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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看着你-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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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他的手指越翻越快,越翻越快,手里厚厚的大部头没几秒,钟已经被他三下五除二地翻到了底……尽管他的神情仍然如坐在清风明月间一般平静、冷淡、完美无缺,但仍能窥见那平湖底下掩藏的焦躁。
  乔伊忽然一把把书扔在茶几上,站了起来。
  伽俐雷还在喋喋不休,被乔伊出其不意的动作吓了一跳:
  “您去哪儿?”
  “花园。”
  “去花园做什么?”
  “浇花。”
  伽俐雷、艾斯博克斯:“……”
  凌、凌晨四点去花园浇花?
  然而,就在乔伊想要发挥身上从未存在过的园丁精神,去太阳升起前的花园里勤劳耕作时,玄关的门,忽然“咔哒”一声开了。
  伽俐雷的电子眼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它上一秒刚刚拿起外套的男主人,下一秒已经稳稳地坐回座位、摆开手机、拿起书本……并头也不抬地把外套准确地扔回了衣帽架。
  伽俐雷、艾斯博克斯:“……”
  它们一脸惊叹地看着,就差鼓掌。
  “我完成了一件伟大事业,文森特。”
  乔伊侧对着玄关,修长的双腿随意曲起,语气就像一只刚捉到老鼠的高傲的猫:
  “我在我们上次捉到的老鼠身上移植了荧光基因,这种基因会产生对紫外线敏感的物质并通过排泄物排出体外,而经过一个星期的追踪,我确定我已经找到了这群哺乳类啮齿目动物的十八个据点……以上,我们明天就可以开始端窝了。”
  他手里拿着那本《黑洞与时间奇点的关系》,扬起下巴,等了两秒却没等到应有的夸奖。
  “文森特?”
  他望向玄关:
  “如果你听得见我说的话,就应该知道这是一个……哦,你开门时捡到外星人了吗?”
  玄关处,李文森正抱着一个全身是血的男人……不,应该说是一个全身是血男人趴在她怀里,而后者被她像拖死猪一样拖进了客厅。
  “不要用'外星人’三个字侮辱我的人格。”
  听到乔伊的话,她怀里的男人虚弱地竖起一根中指:
  “显而易见,我是个哺乳类。”
  李文森、乔伊、伽俐雷、艾斯博克斯:“……”
  ……
  李文森手指上抱着一条撕碎的裙摆,紧紧地按着曹云山的腹部,那里已经被鲜血染成一片,正滴滴答答地向外渗透着殷红的液体。
  她抱着曹云山的头,冷静地下着指令:
  “伽俐雷,准备急救箱。”
  “是。”
  “艾斯博克斯,把你自己打开,舀点冰块出来。”
  “……好。”
  “乔伊。”
  她抬起头,却一时没找到乔伊的影子:
  “乔伊你在哪?过来帮把手,帮我把这个……哺乳类动物扛到一个可以做手术的地方。”
  曹云山:“……”
  然而没人回应。
  他明明……明明刚刚还坐在扶手椅上。
  ……
  “你的房东还真是不喜欢我。”
  曹云山笑了一下,脸色像一只鬼:
  “我很疼,别等他了,让伽俐雷帮把手……”
  “的确需要让伽俐雷搭把手。”
  他话音还没落,一只苍白而优美的手已经从李文森后方伸过来,以一种极标准的姿势,垫住了他腹部的部分。
  他的表情那样清冷,对曹云山刚才说的话毫不在意……这个说法并不准确,因为他对曹云山这整个人就毫不在意。
  乔伊偏过头,望向李文森:
  “因为我们没有急救担架了。”
  李文森:“……担架呢?”
  “被你拿去抬泡面,就直接扔在了水池里,你忘了?”
  李文森:“……”
  不过幸好,伽俐雷的手多到可以cos蜈蚣,伪装成一台担架并不是什么难事。
  乔伊的流动手术台早上恰好放在客厅里,还没有收回去,简直是准备好了今天晚上拿给曹云山用。
  李文森一把曹云山放在手术台上,就立刻撒手瘫倒在地。
  “我快累死了。”
  曹云山的血顺着手术台一滴一滴地滴在她的脸颊边,不少就直接溅到了她的脸上,而她只是挥挥手,把脸上的血迹抹去,平静地估计道:
  “看这个出血量,他还要十五分钟才会因为失血过多死亡……我先休息五分钟再说。”
  伽俐雷、艾斯博克斯:“……”
  曹云山按着自己的肠子就想从解剖台上爬下来打死她,但乔伊只不过用了两根手指,不知道敲到他哪里,就听他惨叫一声,乖乖地躺在了手术台上。
  他眼里满含着泪水:
  “你们都是畜生。”
  “这话说的真有意思,我们本来就是动物。”
  乔伊松开手:
  “我目测你至少有169。75磅,所以我猜,她的意思是,她目前手臂处于脱力状态,如果你非要她立刻为您进行手术,就要承担胃和小肠被缝到一起的风险。”
  曹云山:“……”
  乔伊说的没错。
  她出去时忘了带手机,伽俐雷的外部系统又被电压烧了个彻底,一个成年男人对她来说太重,为了不让他的肠子流出来,她不得不一个人把他从花园搬到了这里。
  虽然没有说,但此刻,她全身上下基本处于用力过度后的虚脱中,要她动刀,等同谋杀。
  “而且我没有医师资格证,可以为你急救,不能为你主刀,在乔伊在场的情况下,我只能打下手。”
  “乔伊有医师资格证?”
  “没有。”
  曹云山:“……”
  “但他有医学博士学位。”
  李文森自上而下地俯视着曹云山:
  “他或许不是一个好医生,但你一定知道,他一直是一位顶尖的……尸体解剖师。”
  曹云山:“!!!”
  李文森躺在地上,望着天花板,笑了一下。
  她裙子上满是斑斑血迹,就像刚刚进了屠宰场,或者刚刚来完大姨妈。
  不过她只休息了小小的一会儿,两秒钟后,她撑着自己站起来,问伽俐雷:
  “我们还有多少麻醉药?”
  伽俐雷迅速盘点了一下库存,半晌,紧张地小声说:
  “一点都没有了。”
  “一点都没有?”
  李文森皱起眉:
  “我上次受伤后乔伊不是存了一部分在化学实验室?”
  “我是存了一点。”
  乔伊走到小水池边,解开衬衫纽扣,用伽俐雷递过来的消毒液和消毒皂把自己从手指一直到肘部以上十公分的地方刷了一遍,又上了一遍碘伏。
  潺潺水声从他手指下传来,他抬起头,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但你有一次深夜从床上爬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刷马桶,如果我不让你这么做,你就会一直抱着马桶哭,还非要把麻醉药当作洁厕剂……我拦不住你只能随着你去,你忘了么?”
  李文森:“……”
  曹云山:“……”
  他面色青灰,一下子从解剖台上做起来,一手捂着自己的肠子,一手拿起旁边医药箱里的手术刀,指着李文森,阴冷地说:
  “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李文森:“……”
  伽俐雷立刻手急眼快地把快要抓狂的病人按了回去。
  乔伊给右手戴上手套,走到解剖台边。
  他的神情那样从容,望着眼前男人的目光毫无波动,既不因为他的身份动摇,也不因为接下来注定的痛苦手术而施予怜悯。
  伽俐雷说的没错。
  他无动于衷。
  如果不是李文森,在看向这个世界上其他同类的时候,乔伊的目光,就像一台美丽精致的机器人,冷漠、无关、高高在上。
  ……
  他从他手指里取出解剖刀,微微偏了偏头,简洁地说:
  “堵上。”
  ……这是要堵嘴?
  曹云山咽了一口口水,望向李文森,激烈地挣扎起来:
  “你不能这么做,你不能这么做文森,我会死的,我这样真的会死的,我们再等一等,等人送来麻醉药好不好?怎么可能没有麻醉药!”
  “来不及,这里太偏了,你等不了那么久。”
  李文森同样带上了手套,拿起一边的碘伏和酒精,朝伽俐雷点了一下头。
  “……别别别别别!”
  曹云山惊恐地看着她,清秀的脸庞越来越苍白,那是失血过多的征兆。
  可他的声音却越来越尖利,不停地偏头想躲过伽俐雷手里的纱布:
  “文森,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扛不下去的,李文森,我真的扛不下去的,我……唔!唔唔唔唔唔唔!”
  李文森直接拿了一大包东西塞进他嘴里,仔细一看才意识到这是她的化妆棉。
  她揉了揉发疼的手腕,抬起头:
  “开始吧。”
  ……
  西路公寓五号的灯光并不够亮,但胜在管家聪明,知道如何调换灯泡的位置,五分钟内造出了一盏低瓦数的手术无影灯来。
  乔伊站在灯光中间,简单地戴着一只口罩,李文森只能看见他口罩上方灰绿色的美丽眼眸。
  而他望着她漆黑的眼眸,勾了勾唇角:
  “菜鸟助理,汇报情况?”
  “……”
  这种一分以下的小手术,乔伊只要看一眼就能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还需要她汇报情况?她又不是学医的!
  不过曹云山情况有点不乐观。他与她如出一辙的黑色眼睛正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像有千言万语要说却说不出来,四肢也被伽俐雷的力臂紧紧锁住。
  因为她和乔伊的专业都不是治疗活人的,木乃伊和头颅的解剖消毒步骤和寻常手术有所不同,他们公寓里并没有备0。5%的PVP…碘,只能用传统的办法消毒。
  李文森取出两团棉球,在他的伤口处先用3%的碘酊过了一遍,等碘酊干燥以后,再用70%到75%的自配酒精把碘酊脱除,这才说:
  “开放性腹部损伤,初步断定为利齿撕咬,五分钟前因为失血出现短暂休克,已经出现轻微的淋巴结炎症,小肠破裂,腹部存在积血。”
  ……
  乔伊又勾了勾唇角。
  他只有一只手戴了手套,同时手持五把手术刀,手指灵巧如拈花,把每把手术刀又消了一遍毒。
  明亮的光线下,他的手指更白皙如同虚幻。
  “如果这就是你的答案。”
  李文森只见他一刀切开曹云山的腐肉,在他的惨叫声中,平和地、微笑地,轻声说:
  “那我个人建议,你还是不要行医,坚持继续解剖大脑比较好。”
  李文森:“……”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今天比预计时间迟到了一会儿,到家时间比预计的晚两个小时。
  回来坐车上时梳理了一下剧情。
  然后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讲真。哦多剋。
  我,是不是,忘了,一只,死掉,的,猫,没写……+_+

☆、第121章 hapter 121

  “碘伏。”
  “……”
  “无菌敷料。”
  “……”
  “吸引器。”
  ……
  西路公寓五号的客厅从未如此堂皇。因为光线不够,伽俐雷拆来了西路公寓五号所有能拆的镜子,围着尸体解剖台摆了一圈。
  乔伊只戴了一只手套,另一只手沾着斑斑血迹,正熟练地把碘伏涂在曹云山的腹腔。
  明亮到有些晃眼的灯光下,白皙得让人怀疑自己的眼睛生出了重影。
  而不知是什么时候,一枚素净的戒指,像初冬的晨露、像松针上悬挂的细碎冰雪,紧紧地环住了那根修长的无名指。
  他的……婚戒。
  ……
  “没有吸引器。”
  但李文森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个小小的变化,她镇定自若,但这毕竟是她第一次参与没有麻醉药的外科手术,全副心神都放在眼前这只命悬一线的哺乳类动物身上
  “我之前用来给尸体吸脑浆的吸引器可以吗?”
  “消过毒?”
  “当然。”
  “那就可以。”
  乔伊伸出手,把带血的钳子递到她手里:
  “抽管。”
  ……
  曹云山躺在解剖台上,嘴里咬着纱布,已经疼得有点神智不清,浑身是血,已经进入半昏迷状态。
  “他血压降低了。”
  李文森按着他的脉搏,抬起头:
  “乔伊,他的血压又降低了。”
  “我知道。”
  导管里的液体正一点点往外滴,乔伊头也不抬地说:
  “多低?”
  “很低。”
  “很低是多低?”
  乔伊抽出导管,放在一边:
  “无菌生理盐水。”
  ……她又不是电脑,怎么测血压?
  李文森把生理盐水递过去,把头慢慢靠上曹云山的胸口,侧脸紧贴着他冰凉的皮肤,像安抚刚做了噩梦的情人一半,纤细的手指一下一下轻拍在他的胸膛上。
  如果不是她紧贴的对象腹部此刻有一个洞还没堵上,单看她轻抚的动作,这个画面真是……极美。
  乔伊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转而对伽俐雷说:
  “止血钳。”
  ……
  好一会儿。
  “收缩压80mmhg左右,舒张压55mmhg左右,已经到了临界点。”
  正常人的收缩压如果低于90mmhg,舒张压低于60mmhg,就会进入休克状态。
  李文森计完曹云山的脉搏和心跳,就停止了这个暧昧的动作:
  “抱歉,我只能根据正常人的心跳和血压来估计他的血压。”
  “足够了。”
  乔伊平静地把止血钳放在伽俐雷递过来的盘子里:
  “皮下注射一支肾上腺素。”
  “好。”
  李文森从一边的药箱里取出注射器,随便抽了一根鞋带绑住曹云山的胳膊,弹了弹他的血管。
  她不过把针头贴近曹云山胳膊,已经觉得自己的手有点抖……尽管神情上一点异样都没有表现出来,但全身上下想要逃离这个房间的冲动已经翻江倒海。
  ——她害怕血管。
  极其极其地,害怕。
  ……
  “你不必勉强自己。”
  乔伊没有抬头。
  明亮的灯光下,他的侧脸精致得像个幻觉,眼神连一丝细微的移动都没有,却准确地猜中了她此刻的状态:
  “如果觉得不适,就让伽俐雷扶你去旁边休息一下。”
  “不用。”
  她抑制住呕吐的欲。望,平静地、一点点地把针管里的液体推了进去,推完后已经一身冷汗。
  她拍了拍曹云山的脸:
  “Jack?”
  曹云山没有反应。
  李文森只觉得全身的血一下子凉下来,她等了一会儿,又伸出手,拨了拨他的眼皮:
  “Jack?”
  曹云山还是一动不动。
  殷红的血从解剖台上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她脚下汇成小小的潭水,她手里的针管“啪”地一声落在他的鲜血里,溅起的花朵在她白色的裙摆上绽放开来。
  “他需要输血。”
  李文森握住他的手腕,冷静地说:
  “他的脉搏非常微弱,血压太低,肾上腺素打不进去的,我们必须给他输血,否则他会先因为大脑缺氧死亡。”
  “如果我的记忆力没有差错的话,我的血型和他并不匹配,仅有的存血就是冰箱里那袋食用猪血,还多亏你忘了你的血液料理。”
  李文森抗议他时就会做的可怕菜肴,据说中国叫“毛血旺”。
  乔伊伸出手:
  “大三角针,一号线。”
  “……”
  李文森把三角针穿了一根三十厘米长的一号锋线递过去:
  “你还要多久能结束手术?”
  “至少十分钟。”
  “他撑不了这么久。”
  她垂下眼眸望着他苍白的脸:
  “他撑不了十分钟,否则你不会说‘至少’这个词……是不是?”
  乔伊沉默了一下,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说:
  “他出血量的确很大,但是因为他受伤后跑了很远,但他伤口本身并不严重,只要熬过这一关就没有问题。”
  ……所以他的确撑不了这么久。
  李文森慢慢握住曹云山的手,凝视了他一会儿。
  苍白的灯光,苍白的台面,苍白的鲜血,和他……苍白的脸。
  他们曾互相欺骗,互相背弃;他曾在寒冷的冬夜把她关在门外,流离失所;曾把她从十七楼推下,一脚踩在她求生的手指上;曾在她身后捏造她的绯闻和流言,使她身陷囹圄,原因不明。
  但他们也曾一起刷剧,一起熬夜,一起周游五湖四海。
  这个大男孩,她认识他的时间,比认识乔伊更久。
  即便时间把谎言都抵消,他们之间,还有一个煎鸡蛋的交情。
  ……
  李文森忽然仰起头,轻声问道:
  “伽俐雷,你还没有多余的手?”
  “要多少有多少。”
  伽俐雷:
  “您是想……”
  “让你按住我。”
  她在曹云山身边的地毯上躺下,简单地说:
  “我和曹云山是一个血型,我需要你立刻调去抽血和输血的步骤,然后——”
  “没有然后。”
  只是她话音还没落,一直专注手术的乔伊已经冷冷地打断了她:
  “你对血管有极其复杂的抗拒心理,更不用提你身体还没恢复好,又刚刚戒断安眠药,本身已经处于严重贫血状态,再大量失血说不定死的就是你。”
  他对伽俐雷偏了偏头:
  “带她出去。”
  这……
  伽俐雷为难地看了李文森一眼,试探地拉住她的手臂。
  “不。”
  李文森甩开伽俐雷,一言不发地从一边抽出一根输血软管,套上针头,开始排气。
  乔伊正在缝合皮层,听到声音,头也不抬地说:
  “把她拖出去。”
  “……”
  “否则我会卸载你。”
  “……走吧,走吧,夫人。”
  伽俐雷立刻精神抖擞,麻利地把李文森打横扛起来:
  “女人是易碎的珠宝,把世界交给男人打理就好。”
  “乔伊,你不能这样。”
  李文森抓住解剖台的一角,恳求道:
  “即便你能在十分钟之内完成手术,他也会因为血压太低无法泵到脑部而死亡,乔伊……”
  ……哦,求。
  这个男人对她的意义,真是非同凡响。
  非同凡响得让他忍不住要……一笔抹去。
  ……
  “每天都有人死亡。”
  曹云山无知无觉地躺在固定的台面上,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而他手里的针慢慢地穿过他的血管、他的皮肤:
  “我能做的只是尽力,而不是用一条命换另一条命。你现在的身体太弱了,精神状态也极不稳定,就算此刻站在这里的不是我,而是一个普通的医生,也不会同意让你献血。”
  “我不会有事的,我发誓我不会有事的。”
  李文森的手上沾着曹云山的血,滑溜溜地拉不住钢制的台面。
  “抱歉,但我不冒险。”
  而乔伊的回答仍旧那样无动于衷:
  “也不相信。”
  ……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就像他的血液一丝丝从身体里渗出来。
  她泼墨的长发原本盘起,此时因挣扎而松散了下来,海藻一般遮住了她半边面孔,只留下一只漆黑的眼眸。
  “乔伊,我不和你打赌了好不好。”
  她忽然说,指尖因用力而泛着青灰:
  “我无条件答应你的求婚,你想什么时候举办婚礼都可以,想在哪里办都可以……但是现在,请让我救他,乔伊,我求求你,让我救他。”
  ……
  真冷啊。
  乔伊站在血迹斑斑的解剖台前,冷静地想。
  现在是七月,亚热带的夏末。
  里稍微冷一点,大概是寻常□□月份的气候,初秋的气息。
  但冬天的凉意却已经在他身上体现得如此明显,冰霜的气息顺着他的脚慢慢向上延伸,一点点冻住他的血管、他的细胞、他的心脏……他甚至可以听见心脏在极度的寒冷中,随着冻裂的血液,逐渐干涸的声音。
  ……
  但很快,乔伊微微笑起来,勾起的嘴角在灯光下漂亮得有点过分。
  “那我们就七年后再结婚好了……我见过你被扎入针管的样子,如果与我结婚的代价是让你经历这样的折磨,那我不介意再追你七年。”
  他语气漠然:
  “还要我说几遍?把她带出去。”
  ……
  “先生说的对。”
  伽俐雷摸了摸李文森的头发,金属手指一点一点地掰开李文森的手指:
  “您不可能救得了全世界,放手吧。”
  ……
  花影在淡色壁纸上抖索,窗外的风吹得窗户砰砰作响,漫山遍野枝叶的沙沙声如同海浪。
  而他鲜血滴落的声音,就想从瓦缝间滑落的雨水,打在青石板上,滴答,滴答。
  ……那片大海又来了。
  李文森在手彻底滑脱的那刻,忽然用力朝前伸出手。
  乔伊的针正穿到一半,还没来得及撤手,李文森的手指已经飞快地从他身边的器械盘上掠过。
  下一秒,一把冷冰冰的手术刀,已经架在了她自己的脖子上。
  ……
  枝叶散漫,花影摇晃。
  灯光像倾覆的潮水,随着风的影子不断向后退却,李文森望着他的灰绿色的淡漠眼眸,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看见那双眼眸里有什么东西坍塌下来,消失不见。
  但这一瞬间太短了,短得如同幻觉。
  ……
  “对不起,对不起。”
  她望着乔伊,声音有些颤抖:
  “我不想这样做,但我要救他……我一定要救他,只能赌一把。”
  “看出来了。”
  乔伊淡漠地点点头:
  “赌什么?”
  “抽血或者放血,二选一。”
  她把手术刀又朝自己脖子上靠了靠:
  “对不起,乔伊……但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朋友死在我面前。”
  “所以你就再一次用自己威胁我?”
  乔伊笑了笑:
  “这是第几次?”
  “对不起。”
  “你说对不起又是第几次?”
  “对不起。”
  ……
  山川那头已经升起了一点鱼肚白,山间小路上的路灯,一盏一盏渐次熄灭,露出青灰色的一角天空来。
  真冷啊。
  供暖系统没有办法延迟这个来得过早的冬天,书架上一排一排的古籍也没有办法让他暖和起来,他甚至升出了一个荒谬的念头……烧点什么,随便烧点什么都好,把亚里士多德的手稿和达…芬奇的绘本都投进壁炉,只要能把这个冬天驱散,让他血管里的血液重新流动就好。
  ……
  乔伊垂下眼眸,望着解剖台上毫无知觉的男人。
  他想起在剑桥有多少个清晨,他找不到李文森,最后在图书馆里看见他们肩并肩趴在桌上熟睡;他想起在放映厅偶然撞见他们一起看卓别林的喜剧,李文森把头埋在他怀里,不知是在笑还是在哭泣……他想起午后他骑单车来他们公寓楼下接她,而他站在窗边看着他们消失在小路尽头,除了弄乱红绿灯系统造成交通堵塞,找不到一个能留下她的办法。
  他又想起,曹云山把她带去郊区看电影的那个夜晚,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曲折的山道上,不知道说了什么,她忽然抱着手臂,弯下腰,细长的眉毛扬起带着小小的得意,开怀地大笑了起来。
  然后——嘭。
  他的世界差点坍塌。
  ……
  而现在,这个男人快死了,
  不是死于伤口,而是死于伤后过度运动,不是死于攻击,而是死于愚蠢——没有准确估计自己的伤势,大概是想来见李文森最后一面。
  他伤口不深,但失血太多,譬如割腕,是一种细水流长的死亡。
  而这种细水流长,此刻已经到了尽头。
  他甚至不用动手,只要秉持着一位医生的美德,不让另一位病人鲁莽献血,他就会自己消失,永永远远消失在他和李文森中间。
  ……
  墙壁上的挂钟滴滴答答的往前走。
  这个房间里有生物正在死亡。
  就在李文森终于忍不住打算再度出声时,乔伊正慢慢地打完最后一个结。
  然后他抬起头,望了她许久,最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把她绑起来。”
  李文森:“什么?”
  “我说,把你绑起来。”
  乔伊从一边拿起她掉落的输液管,在她面前蹲下:
  “因为你的血管太细了,你一挣扎针就会穿出来,我还要提前给你打一针镇定剂。”
  他晃了晃手里的针头,忽然话锋一转,轻巧地说:
  “不过讲真,文森特,我们认识七年,你有没有听过我说睡前童话故事?”
  ……
  作者有话要说:  哦漏!陈势安!陈势安!陈势安!
  这是我当年曾经一度钦定的男主!男主!哦都可我居然写着写着把男主写忘了!还换了男主……好累不会再爱……不会再爱……orz
  不行,下章剧情君必须奋起!

☆、第122章 hapter 122

  李文森醒来的时候,乔伊不在身边。
  卧室里静悄悄,不闻一点声响,窗户微开,薄薄的帘纱外山茶花的花瓣凋落了一地,分辨不出泥土和灰烬。
  天亮了。
  白色的裙摆,白色的墙面,白色的书柜和白色的纸页……她从床上爬下,推开卧室的门时,才发现从手背到手肘布满了大大小小十七八个针孔,青紫一片,分外狰狞。有几处明显是针头断在了里面,已经被人用碘伏妥善处理包扎好。
  客厅里也空无一人。乔伊不知去了哪里。
  “伽俐雷?”
  没有回应。
  “乔伊?”
  没有回应。
  她扶着墙壁,走到昨晚放解剖台的地方:
  “曹云山?”
  还是没有回应。
  乔伊偶尔会关闭伽俐雷的应答系统,但总不可能连曹云山的应答系统一起关闭吧。
  李文森心里一下子凉了下去,环视了客厅一圈,没有找到半点人影后,立刻转身想找手机报警。
  而就在此时。
  “我在这儿。”
  一个虚弱的声音从一层层的古籍后传来:
  “快,快来救我,我已经在这里发了四个小时的呆,再不得拯救就要得永生。”
  李文森:“……”
  西路公寓五号的书架是活动式的,这也是为什么这座公寓从内部看起来比实际上要小得多——谁也不会想到书架之后还有书架,藏书量不比一个小型的图书馆少。
  李文森用了一点力,把书架挪开、
  一具硬邦邦的尸体笔直笔直地躺在解剖台上,从头到尾盖着一块白色裹尸布。
  这……
  她面无表情地拉开白布,就看见曹云山像一头待宰的猪一样,被人用几根鞋带轻轻巧巧地捆了起来,一身血迹没人清洗,和她形成了鲜明对比。更重要的事,手脚被人都用一种巧妙的手法固定在了一边的支架脚下,根本无法动弹。
  这是乔伊的经典绑法。
  极其复杂,也极其精巧。他以前和猫不对盘的时候就经常用这个方式把列奥那多捆起来,挂在旋转的电风扇上以“训练它的平衡觉”,或是试图把列奥纳多悬吊在暖气口慢慢风干……也不知道上辈子和猫有什么仇什么怨。
  李文森伸手帮他把解开绳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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