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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看着你-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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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森按住额头,十秒钟后,想忍住,但是没忍住:
“我们吵了这么久的架,你才发现我们吵架了吗?抱歉,乔,但你的反射弧长得可以用来上吊了。”
“反射弧本来就长得可以用来上吊。”
乔伊平静地说:
“只是它们并没有可以用来上吊的形状,它们只是三条神经组合在一起。准确说起来我们也不算吵架。吵架是双方的,而我并没有对你说任何伤害性的言语,一直都是你在用语言伤害……”
“你闭嘴。”
李文森忍无可忍:
“我说我们在吵架,我们就是在吵架。”
“……”
乔伊意外坚持他的观点:
“吵架是一种高危行为,文森特,请称呼我们刚才的争端为'恰到好处的交流',有数据表明,百分之九十七点八的夫妻,情侣,和朋友……”
他突然没了声音。
李文森伸手抱住他,踮起脚,下巴搁在他肩膀上,把他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宇宙之外。
她黑色的长发,缠住他大衣的纽扣。
她的侧脸很凉,和她的手指一样凉。
他的下巴蹭到了她削瘦的肩膀,那里也绣着一朵蔷薇,就像藤蔓上的蔷薇落在了她的肩膀上一样。
“嘿,乔。”
她趴在他肩膀上笑了一下:
“你长得有点高,我这样表达我的友情好累,你能不能弯弯腰?”
“……”
乔伊慢慢伸出手,揽住她的腰:
“如果你十七岁的时候能坚持和我一起晨跑,现在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不。”
李文森坚决地说:
“让我早上五点爬起来跑步,不如让我去死。”
乔伊没有再说话,只是轻轻地收紧了手臂。
“乔,我们七年来第一次真的吵架了。”
乔伊:“……我刚刚驳回了你下的定义。”
“那我没听见。因为没有吵过架,所以我不知道你对于吵架的容忍度怎么样。”
李文森顿了一下:
“我们,还是不是朋友?”
……
这一回,乔伊沉默了更长时间。
直到李文森以为他不会再回答,打算放开他时,他才开口:
“如果,我是说如果。”
他轻声说:
“如果我说,我想改变一下和你的关系,如果我说,我不想再与你做彼此唯一的朋友……”
山野青翠的气息弥漫四周,这里是山里极偏僻的地方,有阳光,也弥漫雾气,空气是湿润的,花香也是湿润的。
她的头发也带着雾气的湿意,他的手慢慢抚过她潮湿的发梢,就像从水里捞起一片湿漉漉的花瓣。
“如果我这么告诉你……文森特,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李文森的下巴放在他肩膀上,思索了一会儿:
“我只有一件事情,想问你。”
只有一件事?
乔伊抿了抿嘴唇,手臂无意识地又收紧了一些:
“什么事?”
“如果我们不做朋友的话……”
李文森慢慢说:
“我欠你的那八万块钱,还能延期么?你不会要我明天早上还吧,我会饿死在人生的大马路上的……喂,乔,你在干什么,你不能拿走我的钱包……”
“鉴于全身上下价值最高的就是这只羊皮钱包。”
乔伊利落地一个转身,大衣帅气地划了一个弧,就脱离了她的钳制。
“现在它占时归我所有,还有你的证件……”
他拿着她镶嵌红色古董欧泊的小羊皮钱包,在她面前晃了晃,微微一笑:
“等你什么时候想对了,或者什么时候还了钱,再来找我赎回吧。”
“……你说了无限期的!”
乔伊把钱包放进大衣口袋里:
“证据?”
“……”
李文森刚想追上去把包抢回来,口袋里的手机忽然持续不断的震动了起来。
是沈城。
她按下接听键,还没说“喂”,就听到沈城带着笑意的声音:
“文森,你今天上午约了陈世安聊天对吧?”
“……”
李文森只觉得背后一凉。
资本家的人类幼崽……她完全忘记了。
还没等她开口解释自己,沈城的声音,就以前所未有的海啸气势,从听筒里咆哮而来:
“人家等了一个上午了!就算你告诉我你所有的钟都停了,你的生物钟也停了吗?”
李文森:“……”
“要么,你在十分钟里给我赶回来。”
下一秒,沈城已经收回了咆哮,回到了他的精英状态,冷冷地说:
“要么,你现在拿把水果刀,自己把自己的生物钟给停了——彻底地、不可逆地,把它停了。”
李文森:“……”
作者有话要说: 被自己的进度磨哭了,感觉又要向上次一样从15w字写到65w字了呢。
再这样我就把自己的生物钟给停了。
☆、chapter 20
上帝是存在的,他住在CCNR。
一九一九年,他让CCNR诞生,从此,这里成了一个疯子与天才的聚集地。
李文森匆匆穿过走廊,隔着十米的距离,仍能听见生物组组长洛夫的咆哮。他正占领着一群化学研究生的研讨会讲台,对着话筒怒吼:
“我要的是一缸能够制造反物质的大脑,我要的是一群能代表未来的年轻人,而你们,不过是一群还没擦干净鼻涕的小怪兽,占据着这个世界现有的最优秀的资源,却连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都背不出来……”
洛夫花白的胡子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诗歌!文学!连十四行诗都背不出来,还怎么发现同位素?还怎么制造航天武器?你们是我们生物组的耻辱!”
“……”
年轻的化学组组长叶邱知正一脸菜色地站在一边:
“院士,这里是化学组,不是生物组,您走错……”
“狭隘!”
坚持不肯承自己走错了楼的院士洛夫一拍黑板擦:
“我们生物组一样为你们感到耻辱!”
叶邱知:“……”
李文森从他们的教室门前跑过,裙摆掠过脏兮兮的玻璃窗。
楼梯上聚集着七八个学生,正零零散散地坐在地上,倾听他们楼道上方一个男人,大概是学政治经济学的某个老研究生,正对着一群小菜鸟慷慨地发表演讲:
“……这是严重的漠视人权!一间不提供豆浆的餐厅,性质与希特勒的优等民族理论一样荒谬!这是严重的种族主义!我们的研究所已经被那些喝牛奶的白人占领了!我们能容忍他们再占领我们的餐厅吗!”
坐在地上的七八个人一同举起手来:
“不能!”
台上的男人:“我们要与之抗争!”
坐在地上的,激愤的菜鸟研究生们:
“抗争!”
“今天,他们占领了我们的食堂,明天,他们就会占领我们的行政区!后天,我们就会沦为他们的殖民地!”
老研究生伸出双臂,拥抱天空:
“即便流血,即便牺牲,我们也要争取合法权利,把这群阴谋者从我们的餐厅里赶出去!我们不要面包!要豆浆和油条!”
菜鸟研究生:
“豆浆!油条!豆浆!油条!”
李文森:“……抱歉,借过。”
然而没有人理会他,这群年轻人已经陷入了一种她无法理解的狂热中。
七八个人的集会,在CCNR里已经算是聚。众谋。反了,毕竟整个研究所,十二个组,加行政部,总共十三个分区,所有人数加起来没有到一百。
李文森不得不蹦蹦跳跳地从这些人中间穿过去,中途踩到了一个人的小腿,但这个年轻人浑然不觉。
包挂在肩膀上,总是往下滑,她干脆把包斜挎起来,拎起裙摆,朝十米开外的另一条楼梯走。
科研所里多种四季常青,但春季落叶的香樟树,于是走廊的地上满是风吹进来的金色落叶,楼梯上也有厚厚的一层。
没有人打扫它们。
CCNR只有一个清洁工,那就是学历和长相一样漂亮的西布莉。
可是就在昨天晚上,她死了。
……
她要去的咨询室在三楼,为了赶时间,她刷指纹进入CCNR大门后,穿着精致的绣花呢子裙,踩着七公分厚底的红色羊皮布洛克鞋,爬上生物园山坡上一棵树,又从那棵树直接爬进沈城位于七楼的办公室,在他文件扉页上留下两个黑乎乎的鞋印。现在正从七楼往三楼赶。
七楼是科研所最高的楼。
因为这样就可以节省下建立电梯的钱。——沈城
……
李文森从螺旋楼梯三级并作一级地往下跳,发丝凌乱,鞋子和裙摆上全是泥,散开的长发上还粘着一片树叶。
她仍觉得不够快,干脆提起裙摆,一下子跳坐在螺旋楼梯深黑色的扶手上。
然后,松手——
欧式教堂一般的科研楼,阳光透过彩色的马赛克玻璃顶窗,在楼梯上落下一块一块菱形的细碎光斑。
她漆黑的长发扬起,双手张开,坐在因过多的摩挲而光滑的楼梯扶手上,下滑,沿着完美螺旋线。
就像她小时候那样。
母亲站在她身边,用手在她身后轻轻一推,给她最初的动力。
而她的父亲,戴着金边眼镜,穿着白色衬衫,年轻、英俊,文质彬彬,才华横溢。
他站在长长楼梯的尽头,金黄色的树叶,深绿色的树叶,春夏秋冬,他站在那里,张开双臂,等着她——
越滑越快,越滑越快。
最后,“砰”地一声,撞进他怀里。
……
远处的钟楼里,一声声浑厚的钟声,穿过彩绘玻璃、光和气,回荡在整个花园里,肃穆、寥落,带着一个世纪的回音。
她在快要滑到三楼色拐角处时,手撑在扶手上,熟练地纵身一跃——
“砰”。
她撞在一个坚实的身体上。
稀里哗啦……
瓷器掉落在地上,滚烫的咖啡瞬间溅了出来。
她反应不及,只觉得腰被一只有力的手臂往旁边一带,咖啡飞溅的汁液从她裙摆边掠过,“啪”得一声,在白色的墙壁上留下了一道永久的痕迹。
一个年轻男人扶住她的肩膀,并没有立刻说话,凝视了她半晌后,才慢悠悠地开口问道:
“小小姐,我烫到你了吗?”
“……”
隔着半分钟来问人烫到了没有?
李文森这才发现自己正被一个陌生男人半抱在怀里,忍不住皱了皱眉:
“没有。”
“那就好。”
男人仍注视着她的脸。
他的眼睛是纯正的黑色,漆黑的眼眸,像一湖池水。
而睫毛长长地倒映在池水里,带着草木的萧瑟。是秋天。
他自上而下望着她,那样的专注。
有某一个瞬间,李文森甚至怀疑,会有黑色的汁液从他的眼里滴落下来,落在她脸上。
但那只是某一个瞬间。
下一秒,这种违和感已经消失,半抱着她的漂亮男人,只是普普通通的凝视着她,就像凝视大街上随便一个路人一样。
李文森忍不住挣扎了一下:
“放手。”
男人这才慢慢放开揽住她腰的手。
“我只是出来续咖啡,如果我知道,半路上会撞见一位小小姐在楼梯扶手上玩滑梯,我一定会把咖啡装少一点。”
他嘴角浮现出一个笑容。
或者,不应该说浮现出,从他打翻咖啡杯开始,到被她用厌恶的表情说了一句“放开”,这个笑容一直在他脸上,没有一分动摇。
就仿佛,这个笑容,是连着他的皮肉揭不下来的一样。
有一种人,眉眼自带笑意,就像狐狸一样,天生一副笑面。
有些时候,这种人不过是面相讨人喜欢一点。
但有些时候,他们极度危险。
“你刚才说,你去续咖啡?”
李文森没有理他道歉的话,她只是看着地上咖啡杯的残渣。
这款雕刻贝图案的白色咖啡杯,她很眼熟,好像几年前他们还在英国时,乔伊也有一只,不过后来被她拿来种了一株迷你西红柿,被西红柿的根撑碎了。
“三楼没有咖啡厅,科研楼里的咖啡是自带的,最近的咖啡屋离这里有一个小时的车程……你从哪里续的咖啡?”
“我的车在楼下,车里有咖啡机。”
“车辆带来的噪音震动会影响精密仪器的运作,先生,机动车不能进入CCNR。”
“这是规定?”
李文森:“当然。”
男人又笑了笑,轻描淡写地说:
“那么,我就是这个规定的例外。”
李文森:“……”
真是霸气侧漏。
但是她一秒钟都不想多呆,确认完她想问的问题,李文森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
男人拉住她的手臂,微笑道:
“你的审讯结束了,但我们还有一些事需要谈一谈。”
“谢谢,但我现在没有时间。”
“是关于赔偿的事。”
男人弯了弯眼睛:
“说起来,我们撞到一起,是你的错,对吧,小小姐。”
“对。”
李文森倒没想撇清责任:
“我会找人打扫这里的,但我现在真的没时间……”
“不是打扫的事。”
男人这回直接拉住她的手腕:
“你打碎了我的杯子,是不是应当赔偿呢?”
“……可以。”
她和乔伊分开前,偷偷从他钱包里抽了五百块现金出来。
当然是对方默许她偷的。
“我需要赔多少?”
“ILLY在1997年出的化石款,我前天刚入手,折算成人民币,大概四千一百多的样子。”
男人又弯了弯眼睛:
“但我毕竟用过了,你赔我四千就好。”
刚刚拿出两百块,准备让对方找钱的李文森:“……”
感觉今天和土豪杠上了呢。
她当年,居然拿乔伊四千块的杯子种西红柿?
怪不得那株迷你西红柿死得那么快。
虽然四千多的杯子对于咖啡玩家来说,实在不是什么事,她特别有钱的时候,也买过一千多一只的马桶刷,从丹麦带回来的,汇率折算一下,也就一百多英镑罢了。
但那是特别有钱的时候。
而现在的情况是,她全身上下,真正属于她的钱,只有七、块、零、五、毛。
今天出门前,就应该请乔伊帮她用塔罗牌算一算。
“我没有带够现金,而且我真的有急事,我已经迟到了。”
她默默把钱放回口袋:
“这样好吗?你给我一个号码,三个小时后我联系你。”
“可我都不认识你呢,小小姐,长得可爱可不能作为欠条。”
男人笑眯眯地说:
“如果没有带现金,你可以直接打到我的信用卡账户里。”
李文森:“……”
然而我信用卡余额是负一万。
年轻人,你还是天真了。
但她像是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负债水平已经到了丢人的地步,斟酌了一下,还是说:
“抱歉,我不怎么用信用卡。”
“这样就没办法了呢。”
男人穿着黑色提花针织衫,外面套了一件灰色长大衣。
此刻,他一只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半倚在墙上,阳光从他锁骨边斜斜地掠过。
漂亮的男人歪着头,注视了李文森一会儿,勾了勾嘴唇,懒懒地说:
“小小姐,不如,把你的手机号码给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 忽然意识到之前还有十万字的存稿,另一篇文的。
被我遗忘到角落了。
因此打算再开一个新坑。
下个世纪填。
☆、chapter 21
“……”
作为一个世纪以来,开进CCRN的第一辆机动车的主人,到底是为什么要和她死抠着这区区四千块不放?
CCRN总共一百多人,还有出去进修和做项目的教授,偌大的研究所就七十多个人。
七十个人,还怕她跑了吗?
迟三个小时还,他会怀孕吗。
最可怕的是,这个土豪居然还是认真的,大有“你不还就不能走”的架势。
“这个也抱歉,在CCRN工作的人,或许拿不出区区四千块,但私人号码都属于二级机密。”
这是大实话。
他们的号码用和所有人一样的转接器和发射塔,但是信息不储存在通讯公司。
也就是说,就算有人偷走他们的身份证,也不能在通讯公司找到CCRN成员的私人信息,更不能通过他们的号码定位他们的位置。
还不仅是私人号码,他们平时的交际都是受限制的,只是大部分在这里工作的人没有意识到罢了。
李文森笑了笑,语气温柔了起来:
“我能不能把我的护照压在你这里?”
“办一张护照只要两百吧,可你欠我四千,不符合抵押品标准。”
男人漂亮的眼睛弯弯的,相当好脾气地说:
“我很好说话的,只要一个联系方式就行了,电话号码不方便的话,社交账号也可以。”
……到底是哪边大脑得了脑膜炎,这个男人才会觉得自己好说话啊。
正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就看到她本科时的好友曹云山拿着两本厚厚的数学翻译对照词典,穿着海绵宝宝的棉拖鞋,从另一边的楼梯上走了下来。
李文森眼睛一亮。
曹云山也看见她了,在走廊的另一头,远远地朝她挥了挥手,说:
“嘿,文森,我刚想找你呢,今天有一家放映厅重放《星际穿越》,我买了两张票,还预定了最大桶的爆米花,一起去吗?”
“真的?当然去。”
《星际穿越》的导演克里斯托弗…诺兰是她的男神,就是之前拍《盗梦空间》的那一位。
而《星际穿越》的物理学顾问是加州理工大学最年轻的教授基普…索恩,目前世界上最好的理论物理学家之一,在基于广义相对论的天体物理学研究上造诣极深。
因为《时间简史》而出名的斯蒂芬…霍金,三次打赌都输给了他,被迫给他订阅了四个月的美国情。色杂志《藏春阁》。
她读研究生时,曾经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李文森也朝曹云山挥了挥手:
“但我现在有其他事找你,你能不能先借我三千五百块?我等一会就还给你……”
曹云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3。5小时以后见?好的呀,我这就去准备车……”
“不,我不是说三个半小时以后见,我是说你能不能先借我三千五百块……”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曹云山摆摆手,做出一个打电话的手势:
“这里有次声波干涉,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等下无线电联系。”
李文森:“……”
次声波干涉?
这里是化学楼,除非地震不会出现次声波,现在哪里来的次声波?
难道是他挥手挥出来的吗?
漂亮男人仍斜斜地倚在镶嵌教堂彩绘玻璃的华丽窗口,没有一点不耐烦的样子。
他抱着手臂,笑眯眯地,像在看一出戏。
……
不过李文森还不至于绝望,曹云山前脚刚下去,洛夫后脚就走下来了。这位在每个人的房间里都挂上了大肠杆菌形吊灯的神奇院士,胡子和头发一样花白。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走错了楼,正颤巍巍地从走廊那边朝她这边走来。
李文森开心地朝他挥了挥手:
“洛夫,洛夫,见到你真开心,你信用卡里有三千五百块钱吗?先帮我打给这位先生吧,我三个小时以后还你四千……”
洛夫抬头看了她一眼,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那一眼,就像在看一个正在做白日梦的蠢货。
李文森:“……”
漂亮男人:“……”
他微微垂着头,眼睛藏在头发的阴影里,仍旧抱着手臂,肩膀不停地抖动。
李文森没有一点三千五百块钱都借不到的尴尬,只是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
又过去了十分钟。
那个资本家的幼崽应该还在等吧,还是已经走了?
如果CCRN未来十年的投资毁在一个杯子上,沈城应该会在她死后,很开心地把她的尸体冲洗干净了挂在大门口的吧……
医学组也应该很开心能接到她的尸体吧……
毕竟,自从她开始研究大脑皮层之后,他们收到的每一具实验用尸体,都是没有头的。所有头都被她拦截下来,抢先摘掉了。
所以……
“你能不能不要再笑了。”
李文森叹了一口气:
“我把电话号码给你,但是你要为我保密,okay?泄露私人信息的罚款很重。”
而她现在已经没有钱付罚款了。
“当然。”
男人漂亮的眼睛眨了眨,把自己的手机递过来:
“我保证会牢牢地守住它,不让第二个男人知道你的手机号码。”
“男人?”
“女人也不会知道。”
“那就好。”
李文森把自己的号码输进去,给自己打了一个电话,把手机递还给他:
“你再把你的信用卡帐号发过来。”
男人没有说话,他拿着手机,静静地等到李文森口袋里的电话震动起来,才把手机收回去,笑了笑:
“刚才我听到,那个年轻的男人叫你……文森?”
“我叫什么和你没有关系。”
李文森抬起头:
“年轻人,我真的有急事,如果你没有别的什么问题的话,我要走了。”
“别走,好吗?”
男人一步跨到她身前,笑眯眯地说:
“我就再说两句话。”
“……”
这哪里是在询问?
李文森敢肯定,如果她不同意,他绝对不会让她走。
这个年轻人看上去一直在微笑,但是骨子里,大概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妥协。
于是她被迫停下脚步:
“第一句。”
“第一句。”
男人弯起好看的嘴角:
“文森,你是不是李文森博士?”
“是。”
李文森尽量忍住不耐烦:
“这是第一句,第二句呢。”
“第二句。”
男人笑得更开心了。
他伸出手:
“你好,博士,我是陈世安,已经等了你,四小时又三十三分钟。”
……
西布莉的山间别墅。
这里刚好处于CCRN的边缘,抬眼就能看见CCRN的高压电网,以及整个亚洲第二长,却从没有被任何一家媒体报道过的巨大防风墙。
五千万伏特的高压电,埋在地下上千个超声波驱逐装置,还有藏在草丛里数以万计的红外线探测器。
只要有温度略微高于设定温度的东西出现,无论是机械、动物、还是人,都会立即响起警报。
CCRN,拒绝一切生物的进入。
它的边缘,是它最危险的地方,没有哪个活物能从这里进来。
而以CCRN为中心,方圆百里内,只有公路、仓库,一个加油站,和一家公路旅馆。
这里去CCRN也不方便,他们从CCRN大门走到这里,至少走了半个小时。
那么……西布莉。
这个哈佛大学毕业的清洁工,为什么会选择住在这样的地方?
不像是寄情山水。
反倒像是……
在守着什么东西。
……
乔伊沿着他与李文森来时的路慢慢往回走。
各种各样零碎的线索,在他脑海里织成一张巨大的网。
不仅仅是今天看到的东西。
他的线索,来自更久以前……或许是七八年,或许是一个世纪以前。
但是他并不能完全集中注意力去思考这些事情,他已经有很多年都处于这种状态——不能集中精力,他变得很容易被打断。
有些时候是她泡咖啡的声音,有些时候是她逗猫的声音。
而有些时候,仅仅只是枯枝在他脚下被踩碎的声音,就能使他想起——
她离开已经一个多小时。
不出意外的话,她会为了赶时间先进CCRN,再从附近的树林里,像一只穿着高跟鞋的猫一样爬到树上,跃进某间办公室的窗口——极有可能是沈城的办公室,因为在整个CCRN里,他虽然看她不顺眼,却是第二纵容她的人。
第一纵容她的人,当然是他自己。
就在一个小时前,他刚刚第五十二次纵容她偷偷从他皮夹里“借走”现金,按她一般的还钱速度,再过三个月,他才能在自己的皮夹里看见她偷偷塞进来的本金和……利息。
没错,利息。
她以国家养老保险的利息率,按照复利的方式,计算每一次还给他的利息。
也就是说,他每一次“借”她钱,都相当于在给自己交养老保险……
……
这绝对是他一生中做过的,最愚蠢的事,没有之一。
……
就在乔伊意识到自己的思绪再一次不受控制的飘远的时候,他的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嘿,乔伊,你还在这里。”
来人背着手,身材削瘦,因为年纪,鬓角已经有了一点白发。
赫然是刚才蹲在地上捡了一上午骨头的老警察。
“你知道吗,我只要一看到你刚才的表情,就知道……”
他狡黠地挑了挑眉毛:
“你一定在思。春。”
“……”
乔伊瞥了他一眼:
“身为FBI前常驻特工办公室主任,现在的副警务处长,你的爱好,就是一个早上蹲在那里捡骨头,顺便偷听他人谈话?”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几日被拉去凑壮丁打麻将,完全不会打,输得血肉模糊。
感觉大姨妈都因此而隐匿了呢。
sad脸。
☆、chapter 22
副警务处长是警察里第二高的头衔,警署里权力最大的是警务处长。
而之前他们遇到的谢明只是总警司,在警察的等级制度里,要排到第四级。
看来这次的案件真的闹得很大。
副处长和总警司都出动了。
副处长还一直蹲在地上孜孜不倦地捡骨头。
“我哪里有偷听?我明明一直在认真地工作。”
“工作是捡骨头?”
“偶尔也要让老年人体验一下新手的乐趣。”
老警察责备地看了他一眼:
“我已经很久没有干过这种临时工的活了,夜里做梦都怀念它。”
“是吗。”
乔伊淡淡地说:
“西布莉客厅里的骨头碎片只有二百三十三块,半个小时就能搞定,但你捡了一个上午,三次故意把已经收好的骨灰重新洒出来……临时工如果像你这样四肢不协调,大概早就被轰出去了。”
“……九年不见,你还是一样的不可爱。”
老警察摆了摆手:
“你太低调了,和以前的你一点都不像。如果不是我恰好在现场看见你,我居然不知道你来中国已经一年。”
他责备的眼神愈加强烈:
“你也不来拜访你可怜的老同事,如果我不主动和你打招呼,再过两年,你大概连我叫什么都要忘了。”
……再过两年……
“这是不可能发生的。”
乔伊顿了一下:
“因为七年前我决定永远离开凶案现场时,就把大部分没有用的信息都清除掉了,除了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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