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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路有灯火-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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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后头撤,快!”
    控制室后头是发电厂房,对方不敢开枪。
    凌数把苏叶交给小弟,“从厂房后面,撬开门走,我想先生应该快到了,在那里等着,信号器一直摁着!”
    小弟担忧地看他,“哥你呢?”
    凌数说:“别担心,浅川不敢对我怎么样,来不及了,快!”
    苏叶还是瞪大了眼睛,却说不出话,阻止不了凌数。
    浅川已经丧心病狂几乎变态,不是当初那个简单的生意人了。他在非洲的生意本就是孤注一掷,家族里没有人支持,所以失败以后,在家族里是地位全无,还受到同辈的欺辱,本来,他只是想要发一发病毒财,但发现其中玄秘之后心理越发扭曲。
    苏叶想起浅川在她面前,咬牙切齿地说要让周浦深生不如死,还说着称霸世界的构想,令人胆战心惊。
    她一直看着凌数的方向,看到他拉开隔离服露出脸,看到浅川扬起可怖的笑,看到浅川提起了枪……
    他们抱着她进了机房,她看不见了。
    但是他们都听到了枪声,感受到机房都在震荡。
    抱着苏叶的小弟,脊背僵住了,大伙都顿住了,苏叶闭着眼睛,眼角的濡湿告诉众人,她醒着。
    “我们只能快点走,不要回头。”有人提醒,声音哽咽。
    “可是哥……”
    “没有可是!”
    他们撬开机房后头的门,趴着铁梯子下去。堤坝边水声轰隆,上面发生什么,都已经听不见。
    水雾伴着森林的冷风拍打在众人脸上,套着头套,胶面上滴着水。
    抱着苏叶的小弟哽咽说:“阿布你哭什么哭,咱哥又不会有事!”
    阿布吼他,“你才哭,这是水!”
    “我也没哭,我这也是水。”
    苏叶发不出声音,眼睛通红,也分不清是病态下的红血丝还是别的。
    轰隆隆的旋翼声由远及近,没一会儿多架军用直升机出现在上空,包围了发电站。
    挂梯甩下来,军士动作迅捷,一个接一个往下爬。
    为首的直升机飞得很低,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传来,“来自尼日利亚的士兵们,听好了,我没有给你们下达过这样的任务,你们违反军纪,请放下枪支投降!”
    浅川身后的黑衣人面面相觑,本就已经被这阵势吓到,这还是他们军长的声音,怎么可能听不出来。飞机上贴着国旗,现在从飞机上下来的士兵,其中就有他们的战友。
    枪支纷纷掉地。
    浅川回头吼,“你们造反吗,我有文件,他一个声音就把你们吓跑了?拿起你们的枪!”
    笨拙的日本英语,极难听。
    没人应声。
    周浦深抓着绳索,从直升机上下来,浅川刚回头,脑门就撞上了周浦深的枪口,“我的人呢?”
    浅川见了棺材也还是不掉泪,“周先生说谁?”
    枪往前顶了些,浅川往后踉跄,神情忽然就变得狠戾起来,“哼,你的苏小姐,早已被我开膛破肚了!”
    周浦深已经派了人沿着信号器的方向去找,回报说苏叶无碍,但是凌数的信号器,断了信号。
    他问的是,“凌数呢!”
    周浦深强迫自己不去看地上的血迹,一定不是!
    浅川说:“死了吧。”
    “我他妈!”从未爆粗的周浦深,暴戾如雷,抛起枪抓住枪口,用枪把子砸浅川的头,力气太大,浅川直接摔在地上,周浦深踩着他的胸口,“说!否则我让你生不如死!”
    浅川轻哼,“扔了。”
    
    第61章 Chapter 61
    
    苏叶的身体机能早已撑不住,但意识一直硬撑着保持清醒。她嗓子还不能发声,不知道浅川对她做了什么,也不能草率用药,最后只能用物理催眠,让苏叶陷入沉睡。
    医疗队没有等周浦深的大部队,带着苏叶先行离开,用了最快的速度赶回摩洛哥。
    直到夜里周浦深才匆忙赶回,裤管上还沾着血迹,他来不及换,套上防护服就去进去看苏叶。
    已经输过一次血清,苏叶睡得很沉。
    半天,对于普通感冒发烧都是非常关键的时间,何况埃博拉病毒。浅川的研究团队为了控制住病毒,给苏叶进行了补液,但她的情况还是不容乐观。
    之前只长在前胸后背的黑褐色斑点,现在密密麻麻攀上她的脸颊,她的眼白已经完全看不到白色,密密麻麻的红血丝已经把眼白染成了片状的红,黑色瞳孔的直径也不正常,看着比往常小些。
    而她的体重更是迅速地降了下来,苏叶骨架小,看着瘦,实际上肉不少,而现在,皮肤能掐起一片来,软软的,像是披在骨头上一般。
    脸上更是,原本的鹅蛋脸现在棱角分明,瘦骨嶙峋。
    周浦深在一旁,目光笔直地看着苏叶,眼睛都没有眨过,像是没有焦距。
    他的眼神,落在她突出的锁骨中间,那枚翠绿的戒指上。
    年轻的女护士别过眼去,鼻酸,这一瞬竟有些希望能够代替苏叶受过。虽然这个男人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甚至连他的眼皮,都像是没有动过。他就在病床边,静默直立,就让旁观者动容,他的怜惜、甚至自责,满满都载在沉默里。
    铁汉柔情,让人羡艳又心酸。
    医生跟在身后,也着急忙慌地进来。
    周浦深这才问:“有没有不良反应?”
    “目前没有,甚至可以说,苏小姐的接受力比罗伊斯要好,她的肝脏功能相对要好,所以没有出现抽搐的情况。”
    周浦深点头,“女佣情况怎么样?”
    医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情了。”
    周浦深出了病房,“好好看着。”
    医生,“一定会的,先生放心!”
    实际上无论是女佣,还是苏叶,他们都会竭尽全力,但埃博拉本就是不能被控制的病毒,感染强度和患者自身的身体和心理素质也有极大关系。
    周浦深走后,医生感叹说:“苏小姐已经够命大了,也不是所有感染者都像她那么幸运,能有这样的体质。”
    护士说:“她最大的幸运,难道不是有先生么?”
    医生一愣,点头赞同,“她还有别的感染者没有的理智和毅力。”
    护士说:“如果我拥有先生这样的男人,我也不会让自己轻易死去。”
    说着收拾东西消好毒出去了。
    周浦深把脏衣服换下,看着裤管下沾染的血迹出了会儿神。
    第一次在打斗中见血,是什么时候?是刚来非洲的时候,得罪了拉各斯当地的豪强,在矿区被几个伪装成混混的人以抢劫之名来索命,武器不先进,都是匕首,凌数当时还是个白面书生,平时连健身房都不屑于去,但是拿着木棍挡在他面前,声音颤颤地说:“老板,你先走!”
    周浦深觉得有些好笑,抢过他的棍子把他甩到身后,在前头三两下就把几个人撂倒了。但没意识到后头还有人藏着,凌数先发现了,把周浦深推远了,自己被扎了一刀。
    那刀捅得不深,但血迹还是染了周浦深整条袖子。之后他们有过许许多多次比这更凶险的经历,但那一次仍旧难忘。
    浅川敢动凌数,真的找死。
    直升机巨大的轰隆声传来,周浦深提步出去迎接。
    他不会离开实验室,他得守着苏叶,所以两国军首处理好事情,就赶来实验室同他商讨后续。
    “有劳了。”周浦深说。
    两国军首你看我,我看你,难得有这样的待遇,都觉得受不起,“先生客气了,你的事我们义不容辞,何况这也是危害全球的大事。”
    “解决好了么?”周浦深问。
    “当然没问题,浅川算是成了公敌了,日本政府也做足了姿态撇清关系,说明了这件事与国家无关,仅仅是浅川个人单方面政治意识不正确,所以,他的家族在日本,以后恐怕也不会很顺利。”
    周浦深弯一弯唇角,似笑非笑,表示他很满意。
    今天他的狠,再次被两国军首看了去。
    他们都和周浦深有好几年的交情了,都知道他最忌讳血腥。但是白天在电站,周浦深处置浅川,让一众人目瞪口呆。
    他踩着浅川,扔了手里的枪,从迷彩服侧袋里掏出中指长的迷你军刀,用齿状的一边刮了浅川的额头,缓缓刮,就是不给个爽利,皮破成波纹状,很浅,但是看着就疼。
    他问:“说不说?”
    浅川这回是真的怕了,传言中,周浦深不动手则已,动起手来,不像人,他声音颤抖,“他恐怕活不了,但是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嗯?”又刮了两刀。浅川咬着牙,还是疼得呜呜出声。
    “我开了枪,但是只崩在他脚上,真没想要他的命,是他崩了我的人!”
    周浦深的刀一下子就扎进浅川的手掌心,一下就贯穿,浅川瞪大了眼睛,疼得青筋暴起,手臂抽搐着,啊啊的声音像是顶在嗓子眼,已经发不出太大声响。
    不少见过场面的士兵都别过眼去了。周浦深看都没看他的手一眼,拔出刀,把血擦在浅川脸上,压抑着声音,狠戾说:“只崩在脚上?只!!”
    说着直起身,一脚踹上浅川的头,在边上看来,就是是踢一个笨重的足球,浅川失去了意识,被士兵抬走,周浦深说:“给他治好,别让他死了。”
    士兵愣怔,点头,“是!”
    周浦深最后还是从投降的黑衣人嘴里问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凌数当时没有躲过浅川的枪子儿,跳跃间不只是脚还是小腿中了弹,他意识到浅川不正常,也朝浅川开了一枪,但是因为有伤,没打准,浅川扑倒在地躲过了,边上的跟班中了弹。
    凌数趁着乱,跳了水坝。
    周浦深站在水坝上看汹涌泻下的水花,远眺看似平静的奥莫河,说:“要见人,不能见尸。”
    声音威严,一片寂然。军首看着周浦深的背影,有些明白,许多人誓死追随他的原因。
    周浦深没把人请进实验室,就在外头摆了座椅。
    军首说:“已经让人沿着奥莫河一路找,河流看似平缓,流速却不算慢,上游拦住了沙石,下游没有什么会挂住人的东西,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
    无论好消息坏消息,总归是要有个交代。
    周浦深:“需要什么,尽管提。”
    “周先生不必客气。”
    事实上,周浦深已经给军队提供了太多财物和武器,甚至是高科技的机器人。
    那些机器人才是最让人震惊的,数量不多,但绝对够用。它们对现代化的武器装备,比大多将士都要熟悉。系统灵活,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自带千里眼,一个机器人,敌得过一个师。
    搜救工作也是在机器人的部署下展开,一切有条不紊。
    之后知道这些机器人都是出自周浦深本人之手,军官将士目瞪口呆。周浦深在非洲是什么样的存在,大家心知肚明,不少人觉得他发家的轨迹不可思议。
    现在间接接触到他本人,才觉得,他配得上他拥有的一切。或许周浦深那样的人,拥有全世界都不奇怪。
    军首走后,周浦深独自对着繁星和夜空,静坐了许久。
    第二天苏叶要进行第二轮输入血清,研究员和周浦深都站在玻璃门外等,苏叶在一分钟后开始颤抖,抽搐和呕吐,周浦深已经被告知,这是正常反应,但看到苏叶整个身子都颠起来,他还是忍不住开了门,进去把苏叶搂进怀里。
    第一次他不在她身边,这次,她的痛苦都落入他眼底,他除了看着,没有任何办法。
    护士对周浦深的行为已经见怪不怪,只问边上的研究员:“教授,为什么周先生不会感染?”
    “这是基因水平决定的,有一种叫做NPC1的基因变异在实验环境下能耐受埃博拉病毒,但没有实验证明过这种突变在人体里同样能承受埃博拉,如果能,那么埃博拉疫苗就很有可能可以被研制出来。但是到目前为止没人敢做人体实验,也不道德,所以这种讨论也只是纸上谈兵,现在从先生的情况看来,这是真命题,但是我却不能就此发表一篇轰动全球的论文。“护士听得云里雾里,”什么意思?”
    “先生体内就有这种变异,这种变异在全世界比例相当低,但是在加拿大新斯科舍居民中达到1:10,先生的外祖母,就是新斯科舍人。现在他接触了埃博拉病毒却没有感染,证明了有这种变异的人体能够承受埃博拉。”
    护士:“先生之前知道吗?”
    研究员:“他到现在都不知道。”
    不知道自己有抗体,还是义无反顾。
    护士:“那还是不要让他知道好了。”
    如果让周浦深知道,他一定会再次铤而走险,以身来试病毒,为研究员提供研究疫苗的人体。
    可是周浦深,他的命,哪里是用来犯险的。
    研究员:“所以我说我错失了一篇轰动全球的论文!”
    说完研究员感觉护士的眼神有些奇怪,他转过身,对上周浦深阴沉的视线,他压低了声音,“再说一遍。”
    研究员支支吾吾说:“我、我因为搞错数据,搞砸了我的论文。”
    周浦深提步走在前头,“换个地方好说实话。”
    研究员犹犹豫豫地跟上,护士穆德萨拉住他的袖口,“教授,您一定不能告诉他,拜托您。”
    可周浦深用不着研究员自己开口,实验室里遍布监控录像,无论是画面的捕捉还是声音的捕捉都很灵敏,周浦深听着音频内容,抬眼看低眉胁肩站着的研究员。
    他沉声问:“你有多少把握能研制出疫苗?”
    研究员:“一成把握都没有!”
    “说实话!”
    研究员:“……这项研究如果能被证明,那么 ……”
    周浦深打断他,“我是一个很好的试验品。”
    
    第62章 Chapter 62 
    
    女佣在感染的第五天死去,呕吐物黑乎乎的,带着软白的渣滓,是被带出的最后的内脏遗屑,护士穆德萨在处理尸体的时候,忍不住把胃里头的酸水都带出来了,研究员见周浦深面色凝重,低声说:“先生,都尽力了。”
    这两天,拉各斯方面陆续有消息传来,被感染的人死亡过半,有未经系统救治就肾脏功能衰竭死亡的,也有抗不过病痛折磨自杀的。
    周浦深沉默,提步离开。方睿也没有跟上。周浦深这几天几乎没眯过眼,多数时候呆在苏叶的病房,或者顶楼。
    苏叶的情况倒是有好转,她脸上的斑点退了些,体重也控制住了,没有再下降,偶尔在补液时抽搐,持续时间也变短了些。
    但周浦深的神色却没有一刻的放松。
    搜救那边仍旧没有消息,已经三天过去,排查范围逐渐扩大,除了河流,周边的森林也没有放过,可还是没有凌数的消息。
    此后两天,依然如此,军首战战兢兢亲自来告知消息,“可以说,奥莫河流域,我们都搜遍了,猎犬和机器人也加入了搜救,但是依然没有找到凌总,河流流经大片原始森林,我们怀疑……”
    “有可能被森林里的猛兽当作食物……”
    “不会,”周浦深打断说,“继续找。”
    军首:“但先生,还是要做好心理准备。”
    又是深夜,周浦深看完苏叶,上顶楼躺着看星星,方睿拿着水上楼,递给他,然后沉默站在他边上。
    周浦深说:“躺着吧。”他边上还有个躺椅。
    方睿说:“先生,这不合适。”
    周浦深眼睛都没睁,“躺着。”
    方睿感觉到这几天的周浦深不太一样,没有再拒绝,在边上躺下了。
    行星带绵长,繁星密布,但广袤苍穹,还是有一颗星,格外闪亮。他偏头去看边上的周浦深。
    没曾想周浦深正正开眼看他。方睿下意识坐起来,恭敬低头。
    周浦深说,“你们很怕我。”他忽然笑出声,“怕凌数吗?”
    方睿从没见过这样的周浦深,平日里不怒自威的气场被他收敛住了,微笑着好像想要聊天。
    方睿老实说:“那不一样。”怕是怕,怕凌数,更多的是因为凌数是上司,而先生,即便他不是周先生,不是RC的掌权人,他仍旧令人畏惧。
    就像苍穹里最亮的那颗星,让人忍不住想要臣服。
    周浦深转过头去了,双手交叠枕在脑后,闭着眼说:“凌数不是真的怕我,否则,他现在该回来了。”
    他召唤他许多次,他还没有出现。
    方睿一时有些鼻酸,眼睛瞪的大大的,望天。这些天,他看得出来,波澜不惊的周浦深,比谁都焦急。他缓缓说:“先生,也许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陌生的手机铃声响起,屏幕上闪烁着几个英文字母,周浦深看了眼,划开接听,却没有说话。
    方睿认得出,那是凌数落在直升机上的私人手机,这些天,一直被周浦深保管着。
    赵玮伊的声音很迟疑,“凌数……”
    没回应。沉默太久,她的怒气被点燃了,“哪有你这样的追求者啊,表完白就完失踪。”
    还一失踪就好几天。她说让她好好想想,只是女孩子最基本的矫情,凌数那个木头脑袋,还真让她想了那么久,还真能说不打扰就不打扰,明明知道,她不过是找个台阶下。
    “怎么的啊,我想那么多天,你就一点不关心答案吗?”她呵斥说,但小手攥得紧紧的。
    传来的却不是她熟悉的声音,“我是周浦深。”
    “……”
    周浦深挂断了,起身往楼下走,对方睿说:“找个合适的时间告诉她。”
    方睿愣怔着,已经不见周浦深的身影。
    第十天,在医生的允许下,苏叶停止了助睡眠药物的注射,于半夜醒来。她一醒就有护士医生涌进来给她检查,苏叶在一众裹着防护服的人里,找寻熟悉的面孔。
    医生给她抽了血样,“苏小姐您喝点水,再小憩一会儿,闭目养神别让自己陷入沉睡,否则睡太久醒来身体机能没那么快适应。”
    护士给她喂了水,苏叶听话地闭了眼。她想问很多问题,但她知道现在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半小时后护士把她叫醒,给她喂了些流食。苏叶注意到,这个护士看着似乎心情不太好。低着眉,心不在焉的模样。
    医生很快来告诉苏叶好消息,“苏小姐,您的体内已经没有病毒,恭喜您,成功战胜了埃博拉。”
    跟着来的几个研究员,激动地相互拥抱,一个女医生甚至流了眼泪,这是苏叶的胜利,也是他们的胜利。
    苏叶尝试出声,一张嘴就被自己的口臭吓到了,护士赶紧给她漱口水,“这是正常的,漱漱口就好了。”
    照顾很周全,但声音冷淡。
    苏叶环顾一周,缓缓问:“周、先生呢?”
    几个人低了头,没说话,苏叶的心跳突然加快,导致血压一下子升高,医生手忙脚乱给她降压,也安抚她,“周先生在处理军方的事,走不开。”
    苏叶却突然问:“凌总呢?”
    “罗伊斯呢!”
    没有人回答得上来,她心头的不安越发强烈,想要下床,但是别说腿脚无力,她连掀被子的力气都没有。她抓着护士的袖口,急急道:“告诉我,都告诉我!”
    穆德萨突然就甩开她的手,怒气冲冲说:“还不都是因为你,周先生要以身犯险拿自己做实验,你是好了,他要接触别的埃博拉病人,给你研制疫苗,你满意了?如果他……”
    “住口!”研究员进来,呵斥穆德萨。
    苏叶的手跌落,眼睛瞪的大大的,眼白里还泛红,像是找不到语言,喃喃说:“实验,埃博拉,疫苗……他在哪里!带我去!”
    研究员:“苏小姐,周先生有重要的事要处理,他一会儿就来看您。”
    周浦深正在另一个隔离病房里,接触埃博拉携带者已经一天,他刚刚被抽了血样,也在等结果,医生来,先是告诉他苏叶那边的好消息,然后才说他的情况,“先生,事实证明,你体内有NPC1变异,道目前为止,血液里仍然没有埃博拉病毒的痕迹,也就是说,您的体质,确实能够耐受埃博拉。”
    这也是一个好消息。但,“现在您接触的这一型号的埃博拉病毒,是苏丹型,加上之前苏小姐的扎伊尔型,已经证实您能耐受两种型号的病毒,其他的……”
    “需要多久能找到合适的病毒?”
    研究员:“不清楚,每种病毒您需要隔离21天来观察,为您身体着想,之后最好间隔一个月再进行下一型号的试验,但是这样一来,时间太长,这次埃博拉疫情过去,我们很难再找到病毒感染者……”
    周浦深:“那就不间隔。”
    研究员话锋一转,“而且,即便您能通过全部的试验,如何研制NPC1变异并提取,还是科学界的一大难题,疫苗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可能都没办法研制出来,即便研制出来了,还需要找到病毒感染者来试验,这是漫长的一段周期,所以您的牺牲,很可能会是无用功。”
    周浦深套上隔离服,“总要有人先来做开端。”然后他提步往苏叶的病房走。
    研究员拿着资料的手在颤抖,接触周浦深这个年轻人,时间不长,却总是让他这个研究了大半辈子病毒,自以为拥有崇高信仰的长辈,自愧不如。
    等周浦深到的时候,一众人退下去了,他隔着隔离服把她拥入怀里,苏叶呆愣愣地,“好久不见。”
    周浦深回答:“嗯。”拥得更紧了些。一个简单的音节,走过了漫长又艰苦卓绝的路,钻进苏叶的心里。
    她知道她痛苦的时候,他有多不容易。病房里没了别的声音,沉默在这个时候胜过万千言语。
    “深,”苏叶从他怀里退开了些,仰头,要脱掉他隔离服的帽子,却被他制止了。她说:“我想要一个亲吻。”
    她等着,却迟迟不见他动作,于是凑近他,要摘他的口罩,再次被制止,她蹙眉,他说:“现在需要隔离的是我。”
    苏叶想起那个护士的话,“实验?他们说的是真的?”
    周浦深的沉默在此刻令人揪心,苏叶这时候甚至发不出声音来了,她揪着他的隔离服,刷地一下拉开了,就要钻进他怀里,却被他扭着手臂退开了,“听话!”他呵道,一边重新拉上拉链。
    她伏在被子上,不动了。他听见她的哭声,随着她肩膀一抽一抽传来,然而这回他没有抱她,提步离开,又顿住,回头说:“ 回到拉各斯,照顾RC,和你自己,然后等我。”
    苏叶的哭声穿透厚墙,在整个实验室回响。她完全没有压抑自己,将哭声全部释放,没多少气力,肺活量也没恢复,一抽一抽,又竭斯底里。所有人都停下了手头的活,目光失神,年轻的女护士抓着医生的手臂挡住眼泪、年迈的研究员,环视一圈面前的瓶瓶罐罐,叹了口气。
    方睿在方智的病房里,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又都别过眼,“别哭。”
    “好。”
    
    第63章 Chapter 63
    
    三周后苏叶走出了隔离病房,方睿方智已经在等候她。
    她微微笑说:“走吧。”
    方智看一眼方睿,又看苏叶,“姐,要和先生道别吗?”
    苏叶低头,转动着中指上的戒指,把它取出来戴到无名指。抬头说:“不了。”
    该说的,都已经说好了,该怎么做,她心里有数。
    实验室的位置不能够被曝光,于是回到拉各斯,苏叶在RC大楼安排了一场记者会。
    周浦深此前对于这个提议是极力反对的,苏叶要站在大众面前,陈述自己如何战胜埃博拉,还要提供患病期间的视频监控资料,这不仅是会将那段痛苦的记忆再次拨开,还会让自己陷入“间接隔离”的处境。
    虽然她已经被治愈,但是人们对于埃博拉病毒的恐慌,容易导致她被身边的人刻意躲避,和艾滋病病人难以正常生活是一个道理。
    她患病的事,除了周家的人,以及实验室的研究人员,再没有人知道了,她病愈后完全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苏叶说:“当初我知道自己确诊的时候,每天都想问同一个问题,到底有没有人被治愈过?”
    周浦深注视着她的眼,没有再说话。
    这个几乎患上就是等死的病,对病人来说,最大的痛苦或许不是来源于身体机能步步衰竭,而是来源于心底里的那种绝望。
    他清楚地记得,他冲进病房拥抱苏叶过后,她声嘶力竭的哭喊声。
    她想要用自己的事例,去告诉别人,埃博拉,并非不可战胜。
    而苏叶病愈以后,留下了多种后遗症,即便每日膳食都由营养师搭配好,她的体重依然没有办法回到从前,吃得稍微多一些,就要呕吐;咽喉还没有好全,长时间的损伤导致她现在说话的声音还有些粗哑;最严重的是毛皮,头发一把一把地掉,表层皮肤也开始脱落,别说化妆品,护肤品都没有办法涂。
    但她立在台上,穿着最普通的休闲服,素面朝天,面对着镁光灯,微微笑着,仍旧很美。
    记者问:“您在感觉自己感染埃博拉的第一时间就自己申请隔离了对吗?是为了不感染别人对么,当时是什么想法?”
    苏叶:“当然不是第一时间,第一时间我的想法是,我可能真的要死掉了。当时没有那么伟大,还能顾及我是否会传染给别人,我很自私,如果我都死了,世界再怎么样我也看不见、感受不到,不关我什么事,但就是自私的想法,让那个我想到,等死,不如听专业人士的安排,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方智在一旁想,才不是如此,苏叶当时就是为了不感染别人才隔离的自己。现在,她在用普罗大众的思想,去引导被感染者,自私也好,它也可以成为你乖乖接受隔离的理由。
    记者:“我们看到视频图片资料,都知道你在抗击病毒时,很坚强勇敢,你有什么要告诉感染者的么?”
    苏叶的眼前,浮现罗伊斯惊恐的眼神。
    她回答说:“坚强和勇敢,实际上需要自身有很高的期许,要对生命满怀希望,就需要坚强的后盾,所以我想要告诉感染者的是,别慌,你可以找政府,实在不行,找RC,”她指着身后的屏幕,“这个救助热线,24小时都有人接听。”
    记者:“这是RC集团的承诺吗,周先生是否知情?”
    苏叶抬起手,无名指上,戒指熠熠生辉,“我先生,是我的后盾,RC,是大家的后盾。”
    全场静默几秒,接着一片哗然。她鞠了一躬,在保安护送下,下了台。
    Vivian在宴会厅大门后,脚步踉跄,她一直盯着苏叶,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不甘又不安。
    她看了一会儿,下楼写辞呈,打字的时候手指都在颤抖,她真的跑得掉吗,天涯海角,哪里周浦深不能揪出她来呢?
    她顿住手中的动作,对,还有一个人,或许能救她。
    她在苏叶去摩洛哥之前,就发现了苏叶的身份。她听说苏叶在腾年假,又在办公室发现了那张航线申请单,觉得奇怪,所以千万百计地打听,总算是在秘书处得到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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