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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鸵鸟先生-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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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庞倩说,“那我做的贺卡也不给你。”
  “随你。”顾铭夕一直低着头,“我不稀罕。”
  她反唇相讥:“我也不稀罕!”
  两个人都倔强地别开了头。十分钟后,庞倩还是没忍住,去拉了拉顾铭夕的袖子:“顾铭夕,你帮我在贺卡上画画吧,我画得不好看。”
  顾铭夕抬起头来看她,嘴角有隐隐的笑意,却还是绷着脸说:“反正不是给我的,我管你好看难看。”
  庞倩想了一下,好像是这么回事,但她是个实诚的小姑娘,马上就说:“那要么……还是给你吧,你画得好看,帮我画一下嘛。”
  顾铭夕终于笑了起来,说:“如果是给我的,更应该由你来画了,难道我还会稀罕自己画的画吗?”
  庞倩挠挠自己的脑袋,不解地问:“你不怕我画得很丑吗?”
  顾铭夕摇摇头,笑着说:“不怕。”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顾铭夕和庞倩郑重地交换了贺卡,这时,简哲走到他身边,问:“顾铭夕,去厕所吗?”
  顾铭夕点点头,穿上鞋子站了起来,说:“去的。”
  在学校里,因为他身体的特殊性,的确有许多孩子不大敢和他来往,但是,他还是有几个好朋友的。
  简哲和刘翰林就是顾铭夕的好朋友,他俩都不是金材大院的孩子,一年级入学时,因为顾铭夕没有双臂,生活上有许多事不能自理,比如首当其冲的大小便问题,黎老师特地在开家长会时问了几个小男生的家长,愿不愿意让他们的孩子平时帮帮顾铭夕的忙。
  有些家长直说不愿意,嫌脏,嫌麻烦,还担心会影响自己孩子的学习,但简哲和刘翰林的家长都同意了。两个年轻的爸爸叮嘱着自己的儿子,要多关心和帮助顾铭夕,他和大家,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从那以后,简哲和刘翰林就承担起了帮助顾铭夕上厕所的责任。他俩分工合作,一人一周轮流,顾铭夕没法子自己穿脱裤子,都要靠两个男孩帮忙,时间久了,三个人自然而然地变成了好朋友。
  当然,顾铭夕是不在学校里大便的,即使有时熬不住,他也会选择去找男老师帮忙。
  让同班同学帮着擦屁股……他还是欠点儿勇气。
  总体来说,顾铭夕是个挺随和的小男孩,他对很多事并不在意,但这不代表,他的心真的大到无边无际。
  当这样的生活刚开始的时候,他也很害怕,很彷徨,毕竟一个人失去了两只手,意味着他以后的世界,将变得和别人完全不一样。
  李涵也曾经骗过他。那时,顾铭夕刚从手术后清醒过来,发现自己两个肩膀上裹满了纱布,而自己的两只手臂却不见了。他肩膀很疼,心里又惊慌,忍不住就哭着问李涵,他的手到哪里去了。
  李涵就撒了天底下的妈妈都会撒的谎:“你的手坏啦,医生叔叔拿去修理了,等修好了就会给你拿回来的。”
  病床上的顾铭夕很疑惑,有气无力地问:“能修得和原来一样吗?”
  “当然能。”
  “那修好了,能装的上去吗?”
  “能的。”李涵怜爱地摸摸他的脑袋,忍着眼泪点头回答。
  顾铭夕还不放心,问:“要是装不上去了,怎么办?”
  李涵说:“不会装不上去的,医生叔叔很厉害的,只要铭夕乖乖听话,按时吃药,小手很快就会回来了。”
  顾铭夕就笑了,点头说:“嗯,我会乖乖听话的。”
  他相信了妈妈的话,从那以后开始了每天的盼望,每天每天,躺在病床上不厌其烦地问:
  “妈妈,我的手怎么还没修好啊?”
  “妈妈,他们会不会忘记修我的手了。”
  “妈妈,你去帮我问问医生叔叔好不好,问问他,我的手什么时候能还给我。”
  “妈妈,他们是不是把我的手修坏了?稍微坏一点点没关系的,让他们先来给我装上好不好?我想我的手了!”
  连着医生护士进来帮他换药、检查,他都会忍着疼,笑嘻嘻地问:“医生姐姐,你们快把我的手修好啊,我还要上学呢。”
  直到有一天,他轻轻地问李涵:“妈妈,今天几号啦。”
  “怎么了?”李涵知道6岁的顾铭夕其实对日期和时间都没什么概念,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顾铭夕小声说:“9月1号,我就能上学了,妈妈,9月1号到了吗?”
  这时候已经是9月中旬了,但李涵还是骗他:“没有到呢,铭夕。”
  再后来,顾铭夕约摸是有点儿明白了,他变得越来越沉默,不像一开始那样充满期待。他问李涵:“妈妈,我的手是不是再也修不好了?”
  他这样子问,李涵自然是憋不住了,眼泪流了下来,她尽量说得平静:“铭夕,医生刚才告诉妈妈,你的手坏得太厉害了,修不好了。”
  “他们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顾铭夕眼泪汪汪,傻傻地问,“那我以后怎么办?我就没有手了吗?”
  李涵点点头,还不忘安慰他:“不,医生说啦,以后可以给你装机器手,和、和你原来的手是一样的。”
  “机器手?”顾铭夕惊喜地瞪大了眼睛,“是像变形金刚那样的机器手吗?”
  那时候,变形金刚的动画片正风靡全国,没有哪个小男孩是不喜欢的。李涵的这番话又燃起了顾铭夕心中的期望,幼小的他觉得自己能装上两只像变形金刚那样的机器手,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
  甚至于,当金爱华带着庞倩来医院探望顾铭夕时,顾铭夕都骄傲地和她说,将来,他会装上两只万能的机器手臂,能发子弹,还会变形。
  小小的庞倩一脸羡慕地看着他,伸出胖嘟嘟的小手去摸摸他贴着纱布的圆圆肩膀,问:“是装在这儿吗?”
  “嗯!”
  “装上去会疼吗?”
  “唔……大概会有点儿疼。”顾铭夕认真地想了想,说,“但是我不怕!”
  庞倩说:“那,那到时,你的机器手,能不能借我玩一下?”
  “行,不过你得记得还我。”顾铭夕高兴地说着,接着又有些气馁了,“那些医生叔叔都说话不算数的,本来还说能修好我的手,结果又修不好了。其实……我也不是非得要装机器手,我还是更喜欢我原来的手。”
  ……
  庞倩和顾铭夕一起放学回家时,顾铭夕对她说,寒假时,他要去一趟上海。
  “去上海?做什么呀?”庞倩问。
  “我也不知道,我爸爸和我说的。”顾铭夕一边踢着地上的石子儿,一边回答。
  雪早已经化完了,他们走在熟悉的小路上,庞倩闻到了街边烤红薯的香气,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口袋里的零花钱。
  “你吃红薯吗?”她问。
  顾铭夕摇摇头。
  “那我买个小的。”庞倩走到卖红薯的大爷面前,掏出口袋里的一张五角钱,说,“爷爷,给我称一个5毛钱的红薯。”
  大爷看看她,伸手到红薯炉子里去掏,掏一个看看,放回去,再掏一个看看,又放回去,最后对庞倩说:“小妹,我这儿没有这么小的红薯,你要么买个1块钱的,和你同学分着吃?”
  庞倩脸红了,她只有5毛钱。
  “那我不买了。”她把钱塞回口袋,转身要走,顾铭夕喊住了她。
  “庞庞,我口袋里有钱,你自己拿一下,买个1块的吧。”
  庞倩不高兴:“我才不吃嗟来之食!”
  顾铭夕说:“我和你分着吃,总行了吧。”
  听他这么说,庞倩乐了,熟门熟路地摸了他的裤子口袋,拿出了钱。
  买了吃的继续往家走,庞倩吃着香喷喷的红薯,又想起了之前的话题,问:“你爸爸带你去上海,是去走亲戚吗?”
  “应该不是,我家在上海没亲戚。”
  “那是去玩吗?”
  “不知道,可能是吧。”
  “我爸爸去过上海。”庞倩嘴里塞得满满的,口齿不清地说,“他说上海有地铁了,有些钢材还是从他们厂子里进的货呢。”
  “我爸爸也说过。”顾铭夕问,“你坐过地铁吗?”
  “没有。”庞倩摇头,“你呢?”
  顾铭夕也摇头:“我也没坐过,这次去上海就能坐地铁了。”
  “回来了你告诉我好玩不好玩。”
  “好啊。”
  “哎,你要吃红薯吗?”她突然想起手里的美味,“你说要分着吃的,你再不吃,我都快吃完了。”
  顾铭夕看着她手里已经快要吃到底的红薯,有点嫌弃地说:“我不要吃。”
  庞倩瞪他:“干吗不吃!”
  “我不饿。”顾铭夕扭过头快速地走。庞倩才不依,快速地追了上去,拿着红薯就往他嘴边塞:“你吃一口嘛,可甜可好吃了!”
  顾铭夕左躲右躲怎么都躲不过,没办法只能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红薯:“好啦!我吃过了!”
  “甜不甜?”
  他很无奈:“甜。”
  庞倩嘻嘻地笑了起来,这时,一个住在金材大院的女人骑车经过他们身边,看到两个小孩在马路上追追闹闹,就笑着喊:“呦,铭夕,别在马路上玩儿,路上危险,赶紧带着你媳妇儿回家了。”
  “……我会注意安全的,钟阿姨。”顾铭夕有些无语,但还是有礼貌地回答。
  等到姓钟的女人骑远了,庞倩朝他撇撇嘴,生气地说:“你干吗和她说话,我妈妈可讨厌她了,因为她总是在大院里胡说八道。”
  顾铭夕看看她,不吭声。
  这个女人的确有些八卦,举个例子吧,她是金材大院、甚至是整个金属公司里唯一一个依旧把庞倩叫做顾铭夕“媳妇儿”的人。
  哪怕金爱华在公司食堂当着大家的面和她大吵一架,她也死不悔改。
  当时,钟小莲讽刺着金爱华:“人家铭夕活蹦乱跳的时候,你们家多扒着他们家呀,帮着接送,帮着照顾,真把铭夕当自己儿子养了。现在铭夕身子残了,你们就想甩得一干二净啊!我就说句‘媳妇儿’又怎么了?噢!铭夕现在配不上你家胖胖啦!不要忘了,铭夕胳膊没了,你家胖胖也是有责任的!”
  听了这样的话,金爱华捋了袖子就想上去打她,最后被闻讯赶来的庞水生拉住了。庞水生当着众多同事的面,指天对地地发誓:“我们庞家每一个人,要是有人因为铭夕没了胳膊而嫌弃他,就遭天打雷劈!顾国祥是我穿开裆裤的兄弟!他现在没回国!我庞水生就会代他照顾顾铭夕!顾铭夕就是我儿子!但铭夕和倩倩现在还小,什么娃娃亲的事以后大家都不要提。以后他们长大了,如果两个孩子情投意合,我庞水生今天把话放在这儿,我绝对!不会反对!”
  “庞水生你胡说什么啊!”金爱华生气地拉他,庞水生回头瞪她:“不嫌丢脸啊!闭嘴!”
  这件事,顾铭夕和庞倩自然是不知情的,但是金爱华从此就恨上了钟小莲,对着庞倩也时常会讲钟小莲的坏话,还叫女儿要把钟小莲说的话当放屁。
  在对待顾铭夕的问题上,无疑,庞水生和金爱华是有很大的分歧的。顾铭夕在家休养一年后,和庞倩同一届升入小学,当时顾国祥还未回国,庞水生为了两个孩子跑前跑后,还拜托木匠定制了顾铭夕的课桌,并向老师强烈要求,让女儿和顾铭夕同桌。
  那时顾铭夕和庞倩都很小,自然也不会反抗,两个人就莫名其妙地做了同桌,一做就是五年。
  晚上,庞家一家三口吃饭时,金爱华突然问庞倩:“你今天是不是碰到钟小莲了?”
  庞倩点点头,马上说:“我没和她说话。”
  “以后见到她,就走开,千万别去理她。”金爱华往庞倩碗里夹菜,“个疯女人刚才回来碰到我,居然还特地和我说,看到你和铭夕在街上打打闹闹,你还喂他吃番薯,好像感情很好的样子,她放的什么狗屁!”
  庞倩闷头吃饭:“……”
  庞水生有点生气:“爱华!”
  “干吗!”金爱华又转头问庞倩,“我问你,你喂顾铭夕吃番薯啦?”
  “没有。”庞倩立刻摇头,“是我自己在吃。”
  金爱华看了她一会儿,说:“你也大了,该懂点儿事了,铭夕是个男孩子,你虽然和他是同桌,但也不能和他处得太近,你知道吗。”
  “嗯。”庞倩小鸡啄米。
  “幸好,小学毕业你俩就不在一个学校了。”金爱华想到这个事就很开心。
  庞倩大惊,猛地抬起头:“为什么?”
  庞水生止住了金爱华:“还没定的事,别多嘴。”
  “爸爸……”不知为什么,听说不能和顾铭夕读同一所初中,庞倩竟然有些害怕,还有深深的不舍。庞水生没让她问下去,说:“吃饭了,还有一年半的事,急什么。”
  第二天,庞倩自然将这个疑问抛向了顾铭夕,顾铭夕居然也很莫名其妙:“我不知道啊,我爸爸妈妈没和我说。”
  “你会不会是要转学去上海!”庞倩很着急,“你回家去问问你爸爸妈妈嘛!”
  见她一副心急火燎的样子,顾铭夕居然很想笑,他问:“你干吗,你不是一直吵吵着不想和我做同桌么,我俩要是不念一个学校,你不是就轻松啦。”
  庞倩愣住了,眨巴眨巴眼睛,说:“对哦……那我就再也不用和你一起上学放学了,不用给你拿饭盒,不用帮你买东西,不用帮你穿雨衣,不用帮你系鞋带、系红领巾了。”
  “嗯。”顾铭夕看着她,嘴角带笑,“这样不是很好嘛,你一直都嫌我烦呢。”
  “好、好……”庞倩继续眨巴眼睛,突然就变得凶神恶煞了,“好个屁!”
  顾铭夕皱眉、撇嘴:“喂,庞庞,你这样子说话,好像你妈妈啊……”                    
  

☆、06、他的承诺

  庞倩的确吵吵过很多次,说不想和顾铭夕做同桌。尤其是升上小学三年级以后,小孩子们的身高都开始发生变化,黎老师时常要调整大家的座位,个儿矮的、近视眼的调到前面,个儿高的、眼睛好的调到后面。
  只有庞倩和顾铭夕从来没有换过座位,即使换了教室,她和顾铭夕也像是捆绑住的固定物品一样,待在每个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角落里。
  庞倩生在八月,是班里年纪最小的那拨孩子之一,她个子不高,却一直坐在最后一排,肯定有些不高兴。而且,他们的身后不远处就是放扫帚拖把、簸箕水桶的地方,到了夏天,簸箕里垃圾一多,难免会有臭味。庞倩为此抱怨过好多次,但因为顾铭夕看书写字的特殊性,他没有办法坐到教室前排去。所以,有挺长一段时间,庞倩整天都在吵闹着不想再和顾铭夕做同桌。
  顾铭夕从没有说过什么,也没表现出不高兴,四年级上时,他甚至跑去找黎老师,主动提出让庞倩坐到前面去。
  他说:“黎老师,就让庞倩像大家一样轮座位吧,我可以一个人坐在最后面的,我现在用脚做事已经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了,平时也不大需要庞倩帮忙的。”
  黎老师自然不会轻易地答应他,趁着期中考试后的那次家长会,她把李涵和庞水生叫去了走廊,将这件事讲给了他们听。
  黎老师知道,庞水生安排自己的女儿坐在顾铭夕身边陪着他,是因为这两个孩子从小一起长大,彼此熟悉,顾铭夕对着庞倩就不会因为身体残疾而太过拘谨,另一方面,大家觉得庞倩是女孩子,心思会细腻点,日常生活中可以多照顾顾铭夕一些。
  而现在,两个孩子都表达了不想做同桌的诉求,黎老师自然要去征询家长的意见。
  听完黎老师的话,李涵脸色有些差,让顾铭夕一个人孤孤单单坐在教室最后面,她肯定是不愿意的,但换个同桌……连知根知底的庞倩都不乐意,其他人会不会更不乐意了?万一新同桌欺负顾铭夕可怎么办?
  见她始终低头不语,庞水生心里就明白了,他对黎老师说,不用给庞倩换位子,他回去会做女儿的思想工作。
  庞水生做思想工作的方法就是狠狠地把庞倩揍了一顿,直打得她屁股通红,哭得稀里哗啦。
  第二天,红肿着眼睛的庞倩和顾铭夕一起去上学,她生气地完全不想去理他,顾铭夕和她说话,她始终别着脑袋不看他。连着午餐时,她都没有去帮他领饭盒,顾铭夕没法子,只得在所有同学都领了午餐后,拜托生活委员将饭盒拿到他桌上。
  庞倩一直低着头管自己吃饭,她才没觉得自己哪里有做错,都是顾铭夕不好!不愿换位子就不换嘛,干吗还要找老师告状!害得她被爸爸一顿打!
  这场单方面的冷战终结于下午第一节课后,顾铭夕独自一人走出了教室,回来的时候,他歪着脑袋,脸颊和肩膀之间夹了一包麦丽素。
  他在庞倩面前弯了腰,“啪嗒”一声,那包麦丽素就掉在了庞倩桌上。
  “给你吃的。”他说。
  庞倩的脸微微地烧了起来,顾铭夕在位子上坐下,看了她一会儿后,问:“你今天干吗不高兴?是肚子疼吗?”
  10岁的小男孩轻声地问着她,语气里带着关心,搅乱了庞倩的小脑袋。
  她闷声不响地拿过麦丽素,悉悉索索地拆开,拿了一颗塞进嘴里。
  巧克力的甜味在舌尖化开,她转头看身边的顾铭夕,他正睁着一双清亮的眼睛看着她,庞倩突然想到自己莫名其妙挨的一顿打,心里委屈极了,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说:“我不换位子了!但是,以后,你数学作业要给我抄。”
  顾铭夕:“……”
  “数学考试的时候,也要给我看。”她一边哽咽地说着,一边又吃了一颗麦丽素,“还有,画画,你得帮我画,自然课的挖蚯蚓、养蚕宝宝,都归你做,我最怕虫子了!还有,不许再去黎老师和我爸爸那儿告状!”
  顾铭夕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庞倩瞪他:“你不答应?”
  “其他都答应,就数学……不行。”顾铭夕撇撇嘴,“你哪儿不会,我教你好了。”
  至此,换座位风波告一段落,从那以后,庞倩再也不提换座位的事了。
  ********
  期末考试结束后,寒假来临。
  这一年的春节,顾铭夕一家居然没有留在E市过,而是去了北方的一个小城市Z城,那里是李涵的老家,顾铭夕的外公外婆、姨妈舅舅都在那里。
  顾铭夕告诉庞倩,从他受伤以后,他的妈妈就没有回过娘家,而这一年,外公外婆太想他们了,顾国祥和李涵才决定带顾铭夕去那里过年。过完年后,他们一家会直接去上海,然后再回到E市。
  “我问过我妈妈了,她说我不会转学去上海。”离开前,顾铭夕笑眯眯地对庞倩说。
  庞倩问:“那你去上海,究竟是干吗呀?”
  “我真不知道,我妈妈不肯说。”顾铭夕耸耸肩,“等去了就知道啦。”
  顾铭夕一走就是二十多天,这是庞倩记事以来和顾铭夕分开时间最长的一次。从小到大,他们几乎天天见面,庞倩发现,这么久不见顾铭夕,她还挺想他的。
  直到寒假快结束,他们一家才风尘仆仆地回来。
  顾国祥一家进大院的时候,庞水生刚好在阳台上抽烟,他朝着屋里的庞倩喊:“倩倩,铭夕回来了。”
  正赖在床上看连续剧的庞倩一下子跳了起来,穿着拖鞋就冲了出去。
  下到三楼时,她听到了楼道里传来的脚步声,一会儿工夫,顾国祥一家就到了她面前。
  庞倩看到顾铭夕,他走在顾国祥身后,穿着一身崭新的羽绒衣,头发却有些乱。见到庞倩,顾铭夕愣了一下,开口喊她:“庞庞,新年好。”
  “新年好。”庞倩向顾国祥和李涵也问了好,几个人一起走到五楼,见庞倩一直扭扭捏捏地跟在他们身边,顾铭夕对顾国祥说:“爸爸,我去庞倩家里玩一会儿行吗?”
  “去吧。”顾国祥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拎着拉杆箱进了屋。
  顾铭夕要跟着庞倩进501时,李涵突然叫住了他,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塑料袋递给他,顾铭夕脸颊一红,歪下脑袋夹住了袋子。
  两个孩子来到庞倩房间里,庞倩迫不及待地问他:“顾铭夕,你究竟去上海干什么啦?”
  顾铭夕一直歪着头夹着袋子,在床沿边坐下后,他冲着庞倩眨眨眼睛,说:“这个是送你的新年礼物,你自己拿一下。”
  “呀!我还有礼物!”庞倩开心地拿下顾铭夕脸颊下的袋子,掏出来一看,原来是一对鹅黄色的发卡,她开心地说,“谢谢你,顾铭夕!”
  “在上海买的。”顾铭夕的脸还是有点红,声音低低的,“你喜欢就好。”
  庞倩坐到他身边,问:“你在上海,坐地铁了吗?”
  “坐了。”顾铭夕点点头。
  庞倩很羡慕:“好玩吗?”
  “好玩。”顾铭夕说,“地铁很快的,一个站到下一个站,嗖一下就到了,就是……都在地底下,车窗外面什么都看不见。”
  庞倩歪着头想象了一下,又听到顾铭夕说:“对了,我还坐飞机了。”
  “飞机?!”庞倩张大了嘴,“你不是坐火车去的Z城吗?”
  “嗯,后来从Z城去上海是坐飞机,买不到火车票,我妈妈又坐不来大巴,她晕车。”顾铭夕脸上有着小小的神采飞扬,“飞机看着挺大的,其实里面很小,一点儿也不宽敞。在飞的时候,声音很大,吵得很。哦!不过,飞机上有点心吃,还有饮料喝,是不要钱的。”
  他絮絮地说着,庞倩听得津津有味,有时还插嘴问几个问题。
  两个孩子近一个月不见,似乎有着说不完的话,一会儿以后,话题就延伸到了彼此过年时的活动上。顾铭夕告诉庞倩他见到了久未见面的外公外婆,但是在北方,他们让他喊姥姥姥爷。他还说到北方的雪,那才叫真正的鹅毛大雪,地上能积起半米厚,一脚踩下去,直接没过膝盖。
  “但是他们屋里有暖气,很暖和的,不像咱们这儿这么阴冷。”他笑嘻嘻地看着她,“庞庞,春节时你都玩了些什么?”
  庞倩挠挠脑袋:“我哪儿也没去,就是去亲戚家吃饭呗,拿回来的压岁钱,也都被我妈妈拿走了。”她突然想起一件极重要的事,扑到写字台上翻出了数学寒假作业,“顾铭夕顾铭夕,你作业做完了吗?赶紧借我抄一下!我要来不及了!”
  “……”
  顾铭夕离开时,庞倩又一次问他:“哎,你还没告诉我,你爸爸妈妈带你去上海,到底是干什么呀。”
  男孩子的脸又一次诡异地红了起来,低声说:“嗯……过些天再告诉你,好吗?”
  “为什么?”
  “我现在……还说不准。”他垂下眼眸,语气里有些紧张,“再过一个月就知道了。”
  顾铭夕回来之后没多久,新学期就开学了,他没有守住自己的寒假作业,庞倩从他这里搜刮去了所有的数学试卷,用了一个晚上就抄全了。
  她很快就忘记了自己在寒假时特别好奇的事,却在四月中旬的一天突然得到了答案。
  那一天,顾铭夕和平时很不一样,有些兴奋,有些紧张,上课时他会顾自发呆,突然又会傻兮兮地笑起来,庞倩觉得莫名其妙,问他:“你怎么啦?”
  顾铭夕摇摇头,他的右脚夹着一支活动铅笔,漫无目的地在纸上乱画,画了一阵子后,他说:“庞庞,今天晚上,你到我家来玩好吗?”
  庞倩很奇怪:“为什么呀?”
  “你就来一下子就好了,10分钟就行。”他的眼神里带着热切,“好不好?”
  庞倩点点头:“行,那我吃过饭就过来。”
  晚上,庞倩如约去到顾铭夕家,给她开门的是李涵,李涵脸上带着笑,说:“倩倩,铭夕在房里等你。”
  庞倩觉得怪怪的,但还是推开了顾铭夕的房门:“顾铭夕,我进来喽。”
  她侧弯着腰,向着屋里伸进了一个脑袋,只看到里面光线幽暗,一个人影站在写字台前,还遮住了桌上台灯的光。
  庞倩知道那是顾铭夕,她很熟悉他的姿态,但奇怪的是,这一次看到他,她总觉得他似乎有哪里不一样。
  她走了进去,站在顾铭夕面前,看到男孩子有些紧张的面容,还有额头上密密的小汗珠,她才发现他与以往不同的地方。
  顾铭夕的双肩下,多了两只手臂。
  他特地穿了一件长袖衬衣,抬头挺胸地站在庞倩面前,胸前居然还系着红领巾。庞倩记得这件衬衣,顾铭夕以前穿它的时候,衬衣袖子永远都是空瘪地垂在身侧的,可如今,他的样子就像班里任何一个小男孩一样,四肢完整、健康挺拔,甚至于他比他们都要来得好看、精神。
  庞倩愣愣地看着他,顾铭夕也一直眼睛亮亮地看着她,看了一会儿后,他又低头看看自己两只僵硬的手,抿了下唇,说:“这是我寒假在上海定做的假肢,我爸爸说,明年要上初中了,他叫我穿着假肢去上学,会好看一些。”
  庞倩抬起手来,去摸了摸他的左臂,顾铭夕一直低头看着她的动作,隔着袖子的面料,庞倩只摸到了一片硬邦邦的东西,她甚至还敲了一下,梆梆地响。
  然后,她又去拉他的左手,顾铭夕始终没有动。庞倩感受到他冰冷坚硬的手掌和手指,很不舒服的感觉,令她想起百货大楼橱窗里可怕的假人。
  庞倩呆呆地站了一会儿,问:“顾铭夕,你的手能用吗?”
  “……”他沉默片刻,摇头说,“好像不能。”
  “吃饭、写字、拿东西,一点也不能用吗?”
  他眼里的光彩逐渐黯淡下来:“不能,我爸爸说,这样子好看。”
  “……”
  顾铭夕很努力地笑了一下,露出两颗小虎牙,语气轻松,声音里却带着一丝颤抖:“庞庞,你觉得我这样子好不好看?”
  “不好看!”庞倩收回手,撅起嘴,嫌弃地说,“有什么好看的啊,两只假手,一点用都没有!难看死了!”
  她居然还后退了两步,皱着眉头瞪着一脸失望的顾铭夕:“我回去了,你明天上学最好别戴这玩意儿,太恶心了!”
  “……”
  在他出声以前,她已经转身打开了门,头也不回地跑了。
  后来,庞倩再也没见过顾铭夕的这两只假肢,她甚至没有仔细看清它们的样子,也不知道它们是如何连接到顾铭夕的身体上去的。她只知道,顾铭夕听了她的话,头一次拒绝了顾国祥的要求,坚决不戴这两只假肢上学。
  顾国祥气得要命,有一次他喝了酒,甚至因为这件事而重重地打了顾铭夕一个耳光。
  他怎么能不生气,原本,他已经找关系托门路为顾铭夕选择了一所教学质量优异的民办初中,对方校长同意接纳顾铭夕,但条件之一是要顾铭夕佩戴假肢上学。这样子,至少可以让这个孩子进出校门、及在教室以外活动时,看起来比较正常,没那么可怕。
  可是现在,一切都搅黄了。
  顾国祥冷冷地看着顾铭夕,说:“你知道求知小学对应的初中是哪一所吗?是源飞中学,你知道源飞中学每一年考上重高的学生比例是多少吗?不超过五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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