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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梅情-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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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她可以想象,在那些尖酸刻薄的皇族宗亲嘴里不会有什么好话。一个疯狂追着常宁身后跑了十余年的外系格格,耍弄权贵得到王府福晋地位,却得不到王爷心的失败角色,最后还一纸和离书带给皇族不堪的羞辱。

顶着她弟弟的身份的允承必然承受了无数的难堪。

感情,是白大夫要她禁锢的,江南的那几年,她真的做到了。回来皇城之前白大夫千叮

万嘱不得动情,不得激动。要做到,真的好难。

敏梅再见到常宁已经是到达木兰围场的日子了。

日子居然就在马队的颠沛流离间进入了初夏时节。木兰围场里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色,高阔的天空,一望无际的塞罕坝草原上铺就着茸茸青草和万紫千红的野花。

敏梅知道再过去一点点,就能到达自己的家乡了。

她的身子在这长途跋涉里时好时坏,急煞叶儿。一直埋怨着管戎不该告诉格格春狩的事情。可是看见这片辽阔的土地,敏梅的精神突然大好了起来。嗜睡已经明显减少,越接近草原,她越是兴奋,面颊上甚至染上了久违的红润。

今年皇上没有选择行宫为落脚点,而是选了一处宽阔的地方安营扎寨。一个个的营帐被支起来,仿佛是蒙族人特有的蒙古包一般。满蒙人本就出身于草原,即使入关后已经满满汉化,筑起亭台楼阁,可是对于老祖宗留下的习性还是不会觉得陌生的。

安置过行李,她就迫不及待的走向那片草原,仰头呼吸着这久违的草原气息。

“叶儿还记不记得我阿玛说过塞罕坝是最美的地方,有山有水有云彩。”小的时候,阿玛有好几次骑马带她来到这里。

“叶儿,我好想骑马啊。”

“格格,不行,你的身子才刚好,万一有个差池怎么办?”叶儿难得一板一眼的说,这刻她倒像个严苛的主子了。

“不会,你看我不是好全了吗?”说完,她还一个旋身,宝蓝色的骑装披风随意的扬起。

“万一骑马的时候又犯晕怎么办?管戎不在,叶儿救不了。”叶儿就是不松口。

远远的,常宁就看见了她,贴身的骑装穿在她的身上,让她看起来更加的削瘦了,她生病的这十来天,他几次想要去看,却都奈何皇奶奶的旨意无法接近。她没有用膳吗?为何远远看见她飞扬的披风,他会有种感觉,仿佛风一扬,她便会消散一般。

她和叶儿的交谈顺着风正好传入他的耳里,她那张小脸上写着的渴望那样熟悉,触动了他记忆的弦,丝丝的痛楚被他刻意压制住。一个利落的翻身,他已经跨上他的良驹,用力夹腿,马已经朝她们奔去。然后是叶儿的尖叫声中,坚实的臂膀拦腰将她抱住腾空,下一秒,敏梅已经跌入一具熟悉的怀抱,安置于马背上。

顾不得身后那群皇亲贵族们投来的异样眼光,明明知道不该和她牵扯,他却无法在面对她那渴求的神情时再拂袖而去。满足她吧,人生的相逢里,他突然希望能满足一次她的翼望。

他知道自己应该停下,可是却一直策马狂奔着,耳边呼啸的是木兰围场初夏还有些微凉的风声。恨不得能就这样带着她策马而去。胸口的那个人,纤细的身子紧贴着她。瞬间已经让他有被温暖包围的感觉。他的手环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身,他的下巴就抵着她散发淡香的发丝里。身体与身体的契合仿佛她本来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不曾切割,严丝合缝。

不知是风吹疼了她的眼睛还是身后的体温捂融了她眼里的寒冰,她只感觉心头酸酸的,泪水在一瞬间滑落,却很快的随着高驰的速度在风中消失殆尽。这是她曾经百折不挠想要得到的位置。几次来木兰围场,看着骏马上奔驰的他,她一遍遍的幻想着自己和他共骑的画面。如今的拥有,却只让她更加深刻的感觉到过往的一切已经恍如隔世。

策马奔驰了一段距离,在一处天然形成的小湖泊前他才停下,利落的下马,然后轻缓的,小心翼翼的抱着她下马,那动作宛如面对的是易碎的珍宝一般。

她不说话,侧身看着平静的湖面被不甘的微风扰乱,涟漪重生。心头乱作一团。

“病都好了吗?”他问。俊美的眉眼纠结着。

她回过头来,定定看着他。他不知道她的病症是来自于他。若今生与他永不相见,或者她还能拖着病体残喘几年。白大夫治疗心悸症的药,在她见到他以后就失效了,果然,他是她命里的克星。

“王爷知道我及笄那年,科尔沁部族向皇帝哥哥请求和亲一事吗?”她问,眼神却并没有落在身边的男子身上。

他点头,脸色沉重的看着她。

“阿玛厌倦了京城官场的尔虞我诈,他一直希望我们一家能永居草原,草原上的人心胸开阔,性格直爽。心里头藏不住事情。后来发生变故,怀抱还在襁褓中的允承的我也不过是点大的孩子,第一次进入威严的紫禁城,我记得当时手脚都在发抖呢。”她跌入更深远的回忆中。“深宫内院里的拘谨和繁复是我不能适应的,同一个屋檐下住着的人,当面甜甜腻腻,背过身却恨不得刀刃入骨,那样的生活我从未经历过,惶惶不可终日是那时的真实写照,其实只有阿玛的马背上才是我的家。初入皇城没有一日我能停止对草原的向往。渴望简单的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喜欢不喜欢,一目了然。”

他没做声,凝结的眉头显示他心头的不郁。却也只是静静听她倾诉,那些年她的面上一直挂着的是璀璨的笑容,他从不知道原来她也有这样的晦涩面。

“我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占了皇奶奶的宠爱,我嚣张跋扈,可那些年里我是否真的有做过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伤害到什么人?”想来那些年少岁月里的天真娇憨都在断情的那一日一并被埋葬了。她没想过有一天她可以如此云淡风轻的和他谈起过往,心里却涌上一股子轻松。

“常宁。”她喊,这是重逢后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那幽幽的低唤里夹杂着难咽的沙哑,滑过他的心头,引来他眉心一蹙。

“我是有机会回到这片草原的。”她稍稍停下话语,一双明眸恨不得能看见他的心里。多年后再说起这些,不再是为了感动他那颗冷漠无情的心,只不过是心里承载太多了,她要一个出口。也为那痴狂的青春做一个结束,“科尔沁的多尔济在很多年前随他的父汗到过阿玛的府邸,我们年幼时便已经相识,他相中了我做他的妻子。皇奶奶说那是一次机会,一次自由的机会,可是我任性的放弃了,事后回想,若是放在今日,恐怕结局会不一样。”她看见他眼里一闪而过的诧异,微微笑着。

她爱过他,真诚深刻的爱过。爱的程度燃烧了整座城池,为他放弃自己重回大草原的初衷,为他留守在那百般不习惯的金丝笼中,值与不值,她已经不想去探究,只是心里明白那样无畏的爱,已经逐渐远去了。

她已经用她清晰理智的言语在两人之间划下楚河,浅淡的笑容隔开汉界。

“你是说你会选多尔济?”他冷冷嗤笑着。

“我会选爱我的人,护住我的幸福。而不是我爱的人,看轻我的情意。”是的,人生若再来一次,她绝对不会把自己再逼入这样的处境,强求不得的爱情她会放手,强求不得的人,她不会傻得以为留住了身就可以留住心。

他突然狂暴的抓住她,按进自己怀里,冰冷的,惩罚性的吻落在她的唇边。他不要看见她一副清清淡淡的模样。她强迫他爱自己时,他烦躁。当她终于愿意放开他,他却止不住自己心里的惶恐。仿佛四年前的那纸让他震惊的和离书只是一个开始,四年的时间,她朝着和他步伐不一样的反方向走得太远太远了。他仿佛已经抓不住她。

他吻得用力,不肯给她喘息的机会。她挣扎着攀住他的肩膀,手下的坚实胸膛是陌生的,她知道他常年征战早就练就了一身铁骨。相对于自己的羸弱,他强大得吓人。

直到她就快要窒息他才推开她,猛然灌入口鼻的氧气,让她剧烈的咳喘起来。

常宁双臂环胸,站在一旁冷冷的看着她的狼狈,讥诮挂在唇边:“敏梅,你放得开我吗?”

她抬起头瞪着眼看他。他又张开怀抱把她紧紧纳入怀里,一推一拉,像是逗弄一般。他低头,伸出食指,戳了戳她的胸口。“即使外表再怎么变化,这里,常宁刻下了自己的名字。”他用力掐住她的下颌,逼她看着自己。

她恼了,为他那可笑的自满,四年的努力,他凭什么以为他还能轻易掌控自己的情绪?用尽所有的力气狠狠的推开他。他总是这样,以看她狼狈为乐。他可以不爱她,但曾经那么深爱他的自己到底有什么罪,值得他如此的深恶痛绝?深深的吸了口气,她缓缓平复下紊乱的呼吸。言语伤害她不是不会,从前爱浓时是舍不得,后来是痛麻木了,也就不屑为之了。如今他把她逼急了,冷冽的话就这么出了口,“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四年过去了,你怎么知道这里不会已经刻下了别的男人的名字呢?”

“你敢!”他紧握住她的手腕,恨不得捏碎了她。

疼痛让她的泪水盈结在眼眶里,可是她始终不畏惧的瞪视着他。“王爷,你实在好笑,以王爷对我的了解,逼婚我都敢做了,这世界上敏梅还有什么不敢的?”

看着他脸上骤然成形的杀气,她知道她终于胜了一次。甩头,她决然的朝营地的方向走去。

她听见身后飞扬的马蹄声,他骑着那匹血汗宝马从她身边飞驰而过。留下她一人,在这宽阔无垠的草地上。看着那越来越远的身影,她凄然一笑,胸口又闷疼了几下。缓缓跌坐在地。

这不是第一次他把她丢下。皇帝哥哥登基十年,奉皇奶奶的旨意回盛京祭祖,常宁随圣驾通往,那一去少说数月。她不甘和他分别那么久,求了皇奶奶好久,才终于同意让她同行。随行的几乎没有女眷,她跟在队伍里,随男人们一路骑马数月。皇帝哥哥都佩服她的耐力。百官宴后,他领命回京先行一步修建农坛,也是这样绝尘而去,轻而易举的把她一个人丢在了盛京。

她哭了整夜,隔日到皇帝哥哥面前辞行往京城追了去。皇帝哥哥那时语重心长的劝慰她说,常宁是不适合她的。她偏不信,倔强的要一意孤行到底。

自那以后,她追随他的脚步更勤,就怕一个懈怠,他已经不见。而他留给她印象最深刻的永远是那渐行渐远的背影。

感觉面上湿凉,伸手一摸,竟然是泪。

正文 第十一节 梦魇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营地的,叶儿站在她的营帐外惊慌的张望着,看见远处的她,急急跑过来。“格格,你这是怎么了?”她细细审视着敏梅满身的狼狈,好不心疼。从格格被恭亲王掳上马,她心里就一直不安,夜色渐渐暗了,也不见格格回来,去到恭亲王的营帐外有士兵驻守,她不得而入。这木兰围场里野兽出没,到了夜里甚是危险。若是再不见格格,她都打算去太皇太后那里禀报,派人去寻了。

“没事。”她虚弱的摇了摇头,对叶儿安慰的一笑。叶儿搀扶着她有些虚浮的脚步缓缓走回帐里。

“格格,恭亲王是不是又欺负你了,叶儿要去告诉太皇太后。”说着叶儿就要往外走。

“叶儿,不要!”敏梅急急拉住她。

“格格,那恭亲王欺人太甚。你到现在还护着他?”叶儿气急了。

“叶儿,我不是护他,只是皇奶奶已经够未我操心的了,这些小事我们就不要去烦她老人家了,毕竟我们不能事事要她处理周旋。”

“可是若他再来欺负格格呢?”叶儿咕噜道。

“我会躲着他的。”她叹了口气,只希望允承的婚礼快些到,婚礼结束,她就可以回江南了。“叶儿,我累极了,想要早些安置。”

梳洗完毕,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红肿的双唇,满眼憔悴,她仿佛又看见了四年前那个满眼绝望的女子。四年的流浪,或者真的如常宁所说,那些坚强冷漠只是她保护自己的脆弱外壳,碰上他的利器,什么盾牌都应声而碎了。她其实不如自己想象的坚强。

她是有些怕了,心里有个小小的恐惧正在滋长,害怕面对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宽衣上榻,或许是累极了,很快便沉沉睡了。

“敏梅,你可有记住额娘的话?!”她紧紧抓住自己女儿的手,力道大得指甲深深掐入女儿的手掌心。

七岁的小娃儿恍恍惚惚的点了点头,她并没有感觉到手掌心传来的疼痛,一双眼睛圆睁着看着她帐外传来通亮的火的光影,几乎要以为这是白昼,而非黑夜。边关战事又起,阿玛领命驻守后方援助,他们一家人总是形影不离,阿玛抵不过额娘的苦苦相求,想着后方还算安全,所以带着他们来了。听额娘说昨夜前方来了密函,命阿玛率领城中的高级将领在城外安营扎寨,随时等候召见。还在襁褓中的弟弟不便带在身侧,放在城内,她和额娘跟着父亲驻扎在离城墙不远的地方。

“额娘,起火了吗?”她愣愣的看着那帐篷角落迅速窜起的小小火苗。

“敏梅,你看着额娘!”晋福晋一贯温婉的脸,这一刻在火光下竟然有几分骇人。“你答应额娘的事情能做到吗?额娘可以相信你吗?”

敏梅微微的点了点头,突然被一股强大的恐惧所笼罩着。发生什么事了吗?为何额娘会瑟瑟发抖?

借着帐外冲天的火光,她看见了额娘锦袍上的斑斑血迹。混沌的神智顿时回笼。“额娘!你受伤了?”她记得阿玛总是千叮万嘱,他不在身边的时候,她要负责代他保护好额娘。

“额娘没事。”晋福晋缓缓的松开了女儿的手,狂乱从面颊上褪去。她伸手轻轻的抚了一下,合着手掌的浓稠血液把乱发别好,动作如平常一般的优雅,可是那眼里的死气和决绝却让人心生寒意。

“福晋,不要!”敏梅身旁的奶娘突然跪了下来。

晋福晋看了身旁的奶娘一眼,缓缓的闭上眼,眼泪夺眶而出。“我若不去,如何能换得敏梅和允承的安全?”她仰着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其实他们不必如此相逼,王爷走了,我自然是要随他去的。”

敏梅的小手突然用力拉住自己额娘的手。“额娘,你和阿玛要去哪?”她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你们要丢下敏梅和允承吗?阿玛不是说我们一家永不分离的吗?”

晋福晋缓缓的蹲下来,紧紧抱住敏梅。“敏儿,阿玛和额娘去的地方太远了,不能带着你和弟弟同往。”她软软的身子已经抱不起女儿了,不能就这样倒下,她还要留着一口气走回王爷的身边,那个情深意重的男子还在那里等她,他们说好,生死不离。

“不!允承还小,可是敏梅不小了!敏梅可以坐在阿玛的马鞍上和你们同行。”她小小的身子剧烈的颤抖着。

晋福晋猛地放开女儿。言辞狠历的对她说:“敏梅,你不能去!你答应额娘你会照顾好你的弟弟的!你刚刚不是说额娘可以相信你的吗?”

敏梅怯怯的看着她,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额娘。她的额娘总是温润如水。额娘的手狠狠的抓着她的手臂,逼着她点头。她终于微微点了下头。

“敏梅……”她的喉咙哽咽着。“额娘遇到你父亲,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了,后来还有你和允承。女子难为,有些话你或者现在不懂,额娘只希望你能遇见一个真心护你爱你的男子,不论富贵出生,平顺一生就够了。”

敏梅点了点头,然后她看见额娘站起来看着她笑了笑,虽然她的衣衫斑驳,妆容散乱,但是那笑容里的凄美却是绝无仅有的。

撩起帐篷的帘子,敏梅骇然看见帐外的营地里已经是一片火海,几十顶帐篷上都跳跃着妖娆的火苗,本该黑宁的天空被映照上一层刺眼的红。帐外的空气突然扑面而来,那是一股子血腥味,夹杂着被烧焦的灰尘,让人作呕。

她也看见了额娘身后那把已经没入身体的匕首,她看见了浴血奋战在众多敌人中的阿玛。额娘没有再回头看她,脚步未曾因为那身后的匕首而拖沓,她一步步,坚定的朝着自己的男人走去。决绝的背影最终隐没在重新落回的帐帘外。

敏梅声嘶力竭的尖叫着,她却挣不开乳娘紧紧拉住自己的手。

她猛然从梦中惊醒,冷汗淋漓。入眼的是和梦境里完全不同的营帐内饰。榻前的羊毛毡子躺卧着叶儿。

“格格,你怎么了?”叶儿感觉到异样,马上起身。wωw奇Qìsuu書còm网

她茫然的看着叶儿挽在脑后的发髻,叶儿与她同岁,那是及笄那年一同挽上的。,紧紧拽着身上锦被的手松了松。怔怔看着眼前逐渐清朗的景物,原来只是梦境而已,她早已经不是那年边关失去父母无依无靠的幼女了。

“没事。”她接过叶儿递给她的手帕,擦拭额上的汗珠。她已经多年不做这个梦了,今夜梦中的一切却还是那样清晰,仿佛就发生在眼前一般。“什么时辰了?”

“卯时了。”

她起身,已经再无半分睡意。叶儿为她披上外衣。她说她要出去走走,叶儿不肯,担心着她的身体。她却没有再给她说话的机会,撩起帘帐出去了。

卯时的天空已经有了一丝青光,草地上的露珠沾湿了她的软锦鞋。她愣愣看着远方,羽睫上的潮湿已经分不清楚是沾染的究竟是露水,还是泪水。

正文 第十二节 其其格

夏日的木兰围场晴空万里,白杨树疏疏朗朗的排立着,葱绿茂密的树叶几乎盖住头顶上的那片天空。清晨她站在营帐外目送着大批的人都随着万岁的御辇往林子深处的射箭场去了。并没有人来通知她,她好像是被遗忘的人。对这一切她却早已经淡然处之。世态炎凉,在这些皇族里更是被放大了无数倍。谁人得宠,谁人不得宠,待遇天差地别。

这种漠视反倒是成全了她。远离了别人的目光,她反而落得轻松自在。

夜晚的那个梦依然让她心有余悸,或许是重新回到这大草原上吧,熟悉的环境才会让她恍惚觉得与多年前的景象重叠。

大部分的宫人和随从都随着自己的主子离开了营地,敏梅和叶儿从留守下来的几个老嬷嬷手中借了火种和一些食物,自己支炉生起火。

这些年在外的生活已经让她从一个什么也不会的格格变成了一个可以自己丰衣足食的人。敏梅和管戎虽然事事细心,可是她并不想让他们一手包办。既然远离了皇宫,远离了那些贵族宗亲的生活,她就必须要学着自己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敏梅熟练的用树枝撩拨了一下柴堆,袖口被高高的挽起,露出白皙的胳膊。叶儿在一旁费力的煽着火,不一会儿火苗就窜了上来。她伸手,用袖口擦了擦额上的细汗,缓缓的盘腿坐在火架旁,看着叶儿往锅里逐渐煮沸的青砖茶水里倒着鲜奶,慢慢的空气里弥漫起一股子清甜滑腻的味道。等到锅里的液体再度沸腾,她挽起袖口,拿勺子盛了一碗。

浅浅喝过一口。“叶儿,你煮的乌古台措有奶娘的味道。”好久好久,她都没有喝过这醇香的奶茶了,记忆中,奶娘也是煮得一手好奶茶,阿玛每次喝过都会露出满足的笑容,搂着额娘说余生有这乌古台措和额娘,足矣。她以地为榻,躺仰着出神看着盘旋在头顶的几只雄鹰。不知道阿玛和额娘看见她现在的模样会怎么想。额娘希望她拥有的真心爱她的人,平顺的人生,她一样都无法拥有。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扰乱了平静。

“娘娘,您看那不是敏梅格格吗?”

敏梅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娇贵柔细的女声中带着一抹讥诮和不屑,记忆中有着这样嗓音的不作第二人选,是翡灵格格。那一群人杂沓的脚步声因为这句话而安静下来。她幽幽叹了口气,觉得该来的大概怎么也躲不过。

她坐立起身子,抬头看见十来个身穿锦服的女子站在不远处,而站在最前面的是皇帝哥哥新封的皇后一等公遏必隆的女儿东珠。

她立马起身,轻轻拍去衣裳上沾染的草屑。然后才得体的跪下磕头行礼。

听着那贵为皇后的女子轻轻喊了一声“起磕吧。”直起身子,淡淡的垂手立在一侧。,皇后精锐的目光扫过敏梅的全身。敏敏微微一颤,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有惋惜有无奈。当初和东珠姐姐还有仙蕊姐姐在御花园里一同放彩蝶的那些天真记忆,如今已经泯灭在了这一跪一起之间了。她如今已经是高高在上的皇后,那眼眸里曾经的天真烂漫早已经被皇帝后宫的那方小小天空磨灭殆尽。女子,何其可悲,何其可怜,尤其是做皇帝的女人。

只是这皇后的宝座真的那么好吗?大家都明白,天子只有一颗心,心里除了仙蕊,再也住不下其他人了。这皇后怕也只是个虚名罢了。再大的权势,对女子来说也不如一个真心对待的男人来得珍贵。

“敏梅回京,怎么也不见到我坤宁宫里走走?”

敏梅心微微一沉,那彩绣平金龙华服下包裹的已经不是自己熟悉的人了,她听得出她话里的意思。她和皇帝的贵妃仙蕊姐姐走得过近,引来了皇后的不满和猜疑。她暗暗嘲弄着自己,何时娇憨的敏梅也变得如此的聪慧,变得能看懂人心了。

“敏梅怕惊扰娘娘,所以一直没去请安,是敏梅的不该。”她虚应着。

皇后也不再说什么了,只是别具深意的看了她一眼。一旁的几位格格催促着她离开,明黄的衣角翻飞,转头走了几步,突然又停下。“敏梅,你跟着一起去校场吧。”

翡灵在一旁尖叫着:“皇后娘娘,您不会是要她和我搭同一辆马车吧?估计她也没有自己的车辇,你瞧她那穷酸样,奴才们做的事情,她倒是做得顺手。”她轻蔑的看着敏梅那双手,哪还有身为格格的细腻。

这一句话,立马又引来一干人等的侧目,眼神里有着毫不掩饰的鄙夷。敏梅也不避,淡笑着迎接各人的眼光,反倒显得比她们坦然。

一双手突然拉住敏梅的,微凉的手心传来一丝温暖。“皇后娘娘,她可以坐我的车辇过去。”温润甜美的嗓音,敏梅侧头,看见那女子甜美的面颊。

她还不过十六七岁吧,已经生得娇美馨甜,圆圆的眼睛扇动着水当当的光泽,转眸之间熠熠生辉,小巧的鼻梁下,一张不妆自艳的樱桃小嘴。好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就像是那陶瓷小人突然变活了一般。

皇后微微的点了点头,在一干人等的簇拥下走向车辇。

敏梅就是有百般不情愿也只好作罢,让那一身红妆的少女拉着走。她的唇角勾起笑容。好熟悉啊,曾经她也有这样的一身红骑装,她也经历过这样无忧无虑不知人间疾苦的甜美生活。看这少女不俗的高贵打扮,衣料皆数上乘,应该是哪家显赫的子女。她不禁要想,这女子未来的命运是什么样?也是嫁得一个贵族宗亲,从此围困在三妻四妾的侯门里,终有一日磨去这份纯真娇憨。

敏梅被她带进一辆豪华的车辇,车帘一盖。对面的女子嘻嘻朝着她笑,然后才顽皮的开口。“姐姐不知道我是谁?”

敏梅摇了摇头,实在记不得记忆有这样夺目的一个人。

“我是惠郡王的女儿,其其格郡主啊。”

她恍然大悟,其其格,她听过的。在允承的府里不止一次的听过。

那是允承即将婚配的女子。

“我可是知道你是谁呢?你是鼎鼎大名的敏梅格格。即使没见过,你的名字我已经听了八百遍了你信不信?”她伸出手夸张的做了个八字晃荡在敏梅的眼前。

敏梅笑了笑,大概是旁人告诉她的吧。突然有些悲哀起来,在这样的女子面前,竟有些相形见拙。

其其格一脸探究的伸头过来。“你还喜欢恭宁亲王吗?我就搞不懂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喜欢那阴阳怪气的家伙。活像被一掌劈中的面团,整天耷拉着脸,阴气沉沉的。”

敏梅噗哧笑了,这样的笑容她好多年不曾拥有过了。没想到会有人用那样的词形容常宁,不过却很贴切。她非常确定,自己很喜欢这个弟弟未来的妻子。

其其格,蒙语里“花儿”的意思。这惠郡王给女儿取了个极好的名字,他的其其格果然是一个妖娆如花的女子。

正文 第十三节 校场得兵

今年的狩猎明显的有些不一样。平日里主子们骑马,喝酒,唱歌的逍遥画面不在,观景台上千一色的都是女眷。翘首观看着场下的男人们。

皇帝一身戎装,铠甲在夏日的照耀下有些夺目,一群皇子,王爷们也是个个神情肃穆,军容端正的安置于马上。随行的将士虽然手里拿的是练习用的木剑,却丝毫不影响威武之气,活像是亟待出笼的猛虎一般,校场里散发的是一股子淡不去的暴戾之气。

敏梅看在眼里,心里暗暗吃惊,这哪里像是来狩猎的,倒像是大军备战。大概这趟到木兰围场只是名为狩猎,实为军事演习吧。占据南面的开国功臣南藩王,这几年一直蠢蠢欲动,民间早有传言,皇上有废藩的心思,看来并不是空穴来风。这是从揽权自大的辅政大臣下台后,敏梅第一次看见皇帝眼里那灼灼的嗜血目光。

为了一个人的大业,却要让生灵涂炭,她轻轻叹息着。

“常宁,带着你的正白旗与朕对练一番。”

她听见场下传来皇帝的声音,不由得转回头看向校场的方向,不期然迎向常宁一双深邃得犹如幽潭的眼眸,那一瞬间,似乎掠过一抹复杂的神情。她也不避,冷冷的看着他,手臂却不由自主的轻轻环抱自己的身体,昨晚空旷围场的冷寒还没有从身上褪去。

常宁收回目光跪地领命。

“不可与朕虚伪应对,朕要来真的。”皇帝锐利的眼神扫过地上的常宁。

“常宁若是赢了皇上呢?”他抬头无惧的看着自己的兄长。“可否向皇上要些奖赏?”

一句话,让旁观者议论纷纷,真是一个嚣张的亲王。

突然朗声一笑又说了一句“若是赢过朕,朕可以准你一个心愿。”

“遵旨。”皇帝给了他一个天大的赏赐,他知道,若是这一场获得胜利,伐藩的将军非他莫属,揣测君心,他敢说皇帝只是借着这场比试让他能更加名正言顺的坐上那个位置。只是这一刻他心里似乎还有了比那将军之位更想要的。稍稍抬首,他看着看台上那群如花女眷里一袭淡黄色简装的她,没有刻意的装扮,立在那里却是那样的醒目。淡淡的,冷漠的。正像百花争容的御花园里,那一枝不艳也娇的寒梅。

敏梅看见他带领与他随行的正白旗的将领往那另一方阵营走去。一个利落的翻身上马,手里紧持着木剑,银制的铠甲倒映着白杨树梢间洒下来的点点光芒,让人睁不开眼。

他总是那样摄人心魄,英挺不凡,瞬间就能深入人的心坎里。即使站在贵为天子的皇帝身边那身昂藏贵气也丝毫的不逊色。他不是个容易让人忘记的男人,她还记得自己新婚夜里颤抖着抚摸他的面颊的感觉。他饱满的额头,飞扬霸道的剑眉,犀利冰冷的眼眸,高挺的鼻梁,还有微微抿起的薄唇在那一夜被她一一抚过,深深镌刻在心底。心口猛然一缩,剧痛袭上心头,她紧紧握住看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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