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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北者-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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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浅蓝色外套的后腰侧,有一处明显的凸起,看上去像是一把生鱼片刀。
  韩国的枪支管制极严,对大多数人来说,最方便取得的防身之物莫过于球棒和木棍。这也是为什么韩国电影里的械斗场面都是互砍,很少发生擦枪走火的情形。
  所有“民用武器”中,战力最强的莫过于生鱼片刀。
  这种动辄数十公分长的冷兵器又被称为“牛仔”,在近身格斗时威力惊人,无异于战场上的炮筒,因此常常被帮派分子随身携带。
  种种蛛丝马迹都说明,眼前的在宇背景复杂,绝不是个简单的“本家兄弟”。
  听李正皓介绍完情况,在宇眯了眯眼睛:“我就觉得奇怪,你来首尔、还住在唐人街上,怎么不第一时间联系我。”
  “电子监控系统的原理还不清楚,但既然它能够捕捉图像,就不能排除通话也被监听的可能。”
  在宇摆摆手,十分不以为意:“放心吧,兄弟们别的能耐没有,好歹也是靠偷渡起家的,给你打掩护绝对绰绰有余。”
  说完,他换了个献殷勤的对象:“找个像样点的地方住下,别冻坏了嫂子这样的大美人。”
  宋琳抿住嘴唇,低头浅笑着不做言语——尽管知道对方很可能是个不良分子,说出的话也都是客套,却由内而外地透出一股真诚,直令人无法拒绝。
  李正皓显然也拿在宇没办法,只能咬着牙固执己见:“等她的身体恢复好,我们会想办法自己解决麻烦。你们帮忙安排一下回国行程,别的事情不用插手。”
  “分什么‘你们’、‘我们’?”在宇故作生气地推了他一把,“背靠背拼命的时候、差点冻死在鸭绿江里的时候……难道都忘了吗?如果没有医馆的神仙老头报信,你是不是根本没打算找我?”
  不待李正皓作出回应,他又气呼呼的转向宋琳:“哥没说我都不好意思提,看看嫂子这身伤!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
  说完,在宇干脆直接搀扶起自己的“嫂子”,不管不顾地走出大门。
  “喂!”
  眼见着两人就要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李正皓连忙大步赶过去,伸手挡住他们的去路:“至少给点时间收拾一下吧?”
  眼见着达到目的,在宇再次笑成一朵花,嬉皮笑脸地敬了个礼:“我先去楼下退房。”
  李正皓一脚踢在他腿上,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牵着宋琳回到房间里。
  两人从船上下来,根本没带随身行李,只有之前在唐人街上买的几件衣服,还装在塑料袋里,没有来得及拆封。
  她意识到李正皓是有意安排,想向自己解释清楚前因后果。
  任由对方牵着自己的手,宋琳没有着急发问,而是等到脚步声走远了,方才挑眉道:“‘本家兄弟’?”
  男人点点头:“都姓李,按辈分和族谱也能扯上关系。”
  说完,他扶着女人坐下休息,一边打包衣物,一边自顾自地回忆起来:“2011年从利比亚撤离的时候,我负责断后,被反对派武装堵在了码头上。如果不是恰好有艘商船还没出港,恐怕就死在那儿了。那条船后来靠泊釜山,就把我扔在南朝鲜——我当时还没晋衔,不知道‘安全屋’的地址——身无分文的情况下,只能先辗转到首尔、投靠朝鲜帮,再找机会偷渡回国。”
  后面的事,即便对方不说,宋琳也能够猜到:李正皓的心理素质、个人能力堪称一流,在任何团体里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必然能够得到帮派分子的赏识。
  “过江时,快艇撞上流冰,一船人全落水了。除了我俩,其他人都冻死在鸭绿江里。”仿佛再次感受到那刺骨的寒冷,李正皓顿了顿,继续道,“因为要向戍边的人民军求援,我不得不亮明自己的身份,在宇才得到及时救治。他持有中国护照,伤好后被遣送出境,我们就再没见过面了。”
  “中国护照?难道不是韩国吗?”宋琳略显意外。
  李正皓收拾好行李,弯腰将她扶起:“中国延吉,朝鲜族,却也是一脉相承的同胞。”
  想起长白山脚下、中朝边界上的那座小城,宋琳眼神顿时了然:难怪在宇的韩语会有口音,也难怪他会从事人口偷渡,更难怪李正皓选择将唐人街作为避难首选——得到帮派分子有组织的秩序维护,这里简直就是“脱北者”的天堂。
  “……靠得住吗?”尽管心中已有答案,宋琳还是多嘴问了句。
  李正皓看都没看她一眼,反问道:“过命的交情,你说呢?”
  靠隐蔽和伪装生存的特勤,也不是不能信任任何人——缺乏必要的协助,即便手眼通天,也无法单枪匹马闯天下。
  好特工和坏特工最大的差别,就是知道哪些人能够相信,哪些人值得怀疑。
  宋琳既然选择了相信李正皓,就只能选择相信他相信的人。
  民宿楼下的柜台前,在宇正和老板娘科插打诨,若非身后那柄寒光闪闪的刀具,简直就和普通的邻家男孩没两样。
  “哥,老板娘说不要你们的钱了。”见两人下楼,在宇连忙笑眯眯地招呼,“反正也没住到半天,犯不着什么事。”
  “那怎么行?”李正皓好歹还有点人民军军官的自觉,将一张大额韩币拍在桌上,态度坚决地说,“该怎么算怎么算。”
  宋琳心想,这钱是从我衣兜里掏出去的,你倒算得大方。
  老板娘嗔怪地将钱退回来,连连摆手,也不多说话。
  在宇干脆直接将两人推出门去:“就这么着吧,别讲客气了。”
  街道上,白日的喧嚣已经散尽,入夜后的唐人街如同一片黑色森林,隐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
  三人并肩而行,由在宇兴致勃勃地引路。他时不时地和沿街门店的老板们打招呼,显然十分了解附近地形,也熟悉这里的人和环境。
  与之相反,李正皓和宋琳都穿戴严整,刻意压低帽檐走在路边,像两个沉默的阴影。
  走过一段偏僻街角时,在宇出声宽慰道:“别担心。唐人街上都是自己人,不敢乱讲话的。”
  李正皓没有搭腔,而是转移话题:“你们这两年发展得不错。”
  帮派分子顿时来了兴致,慷慨激昂地说:“当年若不是哥带人灭了金门帮的气焰,兄弟们怎么会到南街赚钱?”*
  “哦?”宋琳轻轻应和一声,试图勾起对方的倾诉欲望。
  李正皓捏捏她的手背,同时打断接下来的长篇大论:“住处安排在北街吗?”
  话题被生硬转移,在宇倒也很快反应过来,似乎已经适应李正皓的独断专行。他点头道:“北街是老地盘,当然放心些。神仙老头只说有你这么个人,我不敢确认是不是哥,就自己先过来看看。大家还在等着消息呢,今晚肯定要大喝一顿,好好庆祝咱们兄弟重逢!”
  李正皓笑起来:“如果发现不是我呢?”
  “那也要大喝一场,借酒消愁。”
  “臭小子,其实只是想喝酒了,对吧?”
  男人们笑着闹着,原本萧索的街道也欢腾起来,充满了少年式的无忧无虑。
  安排的住处在一家酒吧楼上,出入口十分隐蔽,前后好几道铁门。如果没有人引路,根本看不出里面的别有洞天。
  打开灯,才发现这里是间一居室的小公寓。设施齐全、布置温馨,自带洗手间和厨房,靠近阳台的窗口还有一段消防梯,可以随时绕到酒吧后门的停车场。
  在宇领着两人将房间巡视一圈,满脸期待地回过头来:“怎么样?比那间民宿强多了吧?”
  “好太多了。”宋琳坐到沙发上,整个人彻底放松下来,终于感觉不再紧张。
  李正皓也难得没有检查屋内设施、排除安全隐患,而是放下行李,用行动作为回答。
  “除了酒吧老板,其他人都只晓得这里是仓库。你们放心住,楼下就是我们的场子。”在宇继续道,“待会儿见到兄弟们,正皓哥也不用多说……他们还不知道你回朝鲜了。”
  李正皓略显意外:“你怎么解释的?”
  “说你受伤比较重,一直留在中国养身体,后来就干脆金盆洗手了——大家也不知道你的真名。”
  宋琳来了兴致:“那你们之前管他叫什么?”
  李正皓试图打断,却赶不及在宇的口直心快:“‘斧头李’啊!”


  狗骨头

  尽管宋琳很想听,在宇也很想讲下去,却抵不过李正皓一身蛮力,连拖带拽地将人弄出房间。
  “我去见见他们,你先休息吧。”
  抛下这句话,公寓的门便被重重地摔上,只剩下女人独自留在房间里。
  离开“海神号”到现在已经整整十二个小时,层出不穷的各种状况将时间拉得无限延长,以至于感观也有了错觉。
  从风雪飘摇的码头,到人群熙攘的街巷,再到简陋寒酸的民宿,以及此刻所处的公寓——从踏上朝鲜半岛的那一刻起,事情就开始以她无法控制的节奏发展。
  挺有意思的,宋琳勾起唇角。
  她用牙咬住绷带的一头,小心翼翼的拆开三角带,对着镜子仔细检查过肩膀和手指,方才缓缓松了口气。
  尽管表现得略微夸张,甚至不惜主动求医,但身上的伤口也是真疼。
  看来神仙医生没有骗她,最多十天之后,就能恢正常状态。
  宋琳已经很久没有让人近身,刑讯逼供更是闻所未闻——如果让IZO的那帮坏蛋知道她被伤成这样,一个个恐怕都会笑掉大牙。
  闭上眼,中东沙漠地带的燥热景象出现在脑海中,令人无比怀念。与东亚沿海的阴冷潮湿不同,那里有纯粹的血与沙,是真正历练灵魂的地方。
  将浴缸放满水,宋琳脱掉身上的衣物,缓缓沉入无尽的暖意之中,整个人如坠仙境。
  浴室里雾气缭绕,原本陌生的环境也被装点得分外温软,有效舒缓了肩膀和指节的疼痛。朦胧的氤氲勾起回忆,让她不由得想起那双灰色的眼睛,以及在民宿隔间外一闪而过的柔软。
  意外遇见了生死之交,所以感怀激动,甚至热泪盈眶?
  排除怀疑对象的嫌疑,就能放下芥蒂,甚至赤诚相待?
  “朝鲜人自尊心很强,特别是像他们这种精英,全都万里挑一,有着很坚定的自我认知。仅凭‘安全码’不足以获取信任。”
  “你要让对方自己去发现,因为他们只相信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可以编故事,但千万记得说过些什么,因为最后肯定会被反复验证。”
  “‘守株待兔’,这个成语就是用在这种情况下的。等怀疑积攒到一定时候,他们必然会想办法查清你的身份。”
  “你得要让对方以为一切都是他自己查出来的。”
  事实证明,柴田高磨对朝鲜人的了解,远比宋琳更加透彻。
  洗完澡换好睡衣,楼下酒吧里喧嚣依旧,吵闹声透过地板传上来,显得有些沉闷。
  她一边爬上床,一边想象帮派分子聚在一起喝酒的样子。
  以往的任务中,也接触过不少游走于灰色地带的团体。或许因为都是靠拳头说话,宋琳对这些人并无敌意,相反还有不少共同语言。
  但是,按照她的观点,不存在任何“过命的交情”——命这种东西,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比较好。
  蜷缩在沙发里,睡意渐渐袭了上来,想象“斧头李”叱咤风云的样子,宋琳噙着笑意沉入梦乡。
  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习惯性的浅眠被沉重的脚步声惊醒,窗外已经透出薄薄的天光。
  唐人街上终于彻底沉静,昨晚的热闹仿若一场浮华梦境,残留的泡影在初升太阳的照耀下,渐渐支离破碎。
  房门被打开,李正皓独自走了进来。
  他脸上带着傻笑,突然站在门廊里,表情异常专注,好像在回想些什么。
  宋琳保持之前的睡姿,只睁开眼睛,淡淡地看着男人。
  李正皓解开衣领,一双大掌纠结着和扣子较劲,好不容易完成任务,便挺起胸膛四顾张望。
  浅灰色的视线来回逡巡几圈,最终失去焦点,他缓缓阖眼,然后盘腿坐到了地板上,像个入定的老僧。
  宋琳依旧一动不动,在沙发上蜷成一团,眯眼打量着对方的举动。
  过了几秒钟,李正皓睁开眼睛,依然不发一语,只是继续冲她傻笑。
  然后,他凑近了一些,用无法对焦的眼眸上下扫视,试图看清女人的脸。
  几番努力失败后,李正皓干脆彻底放弃,肩膀也耷拉着,来回用手揉着眼睛。
  “看不清。”他说,语气中透露着莫名的沮丧。
  宋琳谨慎试探:“你醉了?”
  他慢慢地来回摆头,如同发条坏掉的人偶,只晓得机械重复着动作,殊不知随时都有可能解体。
  “我没醉。”浓烈的酒香随着男人的气息弥漫,几乎把宋琳也薰晕过去,她意识到自己的问话纯属多余。
  “只是看不清楚……”他的声音里透着些许委屈,一边说话,一边将下巴搁在沙发扶手上,像条迷路的大型犬。
  宋琳问:“看不清楚什么?”
  “看不清楚你。我能听到你的声音,也知道你大概的位置,但就是看不清楚你的脸。明明已经很近了,还是只能看到影子,其他什么都没有。”李正皓说着说着嘟起了嘴,像个小男孩一样满脸委屈。
  她忍不住笑了出来:“你到底喝了多少酒?”
  一对剑眉纠结成团:“三瓶啤酒、一瓶白酒……之后都是他们拿杯子敬的,我算不清。”
  宋琳翻身坐了起来,咬牙顶住男人的肩膀,帮助他站稳,踉踉跄跄地仰躺在沙发上。
  李正皓额头渗着虚汗,满脸不自然的红晕,胸膛随着急促的呼吸剧烈起伏,发出沉重的声音。
  “我去给你弄条毛巾。”
  对付醉汉的经验告诉她,此刻除了等对方睡死过去,没有更好的醒酒方法。
  刚要转身,李正皓却合拢双臂,缓慢而坚定地将宋琳拉近,不容拒绝地蹭进她的怀里。
  夹杂着酒精味道的空气从男人身上释放,无声无息地晕染开来,浓烈得如同一团持续燃烧的烈焰。
  “别走……”低沉的嗓音反复呻&吟,“……别走。”
  宋琳并不习惯受制于人,这样的状态令她无所适从,偏偏受伤的两只手无法用力,只能任由李正皓将自己越拉越近。
  “不能喝就别喝,勉为其难地弄成这样,你还真是个傻子。”宋琳抱怨。
  “我没醉。”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双臂环得更紧了些,“就是眼睛花。”
  那双灰眸的颜色原本就淡,如今更是飘忽迷离,像雨中的池水,如梦似幻般朦胧。
  宋琳叹息:“还是到床上去睡吧,待会儿倒下了,我可拿你没办法。”
  李正皓依然不肯松手,环住她的腰,将头贴近那柔软的怀抱,保持弯腰驼背的滑稽姿势,一点点被引至里间的床榻旁。
  宋琳错觉自己变成了一根会行走的狗骨头,勉强起到定位导航的作用——尽管她很高兴得到李正皓的信任,但不该是在这种情况下、以这样极端的形式。
  几乎就在挨到床的一瞬间,男人开始以诡异的角度扭曲身体:既舍不得松手,又试图让自己舒服地躺下,反复挣扎、无比煎熬,口中哼哼着委屈的抱怨。
  宋琳哭笑不得,只好弯腰坐在床沿上,方便他脑袋落枕。
  李正皓立刻四仰八叉地占据了整张大床,长手长脚地摊开来,只把头死死抵在宋琳的腰侧。
  一身衣物凌乱不堪,衣领被扯开露出胸口,他散发着浓浓的暖意,在深冬薄暮的清晨,显得格外诱人。
  宋琳本能地向温暖源靠近,侧耳听到那如擂鼓般的心跳声,证明着澎湃勃发的生命力。
  下一秒,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天地顿时掉了个个儿。
  李正皓俯撑着立起上半身,将人牢牢限制在自己怀里,薄唇吐纳着辛辣的气息:“别走!”
  与之前断断续续的呻&吟不同,此刻的这两个字充满命令语气,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
  宋琳懒得和醉汉较劲,用哄孩子的语气应和道:“不走,说不走就不走。”
  听到这话,李正皓终于松了口气,慢慢俯下&身来,嘴唇轻颤着覆住她的。
  像树叶落在草地上,又像蜂蜜融进温水中,在本能的主导下,这个吻显得毫无技巧却又极致温柔。
  炙热的体温在彼此间传递,急剧的呼吸让位给隐忍的压抑,明明心痒难耐,偏偏欲拒还迎。
  宋琳闭上了眼睛。
  奔波、疲惫、酒精、荷尔蒙,李正皓散发出的气息复杂而混乱,却有着纯粹男性的魅力。
  她喜欢他压在自己身上沉重的分量,就像喜欢此刻难得的被动地位。
  反正对方已经喝醉,放肆一番又有何妨?
  长腿绊上男人的腰身,凸凹有致的酮体起伏蠕动,一抹红唇轻启,主动邀约对方探寻更深处的奥秘。
  然而,李正皓却猛地塌了下来,重重砸到她身旁——如同一滩烂泥般,沉沉睡去。

  混血儿

  第二天中午,李正皓从床铺上醒来。
  窗外阳光正好,女人低头在纸上画着什么,看起来很放松。她右手拇指还不能用力,歪歪扭扭地捏着一支笔,随手涂抹。
  “你醒了?”宋琳连眼皮都没抬,问话却显得理所当然。
  喉咙里发出囫囵暗哑的回应,男人俯撑着起上半身坐起来,蓦然发现自己竟未着寸缕。
  “我的衣服呢?”他的声音有些抖。
  宋琳撇撇嘴,视线依然集中在纸上:“扔洗衣机里了。”
  说完,她好像突然想起来似的,抬起头似笑非笑道:“你那点‘本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血往上涌,李正皓觉得脸颊都快烧起来,偏生还无从反驳,只好沉默地裹着床单走向洗手间。
  宋琳继续涂涂画画,看也没看他一眼,省却了十足尴尬。
  洗过澡,翻出一件浴袍穿上,李正皓勉强恢复镇定。他酒量不好,每次喝醉直接断片,平日里向来滴酒不沾。
  昨晚那帮兄弟连蒙带灌,任由他意志再坚定,也不堪以寡敌众,最终连怎么回来的都忘记了。
  如果不是因为熟悉唐人街的环境,如果不是还好有人照应,人民军少校断然无法容忍这样的失误。
  再出门,害他醉酒的罪魁祸首坐却正在与宋琳聊天。两人似乎很投机,甚至没有注意到房间里多了个人。
  李正皓知道在宇讨女孩子喜欢:他很会说话,能够体贴地感知到对方的需求,也善于寻找话题,绝不会让场面冷下来——和自己不一样。
  轻轻咳嗽两声,宋琳和在宇先后转过头来,眉眼里都有藏不住的笑意。
  “哥!”见到李正皓,在宇笑容愈发灿烂,“听说你睡到刚刚才起起床?”
  女人的声音略显慵懒,似抱怨似撒娇:“天亮时才回,倒下去就一动不动,连翻身都要靠别人帮忙……刚刚这哪是起床,分明是死而复生。”
  李正皓假装没听到她的话,一语双关道:“你是不是该去看医生了?”
  “神仙老头在楼下等着呢,”在宇连忙转圜,“我把他接过来了,省得嫂子东奔西跑。”
  宋琳瞪了李正皓一眼,干净利落地站起身来:“我这就去找他。”
  男人皱眉:“你认识路吗?”
  在宇自告奋勇地举手:“我带嫂子去。”
  说完,两人不待他作出反应便推门离开。
  茶几上摆着一包烟和打火机,似乎是在宇落下的。李正皓没讲客气,弯腰抓了起来,抖出一根塞进嘴里,低头点燃。
  淡淡的烟草味道弥漫开来,抚慰着焦躁的情绪,氤氲着一室的光影。他走到窗台前,默默地吞云吐雾。
  朝鲜半岛素有“南男北女”的说法,用来标榜南部男性和北部女性平均素质。
  随着朝韩分治、美军驻防,所谓“南男”却渐渐失去男子气概,就连烟草也温温吞吞,甚至连日本的“PEACE”都不如。
  李正皓越抽越不耐烦,干脆按灭烟蒂,在洗衣机里扒拉寻找。
  好不容易翻出褶皱不堪的烟盒,他方才如释重负,将最后一根“PEACE”点燃,长长久久地吸了一口。
  房间门被再次打开,在宇独自出现,依旧一副笑眯眯地表情:“哥!”
  李正皓转身回到客厅:“安置好了?”
  “让神仙老头伺候着呢,放心吧。”
  他点点头:“你们现在有几台车?那条地道还能用吗?”
  在宇愣了愣神:“七八台吧,地道也是通的……等等,哥有什么打算?”
  李正皓缓缓吐出一个烟圈:“‘阿格斯’系统针对所有的电子设备,有智能分析识别功能,想要隐藏行踪,靠变装是不行的。我们要回朝鲜,只能绕道中国或俄罗斯,想办法偷渡入境。”
  在宇捡起沙发上的一张纸,恰是之前宋琳涂抹的那张,略带疑惑地问:“嫂子交待的这些事情还做不做?”
  李正皓这才注意到纸上的内容——一张普通的首尔市观光地图,已经被标注得密密麻麻,围绕着唐人街周边,呈现出辐射状的各种记号。
  “她要你们干嘛?”
  在宇抓了抓头发:“跑一趟。”
  李正皓皱眉:“跑什么?”
  “查实首尔不同时段的交通状况,确定最短的车行方案,把这些‘点’串联起来。”
  李正皓抿住嘴唇,指节敲击着沙发扶手,眉头越皱越紧。
  “哥,”在宇见他没说话,犹豫地问,“我看嫂子不像纯粹的日本人,她和你一样,也是混血儿吗?”
  “嗯。”李正皓的注意力还集中在地图上,随口应付。
  在宇咂着嘴说:“你跟她……”
  “工作关系。”
  “你昨晚不是这么说的。”
  李正皓冷着脸反问:“我昨晚怎么说的?”
  “你说你带了个日本女人。”
  “有错吗?”
  在宇很不服气:“可我叫她‘嫂子’了。”
  “那是你自己愿意。”
  见对方一副耍无赖的样子,在宇也懒得纠缠:“那她的话我到底要不要听?”
  “当然要。”李正皓再次将视线转向那张观光地图,“我说了,我们是‘工作关系’。”
  在宇拍案而起,满脸不屑表情:“随你!敢睡不敢认……”
  公寓的门被重重摔上,房间里再次回复宁静。楼下的街道有人喧嚣,愈发映衬出这满室的寂寥。李正皓摩挲着地图上的纷繁标记,表情愈发凝重。
  宋琳回来时,他还在研究那张地图,左手托腮、右手持笔,试图进一步完善线路。灰色眼瞳的目光专注,脊背却挺得笔直,像个认真学习的学生,比弓弦绷得还紧。
  不难想象,这样一个连坐姿都堪称完美的人,代表了朝鲜精英阶层的典型特质:服从、自律、严谨。
  在西方文化背景下,推崇个性,强调个人英雄主义,信仰特立独行和与众不同。
  宋琳以为,那些哗众取宠、自以为是的表象,绝不会在李正皓身上出现。
  “你猜出我要干什么了吗?”脱下外套,她饶有兴致地发问,款动着步伐走向对方。
  灰色的眼眸没有变化,语气中带着些许怀疑:“行得通吗?”
  “希腊神话中的百眼巨人‘阿格斯’,最后死在赫尔墨斯手里。这位商业、旅人之神,也是欺骗之术的创造者,他用笛子催眠了‘阿格斯’的一百只眼睛,最后用石头砸死了他。”
  接过李正皓手中的笔,宋琳将地图上的标记一一连缀起来,构成放射状的复杂折线:“我不知道林东权的电脑终端有多大容量,但只要是计算机,就存在运算的极限。提前设计线路、频繁变换交通工具,无规律地暴露在监控下——只要我们确保不被抓住,‘阿格斯’崩溃是迟早的事情。”
  “凭什么‘确保’不会被抓?”
  宋琳长腿交错,显得胸有成足:“林东权当初请假离岗,又涉嫌帮助朝鲜开发核武,我量他没胆子向情报院呼叫求援。”
  李正皓沉吟:“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
  “怎么讲?”
  “任何跟踪都不会是无目的的。如果林东权真那么没用,他又何必启动‘阿格斯’系统?”
  宋琳磨牙道:“就算对方真有后手,我们恐怕也别无选择——激光器在他那里。”
  李正皓抹了把脸:“又是激光器……你到底在害怕什么?我已经保证过了,张英洙和柴田高磨都活得好好的!劳动党不是纳&粹,朝鲜更不是集中营。即便没有激光器,在宇也能把我们安全地送回去……”
  “你是不是还没搞清楚状况?”宋琳打断他的话。
  李正皓抿紧了唇,不再出声。
  “虽然没问过你在海上发生了什么,但知情人都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女人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到李正皓面前:“半潜艇、敌后侦查、突然失联,三人小组作战,最后却只有一个幸存者——‘幽灵船’来自于朝鲜,装满‘脱北者’的尸体——偏偏你还跟这帮人贩子打交道。李正皓,电影里都不会有这么凑巧的情节。”
  灰色瞳孔骤然收缩:“‘凑巧’?”
  宋琳冷哼:“别想多了,我对劳动党内部的钩心斗角没兴趣。只是必须提醒你注意,需要害怕的不止是我。”
  李正皓欺身上前,无声地将女人逼至墙角:“那我是不是也应该怀疑……出现在轮岛市、伪装成铃木庆子、千方百计想要混入朝鲜的你,代表了另一种可能性?”
  “没错。”
  宋琳伸出右手食指,轻轻封住那对薄唇。
  “你已经怀疑过了,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她没有看他的眼睛,目光却随着指腹的动作游移,“现在,只管告诉我最后的决定。”


  留下来

  心尖上有针在扎,酥酥麻麻的,说不出疼却也无从忽略。
  李正皓别过头,哽着声音问了句:“你想要我怎么样?”
  宋琳垂眸,将指尖一点点探进男人的唇齿,沾染上热烈而潮湿的气息,轻声道:“跟我一起,把‘激光器’抢回来,堂堂正正地回朝鲜。”
  他有些不知所措,明知对方正在试图左右自己,却生不出抵抗的勇气,宁愿束手就擒。
  这份沉默的容忍给了宋琳鼓励,她压住那柔软的舌尖,感受男人口腔里的温度,反向探寻着上颚,强迫浅灰色的瞳眸看向自己。
  轮廓清晰的面庞不再平静,纠结的眉头出卖了他的挣扎,未曾经历过情&欲的折磨,就无从想象极&乐的堕落。
  正当宋琳试图更近一步的时候,李正皓黯然开口:“……你怎么办?”
  “我?”她抽回手指,毫无嫌隙地允进自己嘴里,挑眼看向对方,“我当然也会跟你一起走。”
  男人的声音哑的不像样子,却坚持追问:“之后呢?”
  她眨眨眼睛,假装还在犹豫:“之后啊……如果张英洙有资格成为新领导,革命军应该也会回东亚发展。我妈妈是日本的通缉犯,没办法入境,恐怕只能在朝鲜定居。”
  李正皓咬住下嘴唇:“你也可以留下来的。”
  “我知道。”宋琳微笑。
  深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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