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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如此爱笑-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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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我也没那个时间。你们警方按流程办就行了。”
这个时代人人都很忙,不愿意把自己已经很稀薄的休息日浪费在投资回报率低的事情上。
在走出刑侦队时,艾笑却出乎意料地听白琰感叹了一句。
“你说到底该怪谁呢?那个姓徐的是个典型的‘脸黑怪社会’,觉得满世界人人都是他妈,不惯着他就是心眼小,没有同情心,被抓进去也是活该。
“不过平心而论,如果早知道会闹出这么多节外生枝,我当初也就不会坚持了。其实仔细想想,也不是多大的事儿,怎么就搞成了现在这样……”
倘若艾笑没能救回来,她大概就不是叹气感慨这么简单了。
白琰自我怀疑的皱眉,“我处事的方式,是不是真的过激了一点?”
她嘀嘀咕咕地讲了一路,若有所思的样子,好像也不在乎旁人回不回答自己。
所谓“共情”,对多数人而言,本来就是件苛刻的事情。
而相互谅解,也许只能一边靠时间磨平,一边靠将心比心吧。
时隔数日,网上的热点一浪盖过一浪。双节的话题过去了,很快又开始盼着过年,时间有没有磨平吃瓜群众对这件事的记忆,艾笑是不知道,反正她自己是记得挺清楚的。
尤其是在船上失声痛哭那段……
“好丢人啊……”
她坐在办公桌前,捂着脸不堪回首地哀嚎。
白琰正在回顾微博上贴的短视频,慢条斯理地补刀:“你这还不是‘暴风雨式’哭泣,是‘抱大腿式’哭泣。”
“讲真,要不是桥下不让群众靠近,我觉得把你那段拍下来比徐厚全这段有意思多了。”
“别说了……”艾笑一脑袋栽在桌上,抬不起头,痛苦道,“我一定是脑子进了水,沐神湖的水质污染太严重,我要去环境保护局投诉。”
说完,又忍不住担忧,“怎么办,那么多人都看见了,他们肯定当我有病。”
白琰安慰道:“也没有很多人,加上你高中同学才五个,一群男的忘性很大的,过几天就不记得了。”
“不,不会的!”她倒在胳膊肘里自闭,“你太不了解林现这个人了,平时看上去特别无害,背地里多半有个小本儿。他记性贼好!”
“哪有这么夸张……”
艾笑据理力争地辩解:“读书的时候,是学校年级前五的常驻客,课本看几遍就能记住。明明独来独往和人不熟,居然连对方的生日都记得,毕业晚会的时候,每个人叫什么,住哪里,最高考过多少分排名多少他全讲得出来!你说可不可怕?”
白琰刚把视线从手机里挪开,正要开口,一转眼看到了什么,立时哑巴了,不着痕迹地拿手推了艾笑两把。
不曾想对方没有觉察到她的意图,仍旧滔滔不绝。
“还不仅仅是这样,咱们俩七八年没见过了,他居然还记得我以前留的什么头发,还记得我当时爱去什么地方玩,连我喜欢吃什么他都记得!你说说!……”
白琰:“……”你要我说什么!
等一等,你这越讲怎么感觉越不对劲了。
“他肯定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的。”艾笑沉痛地抱头开脑洞,“他女朋友、他爹妈、他同事……我的糗事没准已经在他的工作群里流传了,现在整个刑侦,整个市局,整个公安部……”
白琰一言难尽地龇牙,在边上提醒地叫了她好几声。
“我已经……”艾笑终于哭丧着脸抬起头,刚要说话,正看见一个高挑的身影站在她对面。
来者穿着身干净的黑色长外套,单手插在衣兜里,嘴角似乎还有点意味不明地笑,眼神清亮地看着她。
林现!
艾笑当场便从椅子上滑了下去。
第16章
她座位垫了块竹凉垫,滑得要命,险些没把椅子翘起来,林现眼疾手快把人扶住,话里带了点无奈和调侃的意思:“看到我,不至于这么惊讶吧?”
“没、没有,不是。”艾笑舌头打结地解释,“我只是觉得很意外,很惊喜,很……”
他一针见血:“心虚?”
艾笑瞬间就被这两个字噎住了,尴尬得像根人棍。
林现慢悠悠一笑,眉眼同语气都透着些许无可奈何,“我没把事情说出去。”
“反倒是你。”他睇了艾笑一眼,示意周围,“这么大声,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了。”
后者差不多处于自暴自弃状,无地自容地捂着脸痛苦道:“我错了……”
话音刚落下,艾笑就感觉桌上似乎摆了什么,她把自己的眼睛从指缝中解放出来,看到面前的一盒水果。
先是一怔,然后疑惑。
林现将果盒往前推了推,松开手,说得十分公事公办,“我代表队里来慰问一下徐厚全案的被害人,上回因为处理不当害你落水,大家都觉得过意不去。”
艾笑全然没想到自己还能有这待遇,受宠若惊地道谢:“你们也,太热心了……我才该上门致谢的。那改天……”
正想顺口说改天请吃饭,意识到这句话似乎有上供行贿的嫌疑,于是临时换成了:“……改天给你们送锦旗。”
忽然就很接地气了。
盒盖打开,发现是新鲜的车厘子——这么沉,得有三斤多。
应该不便宜。
她隐约感觉这个慰问品送得好像有点过了……
“艾笑。”林现在旁边叫她,“这水果不能放太久,现在室内温度挺高的,很容易坏掉,最好是快点吃完。”
她也没多想就点头,“那我拿去冲一冲,你等一下,一起吃。”
林现并没推拒,反而提醒:“记得用盐水多泡一会儿。”
他一直目送艾笑捧着水果盒子走远。
等林现回头时,白琰像是早有预料似的,已经在看他了,她并未吭声,只是靠着椅子,眼神隐晦而探究。
对面的这个青年脸上显出些是似而非的笑,唇边的弧度很浅,和他望着艾笑时的笑容截然不同,是一种礼貌而疏离的表情。
好像一瞬间,他就从风度翩翩的绅士变成讯问室里目光冰冷的刑侦队长。
“白小姐。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白琰在走廊上找了个通风的位置,玻璃窗往下看就是花园区交错的交通要道,眼下不是上下班高峰,车辆稀稀拉拉。
她两条胳膊搭在窗边,也不看林现,抽了支烟叼进嘴里。
“林警官,笔录我都去派出所做过好几回了,你们公安要问话就能不能一口气问完吗?”
他很细微地扫了白琰一眼,语气平淡:“我不是来问你徐厚全的案子。”
他说:“我是来问你艾笑的事情。”
白琰摁在打火机上的拇指蓦地一顿,她把烟取了,夹在指间,目光继续在洋城的风景中游离。
林现并不着急,也跟着她朝外望,“那天,我在她家里发现了抗抑郁的药物,虽然过了保质期,但有吃过的痕迹。还有安眠药。
“我找人问了问,米氮平片是处方药,平常药店里买不到。”
白琰不动声色地舔了下嘴唇,半晌才说,“那又怎样,还不让人失眠啦?”
“2014年的时候,艾笑举家搬去了附近的郊县。”
他语速平稳沉静,“直到16年她才大学毕业,足足比同期的你晚了两年。”
白琰终于缄默下来。
林现把她的表情尽收眼底,眉峰轻轻皱起,“圣诞夜晚上,艾笑的情绪不太对劲。据我对她的了解,她不至于会因为害怕水而哭成这样。”
他也不会天真的以为,她是担心自己出事才紧张到失控……某种意义上的担心。
“白小姐也是洋城交通大学出来的,和她同年入学,同一专业,是不是一个班的我不知道,但你早她两年毕业,这份工作也是你介绍的。我想有些内情你应该比较清楚。”
他话音突然一停,嗓音不自觉地沉下来,“艾笑大学期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
大概静了有两分钟,白琰终于低头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你们这些当警察的,嗅觉可真够灵敏,什么犄角旮旯里的玩意儿都能翻得到。”
她递过去一根烟,林现摇头,“我不抽烟。”
后者耸耸肩,“那介意吗?”
林现:“请便。”
打火机“啪”的打响,她闭眼深吸一口,慢条斯理地吐出一缕。
“林警官,都查到这个地步了,就不会多动动手,去网上‘百度一下’么?”
林现一时间没明白她的意思,不解地皱了皱眉。
白琰转过身来,背靠着窗,语意不明地问:“你知道五年前的梅花县地震吧?”
他狐疑地回答:“我知道。”
那不是一场小地震,波及范围之广,伤亡之重,举国上下几乎无人不知。林现当时还在洋城军校,光城军区某旅就调了一千多人前去支援。
梅县在西南云贵交界之处,是个很偏远荒凉的乡镇,房屋都有些年头了,地震的时候全没保住,基本被夷为平地。
不仅如此,由于震级高,强度大,附近的州县无一幸免,甚至连邻省也有明显震感。
林现:“不过这两者之间……有关吗?”
她吸了口烟,“林警官估计不怎么上网,那会儿有件事闹得挺火——
“说是在同省的汉县,一位武警部队的战士为了救某个添乱的志愿者,被余震给埋了。年纪轻轻,还没结婚就死在了外地他乡。”
女士香烟清单的味道在空气中渐渐扩散,她说:“前线的记者正好拍下照片,写了一篇很有噱头的文章发在网上,曝光了整个过程。”
在当年全国哀悼点蜡烛的时刻,这件事情如同吃人血馒头骗捐款的社会渣滓一样,引发了一场热议。
网友们群情激奋,大V们不停转发,官方一个接一个拿来当做反面教材举例,骂声铺天盖地。
白琰在林现微怔的神情里抬起眼皮,“艾笑就是那个志愿者。”
午后的流云飘到了花园区的上空,把稀薄的几片阳光全数遮盖住,地面没有了影子,突然变得沉默而冷硬起来。
他静了好一阵之后开口:“你跟她一起去的?”
“我没去,我没她有爱心,也不好学,觉得为几条新闻素材累死累活的不值得。”白琰十分缺少功德地把烟灰弹进旁边的花盆里。
“果然事实证明,没事找事,一门心思乐于助人是不会好下场的。”
林现无视掉她的反社会言论:“那之后呢?”
“之后啊……上网冲浪嘛,多数都是闲得无聊,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后来就有知情者往下深挖——也有可能是谁去查的,把她的个人信息曝了出来。家庭、住址、学校……扒得连条裤衩都不剩。”
俗称“人肉”。
有人曾说现代人就是活在一片赤/裸/裸的天空下,一边追求着自由和隐私,一边又走在无孔不入的监控探头中。
随随便便一句“人肉”,似乎都是非常轻描淡写的事情。
“艾笑的手机连着一个月被人打爆了,教室不敢去,电脑不敢联网,宿舍门口还有人放花圈。
“听说她爹妈那边情况也不太好……她妈妈还是大学老师来着。”
艾笑的母亲是个性格温良的文学讲师,夫妻俩老来得子,年纪已经不小了。
林现唇角不自觉的轻轻抿了抿:“所以你才把自己的手机卡给了她?”
“这都是几年后的事了。”白琰一根烟抽完,紧接着又点了一根,她像个人工喷雾器,机械地往外吞云吐雾。
“主要那段时间还发生了一件意外……你应该认识何子谦这个人吧?”
她话题冷不防转弯,提到了一个让林现万分熟悉又万分疏远的名字。
“我记得你跟艾笑是高中同学,那你也该知道他,就是号称‘微博热搜霸屏帝’,娱乐圈唱摇滚的那个。”
他垂眸沉默了片刻,点头承认:“我认识。”
白琰嗯了一声,风轻云淡地说:“艾笑当年和他正在交往……”
林现放在兜里的手忽然一用力,他不晓得捏坏了什么东西,回神后的目光显得有些尴尬,好在白琰并没留意到这边。
“……好像刚在一起一年多吧,据说艾笑追了他四年,高中开始就跟着他跑,连大学也是费尽心思和他考了同一所。”白琰提起这个人便带了点鄙夷的口气,含住烟嘴,“何子谦在学校里也是个风云人物,长得像个祸世妖孽似的,把一群小姑娘勾得五迷三道。
“大二那年就签了经纪公司出唱片,一路刷流量,力图把前辈拍死在沙塘上。”
“地震这事儿发生时他事业正在上升期。”
网友们像不世出的福尔摩斯,对于细小的枝节普遍格外敏锐,艾笑流传在网上的信息虽然删得很快,但还是有人扒出了她的身份,一个非常值得大做文章的八卦——知名艺人何子谦的女友。
这个爆料像颗重磅炸/弹,炸得所有新闻媒体都沸腾起来。
“作为女朋友,她其实一直挺低调,会暴露多半也有熟人背后捅刀吧。反正落井下石,墙倒人推嘛,大家喜闻乐见。”白琰把烟摁在绿萝的土里,慢慢道,“再后来,事情就越闹越大了。”
她们赶上了网络戾气最重的时候。
万事都能够被放大到十恶不赦,罪无可恕。
一时间,为人民解放军伸冤的,为爱豆不值得的,还有对家买水军趁机炒作的,地域黑、学校黑、性别黑……
微博好似要炸了,乌烟瘴气与各路人马每日你方唱罢我方登场。
白琰总算站直了身体,她抱起双臂,漫长的吐出肺腑的气,把剩下的讲完:“她觉得对不起何子谦,自作主张提出分手……那个渣大概就等着这句话,顺水推舟地答应了。当天晚上便出公告澄清关系,合情合理地把舆论压了下去。
“反正这事儿吧,何子谦不提分手,也可以炒一个‘真爱不离不弃’的人设,怎么他都不吃亏。”
她莫名顿了很久,大约是又想抽烟了,可手伸进包里,最后还是作罢。
“从那之后……”白琰回忆似的开口,“艾笑就休学了。”
尽管她总是在用一种“我很无所谓”的语气讲述这段故事,然而说到这里,还是忍不住感到遗憾。
“她心理上出了点问题,回家休养了两年……”
林现蓦地说不出话来。
但他其实潜意识里还想再问一些什么,可“两年”这几个字过于沉重了,像巨石一样,压在他胸口。
总觉得这里面承载了太多东西,太多他无法去理解,去感同身受的情绪。
“艾笑她……当初在灾区,是由于什么原因遇险的?”
白琰这次却没回答,扬了个漫不经心的笑:“林警官,洗水果的时间有限啊,再不回去可不太好圆谎了。
“你要是这么想了解事件的原委,我介意你不如去搜一搜那篇文章。”
——《她跪在他面前的样子,可恨又可悲》
第17章
——《她跪在他面前的样子,可恨又可悲》这篇长文最先发布在一个知名的网络社区上,随后的几个小时内被疯狂转发到各大热门社交平台。
封面是一张天色灰暗的图。
满身尘土的迷彩服战士躺在地上,周围有萧索的群山与废墟,简陋的土房摇摇欲坠。
年轻的女孩子正跪在他旁边,头深深低垂,看不见表情。
后期大概调了色的,整个构图一有种触及心底的绝望,苍白的残垣断壁和深绿色的草木,覆盖灰土的武警与衣着鲜亮的少女,强烈的色彩反差让压抑感排山倒海般袭来。
执笔之人是个经验丰富的记者,他用极有穿透力的文字在里面写道:“她的腿受了伤,在矮坡下动不了。
“救援队接到电话后,立刻安排了两个年轻的武警前来帮忙,战士们带了水和伤药,背起她准备往回走。
“就在这时候,她忽然指着前面,说,刚刚好像听见还有人声。
“其中一个便看了一眼——
“‘你们先走,我再去找找有没有其他幸存者。’
“‘有情况我及时会通知你们。’”
“然而她给他指了一条永远也回不来的路。”
两个人回到集合地点,谁都没想到,在那之后这名武警就失去了联系,等救援队出动人员去搜寻时,才在废墟中找到了他的尸体。
地震后的伤亡新闻不计其数,而这一条又格外令人痛心疾首,一时间,微博上全是点蜡烛惋惜的转发。
舆论发酵至一定程度时,人们的关注点也变得刁钻而犀利起来。
有人开始提出质疑——这个志愿者据说是跟着救援队行动的,她为什么离队那么远?又是怎么受的伤?
——她一个志愿者,不是专业人员,跑到一线去干嘛?是存心添乱吗?
不多久网友们愤怒的发现,这是个新闻专业的在校学生。当天的救援工作其实已经进入了收尾阶段,是她想去再拍一些素材才独自离队的。
红树村地势偏僻,那时又处在盛夏,草树茂盛,在这个过程中因为不小心踩空了脚,所以受伤。
而更为遗憾的是,救援队员赶来后,并未在附近找到其他的幸存者,甚至连具尸首也没有。
——她自己听错了,自己怎么不去死,害人家一条命。
——这种人的命救起来真浪费,以后进了社会也是个只会给人找麻烦的傻叉。
——建议学校开除,最好在简历里把这件事记上,一辈子的污点!
——不救她就没这些事了,巨婴女大学生。
……
林现翻着五年前的旧帖子,那张代表性的照片几乎成为了这个事件的标志,出现在所有关键词的下面,被媒体如同鞭尸一般一再报道。
仅仅隔着屏幕,他都能感觉到当时网络世界里掀起的风雨。
或许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地震热度结束,论坛里删帖不那么积极了,搜索页的后面还留有不少与当事人有关的图片。
其中一张似乎是在殡仪馆门口,她站在人群之外,周围却有无数的记者,四面八方的镜头和话筒正拼命的往前怼。
挡在身边的人打了马赛克,不知道是谁,但从身形来看多半是艾笑的父亲……肯定不会是何子谦,他不可能来这种场合。
画面中的艾笑一直躲在父亲背后,只看得见一点清瘦的侧影。
那是跳脱飞扬了二十年的她头一次对这个世界露出了胆怯,显得茫然无措。
所有人的都在抒发愤慨,都在义愤填膺,没有谁想过那个人生经历还单薄的女孩子从地震灾区出来后的内疚与恐惧。
她是一个不值得同情的人,如果舆论能够判人死刑,只怕她早已被千刀万剐了。
林现靠在椅子上,沉默地盯着电脑里的文字。
一旁的橘猫安静地揣手蹲在鼠标边瞧他。
他在想。
五年前的自己正在干什么。
那时候他过着早睡早起的生活,年年月月沉浸在日复一日的枯燥训练与理论学习中。
充实的安排让人生简单又安逸。
世界与他隔了一道墙,也是他自己把这道墙上锁加固的。
除了例行公事打给家里的几通电话,林现很少和外面联系,更别说上网。
如果不是父母要求,他应该还会在部队多待几年,待到退伍为止。
当初得到消息后,林现一直以为,艾笑已经同何子谦在一起了,就连再见面时也是这么想的。
他不知道在她身上发生过的事,更不知道那消失的两年……
所以艾笑才会剪短头发。
林现关了网页,干净的桌面犹如止水。
所以她变得小心翼翼,变得不爱出门,切断了与旧朋友、旧同学的所有来往,换了号码,换了住址,搬了家。
于是多年后再重逢的艾笑带给他一种被刀刃铁石捶打过的痕迹,光泽黯淡,满布纹路。
有一瞬,林现忽然觉得心口沉闷压抑,没来由的感到一阵无法言喻的难过。
橘猫好似微妙的察觉到了什么,支起脑袋来不解地喵了一声。
林现张开手掌,把它的头轻轻摁了下去。
猫身压着一串钥匙,斑驳的木牌挂饰从尾巴后扫出,已经隐隐起了些霉点子。
这块廉价而敷衍的小木牌是艾笑买的。
那个时候的她还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更恣意更有朝气,每日充满着活力十足的劲头。
林现在屋中的暖气间深吸一口,莫名想起多年前的事。
刚上高中的第一年他不太合群,倒也不是特立独行,别人说话会听,也会应和两句,但很少主动开口。
艾笑是整个年级里第一个愿意跟他上下学,肯和他聊与学习无关的生活八卦的人。
她太明朗了,像个小太阳,哪怕自己偶尔实在无话回应,也可以自娱自乐地讲上一天,乐此不疲。
虽然林现知道,她这么热情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只是为了搭便车。
时间约莫是某次月考之后。
他上完洗手间回教室,在走廊时听到里面有人闲聊。
那是班里几个活跃的男生,正就着化学书单手转圈,嗓门很大,“数学学不好,亲人两行泪……
你看‘黑脸盆栽’,今天又在课上接机群体攻击了我们的智商。”
对方压低声音学他说话,“‘这道题直接套公式过于累赘了,不适合在考场上做,最好还是换个思路。’”
同桌嘻嘻哈哈地应声附和:“除了他,我们都是不适合上考场的人。”
“十二班对不起他啊,委屈了大神和我等庶民一起听课。”
内容谈论的是上节课点名让他上黑板写的一道数学题。
“黑脸盆栽”这个称呼林现有所耳闻,知道是给自己起的。
“‘盆栽’真的太黑了。昨天隔壁班的‘土味学霸女’来问他题,穿得一身白,把咱盆栽衬出一股黑白配来!”
“别说,他们俩还挺配的。”
“哈哈哈,综合一下以后小孩的颜色才能正常点。”
旁边一群人瞬间跟着笑起来。
林现站在门口,听到这里,他觉得自己应该进去了。
但就在下一秒,突然有人拿着书本往桌上一砸,动静十分突兀。
周围的几位立刻不笑了。
那人语气不善地朝对方怼道:
“不要在背后讲林现的坏话。”
他脚步一顿,抬头从门边逼仄的角度望过去。
教室的窗户大开着,光亮得刺眼,视线里只能看见一个背影不高不矮地立在前面。
她叉着腰,一副十分嚣张的模样。
起头的男生尴尬地放下书,耸耸肩膀,找话遮掩过去:“开个玩笑嘛……”
“就是,别这么凶呀。”
艾笑冷着眼睛扫他们:“再有几百天就要成年了,你们是小学生吗还起外号,幼不幼稚?”
“不要上纲上线嘛艾笑,你这样就不可爱了。”
她朝天掀起白眼:“我才不跟你们一样把低俗当有趣,无聊的灵魂千篇一律,难怪人家三班班花看不上你。”
“……”一帮男生被她扎了心,最后一边嘀咕一边老实地翻开书。
那一次,林现曾在心里唐突地想——也可能不只是为了搭便车。
就是在这之后不久,艾笑便送给他一块不知从哪个两元店中买来的钥匙挂饰。
东西很便宜,刻的字还有毛边。
但却信誓旦旦地说能辟邪,反弹诅咒有奇效。
她高中时在班里甚至年级上的人缘都很好,午间吃饭,课间上厕所周围总是跟着三五个女生,嘴巴里有聊不完的天。
而对他的态度举止,与其说是朋友,现在看来不如说更像是护着“金主爸爸”,有点讨好,有点关切,还有几分的……同情?
高一这的年,艾笑带着一盒鸡中翅打破了林现维持了十几年的生活习惯,逼得他不得不将乏善可陈的学生时代过得多姿多彩。
他忽然加入了一个“周末复习小组”,莫名其妙跟着去学校外面奶茶店排队,被拉着去看篮球场的比赛。
她脸上的笑很少断过,成天阳光灿烂,好似能开花。
再然后的某一天,艾笑趴在球场边的护栏网上,半个身子都快探了出去,一头长发在风里飞卷。
她用极度倾慕与自豪的口气指着里面的一个人对他说。
这是全校最好看的男生。
是她喜欢的人。
她一定要把他追到手!
……
*
信息时代,让时事热点一年又一年地翻过旧页。
在不经意间,许多曾经掀起过轩然大波的往事被赶来的后浪渐渐压到了沙滩的最底层。
银杏公园小区的一栋单身公寓里。
崭新的笔记本电脑正外放着歌,自动更替的屏保闪过各色花花绿绿的壁纸。
艾笑坐在桌前,鼻中轻哼着旋律,不多时,她将写好的卡片放在旁边的小礼盒上,打电话叫快递。
卡片上有娟秀的一行字,写着:送给十五岁的谭谭。
第18章
“咱们频道这段时间的流量可真好啊,要是天天都能爆成这样就好了。”
怀达瘫在椅子上数奖金。
年底的徐厚全一案,因为沾了自家员工的光,这条新闻自然肥水不流外人田的落到了他手上,凭借“全年最沙雕的案件”吸引眼球,成功在新年到来前赶超了隔壁的娱乐组。
不仅没有沦落到去跳小天鹅,还喜获一笔数额不菲的年终奖!
恨不能期盼公司的职工挨个去跳湖。
白琰看穿他似的在旁边伸脚踹了一把。
“我说头儿,给自己积点德行不行?拿员工的血泪去卖笑,你良心不会痛吗?”
怀达把转椅打了个旋,侧过身来:“诶,这怎么能叫‘卖笑’呢,咱们新闻部一条心。”
他抽出一沓钱,突然豪得像个暴发户,往桌脚一打。
“周五聚会,我请大家吃烤羊!”
新闻中心单薄的人口在粉红毛爷爷和烤全羊的刺激下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呼声。
办公桌给一帮人拍得震天响。
艾笑看了一眼,回头继续翻这条新闻的相关报道。
白琰正兴奋地敞开嗓子吼叫,余光见她过于淡定,不解捅了两肘子,“干什么呢,来一起嗨啊!”
艾笑摇摇头,担心地刷网页,“帮我看看有没有什么图拍到我了。”
“不会吧。”瞧她紧张兮兮的模样,白琰也只好坐回原位,跟着检查,“官方发的基本都打码了啊……”
徐厚全那段认错人的视频早就转发过万了,不过幸亏晚上视线昏暗,艾笑又是被他拖在身后的,倒没怎么露脸。
她在一片吵杂声中浏览微博,关于自己的图没找到多少,反而见到不少林现的照片。
艾笑才发现在案子上热搜之后,曾有一条不太起眼的紧贴在榜单的末尾。
话题是——“救人的警察小哥哥帅到炸裂”。
点开来有四张角度相同的现场图,画面意外的清晰。
主角是林现,他当时已经上岸了,也不知是哪位好事群众照的,正抓拍到他在换外套。手长脚长的一个人,站得笔直挺拔,打湿了水的衬衣紧贴着后背,几乎勾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蓬勃的肌肉紧实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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