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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路有灯火-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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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好,那我把地址发给你哦。”
    挂断电话她拍苏叶的肩,豪气冲天,“搞定!”她仍不肯放过苏叶,“刚才凌大哥都问到你了,还说不认识周先生。”
    “认识,不熟。”
    “那说说,怎么认识的?”
    苏叶微微笑,“天下华人一家亲,比如我和你。”
    “……这算幽默吗?”
    赵玮伊话痨,话题跳来跳去,苏叶偶尔应一句,聊了没一会儿凌数就到了。赵玮伊蹬着高跟鞋一溜烟就上了车,凌数下车来给她提东西。
    苏叶把最后一袋递给他,正要上车,凌数锁了车门,说:“苏小姐,麻烦您再等一下,先生会来接您。”
    苏叶挑着眉,还没答话,赵玮伊第一反应:“我今天约了苏叶吃饭的!”
    凌数上了车:“赵小姐,约人讲究先来后到。”
    话音未落车子已经驶出,后尾灯闪了一下。
    苏叶站在原地,看着暗黑天际下的雨帘发愣——先来后到; what?
    她有时候真是不希望自己记性太好。上次去拿手机,不正是要请她吃饭么,最后没吃成,倒是代他下了盘棋。
    如此算他倒真是“先”的那一个。
    苏叶等人的时候喜欢默念秒数,数到403的时候,她看看手机计时器,407秒。误差五秒之内,还不错。注意力没分散。
    黑色轿车停在苏叶跟前,车灯光闪了一下,僵尸脸撑了把黑伞下车,却见车那边苏叶已经自己开车门上了车。
    她上车急匆匆的,车门一开,带着腥味的风灌进来,一股湿气伴随她的落座扑在周浦深脸上,“砰”的一声车门合上,周浦深皱了眉。
    他的车没有一点装饰物,暗红色座椅,黑色腰枕,黑色肩垫,微光里皮质泛着低调的光泽,看起来洁净崭新。
    干净的车垫上,皮鞋锃亮,没有因为雨天沾上一点泥渍;鞋上裤缝线齐整,裤管笔直,没有一点褶皱;白色衬衫没入裤头,平平整整;西装没系扣子,领带夹上有低调的花纹。
    他是个十分讲究的人。
    苏叶才注意到,他今天是带了眼镜的。
    窄边的金丝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遮住了鹰眸的戾气,乍看着温和斯文。他靠坐着,手肘撑在扶手上,手腕微曲,手指在下额摩挲,斜斜地看着她。
    他把眼镜一摘,忽然倾身凑近苏叶,她立刻坐直了,脉搏突突直跳。
    去他的温和斯文!这双眼眯起来分明让人打颤,那眼神,冷得像在看一件器物。
    苏叶是人不是器物。她说:“周先生。”
    “嗯?”
    “不过一顿饭,周先生不必挂心。”
    他忽然笑了,不是勾勾唇角,是着实笑出了声,一声,两声,都不达心。苏叶这一句话说出口以后也自觉不妥,挂心?恐怕是自己多心。
    与周浦深的对话常常这样有去无回。
    下车时苏叶还保持高度紧张的样子,周浦深看他一眼便下了车,等她跟上了才问:“西餐,中餐,日料?”
    还是豪斯酒店,看来后院的小楼,是他的私人厨房。
    苏叶饮食爱好广泛,最钟情火锅,但烟雾缭绕,与小楼不搭,红油翻滚,香味熏天,更是与周浦深不搭。
    他等着她回复,苏叶说:“日料,谢谢。”
    她始终认为对待食物最好的态度就是吃光。但是对面的人一直没动筷,她便觉着不好意思了,“周先生怎么不吃?”
    “我不吃生。”
    “信佛?”
    “个人喜恶而已。”
    如此一来,吃日料倒是迁就她了。他是在加拿大长大,日常饮食西餐居多,按他的说法,难不成牛排他只吃全熟?
    “西餐我只吃全熟。”  他浅啄了口茶,淡淡道。
    “……”苏叶确定她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苏叶不好吃独食,倒了两杯清酒,开始琢磨她不擅长的事——没话找话。
    “那周先生喜欢吃什么?五色饭喜欢吗?”五色饭是拉各斯当地美食,由五种颜色的面混合成的糊状食物。
    “没吃过。”
    他常来往拉各斯,竟然没吃过,话题尴尬,苏叶说:“那下次一定要试试,我觉得不错。”
    他瞥一眼桌上的酒杯,端起来又放下,“我不喝酒。”
    苏叶微讶。生意酒桌来,这不是中国特色,而是第三世界国家通则。商人少有不喝酒的。但转念一想,怕是没有几个人,够得着他喝酒作陪。
    “抱歉。”
    “无碍。”
    若是赵玮伊、安娜或者何陆北沉沉地说一句“无碍”,苏叶恐怕要消化不良,但周浦深,把文诌诌的词说得毫无违和感,愈见优雅贵气。
    她想提议换西餐,却听服务员敲门,得到首肯以后端着食物上来。
    是一盘烤三文鱼,一份鳗鱼卷,加味增汤。
    “苏小姐似乎在多想。”周浦深拿起餐具,瞥了她一眼淡淡道。
    他怎么可能亏待自己,迁就别人?
    周浦深吃东西慵懒随性,却像个中古贵族,这导致苏叶的速度也慢了下来。等她专心致志吃完,他却已经好整以暇地喝着茶,看着她。
    “你的吃相……”他话没说完停住了,手肘支在桌上,俯身凑近苏叶,和室桌子矮而窄,呼吸相闻的距离,“让人很有食欲,不知道秀色可餐是不是这个意思?”
    每一次独处,都像是一场较量,苏叶想。
    
    第6章 Chapter 6
    
    这刻意的停顿,话语便有了歧义,若说她吃得香让人看着食欲大增那还则罢了,若是别的……
    “谬赞。”她完全不觉得赞。
    “合胃口么?”
    苏叶心不在焉,“很美味。”
    “喜欢可以与我常来。”
    苏叶:“……”听着逻辑没什么不对。
    和周浦深聊天是一件费神的事,苏叶费尽心思找了话题,却总被他三两句说得没话可接。
    强行聊。
    眼看消食也差不多了,苏叶说:“我该回去了。”
    终于忍不住了?周浦深勾勾唇角,似笑非笑,他放下茶杯,对侍者说:“叫人进来。”
    来人长着欧洲面孔,穿着花衬衫,白色齐膝阔腿裤,蓄着胡子,带着大黑框眼镜,手上提着小皮箱。有些娘气,看着不像周浦深身边的人。
    走近了苏叶发现这男人还画了眉。
    “周先生。”他打招呼,声音倒是粗犷。
    周浦深点点头,那男人才与苏叶说话,“苏小姐,麻烦起身。”
    苏叶疑惑,看向周浦深。后者点点头。
    “伸手,仰头,好,转个身,收腹,放松,好,可以了。”
    男人说什么,苏叶就做什么,配合极了,但男人一走,苏叶的脸色便耷拉下来,“周先生,我不需要。”
    给她量三围,臂长,显然是定制衣服,加上他之前问她喜欢的颜色,除了定衣服,不做他想。至于他为什么提前问颜色,苏叶暂时想不通。
    周浦深淡淡道:“理由。”
    需要理由的是她才对,但他向来善于把问题推圆滚回来,苏叶掏出那枚莹白手机放在桌上,说:“如果我收下它让周先生起了什么误会,那请收回。”
    苏叶收下那枚手机,一是避免无用的争执,二是因为,他拿了她手机,还她一个,无论他出于什么目的,这始终只是交换。
    但这回是单纯送,还是衣服。苏叶不禁想起一句话——男人送女人衣服,就是用来脱的。
    周浦深坐着,苏叶居高临下,却感觉不到任何的气场优势。
    “坐下。”他的声音无波无澜,却带着压迫感。
    事情能讲明白她绝不摆姿态,更何况对方是周浦深。苏叶不矫情,坐下了。
    “像只刺猬,”周浦深睨她一眼,把手机推回她面前,说,“给女伴送礼服,只是礼节,苏小姐又在多想。”
    言下之意,他一点别的意思都没有,都是她,多想。
    苏叶抓住了关键,也没放过细枝末节,她问:“女伴?”
    “年展晚宴主办方,是RC。”他惜字如金,点到为止。
    他需要出席,但女伴是,“我?”苏叶沉沉说,“为什么?”
    他没有向她发出任何邀约,这赶鸭子上架的作风,实在是不绅士。即便他手眼通天,她苏叶也是个有人权的个体。
    或许她更想问凭什么。周浦深抬眼,苏叶看见他浅棕色的瞳,右眼的确带着点灰色。
    他说:“记不记得,你欠我的?现在我允许你还。”
    苏叶知道他意指那个不被接受的道歉,一时无话。周浦深起身,“不是要走么?”
    出了小楼,经过大堂竟碰见了浅川,不免又寒暄几句。
    浅川瞥一眼周浦深身后,“苏小姐,不知对我还有没有印象?”
    苏叶点头,说:“当然。”
    周浦深眉头微皱。身旁的人小声提醒他,行程紧凑。音量控制得极好,看似在耳语,又让该听到的都听到了。
    浅川连声抱歉,“不打扰周先生了,反正我们还会相见。”
    周浦深抬脚离开,拉着苏叶的手。
    苏叶眼角的余光看见浅川的眼神,意味不明,于是回头,看到浅川站在原地,冲她微笑,温和的眉眼带了些许锐利。
    到门口周浦深松开她的手,上了车。十分自然似乎一切理所应当。他坐在车里看着她,目光研判。
    直到他的车子绝尘而去,两人都没有对话。
    苏叶还是决定把浅川约她的事搁置不提。因为这一晚上,他两次提到“她想太多”。
    若除去她与浅川相识是因为他,其余的,三人没有任何关联。那么浅川约她,男人约女人,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与周浦深自然没什么关系,他没有义务知道。
    她想太多这件事,该事不过三。
    可他手掌间粗砺的摩挲触感,还停留在她指尖,苏叶搓搓手,上了另一辆车。
    僵尸脸把苏叶送到寝室楼下。苏叶已经搞清楚,他叫方睿,还有个双胞胎弟弟叫方智,平时跟在凌数身边。
    方睿说,周浦深还有一场与官员的会面。
    似乎上次也是这个点。苏叶问:“这么晚?”
    方睿说:“先生从香港回来,刚到就同苏小姐吃饭了,会面只能延后。”
    苏叶垂眼,没有再说话。他经过长途飞行,却未见风尘仆仆,仔细回想,他席间也从未表现过疲态。
    不知怎么的,他眼瞳的那抹灰色,又闪过苏叶的眼。
    寝室里,赵玮伊正对着她脏兮兮的高跟鞋哀嚎。
    “什么破地方,全国最好的大学,竟然还有黄泥路,苏叶你看我可怜的鞋,全是泥,限量版啊,有钱都买不到啊!”
    苏叶挑挑眉,行了,这下长记性就好了。她洗漱好,赵玮伊作势要扑过来同她聊天,“苏叶啊,那个周先……”
    苏叶塞好耳机打开台灯,翻开棋谱,说:“我得备课,明天再聊,乖!”
    赵玮伊:“……猫腻。”
    可明天,甚至之后的一周,赵玮伊都忙得无暇顾它。她每天都要参加培训,回来都累趴了,早上在早起化妆和睡懒觉之间痛苦抉择,已经全然没了话痨本性,安静得苏叶有些不适应。
    她拿到志愿者时间安排表,自言自语地吐槽了很久,苏叶插着耳机写程序。
    正巧安娜回来了,还带了饮料,两瓶。
    赵玮伊说:“没有我的吗?”
    安娜瞥她一眼,“呀,我忘了宿舍竟然有三个人了,不好意思啊。”
    “你!”赵玮伊怒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我还不稀罕呢。”说着跑去开冰箱,遗憾的是里头已经空空如也。
    “我天忙得我都忘了采购了,”她到苏叶边上磨,“苏叶,等周末,你再陪我逛街去吧?你放心,我有车了!”
    上次赵玮伊凌数要了一辆车,之后每天开着她的小宝马去培训,安娜作为老志愿者,已经听说,她嗤之以鼻,“开宝马做义工,你牛。”
    赵玮伊说:“又怎么惹你了,你仇富是吧?”
    安娜摆摆手,“话不投机半句多,真不知道你这样干嘛来做志愿者。”
    其实苏叶也好奇。赵玮伊是名副其实的白富美,顶层那类,生活奢侈至方方面面,在家里,连牙膏都是私人定制。
    很显然她也不是那种富有爱心具有社会责任感的人,否则不会怨声连天;她也不是为了体验生活,一般体验生活都做短期,半个月或者一个月,但她和安娜一样,是半年的长期志愿者,所以安排在拉各斯大学住。
    听她自己说起,她原先是申请了医学援助类志愿者,到了这才知道那很幸苦,才调到艾滋病宣传去的。也就是她,换别人估计还调不了。
    如此安娜便成了她前辈。
    赵玮伊不吭声了,良久,她说:“你管我。”
    周五苏叶去医院拆线,赵玮伊休息,自告奋勇当司机。刚到阿利茄医院,她还没来得及嫌弃医院破,就来电话了,组里说她有车,让她帮忙运资料去。
    “我看他们都是故意的,”赵玮伊说,“那我晚点再来接你啊,等着我!”
    再进到阿利茄,苏叶总感觉心里别扭,医院和黑市一院之隔,她仿佛看见了圣洁之地沾染血污。
    她不想多呆,直奔外科诊室去找何陆北。
    何陆北见她过来,连忙起身,说:“倒是有些天没见你了。”
    “大医生,你这么忙,要找你我还得预约排队!”
    何陆北笑起来阳光俊朗,“少贫,只要你来,什么时候有过排队之说。”
    苏叶说:“我的学生按时来上课了,都说你很照顾他们,谢谢啊。”
    何陆北说:“跟我还提谢,后来药品到得及时。倒是你的伤,现在该好了吧?”
    “正是来拆线的。”
    苏叶大体说了自己的状况,何陆北让她到里边脱好衣服,还甩给她一件衬衫,“反着穿,解开伤口部位的扣子就行。”
    白人医院是有女医生的,这边……看起来不像有,苏叶停顿这一下,何陆北说,“放心,我有职业操守。”
    伤口愈合初期没感染,之后就问题不大。拆线很顺利,但拆完伤口会隐隐作痛。
    何陆北把她送到医院门口,想起来正事,“下周有志愿者过来,会选一些学校给孩子们体检,我把你们小学报上去你没意见吧?”
    这些孩子何曾有过系统的体检,盼着还来不及,怎么会有意见。苏叶提过一次,难为他记得,“真的谢谢。”
    “嗨!瞎客气。我送你吧?”
    苏叶摆手,“不麻烦了,我室友过来接我。”她已经发短信告诉赵玮伊她这边结束了。
    话音刚落电话来了,赵玮伊说:“苏叶啊,我这边资料还没发完,我不大认路,堵着呢还。”
    “没事,那我……”
    赵玮伊打断她:“我是那么不负责任的人吗?已经叫凌大哥去接你了,这会儿差不多该到了,门口等着啊,我开车呢先挂了。”
    挂断电话何陆北问:“安娜买车了?”
    “没有,是一个新来的室友。”
    “那改天带上一起吃饭,很久没聚聚了。”
    苏叶笑,“好。”事实上也只吃过一次饭,还是乌龙的拼桌。
    “相处还好吗?”
    “嗯……”苏叶说,“性格比较小孩,很单纯。说起来原本她是医疗组的,后来调走了,不然过几天来你这的志愿者就有她。”
    “是嘛,”何陆北有了兴致,“叫什么?”
    “赵玮伊。”
    何陆北笑脸一僵,“待会儿是她来接你?”
    苏叶说:“应该……”不是。
    “我还有事要忙,不陪你聊了,回头再约。”何陆北打断她,急匆匆地走了。看背影像逃亡似的。
    苏叶蹙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接她的车来了,却不是熟悉的那辆,宝蓝色跑车看起来骚气十足。她上了车,交代了目的地,问前排的人:“你就是方智吧?”
    僵尸脸惊讶,“苏小姐怎么认出来的?少有人分得清我和我哥。”
    苏叶说:“车子风格不像周先生的,你的眼神也比方睿活泼些。”
    方智笑了,“对,这是凌哥的车,苏小姐您真厉害!手底下的弟兄相处那么久,有时候都分不清呢。”
    凌数外表文质彬彬,怎么看都是适合商务车。
    大概是憋着骚。
    方智看起来确实比方睿好聊天,苏叶说:“叫我苏叶就好,你们管凌总叫哥,为什么不管周先生叫哥?”
    方智笑起来露出一口大白牙,“先生这称呼怎么来的我不知道,大家都这么叫,即便出生入死,也没谁敢和先生称兄道弟,凌哥都不敢,反正我是难以想象。”
    苏叶点点头。这称谓无关亲密与否,而是因为源自内心深处的敬畏——他们不敢也自觉不配与周浦深以平辈论交。
    确实,她想起他即便是坐着,气场也浑然自成的模样。
    苏叶问:“你平日里是跟着凌总?”
    “是,”方智说,“但都差不多,凌总大多时候都跟着先生,他忙项目,也给先生当特助。”
    “周先生怎么没请助理?”
    “先生的助理有二十号人呢,光拉各斯这就六个,但特助只能是凌哥来。先生事情多,应酬也多,说话只说一遍,有时还得猜。只有凌哥能记得住乱七八糟的事情,还能安排好,他也培训过几个人,都没过先生的眼。”
    方智说起凌数,满口自豪,“我们凌哥,还是记忆大师,苏姐,你知道记忆大师么?”
    苏叶忽略他的称呼,“知道。”
    世界记忆大师,是记忆运动委员会颁发的荣誉称号,获得者必须在世界脑力锦标赛上通过三大项目的考核,比如一小时记住1000个随机数字之类。
    “他是我见过第二聪明的人。”方智说。
    苏叶问:“谁是第一?”
    “当然是先生。”
    “为什么?”
    “嗯……”方智想了想,“没有什么理由,就是这么觉得。”
    苏叶便笑了。这理所当然的个人崇拜,着实叫人咋舌。
    方智说:“苏姐,你看着就很聪明。”
    “谢谢。”
    “长得也好看,怪不得连先生……”
    
    第7章 Chapter 7
    
    苏叶抬眼,竖着耳朵听,他却顿住不说了,觊笑着,露出他的大白牙。
    车子驶入校门时苏叶来了电话,没见过的号码,她接起。
    “苏小姐,果然我换了号码就能拨通你的电话了。”
    这浅川,非得约她,她已经间接直接拒绝多次,最后只能将号码拉黑。
    苏叶说:“浅川先生,我想我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明白。”
    “我只是棋友难觅,想请苏小姐下盘棋罢了。”语气听着诚恳极了。
    到寝室楼下,方智给她开门,她下车时冲方智颔首表示谢意,边走边说:“那么便等我得空。”
    她挂了。不知道浅川打的什么主意,总之来之不善,惹不起,她躲得起。
    回到寝室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苏叶都没办法集中精力写代码,方智那句未说完的话让她思绪不宁,她把音乐声调大,迫使自己投入。
    忽然肩头一沉,有人拍了她一掌。苏叶吓了一跳,赶紧摘了耳机。回头见是赵玮伊。
    “姑奶奶我叫了你千百遍了,怎么样,伤口好了没?”
    苏叶说:“已经好了。”
    赵玮伊一靠近就能听到她耳机里的音乐声,“我天你开这么大声干嘛,自虐呢?”
    苏叶索性把电脑摔阖上,反正没有效率,眼不见心不烦。她冲赵玮伊挑挑眉,“聊天吗?”
    赵玮伊瞪大了眼睛,“我怎么有种被召幸的感觉,总觉得有大事,要不咱出去撸个串,边吃边聊?我正好要请你吃饭。”
    苏叶说:“会喝酒吗?”
    “小意思。”
    “走!”
    安娜从床上坐起来,“苏叶,之前你帮我忙我还没谢你,我请你吃饭!”
    这忙,她不提苏叶都快不记得了。
    那时安娜刚来,苏叶带她去买东西,路上被警察检查护照,安娜没带。警察黑着脸,说要把她带回局里去。
    她瞬间就懵了。拜托苏叶回宿舍找她的护照还有现金把她赎回去,连行李箱密码都说了。
    苏叶拍拍她的手,拿出几瓶风油精,悄悄塞给警察,警察果然面露喜色,她开始忽悠,这是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ne ;驱蚊又提神,警察收下东西后,她就拉着安娜走了。
    安娜还愣着,不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苏叶只让她不要回头看,到了宿舍才解释给她听。
    来过尼日利亚的人都会颠覆自己原来的认知,在这里,贫民不可怕,警察才可怕。
    在贫民窟里转悠,拿着单反也不会有贫民抢劫,他们只会对着你的镜头微笑;而在路上遇到警察,只要你长着外国人的面孔,他们就会自动定义你为有钱人,会找一些由头找你的麻烦,目的就是让你给钱或者东西贿赂他们。
    这里的贫民不会抢劫,警察会。
    而风油精在他们眼里,是东方神药,非常贵重的东西。
    之后苏叶送了安娜几大盒风油精。
    如此两人算是相识第一天就经历了“事”,但两人心照不宣的没把这当事,处得不冷不热。
    安娜现在提谢,显然是和赵玮伊杠上了。
    苏叶看看左右,呼了口气,“一起吃!”
    赵玮伊驾着小宝马,带着二人嚣张地开出校门。撸串是找不着的,三人去了一家华人开的火锅店。
    赵玮伊又惊讶了一番,“苏叶你居然爱吃这玩意儿,其实我一直觉得你不食人间烟火来着,虽然你没我有钱。”
    安娜翻了个白眼,“不用强调你暴发户了,你拿围棋下五子棋的事你可千万别声张。”
    赵玮伊反驳:“我是物尽其用。”
    正值饭点,店里熙熙攘攘,宾客或坐或立,觥筹交错。熟悉的中国脸,说着各地口音的普通话,让人仿佛置身故土,这一下子倒叫人添了近乡情却的心情。
    三个女孩在店里显得尤其招眼,菜还没上来,隔壁桌的男人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地走过来。
    苏叶让两人都低头玩手机。男人看起来三十出头,说话声音颇粗犷,“三个小妹妹哪里人啊?看着很年轻,来非洲干嘛来了?”
    三人皆不答,男人声音更大了些,“啊?来旅游还是来淘金?哥哥在这边是说得上话的人,跟哥哥喝一杯呗!”
    “怎么,不给面子啊?哪里来的妞!”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砰”的一声,男人把酒杯往桌上一顿,酒液洒在安娜手机上,安娜“蹭”地站起来拿起那杯酒往男人脸上泼,“臭不要脸!”
    男人只愣了半晌,反而清醒了,巴掌抬起就要招呼安娜。
    后怕的安娜认命般闭着眼,苏叶把她扯到身后,猫腰从男人腋下钻到他身后,抓着他高高抬起的手腕使劲一掰,将他扣在了餐桌上。
    这下动静就大了,周围的食客围了过来,男人的伙伴要上前给苏叶教训又不够胆子,看客有劝架的却不知道劝谁合适。
    男人的脸被桌面挤压得变形,“你们信不信你们走不出这拉各斯!”
    苏叶由衷的愤怒:“出国尽丢人来了,欺负同胞很有成就感吗?还是大老爷们儿为难女人,有志气!我走不走得出拉各斯看大使馆,你现在走不走得出这店里,看我的心情。”
    说着又使了把劲,男人的脑袋磕在桌上直嗷嗷叫。
    看客安静了,男人的伙伴也不敢上前。但其实苏叶已经没多少劲儿,全靠技巧支撑,选修课上学的三脚猫功夫,也就能应应急,骗不了多久。
    她正寻思着如何收场,匆忙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清朗的男声,“王哥……怎么?”
    他走到苏叶身边,看一眼桌上的狼藉,“你好,我是这个店的老板,我叫周牧。这是我们店的老客人了,你放开他,我保证他不找你的麻烦。好不好?”
    他西装革履,手里还提着电脑包,实在不像是火锅店老板,但是看起来说话还有些准头。他的出现,算是帮苏叶收了场,得理还的饶人,何况她们先动的手,理不见得在她们这一方。
    苏叶松了手,被喊作王哥的男人咬着牙瞪苏叶,眼珠子瞪得老大,周牧挡她在面前,“王哥,给弟面子,您这桌弟请了!”
    苏叶回头,安娜正愣怔地看着她,手还放在嘴上保持着惊呼的动作。
    赵玮伊一把扑进她怀里,“苏叶,我吓死了,还好你在。”
    安娜:“跟女人说话都那么娇气,真受不了你。”
    “我不管,苏叶就是我女神……诶,等等,”她从苏叶怀里退开,“苏叶,你心跳好快……”
    苏叶微微笑着不说话。
    天知道她手掌心冒了多少汗,天知道她有多害怕。
    如此一来这火锅是吃不成了,三人正要离开,  安抚完王哥的周牧将三人拦住,“非常抱歉出了这样的事,王哥他也是酒劲上来了,这边中国人不少,但像三位这样……实在不多,我代他道歉!既然来了,就没有不吃饭就走的道理,碰见了就是缘分,我刚下班也还没吃,这样,不介意一起吧,我请客!”
    他话音刚落热辣的油锅已经端上来,苏叶确实馋这口很久了,赵玮伊也已经饿得不行。
    “你们开车来的吧,这样,你们喝着聊着,我负责送你们回去,如何?”周牧边招呼上菜边说。
    如此还要拒绝就不识好歹了些。
    周牧是个很健谈的人,聊着他在非洲这几年的见闻。赵玮伊听得津津有味。
    他是华为的工程师,这家火锅店是他母亲开的,这几日母亲回国办事,他上班的时候,店里便只有伙计,出了事不敢做主。
    他极有分寸,知道三人是朋友小聚,聊了一会儿便推辞说要去隔壁桌敬酒,给三人留了时间空间。
    “我看这小伙子不错,靠谱,安娜你考虑一下呗?”赵玮伊唯恐天下不乱。
    安娜哂笑:“为什么是我,你喜欢你自己留着,但是吧,我看他对苏叶倒是有意思。”
    “苏叶可不行!她有人了!”
    苏叶抬眼:“胡说长鼻子的。”
    安娜看向赵玮伊,眼神调侃,“那你呢?”
    “我……我想喝酒,来,”赵玮伊忽然就站起来,把两人的酒杯也斟满,“祝愿我们在非洲平安顺利!”
    都说中国人,没有一顿撸串解决不了的事,如果有,那就两顿。这句话,换成火锅同样适用。
    没有了酒驾的后顾之忧,三人都放开了喝,似乎都怀揣着心事,又似乎天真烂漫没有烦忧。
    啤酒瓶横七竖八摊了一桌子,除了苏叶,其余两人话语已经漂浮,气氛不再剑拔弩张。
    赵玮伊:“安娜,我搞不懂,你怎么那么讨厌我啊?”
    安娜:“我只是讨厌有钱人。”
    赵玮伊:“这样啊,那我真的挺讨厌的,我很有钱。”
    安娜:“那也是你爸的不是你的。”
    赵玮伊:“我就是要把我爸的钱花光,我不花,就会属于别人了。”
    安娜:“那你去欧洲花钱啊,来非洲干嘛?”
    赵玮伊:“我来追我男人……可能我真的很讨厌,所以他才跑到这么穷这么脏的地方来,躲我。不过没关系啊,我知道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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