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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如此爱笑-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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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拨开满身的碎渣子,再度与赵凯对视。
  后者呸呸两口吐出嘴里的土,尴尬的解释:“黑吃黑吃黑……”
  寒冷的冬天北风肆虐,大楼里又充满了干燥的板材和各种不明化学物品,火势一瞬间就暴涨到难以估计的地步。
  现在不管是谁吃谁,场面都已无法控制了。
  林现定定的注视着燃烧着的建筑物,明亮的火光在他眼中跳跃,像是蔓延进去的熊熊烈焰。
  他担心钱元江的死活。
  而赵凯也在一旁揪心他的线人。
  如果这场火救不了,那埋藏了六年的真相也会跟着大火一并化成灰烬。
  这是最后的希望,错过就不会再有了。
  “喂,喂?119吗?我们是110,鸿州分局的……”
  消防队也不知道多久能赶到,后来的刑警们打开了消防栓,全都在四面八方想尽办法地救火。
  忽然间赵凯耳边传出一声惊呼。
  他一通电话还没打完,转身时正看见林现冲进大楼,刚才站着的地面散落着好几只空的矿泉水瓶。
  “卧槽!”
  他一时间忘了还在跟局领导汇报,当场喷了句粗。
  “愣着干什么,把人拦着啊你们!——”
  可惜林现跑得太快了,赵凯赶上去时,火舌已经卷到了跟前,他只好狼狈的往后退。
  火是从二楼烧起来的。
  楼梯处浓烟密布,旁边的扶手此刻被烤得发烫,掌心一放上去就会掉下一大块皮。
  林现用湿巾捂着口鼻,弯腰跑到台阶的尽头,房间的门正紧闭着,他尝试着隔了层衣袖拧开把手——
  突然涌入的氧气和热流冲击在一起,形成了又一次小型的爆炸,翻涌的热浪险些将他掀翻在地。
  林现后退时匆忙抓住了身侧的栏杆,被上面烧红的钢铁顷刻烫出一股热气。
  他忍不住皱起五官,却也来不及去看手掌的伤,只用胳膊挥了挥眼前的浓烟迈入满是狼藉的现场。
  火实在是太大了,四起的油烟几乎熏得人睁不开眼,单薄的湿纸巾早已积了一层厚厚的黑灰,林现站在那间凌乱的办公室中朝周围环顾。
  桌椅倒在地上,角落里隐隐约约有横七竖八的人影,他拨开烟跑上前去看,这些不知是买方还是卖方的人周身有明显的枪伤创口,流出来的血被光照得发亮,生死不明。
  林现一张脸一张脸的往前扫。
  高矮胖瘦,或老或少。
  然而没有一个是他熟悉的!
  那一瞬,他的心几乎凉到了冰峰之下,大脑空白一片。
  林现顺着血迹朝室内一路找去,走得越深他整个身体越冷,然而头却热得冒汗,凑成了冰火两重天。
  他不停地设想着钱元江已经死亡的可能性,又不停的想着他死后要怎么对证当初那场意外的真相,思绪一团乱麻。
  猛然间转过拐角时,地面上一个光头赫然映入眼帘。
  林现诧异地一愣,随之袭来一股喜出望外。
  他立马跑上前,在钱元江的身边粗略地检查伤口,他还有呼吸,没见到哪里流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吸入过多的一氧化碳中毒昏迷。
  林现尝试着把人扶到背上,但钱元江着实太重了,他原本的体重就不轻,加上失去意识,整个人死沉死沉的。
  火场的环境已经恶劣到了极致,没走几步,林现就感觉到体力不支,汗如雨下。
  过于频繁的呼吸会使肺部充满了浓烟,他不得不先将人放下来,在周围找寻可以接力的工具,企图用别的方式把钱元江带走。
  正好,不远处的储物柜中放着一盘绳子,也许是绑货物用的,林现绕过沿途的桌椅凳子,头顶的天花板不断有火星掉落,他躲了又躲,蹲下身推动被烧得变形的柜子。
  窗外,民警们正举着车载灭火器努力控制火势。
  人声与燃烧声交织在一起。
  林现拉了几下推不开柜门,随手捡了块砖头打算敲碎玻璃。
  忽然间,火苗上扬,在地面投下一道身影,影子中的人高高举起一张矮板凳,死命的往下砸去——
  后背的剧痛猝不及防地袭来,他眼前冒起了金星,险些一头栽倒在地。
  林现捂着脖颈转头。
  身后的钱元江不知是什么时候苏醒的,涨红脸喘着粗气,显然也不见得十分有力气,两腿一直打颤。
  这一击其实早就是强弩之末,但他或许是认出了林现的身份,拼着老命奋力反抗,硬撑着提起一口气又要砸下去。
  林现腾出一只手抵挡。
  椅子的一角和他的胳膊砰然相撞,钝痛立刻从骨头深处袭来。
  他反手抓住,和对方狠狠地较劲,青筋鼓涨之下,嘴角的肌肉不住的在抖动。
  钱元江眼看打不死他,自己也确实是精疲力竭了,干脆放开椅子腿,一瘸一拐地往安全出口跑去。
  林现突然撤去的力惯性使然地往后趔趄,随即便挣扎着想要追。
  然而刚直起身,他就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
  火光变得朦胧而扭曲,胸腔似乎呛了一口烟,忽然难受起来。
  那一下砸到了后颈的脊椎,一股气堵在血肉里,险些让他没缓过气。
  林现弯腰撑着膝盖定了一会儿神,才又踢开脚下的杂物往前追。
  钱元江跑得慌不择路,本来是想找安全出口,兜兜转转,竟走到了死胡同。
  通往楼上的员工通道不知道被谁关了,他忍着滚烫的高温拧转把手,门摇得哐当作响,就是打不开,显然是让火烧得变了形。
  正在这时,枪响擦着热浪划过,身边几厘米的地方亮起火星,子弹近在咫尺地弹开了。
  刚才上家反水开枪的情景骤然浮现在脑海里,他吓得几乎跳起来,吱哇乱叫。
  一道被火光照得扭曲朦胧的人影投在身边。
  对面的枪口好像还有未散去的白烟,幽深得像个无底洞。
  “外面全都是警察。”林现勉强扶着墙,“你跑不了了。”
  钱元江声嘶力竭地冲他喊道:“你不也是警察吗?!”
  “这栋楼里还有那么多人,全都逃三楼去了,为什么就盯着我一个人抓?”
  他的声音冷漠中带着平淡,“你见过警察抓人还要分对象的吗?”
  “整栋楼已经被包围了,就算你上到楼顶,最后也还是逃不掉。”
  林现将枪往前送了送,“要么被烧死,要么跟我下去,你自己选吧。”
  大火闷出的热流不知把哪里引爆了,远处有玻璃破碎的声音。
  钱元江打了个哆嗦,脸上挂满了烟熏后流下的眼泪,他往前面望去。
  短短二十分钟,这层楼的火膨胀到连窗户都看不见了,隐隐有消防车的声音从远处而来。
  现在不管是安全通道还是员工通道都已经被阻断,他想不出这个年轻的警官能有什么办法带自己平安出去。
  钱元江的脸上逐渐浮现出动摇的表情。
  还没等他往前走,林现的眼神忽然间变了,下一秒,钱元江只觉得有人摁着他的头将他推倒在地。
  带着热度和烟熏的地板扑到他脸上。
  “轰”的一声。
  背后那道木质的门倒塌了。
  *
  凌晨两点整。
  艾笑用毛巾擦头发的时候,听到了山林里像是从天边传来的,缥缈悠远的钟声。
  作为旅游胜地的古镇正亮着人间祥和的灯光,一路朝佛寺的方向延伸。
  她从窗边探出头,高高的寺庙零落地闪着几点星火。
  而街上早就空寂了。
  她于是就对着沉沉的钟声许了一个心愿。
  在这个寒冷的夜晚,总有一处是地方是没有月光的。
  作者有话要说:上章有修改,建议重看。
  (不过那么久了,估计大家重看了也忘了是什么了……还是全文重看吧【顶锅盖】)


第64章 
  如果用公交车程来形容一个人的一生,那前面的站台大概都是不受欢迎的。
  车子一路行驶,中途就陆陆续续有人到站。
  有的人的目的地很短,一两站路便下了车,有的人却很长,一直等满车乘客都走光,他也还在原地坐着。
  普通人的一辈子七八十个寒暑,对于亿万年自转的地球而言,正好比一趟公交车,短短一小时就行至尽头。
  十岁左右的小孩子看二三十,总觉得像是有一生那么长了,仿佛往后的时间还有很多,多到用不完,生老病死每一样都离自己十万八千里之远。
  艾笑在二十岁之前也是那样想的。
  十年似乎是人生命中的坎。
  每翻过去一个,世界就会变一个模样,生活用风刀和霜剑把刚走向社会的青年一步一步,雕刻成一个合格的成年人。
  她站在医院大厅时,悲伤还未抵达内心,依旧感到一切仓皇得有些不真实。
  大概是林现以往总表现得过于可靠,过于游刃有余,这么久以来,从没见他出什么事,艾笑也就将这种意外的可能性抛到了九霄云外。
  舒适的日子过久了,就忘记那些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人也终有一天会永远的离开。
  艾笑感觉不出自己有没有掉眼泪。
  手机短信里还躺着鸿州医院的病房号,夜晚十一点,她在空荡的一楼茫然四顾,光可鉴人的地板把她彷徨的背影投映得格外清晰。
  这一刻,居然不知道接下来该往哪里走。
  其实距离林现住进重症监护室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
  她是在那件事之后的第六天才得到的消息。
  刑警队对外隐瞒得很好。
  因此最危险的那几日,她一如既往地上下班,一如既往地养猫发朋友圈。
  然而据赵凯讲,这是林现自己的意思。
  从救护车上被推进手术室的过程中,他尚存一点意识,就同身边的人虚弱却又细致地交代接下来的事。
  他说起工作交接,说起父母,说起朋友,甚至说起家里的猫……却到最后才提艾笑。
  林现很平静地告诉赵凯,暂时不要让她知道这边的状况,等自己身体好一点了,会去跟她讲明。
  ——“她胆子小,平时不敢进医院的。”
  这的确是一个好意见,毕竟让亲属两地来回跑也麻烦。
  但是没办法。
  手术之后,赵凯实在是觉得,他瞒不了那么久。
  因为林现一直没醒过来。
  当天凌晨,他们跟着消防队跑上二楼时,只发现满地生死不明的毒贩成员,好几个已经烧了大半身了,飘出一股焦糊的恶臭。
  林现被找到的时候正压在一张燃烧着的门板下,情况显然很糟糕,而钱元江却由他好好的保护着,毫发无损。
  两个人都因吸进太多浓烟而陷入了短暂的昏迷。
  他的后背烧伤严重,几乎三分之二的部位需要植皮,加上脊椎的重击,八个小时的手术结束,直接被推进了ICU。
  “医生说术后恢复很顺利,现在关键就看这半个月。”赵凯在病房门口,若有似无地往里瞥了一眼,对她解释,“只要十五天里不出意外,剩下的便是回家慢慢调养了,反正大病一场,总要花时间补回来,这个不要紧。
  “可如果有点什么……”
  事到如今赵凯也不委婉,可能是真正把她当成林现的亲人,认真道:“就很难说了。”
  艾笑过后才理解到他的意思,怔了一下,点点头。
  “他现在总不清醒,还不算脱离危险。你来了也好,多个人照看早一天恢复,他应该也挺想见到你的。”
  就在送林现上救护车的同时,楼顶那群被熏得灰头土脸的制毒和走私团伙也一并押进了警车。
  内讧的理由是上家想趁机打击对方的势力,倒不是真的要拼个你死活,只是碰巧劣质的枪走火点燃了漏油的罐子,这才引发爆炸。
  两边的损失都比较惨重,这场意外谁也没捞到好处,光是烧死的就超过七八人,另还有十个正在抢救。
  而同样进医院的钱元江就不同了。
  林现把他掩护得很好,除了皮外伤几乎算得上是全须全尾,打了一整夜的吊瓶,第二天人就可以下床了。
  艾笑是从赵凯口中得知到他参与这次行动的原因的。
  一瞬间,很久之前她在电脑上翻看旧新闻时,林现问过的那些话突然就浮现在了脑海里。艾笑当即朦朦胧胧的明白了什么。
  也依稀猜出他离开前那个不曾宣之于口的礼物。
  “钱元江现在带进洋城看守所了,近期之内专案组会联合多方口供对他进行详细的询问。”
  “案子的事情你尽管放心。”赵凯此刻样子显得比以往都要靠谱,“只要他做过,我们就一定能把真相查出来。”
  故去的人已经在泥土里化成了灰,活着人却仍在奔波浮沉。
  在艾笑听到“真相”两个字的时候,心里竟激不起多少波澜。
  她的情绪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大起大落,没有即将沉冤得雪的欣喜,也没有太多地委屈与心酸。
  毕竟……
  别人再怎么感慨痛惜,她那几年的时光也回不去了。
  艾笑深切的知道林现这么做是为了让她在往后的人生中能够好过一点。
  她只是没想到,自己都险些遗忘掉的事情,还有人一直替她记着。
  办案的流程繁琐又复杂,笔录做了一波又一波。
  赵凯倒是个十分尽心的人,案情一有进展便会打电话告诉她。
  “等定案了官方网站和社交账号会出通报,应该快了,差不多就这几天。”
  艾笑听完,真诚地给他道了谢,挂掉电话后便把这件事搁置在了一边。
  她分不出更多的精力来操心凶手的死活,也没心情在意外面的人对她会有怎样的评价。
  林现已经转入普通病房了,是在二月底的某一天。
  开春后,气候日渐暖和,窗外可以望见崭露头角的青枝嫩芽。
  万物复苏的景象太令人开怀了,以至于连他的脸色都逐渐红润起来。
  林现没能完全的清醒,意识断断续续,时好时坏。
  清醒的时候能跟人说上两句话,迷糊的时候又像是磕了药,言语含糊不清。
  背后的伤痛让他夜晚不住地辗转,时常发出一阵使人心悸低吟。
  艾笑起初请了长假来照顾他,后来医院家里公司三边忙,实在是嫌麻烦,索性把工作辞了,全心全意的留下来。白天待在医院,到晚上才在小床上睡一觉。
  这段日子来探病的人像潮水一样络绎不绝。
  有刑侦队的同事,有传媒公司的小伙伴,还有一些他从前的战友,有熟悉的,也有不熟悉的。
  但艾笑大多都不认识,只能在门边生硬的招待,他们倒是非同一般的客气,对她的局促表现得宽容又温和,好像很了解她似的,一点也没有为她的出现而感到意外。
  那大约是在艾笑到鸿州医院的第三天。
  张叔带来了一个身材窈窕的中年女人。
  对方打扮得简练而低调,穿着貌不惊人,不过一眼看去还是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气质。
  是有别于普通人家的涵养和风度。
  艾笑见到其本人时就有几分极难描述的亲切,直到张叔在一旁介绍说:“这是小林先生的母亲。”她才恍然怔忡。
  许多年前她们曾经是楼上楼下的邻居关系,应该有过几次照面,但艾笑依旧觉得她改变了很多,多出的都是距离感。
  好在林夫人比较通情达理,仅仅冲她一颔首,就问林现的状况。
  病床挨在窗边,帘子朝两边卷开,干净的阳光便笔直的洒落下来。
  林夫人一边听,一边微微地点头,虽然目光没挂在艾笑跟前,却不会让人感到是被轻慢了,反而带着一种熟悉的谦和礼貌。
  “他爸爸目前在美国谈合作,短期内没法回国,所以只有我来了。”
  艾笑先是惯性使然地应了一声,继而才明白过来——她这是在向自己解释,于是开口道:“没关系……”
  林夫人随和地朝她笑笑,“谢谢你照顾他。”
  艾笑被她这样的语气激得心里一酸,拿不准应该要怎么回复这句话。
  眼下的见面全然不在意料中,让她不禁手忙脚乱。正当她想寒暄一点家常时,忽然看见林夫人的目光在打量着自己。
  她那双与林现有几分相似的眉眼认真专注地端详了许久,忽然展颜,讲了一句莫名的话。
  “他还是把你找到了。”
  她眼底的笑不甚明显,“挺好的。”
  林夫人自言自语似的地说完,也就不再搭理她了,拎起包往外走。
  很快,下午便陆续来了两个护工。
  林母不知是怕艾笑太累,还是不放心她一个人照料病患,一声不吭的请了人帮忙。
  有人肯出钱出力,这样一来她的日常工作确实轻松了不少,足够腾出空余来休息吃饭,而林夫人也没表态多久离开,像是要等到儿子健康为止。
  两个人偶尔会在病房里相遇,不过大部分时间都无话可说,一言不发地也能维持着平和的相处状态。
  三月中旬,窗外的玉兰开始开花了,大块的白色厚厚地压了一堆,竟缺少点美感。
  暖季来得太迟,连头条热搜都在感慨今年的春天这么冷。
  艾笑从楼下买完粥回医院的时候,白琰发了几条信息给她。
  全是微博里的评论截图。
  赵凯果然说到做到,写了一篇内容详尽的警情通报传到网上,行文简直堪称官方辟谣——钱元江在耗了近一个月后,终于和盘托出了。
  此至今时,那个被口口相传的误会就这么并不惹人注意地尘埃落定。
  洋城警方的正文转发量只堪堪突破一千,比起当初闹得沸反盈天的娱乐圈八卦几乎差了十倍的比例。
  留言里一片鱼龙混杂的讨论,唯有单薄的一些人在感慨她倒霉的人生。
  除此之外没再溅起什么激烈的水花了。
  就同赵凯同林现讲过的那样,无论真相是什么,都不会有人为自己先前的错误而道歉的。
  毕竟,即使是真的做错了,也没有谁非得摁着他们的头算账。
  人们总是在谋取利益的时候想的是个人,追责的时候才想到大家。
  三天下来,洋城公安的卖力宣传未能在广大群众那里博得一点存在感,倒让另一件值得人津津乐道的事情迅速发酵。
  何子谦在这个不尴不尬的时段里突然出了一首单曲新歌。
  这首《Without Rain》据说是他亲自谱的曲亲自作的词,风格一反常态,隐隐有刚出道时的即视感,刚一发表出来就花了最大的力气推广营销。
  好事者们在音乐的细枝末节里字斟句酌,疯传他这首歌是写给蒙冤多年得意昭雪的前女友的。
  不多时,各大社交软件上黑路粉三方势力又开始撕得你死我活。
  明星带动了案情的流量,不少人吃着回头瓜,纷纷辗转摸到洋城公安的警情通报微博下,愣是让官方账号涨了好几万的粉。
  网友们语焉不详的讽刺,说什么的都有,无数的传闻甚嚣尘上。
  有人在下面不以为意地写:“就算不是她害死的吧,那又怎么样?难道她就没错了吗?”
  “要不是她瞎折腾,人家会来救她?要不是救她会绕路到毒贩的窝点,死于非命吗?”
  “真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帮她说话,三观还在不在了?”
  这样的言论越来越多,甚至发展到后面,骂钱元江的已经没几个人了,艾笑依旧是众矢之的,站在舆论的风口浪尖。
  白琰怕被她知道,来电时总是语言躲闪,刻意把话题扯得老远,装着很开朗的样子嘻嘻哈哈。
  艾笑其实早听出来,但配合着没有戳穿。
  她倒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消沉,也不是强行让自己老僧入定,只是情感里不存在许久之前的那种撕心裂肺和刻骨铭心了。
  就好比刀割皮肉,割一刀是痛彻心扉,割两刀是苦不堪言,割第三刀已经麻木不仁。
  她无视掉了所有的评论,却出于好奇地去听了一下子谦的新歌。
  因为公司的需求,距离他上次唱抒情歌大概快有五年了,以至于前奏出来时,艾笑竟小小的震颤了一下。
  开篇是一段不紧不慢钢琴,夹杂着轻缓的吟唱。
  他开口时,声线比平时要哑,意外地透出一股岁月静好的感觉,好像曲子里真的有个什么样的故事。
  娓娓道来,又点到为止。
  歌很治愈,词极其简单,只反反复复的唱着几句——
  “你无法忘怀的事,
  不必强迫自己忘记。
  只待岁月轮转,雨过天晴。'注'”
  *
  林现做完最后一次植皮手术时,人已可以自己吃点稀粥了,但还是睡着的情况居多。
  林夫人因为有事要提前飞往美国,便临时换成了张叔来照顾,护工也从两个变成三个,轮流值班。
  最难熬的一个多月过去,阳春变成了初夏。
  艾笑趁一日天气好,抽空回了趟洋城。他们在这里的衣服还是二月份白琰寄来的冬装,眼见温度一天高过一天,显然已经不能再穿。
  下高铁时,洋城正在飘小雨。
  今年最后的一场春雨下得十分拼命,走上街,空气中弥漫着的都是一股潮湿的水气。
  艾笑打开家门,那种长久没人居住的陈旧味道便迎面袭来了。
  密不透风的室内阴暗闷热。
  橘猫暂且被张季抱走,寄养在他家里,阳台上的花死了一多半,水缸的鱼也英勇就义,玻璃上堆积着斑驳的水痕,以及小蚊虫们的尸体。
  艾笑将窗帘拉开让风进来,翻出行李箱收拾春装和日用品。
  她是在林现压箱子底的毛衣中发现那本日记的。
  因为太小了,起初以为是个什么装饰品,打开来才发现里面写满了字。
  艾笑和林现毕竟同居不到半年,他的许多东西还不是很了解。
  她才翻过一张,书页里就有什么掉出来。
  地上散落着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纸条,皱巴巴地被人细心的展平过,看得出是从什么册子上撕下的一角。
  内容没头没尾,像是题目的解法,字迹青涩且眼熟。
  艾笑努力回忆了很久,恍然想到这个物件的来历。
  她再拿着那本笔记时,表情就认真起来,仿佛刚出土的国宝,郑重其事地捧在手里,然后席地而坐,慢慢的翻开。
  林现写日记的时候年纪应该不大,前半部分充斥着愤世嫉俗的言语,跟每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一样,叛逆又偏激。
  单从他平时的言行举止,艾笑真的没料到他内心里原来这么执拗,比如骂物理老师“什么垃圾堆里捡来的题也拿给人做,一行下来能找三个错别字,出题人用脚写的?”
  说食堂的饭菜难吃:“我闭着眼睛炒的菜都比他好吃,校长是失去味觉了吗。”
  觉得同桌太笨:“跟他讲题真是太累人,我已经用了三种解法,他一个都理解不了,怎么考上一中的。”
  等等,等等……
  一直当她看见本子的后半截。
  八年前的10月20日,他这样写道:我忘记她叫什么名字了。
  好像姓肖……还是笑?
  其实从一开始就不太喜欢她。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敲开门的时候,我还是请她进来了……
  蛋糕并不好吃。
  卤鸡翅也凉了。
  好在,烟花很好看。
  11月1日。
  见到何子谦了。
  人长得挺普通,球也打得很烂,成绩像一滩扶不上墙的稀泥。
  不知道她看上哪点了?
  图他会唱歌,图他会弹琴?
  收音机也会。
  12月31日。
  她说想嫁给一个当兵的。
  真是有病。
  总喜欢一些奇奇怪怪的人。
  3月3日。
  第一次打架,脸上受了点伤。
  不过还好,何子谦伤得比我重。
  看来我挺有学武术的潜力的,可以考虑一下报个培训班。
  5月7日。
  何子谦到底有什么好,值得她这样不顾一切?
  有那个功夫为他掉眼泪,还不如出去吃顿好吃的,做几张卷子醒醒脑。
  ……
  她到底明不明白啊。
  再后来,翻过好几页,艾笑看见他似是心烦意乱的写着:“她不会明白了,她不会明白的。”
  渐渐地,到某一天,本子上没有了日期,只留这么几句话。
  ——“我练了一年的球。”
  ——“还是打输了。”
  旁边的一页可能是被他撕过,痕迹很清晰,或许是写了又觉得不好。
  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林现没有再记。最后的日期是毕业前夕,他的字迹潦草狂乱,前不明因后不明果的划拉着——
  “我大概考不上了。”
  “不想考了。”
  日记到此结束,末尾剩着一叠空白的页码。
  而后当兵的生涯,转业进公安的工作,这一切都与之泾渭分明的对立,形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似乎前二十年的时光都被这本寒碜的日记封存起来,只要不翻开,那个记忆中的林现就永远不会出现。
  艾笑合拢厚实的硬壳封面,背靠在墙上,深深的低头沉默。
  浅淡的阳光不经意爬到了她的脚背。
  她闭了一会儿眼睛,然后又睁开。
  日记里的“她”从头到尾没有名字,但艾笑已经知道是谁了。
  这一瞬,她才突然明白林夫人说那句话的意思,才明白林现的战友对她微妙的态度。
  原来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喜欢她。
  只有她不明白。
  雨过天晴后的下午,阳光被阻隔在窗外,医院的消毒水味莫名淡了一点,也跟着温暖起来。
  “唰啦”一声响。
  林现睁开眼时,看见那个拉开帘子的身影。
  漫长的人生,仿佛记忆的深处就定格在了这里,阳光灿烂。
    作者有话要说:'注':“你无法忘怀的事,不必强迫自己忘记。只待岁月轮转,有缘再见。”——《恋如雨止》


第65章 
  钱元江被执行死刑是在第二年的初秋。
  绵绵微凉的细雨整整下了三天,淅淅沥沥的没有停过。
  东郊的树木一夜之间全都黄了,落叶铺得满地都是。
  这个时候的烈士墓园格外干净,四时不变的松柏迎风摇曳。天色很暗,虽然是白天,黑压压的乌云罩在头顶,一眼望去居然有一缕微光落下来。
  西北角的一座墓碑前站着个青涩的少女,头发扎成一把马尾,因为没打伞,雨珠无孔不入地沾在她的发丝上。
  谭悦今年十七岁了,继承了她哥哥高挑的身形,在暑假间猛窜了一个头,已经有几分大人的模样。
  谭城的军装照下摆着一束新鲜的马蹄莲,祭奠的水果竟都是去了皮的,好几颗苹果开始被氧化得坑坑洼洼。
  谭悦把最后一个剥好皮的山竹放在他面前,自言自语地说:“明明是人民解放军,结果比我还懒,现在给你拾掇好,你也吃不上了。”
  “吃不上就看看吧……哎,最后还是便宜那些扁毛畜生。”
  她将小刀收回口袋里,仰头淋着若有似无的雨。
  十七岁,是个距离成年只有三百六十五天的年纪。
  谭城就是十八入伍的,以前她在老家当留守儿童,曾经无比羡慕同学们有爸爸,有妈妈,有一个幸福的家。
  现在……不幸福的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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