光,美得令人窒息。沈雪将莲花发饰在手里一翻一转,洁白的花瓣全部散落在掌心,这是前世护国公之女沈雪的拿手暗器,飞花。微笑着将花瓣还原成莲花,插在高挽的发髻上。
再打开第二个小木盒,里面是一堆黑漆漆的铁家伙,看不出是什么玩意儿。沈雪笑得更明艳,将这堆铁家伙在手里三下五除二,摊开手掌,一支五四制式手枪,手枪中最简单也最实用的一款。
第三个小木盒,金闪闪,亮晶晶,数一数有三十枚之多,自然是配合五四手枪使用的子弹。
沈雪将子弹一枚枚压进弹夹,暗暗赞叹,古人的智慧不可小觑,心灵手又巧。
鲁班能造百变机锁,张衡能造地动仪,墨家子弟能造各种攻守器械,秦始皇时代秦军使用的戈铍剑弩等兵器都是半手工半机械生产,标准化早于西方文明近两千年,古墓出土的文物还有很多现代工艺也造不出的精品。
五四这种手枪当中的土鳖货,有她这个军械工程学院的高材生画出详图,有专门给豪族子弟铸造刀剑的大师按图加工,做出来还真是不难。
枪,是前世沈妈的挚爱,就如降落伞是沈爸的心头宝,沈雪怔怔地抚过那个大大的软包包,摩挲着掌上的手枪,深吸气,再深吸气,等到了落雁崮,寻个无人处,试试这把原始工艺的手枪,试试这些手工打磨的子弹。
马车越来越慢,坐在车里也能感觉到山路越来越陡,小半个时辰后,马车停了下来,沈雪和沈霜霜和丫环们迈步下车。
映入眼帘的是无边的竹海,秋日明媚的阳光透过竹叶的疏落缝隙洒下来,在地面上绘下斑驳陆离的光影,山风微微吹过,竹叶瑟瑟,如大提琴曲的深沉。落雁崮在鹿山的群峦中一峰突起,峥嵘雄秀,四面皆是悬崖,山顶环砌灰色城墙,殿阁楼台,云蒸霞霨,恍如南天仙境。
绝壁深沟,因此可供车马行驶的山路,沿着落雁崮东侧相对平缓的山势,修到眼前这片比较宽阔的半山坡,要到崮顶,还得爬一千八百个陡峭石阶,没有十足的诚心,到不了名传天下的天元寺,见不着寺里的百岁高僧,拜不上灵塔里供奉的佛形舍利子。
有需求就有市场,半山坡渐渐兴起了滑竿队,六十个铜钱坐滑竿到崮顶,再后来,滑竿手换上了统一醒目的米黄色粗布衣裳。
“这么陡啊!”冬花抬起头,望着长长向上延伸的石阶,有些生畏。
冬果压低了声音笑道:“那边有个胖子。”
沈雪看过去,山路边的茶寮里坐着一个穿鲜绿衣裳的胖子,旁边立着两个童儿,一个给他擦汗,一个给他打扇,那胖子动一动,就让人觉得衣裳下肥肉在突突颤抖。长安富奢之地,脑满肠肥的人并不少见,这样亮艳的衣裳,这样肥胖的外形,不会有人留意他的面部长相。
沈雪微不可见地挑了挑眉,这胖子怕是有些不对头。
064 陌生
冬花低低笑道:“说起来胖子也怪可怜的,穿绿衣像个西瓜,穿红衣像个番茄,穿橙衣像个柚子,穿黄衣像个土豆,穿白衣像个大白熊,穿黑衣像个大黑熊,这衣裳怎么穿都不会好看。阿弥陀佛,冬花高香三柱,求菩萨保佑,三十年后轻盈如今天。”
冬草啐道:“管住自己的舌头,再有胡说,自己爬台阶上山。”
沈霜霜是个真正娇贵的千金小姐,虽也跟随老侯爷学习骑马射箭,到底喜欢的是吟诗作画女工一类,步行上山这种有失淑女风范的事情,她绝然不肯做。
沈雪又瞟了一眼那绿衣胖子,让冬草抱着软包包和冬果随沈霜霜主仆坐滑竿登顶,自己和冬花相携一起,攀着石阶边的铁索,慢慢走上那长长的石阶。
每年中秋至重阳,天元寺都要举办赏菊素筵,烂漫的菊花,鲜美的素筵,令南楚各地佛家信徒趋之若骛,落雁崮冠盖华伞,香客如织。
冬花顺了顺背在背后的小背包,嘴翘得打到鼻子:“小姐,为什么是奴婢?冬草姐姐体力比奴婢好得多。”
沈雪斜睨冬花:“你比冬草话多,这一路有你不寂寞。”
冬花开心地笑起来:“奴婢有用就好,只要小姐高兴,奴婢累趴下也要站起来。咦,小姐,这石阶侧面都刻着字,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好像是佛经上的话。”
“是《金刚经》,”沈雪点点头,“这里的每一级石阶都刻着一句佛家谒语,虔诚的拜佛者念着这些经典句子,不知不觉就登了顶,天元寺的僧人很聪明。”
山道的石阶最宽不到五尺,峰直路断处可见原木栈道相连,每一百个台阶旁修筑一个凌空的原木亭,亭内有长木凳若干,并有小货郎叫卖水果零食,是自行登顶的香客驻脚的好去处。山间竹林郁郁葱葱一眼望不到头,不时就有滑竿手抬着香客一路吆喝着从身边急急而过。
爬了四百来个石阶的时候,沈雪和冬花两个人都气喘不止,拐进原木亭歇息,冬花从背包里取出棉垫铺在靠廊柱的木凳上,沈雪喝了几口水,吃了几个饼,恢复了些许气力。
沈雪仰头向上望,石阶仿佛延伸至云端,低眉往下看,近70度的陡角看得眼晕腿软,这样狭窄陡峭的山道,打斗起来,一个失足就是粉身碎骨,不由得暗暗磨牙,死绿衣胖子,你要是个老实的,五小姐我爬这一千八百个石阶可就白受罪了!你要真整出事儿来,让五小姐我逮着,罚你限时跑这石阶八个来回!
“进了侯府就没爬过山,真是有些顶不住,小姐,能不能告诉奴婢,为什么不坐滑竿,冬草冬果她们也许差不多接下来的一脚就是跨进寺庙的大门。”冬花又开始碎碎念。
“你是说跟着五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很无聊,很不自在?”沈雪微眯起眼。
冬花连忙谄笑道:“小姐,奴婢的意思是,小姐到哪里,奴婢就到哪里,小姐上刀山,奴婢不怕戳脚,小姐下火海,奴婢不怕烫脚——”顿住,连打嘴巴,“呸呸呸,奴婢说错了,奴婢是说,小姐吃肉,奴婢跟着喝口汤,小姐喝汤,奴婢舔个碗底儿。”
沈雪似笑不笑:“原来五小姐我亏待了你,让你觉得做五小姐的丫环,还不如花花。”
冬花立即哭丧了脸:“奴婢还真比不上花花,花花敢在小姐的床上跳舞,敢枕着小姐的肚子睡觉,敢抓烂小姐的绣品,敢挠坏小姐的裙子,不用挨打,不必罚月银,有吃有喝有得玩,觉觉睡到自然醒,奴婢要是花花,再没什么好想的了。”
沈雪忍俊不禁,忽听得有哗哗水声依稀传来,便拉起冬花继续向上攀登。
水声越来越清晰,沿着长长的栈道拐过一道山梁,赫然见绝壁之上,一条大瀑布倾泻而下,在低凹处冲出一池碧水,池上水花盛开,飞溅的水雾在阳光下弯出一弧小小的彩虹。池边的巨石或耸立如柱,或匍匐如鼓。二十来个侍从和四名黑衣武士散列四周,形成一个警戒圈,瀑布前的一块平石上站着两个人,微侧着头正在交谈。
论起外貌,陈默雷算不得十分出众,但是他身上那股如山中泉、泉边竹的温和淡雅,令人如沐三月春风,与他在一起,哪怕不说话也不会觉得拘谨,他的温和有一种漩涡似的引力,让人不由自主被他吸引,对他亲近。
另一个身材高挺的家伙自然是慕容迟,白银面具在阳光下闪着璀璨炫目的光芒,华丽丽地耀花了她的眼。沈雪眯起了眼,面具下的脸孔,但愿不是她熟悉的那张脸,心底似乎漏跳了一拍,耳垂有一丁点发热。
沈雪和冬花的停驻引起侍从们的警惕,其间有人大声喝斥她们赶紧离开,又见是两个美貌小女子,喝斥的话有些不干净了。
冬花本已随着不想惹事的沈雪转身离开,越听心里越不愤,折回去大声喊道:“二姑爷,你也不管管你的这群烂人,敢辱五小姐,看你带着二姑奶奶回门,老侯爷叫你们俩吃闭门羹!”
沈雪叹了口气,回过头,却正见慕容迟举目看过来。
那眼光,冰冷,疏离,是不认识的一种陌生,完全的不认识。
沈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喵了个咪的,慕容迟,不认识,好啊,装大尾巴狼装得还真象,等你想认识的时候,就得问问五小姐我的手枪应不应了!看我打爆你的脑袋,把你爆回二十一世纪去!
“五小……五妹妹?”陈默雷忽然叫了一声,喝令侍从闭嘴闪开,向慕容迟拱了拱手,大步向沈雪走过来。
沈雪只得转过身,讪讪地笑:“阿雪见过二姐夫。”
“五妹妹?五妹妹,”陈默雷讶然道,“五妹妹怎么在这里?”若不是看着冬花眼熟,他还真不敢认眼前这清丽的素颜女子就是妻子沈雯雯那个浓妆艳抹香气薰人的五妹妹。
沈雪垂眸:“阿雪陪四姐姐到天元寺烧香,贪看沿路景色,四姐姐便先去了寺里。”
“四妹妹也来了?”陈默雷呀了一声,道,“对不起,属下无礼,惊忧了五妹妹,默雷给你赔不是!”揖手一礼,“雯雯一直念叨着五妹妹,阿檀的事,虽说大恩不言谢,可阿檀是雯雯的心头明珠,雯雯说五妹妹但有差遣,我们夫妻莫敢不从,她身子沉,不宜出府走动,默雷替她先谢你吧。”说着,深深一躬。
沈雪连忙闪开陈默雷的大礼:“二姐夫这是要折煞阿雪么,自家兄弟姐妹,何必谢来谢去。二姐姐身体可好?”
陈默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还好,大夫说就在这几日了。”
065 天元寺
沈雪蹙了蹙眉:“那二姐夫怎么到落雁崮来了,阿雪记得二姐夫在鸿胪寺做的是内务,二姐姐那里是多大的事情,要有什么不妥当,可当怎么办?”
陈默雷偷偷瞄了一眼远处背手而立的慕容迟,压低声音道:“那个是北晋的二皇子,原先负责接待外客的那位同僚,昨天吃坏了肚子,上吐下泻不成样子了,今天早晨上头就临时抽调了我来应这个外差,左右两天的事,家里有人照应着雯雯,有劳五妹妹牵念。”
沈雪睥一眼那些口出不逊、衣冠也不太齐整、显然不具战斗力的侍从,眉蹙得更紧,即使现在楚晋议和,两国之间早晚得为统一而战,慕容迟出行,护卫力量如此单薄,正是刺杀的大好机会,五年灭五国、生擒五帝的战神,想杀他报仇、想杀他扬名的人,海了!
山道上吭哧吭哧抬过去一抬滑竿,正是那个绿衣胖子,两名童儿不紧不慢跟在滑竿后面。
沈雪为瘦骨嶙峋的滑竿手默哀,也为纤细柔软的滑竿默一把哀,同时警醒自己,这胖子朝自己看过来的一双眼,精光暴射,绝不可因他的肥胖而小觑。
陈默雷望了望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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