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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雷逐鹿-第2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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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象铜山魏氏这样,这次突袭损失了不少高手,而差不多同时,又被匪盗洗劫了自家庄院中的藏银,人财两空,元气大伤,就比较凄惨了。 魏氏族里。 要想一下子筹集起这么大笔的赎金银子。 怕是得砸锅卖铁,着实费些劲了。 呵呵。 ”

象铜山魏氏的秘密藏银之地,虽然事前不会有任何外人知晓,但是事后还想完全封锁消息,保持隐秘那是不可能地了。 匪盗洗劫的种种情形瞒得过一般士绅平民,却瞒不过耳目灵通的大姓宗族名门大派这样的江南大势力。 只要多方印证一下,有心之人不难推测出一些内情来——匪盗无疑是冲着那些窖藏的白银去的。

“呵呵,还有一个震动天下地消息,刚刚才收到。 ”丁应吉补充道,“武当‘秘密’下了拜帖,约战平虏侯。 看来,他们抓不着西北与‘夜航船’多少把柄,只好用这招来与平虏侯理论了。 不过,暂时还不知道平虏侯应许了武当没有。 ”

海贵默然思忖,暗地里发生的事情,若是没有真正摆上台面,象六方联盟这样,无论他们是怎么的突袭了微服隐迹的雷瑾一行,顶多也就是落个‘误会’的结果;然而一旦摆上了台面,那就得按传统的规矩来了——一切偷偷摸摸的鬼祟,都是犯忌的——众怒难犯呵。

“姐夫,”海贵心头疑云重重,他不太确定地问丁应吉道:“平虏侯一方,虽然没有公开亮出名号,但行事张扬,弄得这么大动静,江南很多人都知道了,你觉得这里面到底有什么蹊跷?他是在刻意掩饰些什么别的东西吗?”

“你觉得是为什么?”丁应吉不答反问。

海贵字斟句酌的梳理着自己不太清晰地想法:“我觉着,最近发生地所有事情,都是有关联的。 也许,还有,很多,我们不知道地事,互相都是有关联的。 只是,这里面有些关键的东西,还是想不通。 姐夫你说得对,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平虏侯的做法疑点颇多,就算他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可也没有必要这样。 我觉着他是故意‘制造’机会,诱使六方联盟落入他的谋算,做了他隐真示假的烟雾,掩饰他的真正意图。 嗯——也许是打算一石数鸟,既隐藏了真实意图,又诱使敌人飞蛾扑火落入他的陷阱,还能防患于未然抢先堵死可能落到他头上的某种‘嫌疑’。 或许,还有咱们现在还不知道也无法推断出来的原因。 ”

丁应吉哈哈笑道:“在众目睽睽之下,制造出某种不在现场的铁证?嗯。 有道理啊,即使有人怀疑他暗中指使了匪盗劫掠,也会因为他尊贵地身分地位,使得只要没有确凿的铁证,便无法入人以罪。 我的小舅子,如果谁敢小瞧你,他一定会倒大霉。 哈哈。 知道吗?你说的这一番话。 虽然只是推理之词,但与‘黑衣’的最后推断很相似了。 ‘黑衣’的一大堆人。 可是熬了两个通宵才作出类似的推断啊,了不得啊,礼和。 ”

海贵又是一脸地憨笑,嘿嘿嘿,透着一股子得意劲儿——‘黑衣’是丁家的密探和线人,就如同顾家地‘画眉’‘鹦鹉’,雷家的‘雷影’‘雷霆’。 风家的‘青瓦台’一样。 他们的推断,不敢说非常确凿,至少也是八九不离十,与事实应该相去不远了——能够与‘黑衣’的谍探行家媲美,海贵当然十分的得意啦。

“兵以诈立。 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 平虏侯是将他决战沙场那一套兵争之法,作战谋攻之道完全搬到江南来了。 ”丁应吉哼了一声,“虽然他的意图。 我们还不完全清楚。 但从他地先遣特使,几个月来到处游说的情形来看,估计都跟银子的筹措有关。 ”

见丁应吉脸上浮现出意味深长的神色,海贵心中一动,“跟银子有关?岂不是说——那些匪盗——平虏侯——”

“对。 我们估计,至少有一半匪盗。 是受平虏侯的暗中指使或者蛊惑、煽动起来的。 ”丁应吉摇摇头,“但是,我们不知道那些匪盗是怎么被西北方面掌握运用,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被西北掌握,更不知道那些作案之后的匪盗为什么会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 总之,这只是我们的合理推断,实际上没有任何证据,能确凿无误地佐证我们地推断。 我们也不知道,平虏侯如此胆大妄为的劫掠,什么人都敢劫掠。 他到底是想达到一个什么目的?是为着掩饰什么?还是纯粹就是搅乱江南已经纷乱的局势。 他好浑水摸鱼?他想要干什么?恐怕,连雷家元老院也摸不清他的真实意图。 现在都是在静观其变,等着平虏侯翻出最后的谜底。 ”

“呵呵,太岁头上动土,那可真是胆大妄为啊。 只是,他仗恃地是什么力量,能够让他这么自信?”

海贵随声附和着,眼中却开始闪烁银子的光芒,在一瞬间,他仿佛嗅到了银子那可爱的气息,这简直太好了——

做生意,太平年景固然有无尽的赢利机会,等着商人们以恰当的经营方式获取白花花的银子;但是乱世也同样有着无数的获利机会,同样是一个等着胆大包天的聪明人来深挖细掘的富藏金矿。

乱世当中任何一波乱局,亦都有着无数的财富等着人来发掘。 对于丁应吉而言,因为丁氏家族地立场,他也许有着顾虑,也许不将些少利益放在眼中心上,然而对于海家,对于海贵,这就是莫大地获利机会。 宁可杀错,不可放过,杀人如是,做生意赚银子亦如是,仅仅取决于海贵这一类的人,是不是真地有那个冒险一搏的勇气、智慧和眼力劲而已。

事实上,象丁应吉、海贵这样的人,基本上就是平虏侯雷瑾的同类,一样的野心脖脖,一样的目光如炬,一样的思虑入微,一样的深藏不露难以捉摸,一样的心志坚凝不可动摇。

丁应吉将丁氏‘黑衣’的推断,以及从‘黑衣’那里刚得到的消息,透露给自己的小舅子,也就是暗示海贵想办法利用眼前这一波乱局,不能挖个金矿回家,至少也得盘满钵满才行。

海贵对此暗示心领神会,也不用丁应吉多作提点——白花花的银子谁不爱?孔门圣人都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所谓待贾而沽,儒家神主牌上的孔宣王曾经急不可耐地喊叫“沽之哉!沽之哉!”,求售之心,昭然若揭。 商人重利之心,比儒生求名的热切程度更胜一筹,自也不消多说得。

“如此,小弟打算具帖拜会一下平虏侯爷,却不知能否晤面一谈?”

对海贵之言,丁应吉微微一笑,“这又不难,吾家堂弟丁应楠二等男爵与平虏侯爷相处甚善,交情不薄。 你带我一封信去,登堂亦不难也。 ”

“如此,小的谢过爵爷。 ”海贵一本正经的起身长揖一礼。

“呵呵,什么爵爷?你我自家人,不需那些繁文缛节。 ”丁应吉笑道。

海贵憨笑着说道:“小弟是谢过姐夫送我这一注大财喜啊。 ”

“不须如此,自古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

第二章 说书夜(上)

骄阳似火,暑热难耐。

蝉声高唱的盛夏午后时分。

马蹄得得,车声辚辚,前后七八辆大车,停在了府城中百年老店之前的欢门彩楼下。

“吁——客官,三元大客栈到了。 ”

在车夫的殷勤招呼声中,海贵颤着一身的肥肉,从一驾马车上‘滚’了下来,似乎还在地上蹦了一蹦,终于站定了,站稳了。

抖了抖身上的天青色丝葛直裰,海贵总算安心了:他祖母的,萧何月下追韩信都没咱海大爷惨!

海贵这一路紧追急赶,从扬州到姑苏,再从姑苏到南京,再折回杭州,远去松江、宁波、绍兴,又转回到徐州,来回折腾,这个路上的风尘仆仆舟车劳顿就不说了。 一路上总是与雷瑾这位忙碌的平虏侯爷失之交臂,海贵来回几次,都是扑空。 在极端鄙视自己运气不佳的同时,火烧火燎的海贵却又不得不追在雷瑾一行的身后,披星戴月,循着踪迹紧追不舍,天可怜见,终于在这淮安府追上了雷瑾一行。

丁家的线报,总算最后给了个准信——雷瑾一行,眼近还要在淮安逗留三天——否则,这出海贵千里追侯爷的戏码,就还得继续唱下去,连台本子的追韩信大戏,就不晓得甚么时候落幕了。

到了淮安府,海贵心头大石头落地,他却不再着急了。 安安生生地落店,忙忙吩咐着扈从的家生奴仆分头行事,赶紧联络淮安府地本家商号,让他们赶早儿给他准备好礼物、礼单,好让他先给平虏侯下榻处送去大红的拜帖,明儿好赶早着正式登门拜访——这些事情,却不须他海大爷受累了。 尽有家生奴仆和三元客栈的伙计、学徒们鞍前马后的跑腿,他只须从荷包里花差一声。 倒出银子钱来打赏就是,正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是引路、送信等小事?

店家带着海贵往上房去,却见客栈门面大厅的墙上,一张大黄纸糊了,居中显眼地写着“说书”两个大字,旁边小字写的是日期和地点。 却是晚上在淮安府的鼓楼大院有一场说书。

这客栈里头,是不会允许随便什么人胡乱张贴地,这么一大张贴着当眼之处,八成是店家所为。

海贵正不知是什么事情,他耳力却甚是灵敏,恰听两个小商贾模样的旅客,在那边厢小声嘀咕着晚上儿不做生意,正好去听书。

什么人地说书。 招贴儿都堂而皇之的张贴到三元大客栈里头来了?

小商贾的低声耳语,听得真真的,海贵正诧异这,又听得客栈里来去进出的客商对答、街谈巷议,竟然大半都是这话,心中诧异更增——何等样人的说书。 这等受人追捧?

不过,海贵现在是一脑门子的热切心事,满腔银山金山地念想,却也无暇顾及这些嬉玩游乐的闲篇。

且不说海家的奴仆和客栈中的伙计、学徒,被海贵支使着,如何的忙着联络本家商号,准备大红描金拜贴、名刺,准备各色礼物、礼单等物事,准备着由他亲自送去。

到得临近黄昏时节,一切齐备。 海贵便带了仆人。 备了车马,带了礼品物件。 亲自登门去送拜贴、名刺,当然还有丁应吉的亲笔信函——没有这些拜贴、名刺先送过去打底,就算雷瑾在淮安府停留一个月,他也未必见得到平虏侯的影子——贵人事忙,又怎肯轻易更改自己的预定行程?

雷瑾一行下榻地宅院——淮安府王家宅第——大约是某个王姓乡宦之家临时腾出来的宅院,主人家眼下不是官身,大概出于小心的缘故,没有大模厮样的称作‘某府’。

海贵的拜贴、名刺倒是投到了,但从门房口中,他得知平虏侯雷瑾此时并不在王家宅第,不过晚上将会移驾鼓楼大院听说书。

想到那位侯爷当年惫懒顽劣纨绔浪荡的性子,这顺便儿听回说书也不算有多奇怪——只是在眼下地风口浪尖,却也太过胆大而无谓了。

海贵忽然心中一动,何不也去凑个热闹?

鼓楼大院是淮安府城的大戏楼之一,但其建筑法式却与惯见的戏楼稍有不同,其前院有一个露天大戏台,另外在二进院还有一个大戏园子,起楼架屋的便是上下两层,上层二楼,只比戏台略高些,上面一间间隔断开来,这便成了高高在上的包厢雅座,也就只有下层戏台正前方的前排座位,能与之相媲美——当然,这二进院的戏园能容纳的人,远比前院的大戏台子要少。

淮安府有名的戏班子,有两个南剧班,还有一个昆腔班,那些优怜戏子们,每逢迎神赛会、嘉时节庆之时,就会在府城内登台搬演诸般连台剧目和折子戏,另外,还有一些个以说书弹唱为业地琴师艺人也会轮番登台演出,凭手中一面皮鼓、两片铁简、一纸折扇、一盅清茶,扬琴、竹笛、琵琶等乐器伴奏,便在这戏台上演说些前人故事、今时新闻,无非也就是娱乐人众,为稻梁而谋罢了。

城中一干说书弹唱艺人,各有令人称绝地说唱本事,其中却有一人,人称‘柳麻子’而不名,在平常日子,一日只在鼓楼大院说书一回,定价就是一两。 欲听其说书,往往十日前,即须送名刺帛缎下足定金,就这样,还因为其人在外常有邀约,常不得空,故此每逢柳麻子有空儿登台说书时,淮安城都是万人空巷的结局。

这柳麻子说书,是淮安府一绝,远近无不为之神魂颠倒者。 每日或是午后一场。 或是夜里一场,并无定规,只看柳麻子高兴与否,以及是否有空。 通常柳麻子排定说书地那日,但凡去地晚,便没有了座位,要听便须早去。

比起那些已经午后就在书场等候。 已经有好几个时辰的听书人众来,雷瑾一行绝对是珊珊来迟——路上有事耽搁了。 雷瑾他本来也没心思听什么说书,唯一的原因是因为身边的一干女人,听多了关于柳麻子的口碑传言,非要近距离见识一下柳麻子说书的本事功力不可——女人软语央求的枕头风,威力还是很大地,男人再没空也得哄一哄嘛。

鼓楼大院露天戏台,前面摆了几百张桌子。 这时却已经是座无虚席——

来听说书的人太多,来得稍晚地人,不得不从袖子里送出几十个铜子予那看座的,否则立足之地都没有了,这会也只得讨一条凳在人缝里坐下,再晚一点,怕是只好从人缝里边的夹缝里挤着坐下了。 人山人海拥挤不堪,看座的却只管搬着短凳。 在夹缝安插着拿钱‘贿赂’了他的听书人——那就更是人满为患,人头涌涌了。

书场中,还有另外的一些茶房伙计,则忙着给一些围桌而坐来听说书的客人,‘飞’递热手巾——他们熟能生巧,眼看手掷。 热气腾腾地热手巾就象长了眼睛的白蝴蝶,在空中穿梭飞递,绝对不会失手——一部分客人囊中广有赀财,出手又阔绰,自然不肯跟短打褐衣的贩夫走卒们挤在一起,宁肯多花些银子订了茶水桌子,有桌有椅,有茶有果,买个舒服。 书场不会跟银子过不去,对这些舍得花银子的衣食父母。 自然也有些额外优待。 譬如准备的热手巾即是。

雷瑾一行多人抵达书场,在预留的贵客坐席上坐定。 这一场说书其实也差不多开始了。

首先出场的,是一位提着扬琴,身穿青色罗褶子的琴师,现场立时一阵嗡嗡闹哄,听书人众地失望可见一斑。

不过琴师的几声调弦,却也引来如雷掌声——琴师技艺非同一般也。

随后说书人——一位怀抱琵琶的女子出场了,丝竹如泣,歌声绕梁,边说边唱,荡气回肠,曲折离奇,敷演出一段《牡丹亭》的凄美香曲,似乎世间一切美妙声音俱出其下,等待多个时辰,听此仙乐一般的说唱,已是不虚此行矣。

雷瑾亦暗自点头,果然这名声在外的口碑并非虚言,前头出场地已经如此,想来压轴的柳麻子本人,他出场时更是绝妙好书了。

直到《西厢》与《水浒》中的几个段子法曲一一说唱了,又加了《十五贯》《春灯谜》两节,柳麻子这才从后登台——人如其号,一脸的麻子,相貌却是丑陋,不过眼目流利,月白色的道袍却又衬出一种飘逸气度。

两片铁简一响,鼓声梆梆,便是五音俱出,尚未发声,已是先声夺情。 柳麻子眼神只往台下这么一扫,底下已是鸦雀无声。

柳麻子上来一段儿《景阳冈武松打虎》,不但与《水浒传》中故事大异,而且与前面几位登台说书者的水浒故事也不相同。

这柳麻子一路说《打虎》,干脆利落,找截干净,声如巨钟,说至紧要处,叱咤叫喊,汹汹崩屋,使人仿佛亲历其境,有若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謈地一吼时,四壁仿佛都瓮瓮有声,场中之人皆屏息静坐,倾耳听之。

忽又拭桌剪灯,素瓷静递,款款言之,疾徐轻重,吞吐抑扬,入情入理,入筋入骨,仅此一节《打虎》,已是不同凡响。

雷瑾忽然心中一动,偏头望去——却见是一个胖子挤在台前侧边的角落——雷氏一族从‘九天殷雷’诀中衍生变化出来的‘雷霆锁魂’,最重直觉,讲究心忘手,手忘心,心手两相忘的忘我境,实质也还是直指真如,锁攫本来面目的玄微精妙法门,雷家地箭术、‘雷枪’、‘鬼斧’等沙场战技,都与这‘雷霆锁魂’有着微妙地关联。 以雷瑾现在所能达到的修行层次,任何人地有意窥视或者有威胁的危险临近,在相当远地距离内都会激起他的本能直觉感应。 并不需要他心神贯注,聚精会神。

目光相交的刹那,胖子已然露出一脸的憨笑,示意自己并无恶意——这胖子正是海贵,他来得迟了,却是好不容易拿银子在靠近前排的人堆里,砸出了一条夹缝暂且容身。 但只能在侧边的角落里窝着了。

这胖子,好不好的练什么三玄教地“龟背图”。 莫不成,还真的以为那就是‘龙马驮洛书,神龟出河图’?

雷瑾心里嘀咕着,浑然不顾因为他地那一瞥,导致了二十几道阴森冰寒的凶狠目光,从不同的角度落在了海贵身上,好象毒蛇望着自己餐盘上的肥青蛙。 这种碜人目光,换谁也不易消受——胖子海贵立刻冷汗下来,目光若是可以杀人发话,海贵怀疑自己可能已经被目光凌迟碎剐了。

台上的柳麻子,这时却是鼓声一挝,开讲《土地宝卷》——这说得是比《西游记》中的孙悟空还横三分的土地公公大闹天宫。

话说,那土地公公上到天界,想进南天门里闲逛一番开开眼界——守卫天宫地天兵天将自然阻挡着不让他进:‘你这老头。 不知贵贱,不晓高低! 你能在这里撒野么?’

天兵天将连推带搡,只不让进,土地恼了,动拐打去,天将一躲。 这拐打在南天门上,便将天门砸开了。 玉帝调遣天兵天将围剿,却是连番大败,二十八宿、九曜星官等满天神仙被打的个个着伤,头破血流。 玉帝无奈,向佛求救,佛祖遣派四大天王、八大金刚助阵,岂知还是招架不住,又调动曾经大闹天宫的孙行者与土地对阵,谁知连齐天大圣也败了。

真是‘土地拐一根。 神仙敌不住。 ’。 连如来佛祖也得感叹:“冒犯土地,我也难敌。 ”

柳麻子口中说。 手中舞,将个土地公公与天界众神不得不说的故事,敷演的是紧张刺激,引人入胜,又不乏插科打诨轻松有趣之处,真好比是生公说法,天花乱坠,顽石点头;台下听书人众,大多也听的如痴如醉,叹为观止。

只有少部分人,听得浑身火热冒汗,比如海贵——地位卑微的土地,不尊贵贱,不守天条,把个天宫搅得灰头土脸落花流水,这可谓是不忠之至的造反言论,‘启奸雄之心,开叛逆之路’——虽然斯时斯地地江南大地,乃至整个帝国,这其实已经是见多不怪的寻常事情了。

国朝太祖立法刚猛森严,可谓是杀人如麻,然而不过五十年而已,太祖太宗时所立的祖制成法,却再也难以不折不扣的遵照施行下去,只得或明或暗的变通——任何个人的心念意志,在天运气数地大势面前,都是螳臂当车,无法对抗。 世界大势,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历来如是,历来如是。

帝国近百年来,在不少国家大事上,几代皇帝的粗胳膊,却硬是拗不过儒家文官集团的大腿,有些事,皇帝也就只得无可奈何地听任文官们话事了。 现如今,‘非君’已成帝国潮流,在朝的大僚,每上题本奏章都是直言不讳,语多讥嘲讽刺,悖逆犯上之语也未必少见——反正先后几任皇帝,也都不怎么勤政,甚至还出了位几十年不上朝的皇帝,而且朝臣们的奏章,只要不是太过分,皇帝也根本懒得与臣工们计较理论。 皇帝不问政事,帝国却也照样儿按着潜规则运转,似乎比皇帝励精图治的年份,还要政治清明得多。 这或者就是歪打正着的无为而治,皇帝垂拱而天下‘治’了。

在朝大官僚尚且如此,在野的士大夫就更是肆无忌惮——归庄的一曲《万古愁》,从秦始皇、汉高祖一路骂到唐宗、宋祖,话说帝国数千年来,根本就没有什么明君圣主;文坛领袖王世贞撰写《鸣凤记》杂剧戏曲,痛斥当政权相,揶揄世宗皇帝,直白无隐;街谈巷议更是多有讥评朝政地情景,似乎酒肆饭馆里边贴地‘莫谈国事’纸条,真的成了废纸一般(当然不是真地成了废纸,所谓法不责众,皇家密探力不从心,管不过来,些小‘琐事’也就只能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私议朝政,再也不是街头巷尾,口喃耳语而已,往往通衢闹市唱词说书之辈,公然编成说书套数,略无顾忌,所言皆是朝廷种种失败,人无不乐听者——盖民众心有怨愤,故皆喜听此种言语尔。

海贵这一想到平虏侯那显赫的身分地位,就在想,象雷瑾这样当权柄政的西北土皇帝,听到这种‘不忠’‘犯上’的言语,又会是什么反应?——但他终究不敢再去窥视雷瑾等人的动静了,现在还有好几道阴森的目光,时不时从他身上掠过——芒刺在背,焉敢再生枝节?

……

柳麻子的说书,固然精彩绝伦。 但雷瑾此时,倒也并不象海贵臆测中的那样,十分在意其中是不是有什么‘不忠’‘犯上’的悖逆言语和隐藏意图——

一来,西北的说书弹唱艺人,大多控制在内务安全署和通政司手里,剩下的一小部分也多少接受了西北幕府的资助,敌对者很难利用这些说书弹唱艺人来煽动下层的不满。 这方面的顾虑,至少在眼前的几年不需要他操心,最多也就是引起雷瑾一点点关注的热情而已;

二来,西北目前的政局,雷瑾自信能够完全控制,没必要为些少悖逆言语就草木皆兵;

三来,雷瑾这时还稍稍有点走神——他答应身边女人们的要求来听书,仍然附带着有点避嫌的意思。 固然是杀人放火金腰带,但血腥沾多了,也未必很光彩,没必要沾的血腥还是不沾的好,能避嫌时且避嫌。

今晚星光灿烂,却也不缺少血腥。

有人在舒舒服服喝茶听书,也有人在生死一发间挣命。

第二章 说书夜(下)

安庆府。

普天之下的任何一座埠头,都可以找到改铸金银的非法私铸工场。

这一夜,江畔的一座私铸工场,炉火正旺,数十名只穿犊鼻裤头的赤裸大汉,正在改铸金银,铸造伪劣制钱——虽然南直隶西江总督衙门与帝国五大钱庄联手,发行了金银铸币和银钞票,但金锭银锞也还在流通使用——私铸向来能赚取惊人厚利,很多人愿意为此不惜身家性命地冒险。

这是安庆府一带最大的两家私铸工场之一,工场派出的暗哨、警卫相当不少,防范不可谓不严密——有道是人无横财不富,这年头结伙抢劫私铸工场的金山银山,那就是发大财的捷径之一——私铸工场的巡哨和防范,要是粗疏马虎,做得不够严密不够小心,那岂非是插标卖首招灾引祸,跟银子有仇?

然而,蒙面匪盗还是神不知鬼不觉地便光临了工场。

黑夜中,杀戮无声无息,顷刻间血流成河。

世上钱庄、银号、当铺、典押、帐局,但有官凭执照、公家批文在手的,这等开门经营金银开炉营铸、存柜开票、周转流通、放贷生息、融通拆借、轧调头寸、结算汇兑等生意的商行铺号,也算是光明正大的正行商家。 (头寸,即款项)

还有一等商行,也干的是这一行金银铜钱开炉营铸、周转流通、放贷生息等生意,却是掩人耳目不欲人知。 也没有官凭执照、公家批文在手,这些钱庄既不课税,也不向官府缴纳每年地‘贴钱’,说起来就是违例非法的勾当。 不过,这类钱庄银号背后大多有本地势豪作后盾,又秉持做熟不做生的规矩,倒也不怕走了风声。

刘员外是一位殷实地主。 在庐州府,他还是盛源炉房的大东家。 拥有合法的金银改铸工场,大批官私金银锭子和各色散碎银两,汇聚在他的炉房里改铸,最后大量交付客商的,都是整箱整箱清一色经过合法改铸,划一规格地金银锭子,这些改铸好的‘出炉银’都有案模铸造印记和暗记。 表面上全都是‘合法’地。

但刘员外事实上不只经营着表面上合法的炉房,也经营着地下钱庄,每天论箱的金银进出,一天多少的金银出入,经手的银票、庄票、官票、汇票、凭贴、兑贴、期贴、金银、制钱连他自己都不怎么清楚……

几乎没有人知道,刘员外是‘跋折罗’门中的居士和俗家门徒——这是一个很小,甚至不怎么为人所知的佛门小宗派,但在江湖道上。 ‘跋折罗’地名号自有其地位。 ‘跋折罗’是古天竺梵语,大概就是‘金刚’的意思,‘跋折罗’宗历代相传的‘跋折罗金刚力’,是相当刚猛霸道的武修法门,跋折罗掌,开山裂石。 当之者死,非同小可。 ‘跋折罗’由于承袭的是小乘佛法,它的‘跋折罗金刚力’越是刚猛霸道,越是被大乘教派僧众嗤之以鼻,认为这是舍本逐末的皮相小道,着相而执着,不入大乘法眼——佛门大乘一脉向来认为,真正的佛法绝对不应以神通为是。

但不管怎么说,这门‘跋折罗金刚力’地刚猛霸道,是任何人都不敢小觑的。 任何人在招惹‘跋折罗’之前。 都应该好生的想清楚后果。

然而,破门劫财的匪盗。 还是在这一晚,破门而入,杀入刘氏庄堡,一时间刀光剑影,血雨腥风。

秋华——也就是刘员外,秋华是其真名——此时正陷入数名强敌的围攻当中,好生狼狈。

整个刘氏庄堡已经陷入火海,四处陷入苦斗厮杀,但是已经无力回天,庄上虽然在最近加强的戒备,但仍然有些猝不及防,来敌疾如风雨一般强攻入庄,且实力明显在刘氏庄堡之上,攻拔庄堡那是早早晚晚地事情。

一支长剑,一口雁翎刀,一杆钢叉,各取方位,封死了所有的闪避路线。

秋华一退再退,被逼进死角。

“呀——!”低叱声中,剑影横空,动如脱兔,直刺秋华前胸七坎要穴。

幽芒流萤,寒光如缕。

精钢揉和了青铜打造的护臂,闪电斜封来敌剑势,秋华踏九宫步跳跃横移,斜拖七星步,再变弓箭步,化形意架子,倏踩趟泥步,转身,换掌,出腿,鸡形步转身,后退一步,上体后仰,倒地闪过直搠过来的钢叉。

雁翎刀从侧后劈出,无声无息,宛如柳絮随风舞,寂然了无声,刀尖的锋锐反刃微微颤震,使得如此迅雷疾风般的霸道刀势,竟然是如此默无声息。

诡异!

阴险!

凶猛!

“噗”的一声闷响。

金铁相交,声如败革,完全违反格致物理,令人心中凛凛。

秋华左手的护臂中,不知什么时候滑出了一口牛耳尖刀,格住了这一刀,凶猛力道骤然迸发。

雁翎刀上的力道极为猛烈,宛如大江奔流,汹涌的暗劲无了无休,逆袭上攻。

秋华整个左膀被这猛烈无比地力道冲击,瞬间完全麻痹,手中地牛耳尖刀,也拿捏不住。

身形后仰的秋华,足尖顺势一拧,侧身以右手护臂迎上前推地刀尖,一沾一带,以卸劲手法化解敌刀暗劲,顺势借力飞窜欲逃——事已不可为矣,倔强死撑不得。

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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