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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御仙魔-第1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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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南怀沉默不语。
李晔惨笑一声:“我父英明一世,光明磊落,坦坦荡荡,令万民颂扬,注定要青史留名,却没想到,最后竟然为自己人所害!”
说到这,李晔狠狠盯着楚南怀:“如我父这等大才,自身毫无弱点,几乎不可战胜,若非自己人出卖,又如何会败亡?”
楚南怀依旧沉默不语,但眼角已经开始抽动。
李晔冷笑一声:“然而人间自有正道,尔等怎么都想不到,袁天罡最终会救了我父亲!”
楚南怀脸色变幻不停,良久,他看向李晔,平素向来浑浊无光的眸子,此刻却清明如境。
他问:“若白鹿洞真要害殿下,在殿下初露峥嵘、修为尚且不济之时,老道直接将你暗杀,岂不省事?”
李晔冷笑不迭:“我父没有陨落在八公山,反而得袁天师相助,踏入真人境,早在黄莉乡一役,就已经暗中现身助我。彼时,你便是想要暗杀我,又真有得手把握?而一旦行刺不成,岂不让我父认识了尔等真面目,弄巧成拙?”
楚南怀不置可否,再问:“既是如此,老道又为何要屡次助你?凤歧山之役与河东之战,让你名动天下,得利良多,使今日之殿下,威望、权势、修为皆远胜老安王,眼看已有中兴大唐之力——白鹿洞为何要这样做?”
李晔闻言冷笑不迭:“为让天下大乱,为与仙廷争锋,为使白鹿洞成为最后赢家!”
楚南怀眼神一变,顿了片刻:“愿闻其详。”
李晔深吸一口气,平复心境,这才从头道来:“天下势力,依大小有教、家、门之分。世间门派,儒释道兵并列为四大家,其中儒释道可称为‘教派’,势力最盛,所谓儒教、释教、道教是也。与之相比,兵家也只能称为‘家’,谓之兵家,势力要弱一线。而白鹿洞势力最小,虽然被誉为天下第五势力,但每代弟子不过七人,只能称之为‘门”。一座山门而已。”
“但无论是儒释道兵,还是白鹿洞,毕竟流传千载,且又‘以天下为己任’,每逢乱世必要现世争雄,谁不想成为唯一至尊,一统天地,自立仙廷,主宰万物生灵、世道运转?然而在过往的千年中,虽然乱世每有大争,但道门地位不可撼动,每每成为最后赢家。”
“在千年斗争洪流中,为了生存发展,迫于形势,各教各派不得不做出改变。儒教另辟蹊径,转而以治世为中心,替天子牧民,所以每逢天下太平时,儒教都会大兴。当其时也,儒士居庙堂之高,手握天下权柄,连道门都只能暂避锋芒,势力落入江湖。不过道门自有修行法门,乃世间最完善之体系,所以道门虽然位在江湖,却能借此跟儒教争夺修士,保持自身权威。”
“兵家则索性舍弃治国理念,转而专注于征战杀伐之道,所以每逢乱世,兵家战将横行沙场,为人主所倚重,扬名四海青史留名者多不胜数。这两者都找到了各自的定位,也算蓬勃发展。”
“唯独白鹿洞,每代弟子不过七人,却个个儒释道兵兼修,尤善纵横术与权谋,所以每每都能在乱世扬名。但也仅此而已。比之其他四门各有立身根本,白鹿洞杂糅百家,其实最是‘四不像’,再加上势力弱小,所以千年以来,从来没有真正大兴的时候!”
“但越是如此,白鹿洞越是心有不甘,越要搅动风云。白鹿洞的弟子,个个自视有经天纬地之材,能够以天下棋盘,以苍生为棋子,决定天下走势。所以千年以来,你们前赴后继,从未放弃过努力。那张仪苏秦,贾谊孔明等人,就是你门最耀眼的星辰,也是无数后来弟子的榜样!”
说到这,李晔停了下来,看向楚南怀。
楚南怀喟叹一声,神色莫名。
李晔沉声道:“你还是不肯说?”
楚南怀苦笑道:“殿下既已洞悉一切,不如就请说完罢。”
李晔一拂衣袖,这便继续道:“天下不乱,英雄不出,白鹿洞要乱世争雄,自然不能容忍大唐出现中兴之臣,这便是你们要害我们父子的原因。然而有了之前千年的经验,你们深知白鹿洞实力弱小,即便有门人成名一时,天下最终还是属于道教儒教。与各门相比,你们莫说比不上儒道,便连兵家都不如,对方好歹成名的弟子更多。”
“所以你们需要竖立一个靶子,让他成长起来,成为势力庞大的存在,来吸引儒释道的仇恨,成为他们对付的对象。对这样一个靶子,你们名为辅佐,实为谋害。只有这样,在儒释道对付这个靶子,被分去了绝大部分实力的时候,你们的门人弟子,才有机会扶植你们真正的君主,在鹬蚌相争的时候渔翁得利,最后问鼎中原!”
“要做成这件事,你们需要这个靶子足够强大,因为你们争天下最大的敌人——道门仙廷,就强大到难以应对。所以你们前期的目标,就是尽可能帮助他,让他越强越好。过往的经验告诉你们,再强大的存在,最终都会灭在道门手里。这是当然,道门可是有仙廷。哪怕那个人势力再大,仙帝要对付的人,他还能不死?哪怕他占据半壁江山,群雄俯首,只要仙廷全力出手,他也只能灭亡!”
“很显然,我就是这个靶子。”
“从谋害我父,变为扶持我成势,你们的策略转变得迅捷、及时而有效。但这就是白鹿洞,不是吗?”
“而我也不负众望,迅速成长起来。因为我横空出世,所以我征战四方的时候,道门仙廷的转世仙人,都还没成长起来,我占据了先机,所以没人能够阻止我。于是我平了黄巢之乱,成为功劳最大的那一个,于是我攻占了河东,让释门的谋划毁于一旦!”
“因为扶植我,你们抢占了先机,让道门、释门接连吃瘪,也成功让我变得足够强大。现在,太原都入了我手,天机都被我得到,我这个靶子已经足够显眼,道教释教仙廷被我吸引了目光,儒教兵家接下来的谋划,也会重点针对我。”
“于是,你们真正要辅佐的那个人,现在就能安然无恙的韬光养晦,等到时机一到,就再度上演‘横空出世’的好戏,雷霆出击,一举问鼎天下!”
楚南怀张口无言,半响才道:“老道似乎无法反驳。”
李晔道:“你当然无法反驳!我只需问你一个问题,白鹿洞每代弟子七人,如今我都已经攻太原,为何只见我父李岘,这个本该已经不在人世的老人,却没有看见其他弟子?!”
“这个问题当真是不必问,因为他们已经在了别的人主身旁!”
说完这些,李晔长吐一口浊气,盯着楚南怀,“所以凤歧山之役,你们借我的手,覆灭了释门谋划,为你们解决了争天下的一个大对头,还让我成功吸引了释门仇恨。这真是一举两得!”
“所以河东之役,在最关键的时候,你带着我父出现,赶在张忌现身之前,攻占了太原城!自此,我被仙廷、佛域忌恨,不共戴天,被儒教、兵家觊觎,势不两立!”
“当此之际,我已成为众矢之的,莫说我还只有十万兵马,就算我有百万雄师,还如何能成事?而偏偏我还有几分战力,更得了天机,一时半会儿还真败不了,足够给你们挡箭!”
“白鹿洞这个捧杀之策,比杀人诛心还狠毒百倍!枪打出头鸟,我这个乱世最先冒出来的出头鸟,可真是戏份十足啊!”
言尽于此,李晔嘴角抽了抽,双眸一片猩红,死死盯着楚南怀,杀气浓得犹如实质。他手指屈动,已经忍不住要拔剑!
而楚南怀三度低头,沉默不语。
良久,他抬起头:“殿下说不见白鹿洞弟子,那苏娥眉、卫小庄如何解释?”
李晔声音更加寒冷,口齿间好似都在往外冒着雪气:“我孤身入平卢时,世间无人知晓,而你白鹿洞,却已经早一步完成布局,让苏娥眉、卫小庄以一个完美的理由,在路上与我相遇,这真是巧得天衣无缝!若说不是早早就对我有心思,怎能有此谋划?”
“我信任苏娥眉与卫小庄,所以你让苏娥眉跟在我身旁,进一步迷惑于我,为的不就是让我不生疑?至于卫小庄,他建立全真观,在平卢压制蓬莱道门,破坏仙廷根基,这难道不是进一步吸引了仙廷仇恨?”
此言罢了,李晔闭上双眼,长久不言。
他再度睁开眼的时候,面前的楚南怀已经无话可说。
李晔莫名的笑了笑:“连袁天罡都被你们算计,连飞鸿大士都跳不出你们的布局,白鹿洞成名千年,你们以天下为棋盘,以众生为棋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门人弟子凭着无双纵横之才,以经天纬地的权谋之术,不着痕迹就倾覆社稷,决定天下大势之走向,将无数英雄玩弄于股掌之间你们还真是不负白鹿洞之名,不曾辱没初代掌门鬼谷子之威!”
李晔站起身来,仰头看向天空,目中杀气重逾山峦,“什么儒释道兵,什么百家争鸣!为乱天下,为自身功业,天下英雄,不过是一丘之貉!”
他收回视线,再度看向楚南怀的时候,卢具剑已然在手,喷薄的灵气萦绕剑身,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论布局之深远,论心思之深沉,论势力之庞大,你们无不做到了能做的极致。乱世当道,妖魔并出,仙佛同战,是你们让着人间变成炼狱,令众生皆为鬼魅!”
“但是那又如何?我既生于当世,奋斗于此间,自当手握帝剑扫六合,承秉帝道立纲纪,御仙役魔证帝业!”
言罢,李晔眸中厉芒一闪,卢具剑如电扫出。
于是血光乍现,楚南怀人头飞上天空!
————
ps:今天晚上还有一更。
第一百三十七章 白鹿洞之谋(中)
李晔目光闪烁了一下,从恍惚深思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苍穹依旧湛蓝,长天仍是浩远,李晔眉宇间的寒霜却已不见,眸中勘破万事万物的锐利光芒,也化作了两汪清澈的潭水。
空旷的祭坛上,楚南怀和李岘就站在他面前。飞鸿大士坐在一旁的白玉石栏杆上,偏头看着遥远的天际,纯白的衣袂和青丝一同随风轻扬,不知在想些什么。
几名罗汉肃立在她身后,隐隐将她保护起来,徒然隔空与场中众人对峙。
圣子圣婴与南宫第一、苏娥眉等人,围在李晔身后,全神贯注的作聆听状。众妖在祭坛前休息,微风平和无害,场中一切都没什么异样。
李晔看向道袍破旧的楚南怀,道:“那么我再问一遍,白鹿洞的布局到底是怎样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并不如何和善,隐有被欺瞒的怒意。
楚南怀面容苦涩,无奈的叹息一声,不过他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示意众人落座。
等到众人围圈席地坐定,楚南怀这才看着李晔徐徐道:“看殿下的意思,倒是对老道的所作所为,有所怀疑了。也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如今殿下势大一方,诸侯皆不能及,各门若有什么布置,只怕也会多针对殿下一些。就更不必说,佛域和仙廷已经和殿下仇恨似海,只怕会不死不休了。”
李晔轻轻颔首:“的确如此。”
楚南怀收敛了那副惯有的为老不尊的模样,正色对李晔道:“老道且问殿下,倘若没有此番河东之战,殿下便不会与儒释道兵争雄了?殿下想要独善其身又有何难,若无匡扶天下之志,自然不会进入到天下大争之局中。而殿下既然决定于乱世有所作为,意欲成就功业,那么同争天下的儒释道兵,就皆是敌人,早晚都会碰上,又岂能避免彼此相斗?”
“殿下若是想要安稳求存,那便不该平定黄巢之乱,建功立业,威重于人前。殿下既然想要手握神器,那么必然要发展壮大,迟早都会成为天下最势大之人。也唯有成为势力最盛者,才能有可能最终廓清宇内,成就大功业!欲成就大功业者,又岂能忌惮被诸方所觊觎?不扫荡诸方,又如何成就大功业?”
李晔闻言稍怔,随即默然,陷入沉思。
“没有与天下为敌的胆量,没有与天下为敌的准备,便没有资格参与乱世之争,也没有资格成为最终问鼎之人!”
楚南怀沉声道,“而势大之人,在被各方诸侯忌惮的同时,也必得四方豪杰争相投效。兴亡相依,不进则退,便是如此。”
这话无法反驳,李晔肃然抱拳:“受教。”
楚南怀摆摆手,示意无妨,旋即又道:“殿下想要知道白鹿洞的布局,这有何不可?其实就算殿下不问,此番战罢,老道也觉得是时候将此间之事,和盘向殿下托出。殿下是主,我等是从,各种谋划,自然没有瞒着殿下的道理。”
李晔期待道:“愿闻其详。”
不仅是他,众人皆是迫不及待的好奇模样,包括李岘在内。红孩儿已经急得直扰头,看他王纠集大军,联合各路诸侯,发动攻商之战。”
“教主素来与仙帝不合,于是号召门人弟子,襄助纣王,与仙廷大战,这便是武王伐纣之役。最后的结果大家都知道了,教主战败被囚,门人弟子死伤惨重。”
楚南怀说这些往事的时候,红孩儿、尤达枭等人,都听得津津有味,一点也没有怀疑的意思,很显然,他们都认为对方说的是事实。
李晔见状,也唯有继续听下去。
穿越前,李晔知道的武王伐纣版本,自然是纣王无道,所以被群起而攻之。不过史书都是胜利者写的,所谓成王败寇,历史的真相其实并不那么重要。
当然,李晔就是随便想想,毕竟此界不是地球,故事的版本很可能原本就不同。
依照楚南怀的讲述,此界的通天教主,貌似也跟地球上不一样,对方仅仅是仙廷仙人中,跟仙帝政见不合的另一方势力而已。
楚南怀道:“教主被囚后,本教式微,只能选择蛰伏。大周末年,诸侯并起,自相征伐,王室威严不存,天下再度陷入大乱。于是百家争鸣,共同挑战仙廷统治秩序,是为春秋战国。本教先贤鬼谷子,由此下界开山立派,收受门徒,延续香火,参与天下大争,世间遂有白鹿洞。”
说到这,事情大体清楚了。
楚南怀看向李晔:“春秋战国,还没有儒释道兵鼎立之局,而是百家争鸣,乱成一团,这才有本门立身的机会。而本门为免势大,引起仙廷过多忌惮,所以每代弟子只收七人。”
“七人要争天下,难度非常,自然不能拘泥于哪一门的学问。所以白鹿洞自建立之日起,就是以纵横、权谋之术著称,而且兼修百家之学。也因如此,白鹿洞门人要么不出,出则必然名动天下!”
言语罢了,楚南怀向众人示意李岘,那意思再明显不过,李岘就是白鹿洞弟子中的典范。
这个故事让圣子圣婴等人听得如痴如醉,脸上都有十分满足的表情,很是尽兴的模样。
从祭坛下来,众妖各自去休息,李晔自然‘鸠占鹊巢’,入住了李克用的郡王府,同行的除了苏娥眉、南宫第一等人,李岘也在其中。
方经大战,苏娥眉等人都去休整、修炼。李晔在房中默然坐了半响,觉得有些不太自在,索性去找李岘。
“当年八公山之役,到底是怎么回事?”李晔坐下后就直接问李晔。
在祭坛上,楚南怀回答他的问题之前,他在脑海里就推理过白鹿洞的布局。在他的想象中,那是另外一个故事。在那个故事里,李晔是被白鹿洞推出来吸引各方仇恨的靶子。
李晔一度认为,自己的那个推理就是真相。只不过这里面也还有很多疑点,所以他在回过神来之后,才没有直接对楚南怀动手。
最大的疑点,其实也是李晔得出那个结论的最大的论据:凤歧山之战和河东之役。在这两场战役中,白鹿洞帮助李晔赢得强敌,获得极大成长,也吸引了仙廷、佛域仇恨。
但问题在于,这两场战役都凶险异常,李晔能成为最后的胜者,其实楚南怀的帮助只是一部分原因,更重要的是,他自身的实力超乎常理。
这里面有很多变量,是楚南怀也无法预料的,譬如说李晔在凤歧山能手刃那么多释门金刚境,在秘境能和飞鸿大士联手,并且最终“化敌为友”。
也就是说,楚南怀事先也根本就不能确定,李晔能否得胜。他之所以能胜,是各方拼了性命换来的结果。在这种情况下,李晔这个“靶子”能不能竖起来,事先根本无法预料。
而且就事实而言,可能性极小。
如果白鹿洞的谋划,是把希望寄托在概率如此小的事件上,那白鹿洞也就不是那个“世人不知白鹿洞,天下人杰无师门”的白鹿洞了。
相反,只有白鹿洞是真心辅佐李晔,打定了主意跟他同奋斗共存亡,楚南怀的所作所为才解释得通。因为同奋斗共存亡,本就不一定成功的。
不一定成功的事,不能作为前提,只能作为目标。
那么李晔心中仅剩的疑点,就是八公山之役,李岘是怎么入瓮的。
李岘的回答格外言简意赅:“因为天子敕令。”
李晔愣住。
这个回答当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简单的不能再简单,却又如此真实。
“大战将胜之际,宦官刘行深带来了陛下的敕令,要我无论如何,必须带回庞勋的人头。”李岘补充道。
李晔默然。
对于一生致力于匡扶大唐,生社稷死社稷的李岘而言,皇帝的旨意根本无法违逆。
这也解释了,为何李岘侥幸活下来,并且修为踏入真人境,再回长安之后,愿意帮助李晔“谋反”,将李俨扶上帝位。
意识到这点,李晔只能苦笑摇头。其实他早该想到,以李岘的才智,如果真是楚南怀把他引去八公山的,他不会没有察觉,也就不会到现在还跟楚南怀相处。
李岘忽然问李晔:“对白鹿洞的布局,你怎么看?”
第一百三十八章 白鹿洞之谋(下)
跪坐在小案前的李晔沉默下来。
这个夜晚风声呼啸,窗花被怕打得不停抖动,好似在害怕什么。不知从何时起,风声渐渐小了,院子里转而有了噼啪的依稀雨声。
当李晔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打在屋檐上的沉闷雨声已经密集如沙场鼓声,院中那颗老槐树上的雨声倒是清脆,然而这并不能让李晔心情稍微轻松一些。
雨水混合着淡淡泥土味道,在微风里涌进屋子,寸许烛明都只是昙花一现。
皇朝兴衰都自有规律,大道最终会做出最优的选择。
无论现在的人们如何相争,无论眼下此界有多少势力,或敌或友,争权夺利,打着各种旗帜,为着一个小团队的利益流血牺牲。最终,世界都会不可逆转的,向着大道的选择迈进。
生存,融合,共存,和谐,才会是最终的结果。
李晔愿做的,要做的,能做的,无非是加速这个过程。
惟其如此,唯有那个结果早些出现,苍生才能少些苦难。
这是他作为帝道领悟者,以天下苍生为己念的基本素养。
悟道阴阳之后,李晔可以不在乎大唐的兴亡,但却不能罔顾李岘的感受。
身边任何一个亲朋好友的感受他都无法忽略,这是他作为一个人的基本。
渐小的风声忽然又大了起来,豆大的雨珠斜刺落下,拍打在窗棂上,好似要掀翻这座宅子。
李岘的声音在风雨声中响起:“每个人都有执念。释门说有执念放不下,有自我放不下,便无法顿悟成佛;道门说有执念放不下,便无法得真逍遥,不能证道飞升位列仙班。然而若没有执念,没有自我,释门又何必与人相争,执意渡人成佛,仙廷面对诸神进攻,又何必掀起仙域之战。”
“我自打跟在宣宗身边,就只有一个念头。胸中能装下的,就只有大唐的江山社稷。而现在,要我放弃大唐,面对社稷崩塌而熟视无睹,那么我的存在又还有什么意义?”
李晔知道李岘会这么说,他一点都不觉得意外,这也是他最担心的局面。
楚南怀要放任大唐灭亡,白鹿洞要拥立新君建立新朝,他们在天下的布局也是为此而运转,于是李晔就和李岘就站在了对立面。
李岘继续道:“今日得报,李茂贞趁着河东之役,发兵攻打王重荣,大胜,随后挥师东进,陈兵长安城下,大言不惭请陛下迁都凤翔。”
此事李晔今日也得到了消息,他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前世他继位为帝后,也被李茂贞逼迫过。
那会儿,他刚刚新建了神策军,想要大展拳脚,挽救大唐社稷,因声势浩大,藩镇颇受震动。
却因为先讨李克用兵败,神策军毁于一旦,再被李茂贞欺辱,皇帝威严丧失殆尽,局面自此一发不可收拾,他也成了真正的城中天子,诏令再不能出长安城。
可以说,李克用、李茂贞就是李晔前世的催命鬼。
只不过这一世的事情发展,远比前世迅捷。彼时这个时候,李茂贞还在招兵买马,距离陈兵长安还有几年。
李晔沉声道:“李茂贞想要挟天子以令诸侯,长安危殆。父亲想要回救长安?”
李岘笑了笑:“凤翔兵马的确善战,但王重荣也不是易与之辈。李茂贞才刚出镇凤翔不久,他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拥有击败王重荣的力量,已经足够令人吃惊。现在他又马不停蹄陈兵长安,逼迫天子西迁,他哪来这么大的胆子?”
李晔微微皱眉。李岘若不说这话,他还不会想太多,经对方这么一提醒,他立即感到事态不对,而且里面大有深意。
李晔道:“天子若是西迁凤翔,便就此受制于人,李茂贞稍加运作,几年后就能让天子禅位,登基为帝。于是大唐亡。”
李岘点点头:“不错。加速大唐灭亡,正是此事的深意。”
李晔问:“是谁要让大唐速亡?”
李岘道:“谁不想要大唐速亡?道门仙廷是第一个可能。此刻你身在河东,分身乏术,明知李茂贞意图不轨,也无法发兵征讨。而一旦大唐亡了,你这个大唐的中兴之臣,不就成了无根浮萍?此计釜底抽薪,不可谓不毒。”
李晔默然。
仙廷的确可能这么做,而且很容易做到。
仙廷已经两次派人下界,来直接杀他,那么自然也有力量去帮助李茂贞。偌大的仙廷,人才济济,要对付他,为了确保周全,未必只使用一种法子。
然而仙廷已经在帮助朱温
那么仙廷帮李茂贞,既有速亡大唐之效,也有帮朱温做嫁衣裳的可能。等到日后朱温占据中原,仙廷再让李茂贞败于朱温,朱温岂非可以轻易占据关中、凤翔?
一石二鸟。
李岘等李晔思索了片刻,又接着道:“除了仙廷,儒门、兵家有没有可能去帮助李茂贞?当然可能。眼下你势力庞大,他们无法直接对付你,但你中兴大唐,又是他们不能容忍的。于是他们便另辟蹊径,先辅佐李茂贞成势,再让他得到天子,那么大唐既可以速亡,李茂贞也能声势大振,可以立即扩充地盘,短期内就有跟你正面抗衡的实力!”
李岘毕竟曾今久在中枢,论及对社稷国事的见解,的确鲜有人能及。
李晔眼界渐渐打开,轻叹道:“的确如此。而且根据午后收到的青衣衙门的情报,秦宗权已经击败宣武节度使周岌,占据了许州。淮南高骈、蜀中王建,也在招兵买马,强行霸占附近州县,俨然是要准备自立旗帜!”
“不仅如此,各州县的草莽纷纷崛起,袭杀刺史,霸占府衙者多不胜数!我虽然攻占了太原,看起来帮朝廷解决了一个祸患,但天下的祸患反而更多。天下的确已经大乱了。”
李岘点点头,道:“你出征河东,本就是给了天下英雄趁机举事的机会。在天下英雄看来,平卢跟河东交锋,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恶战,极可能打很久,他们不趁着这个时机举事,还等何时?大唐百官之中,也只有你拥有制衡藩镇的权力和能力。”
李晔听到这里,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听李岘的语气,虽然严肃沉重,但并没有痛恨之意。若是他仍是以匡扶大唐社稷为信念,面对天下这等局面,应该是痛心疾首才对。
不等李晔发问,李岘忽然又问道:“帮李茂贞的,难道就不可能是白鹿洞?”
李晔心神一震。
白鹿洞的确也可能这么做。
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李岘站起身,来到门口负手而立,望着院中风雨沉默下来。
在黑夜的狂风暴雨中,他的身形备显消瘦单薄。
他道:“你们都说我生社稷死社稷,这话虽然是谬赞,但也一语道出了某些真意。我现在就问你一个问题。”
李晔起身道:“父亲请说。”
“你愿意做光武帝吗?”李岘转过身,看着李晔的眼睛,眼神肃杀。
自打八公山之役后现身,他总是显得落寞萧索,从未有如此严肃的时刻,哪怕是刚才谈论崩坏的社稷时。
汉光武帝,击败篡位称帝的王莽,重立大汉,延续了大汉国祚,是为东汉。
李岘此问,自然是问李晔,在他成事之后,是否仍会以“唐”为国号。
哪怕知道天下乱了,大唐要亡了,他仍是放不下心头的执念。
他这个问题对一般人而言,是个很大的问题,因为任何一个建立帝业的英雄,都想有自己的国号,惟其如此,他们才是彪炳史册的开国之君。
但李晔明显没有这个问题。
他郑重道:“我若平定天下,这天下自然还是李唐天下!”
李岘如释重负。
“即是如此,我明日就启程。”李岘道。
李晔怔了怔:“父亲要去何处?”
“河西。”李岘复又看向被风雨封住的夜空,他语调沉缓而有力,好似整座江山都卡在咽喉,“我可以看你席卷天下,但不能做覆灭大唐之臣,跟着你抛弃当今天子,自立真龙大业。所以我去河东,为那里的大唐百姓,抵御不停入侵的吐蕃、回鹘大军。如此,我就还是唐臣,还在为社稷出力,也算不负本心。”
李晔望着李岘的背影,久久无言。
李岘忽然笑了笑:“我这一生,走了很多地方,见了很多人,做了很多事,佩服的人不多,只有两个。宣宗自不必说,另外一个,就是从吐蕃手里,夺回河西沙瓜十一州,让其重新纳入大唐版图的归义军节度使张议潮。”
“昔日,张议潮归朝时,我曾与他对酒当歌,秉烛夜谈,通宵达旦,彼此相见恨晚,引为平生知己。如今,张公已经先走一步,而河西复为回鹘所攻,十一州之地又有再失之险。到了如今,我能做的事不多了,可以在活着的时候,为老友守住流过血的疆场,也算不枉彼此相交一场。”
李晔张了张嘴,又一次不知该作何言。
哪怕他两世为人,修为高绝,此刻也只能默默心潮涌动。
有些人有些事,是不需要人评价的。有些人做有些事,连赞美之言都不必有。
那是他们在面对自己的灵魂,是只属于他们个人的事情。
李晔来到李岘身旁,两人在门口并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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