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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夜的蔷薇[3部完]-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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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长的指针。
八点整。
……
…………
“那一晚,我种在窗外的蔷薇开花了,那一晚,我在母亲的饭菜里放了安眠药,”猩红色的沙发像浓稠的血,睨着越璨,叶婴的眼珠阴沉漆黑,“那一晚,我杀了人,我在他的胸口捅了四刀!”
“可是——”
她唇角一勾,冷笑地看着越璨那骤然变得雪白的面色。
“——阿璨,那一晚你在哪里?”
“你居然还敢说,让我相信你。”水晶灯的光芒映照出额角那道细细长长的伤疤,她笑意嘲弄,“阿璨,我不想恨你,怪只怪我当时信错了人。”
越璨的唇色也变得雪白。
他沉默地望着她。
暗色的眸底翻涌着浓烈痛楚的东西,良久,他低哑地说:
“我很抱歉。”
“不必,我也不想接受,”她嘲弄地笑了笑,“如果你真的对我有那么一丝丝的歉意,就请帮助我,而不是逼我成为你的敌人。”
休息室内寂静无声。
目光落在她肩上的吻痕,越璨僵硬地长吸口气,说:“那谁是你的盟友?越瑄吗?当年的事情你又知道多少,如果不是……”
“二少,森小姐。”
门外传来越璨的随护谢沣的声音,然后脚步声和轮椅声越来越近,休息室的门打开,一袭玫红色长裙的森明美推着越瑄走进来。
越瑄看向房间内的两人。
叶婴站在窗边,越璨却是坐在猩红色的沙发里,两人隔着几米的距离,好像从未交谈过,然而空气中隐约有一种僵滞的气息。
越瑄垂下眼睑。
见越瑄虽然神色平静,但眉宇间有浓浓的疲倦和虚弱,叶婴没有再多停留,她告辞一声,视线掠过仍旧坐在沙发深处的越璨,推着越瑄离开了。。
“父亲,您宣布这样的事情,为什么都不先跟我商量一下?”书房里,谢华菱来回走了几趟,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对谢鹤圃说,“我毕竟是瑄儿的母亲!”。
“你要记得,明美当初是你亲自为瑄儿挑选的。”。
手捋白须,谢鹤圃已换上轻便的衣服,整晚的寿宴下来,他依然精神矍铄。
“您也说那是当初!明美这孩子,一心迷上越璨那野种,瑄儿出了这么严重的车祸,险些全身瘫痪,她居然提出跟瑄儿解除婚约!”谢华菱气得胸口难平,“这种女人,怎么配嫁给瑄儿!”
“你更属意叶婴做你的儿媳?”
谢鹤圃在书桌前坐下,信手从堆如小山的寿礼中,拿起一只元朝的花瓶细细赏玩。
谢华菱的面色僵了僵,说:
“有那么多名门世家的千金小姐,多选选,总能选出好的来。”
用放大镜研究着花瓶上的绘画,谢鹤圃沉吟说:“明美也让我有些失望,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
谢华菱愣了一下。
父亲一向对身为独生女儿的她不苟言笑,对来自森家的明美却宠溺无匹,“失望”这个字眼,很难相信会从父亲的口中说出。
“不过,璨儿那孩子,世上哪个女人能逃过他的引诱?”谢鹤圃抚须而笑,“明美这丫头一时迷惑,也情有可谅。”
“父亲!”
“而且,明美毕竟也是你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什么脾气秉性都清清楚楚,总比来路不明的强。”谢鹤圃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谢华菱,“你也别太在意了,年轻人嘛,哪有不犯错。犯过错才知道什么是对的,才知道珍惜。”
听出父亲意有所指,谢华菱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窗外夜色漆黑。
花园中的路灯幽静。
“可是……”
谢华菱仍旧心有不甘。
“洛朗前几天打来电话给我,这也是他的意思。”谢鹤圃研究着花瓶底部的落款,“他说,他了解自己的女儿,说明美这丫头真正最喜欢的还是瑄儿,只是瑄儿性情清冷,她才一时受了璨儿的迷惑。希望我们能再给明美一个机会。”
谢华菱的嘴唇动了动,又忍住。
“洛朗还说,他最近也会打电话给你,替明美向你道歉。”将花瓶放回锦盒中,似乎没有留意到谢华菱脸颊飞闪出的红晕,谢鹤圃又随手拿过一只紫色的锦盒,锦盒精致美丽,里面装着六只鼻烟盒。
“……就算我可以原谅明美,”过了一会儿,谢华菱蹙眉说,“但是她自己也未必会同意,当时她撕破脸都要跟瑄儿解除婚约,现在怎么肯离开那野种,嫁给瑄儿。”
珐琅的鼻烟壶色彩艳丽,谢鹤圃满意地把玩着,说:
“明美是懂事的孩子。”
谢华菱的眉心皱得更紧,她不像父亲那么乐观,但是比起明美来,她有更无法容忍的人。
“父亲,相信您看到了瑄儿车祸的调查报告!”说到这个,谢华菱的怒火一下子涌上来,“车祸是越璨动的手脚,确凿无疑!我不懂,您为什么一直放任他!为什么还不把他赶出去!”
“把他赶出去,谁来运营谢氏集团的业务,”谢鹤圃扫了女儿一眼,“你吗?我曾经让你负责过,结果怎么样?”
谢华菱僵住。
“还是你打算让瑄儿全部接手,你觉得他的身体能够负荷得了吗?”谢鹤圃的声音里有些不悦。
“可以找优秀的职业经理人,只要给的价码高,不愁找不到人!”谢华菱早已想过这些,“而且,父亲您也可以亲自出山,等瑄儿身体更好些……”
“璨儿接手公司这几年来,业务版图扩展了五倍,利润提高了七倍,”谢鹤圃打断她,“有哪个职业经理人能比他强?我老了,这江山不是我能掌控的了。”
“但越璨狼子野心!他一直对谢氏怀恨在心,他留在谢氏,不是为了帮谢氏发展,而是为了毁掉谢氏,为了报仇!”谢华菱急怒,“父亲,您这是养虎为患!必须要在越璨掌控的势力做大之前,将他赶走,让他滚出谢氏!而且,他有什么资格姓谢,他根本不是谢家的人,他是越兆辉跟那个贱女人生的野种,一丁点谢家的血统都没有!”
同样的夜色。
房间里换上了一张异常宽大的双人床,足够两人互不干扰地睡在一起。帮越瑄倒了杯水,看着他喝下,叶婴帮他换下衣服,简单清洁了他的身体。在她想要帮他按摩全身,舒缓他疲累了整晚的肌肉时——越瑄拒绝了她。
“睡吧。”
他的声音是淡然的,却不知怎么,带着疏离的清冷。然后他在薄被下缓慢地翻了个身,背对着她,仿佛睡去了。
轻手轻脚躺到越瑄的身边,盖上薄被,叶婴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好久没有这样了,他疏离淡远得如同她是陌生人。
是因为寿宴时宣布的婚讯吗?
她细细地想。
森明美同他谈的那段时间,是说了些什么吧。森明美是请他再次放弃婚约,还是一些别的什么呢?或者他对森明美的感情,比她以为的要深得多。或者,他是希望她能识趣地离开,毕竟如果他下个月便要同森明美结婚,她的存在会是一件不合时宜的事情。
天花板影影绰绰映着窗外的蔷薇花影。
她闭上眼睛。
忽然有种疲倦的无力感。
就算再怎样周详的计划,也会遇到意料不到的局面。她没有想到谢老太爷会宣布越瑄与森明美结婚,她无法揣测越瑄对她忽然流露的接受和喜爱究竟有几分真实,而越璨……越璨……
紧紧闭着眼睛,旧日情景一幕幕在脑海中闪现,窗外绽放的第一夜蔷薇,纯白的花瓣,漫天的血腥,似梦又非梦,血海般的腥红淹没了一切,什么都看不到,只有手中的那把刀!
一刀!
一刀!
有铁锈味的血腥喷溅在她的脸上,略烫的,也溅到她的唇上……颤栗般的颤抖。
冷汗淋漓地霍然睁开双眼,天花板依旧有影影绰绰的花影,叶婴知道自己又噩梦了。她吐出一口气,茫然地躺着,直到察觉出那颤抖还在继续。
她愕然扭头——
旁边雪白的枕头上,越瑄面色煞白,正痛得渐渐抽搐,他握紧双拳,汗水湿透床单,一阵阵地颤栗着,胸腔发出骇人的哮鸣音,“丝厄——”,“丝厄——”,唇色也紫得惊人!
夜色漆黑。
如同对一切都毫无察觉。
“将璨儿赶出谢氏?”谢鹤圃抬眼望向谢华菱,目光复杂,“华菱,就算你自己忘记了,你曾经在兆辉过世前答应过他什么,我也没有忘。我谢鹤圃这一生,算不上什么好人,但是对临死之人承诺过的事情,还做不出食言之举!”
谢华菱神情尴尬。
“且不说,当年你和兆辉之间,究竟谁错得更多。纵使兆辉有千般错,万般对不起你,他人已死,也算对你谢罪了。”谢鹤圃长叹。
家世清贫的越兆辉自初中起就由他一手资助,美国名校毕业后到谢氏就职,展现出卓越杰出的管理开拓能力,年纪尚轻就被提拔到副总的位置。因为只有一个不成器的独生女,他考虑过将来让兆辉作为职业经理人执掌整个谢氏,或者将兆辉认为义子。
然而阴差阳错。
女儿对兆辉一见钟情,苦追不已,他也确实对兆辉这年轻人很是喜爱,便用了些办法,促成了这段姻缘。
却不料结局是场悲剧。
“我是答应过他,将越璨视如已出,对越璨和瑄儿一视同仁,拥有同样的继承权,”谢华菱冷哼一声,当时她就不该心软,不该因为一时的愧疚和惶恐,答应了临死的越兆辉,“不过,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一个贱女人生的野种,一个跟谢氏毫无血统关系的野种,怎么可能跟我的瑄儿一样!更别提他狼子野心,好几次伤害瑄儿,这次又差点直接要了瑄儿的性命!”
谢华菱怒极了:
“我一定要赶他出去!我要他像穷光蛋一样,两手空空地滚出去!我要让他后悔!我要让他跪在我的面前!就算对死人食言会有天谴,我也一个人全都担了!”
“住口!”
谢鹤圃皱眉呵斥,又叹息道:
“应该是兆辉早料到你会如此,所以他在临终前,将名下所有的谢氏股份,全部转到了璨儿的名下。”。
“什么?!”谢华菱震惊,“全部转到了越璨名下,一点也没有分给瑄儿吗?!他竟然那么偏心那个野种!父亲,您为什么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谢鹤圃扫她一眼。
谢华菱讪讪地收起脸上的怒色,鄙夷地说:
“就算越兆辉名下的全部给了越璨,也没有多少,不足为患。”
“一共是——”谢鹤圃说出一个数字。
谢华菱面色大变,惊呼:
“怎么可能?!越兆辉不过是个高级打工仔,虽然他入赘进来,多拿了一些股份,总共也不可能有这么多啊!狼子野心!这父子俩真是一模一样!亏我觉得越兆辉清高自持,原来偷偷吞了这么多谢氏的股份!”
她愤怒地来回踱步。
“早知如此,我对越兆辉和那个贱女人还是心软了!贱种,全都是贱种!”
“而且这些年来,一直有人暗中收购谢氏的股份,”放下手中的鼻烟壶,谢鹤圃走到窗前,夜色映着他的白发,“查不出是谁的举动,但是那些已被收购的股份,全部加起来,足以动摇谢氏的根基。”
“父亲!”
“菱儿啊,”谢鹤圃长叹说,“从小我对你疏于管教,养得你任性跋扈,但是你现在毕竟不小了,凡事要顾虑大局。谢氏几百年传承下来,靠的是团结一心。璨儿虽然是越兆辉的外室所生,但你毕竟当时也是认了他,他这些年也将谢氏运营得有声有色。谢氏到了瑄儿这一代,人丁单薄,瑄儿又身体不好,为他找一只臂膀,胜过为他结一个仇敌。”
“就算我肯放过他,他也不肯放过我啊。”
谢华菱面色凄然。
“父亲,你在一天,越璨可能会安分一天。但说句不孝的话,哪一天若是你不在了,我怕他会生吞了我和瑄儿。”
“放心吧,瑄儿没有你想得那么弱,”银发雪白,谢鹤圃叹息,“他只是身体不好,否则……唉,华菱,总之你记住,不要再去招惹璨儿了。就当是为了瑄儿,多给他一些调养身体的时间。”
夜色愈来愈深。
“……别管我……”
唇色紫得骇人,在持续的颤抖中,越瑄吃力地阻止叶婴,断断续续地说。然而疼痛越来越剧烈,哮喘音也越来越尖锐和急促,淋漓的冷汗湿透了他的黑发。
再顾不得许多,叶婴急忙按下唤人铃。
首先冲进来的是谢平,然后24小时守候在门外的两个特护也全都赶了进来。打开窗户通风,一个特护拿药,一个特护为越瑄按摩痉挛的双腿,叶婴扶着越瑄坐起来,拍抚他的后背,帮助他缓解窒息般的哮喘。
“丝厄——!”
“丝厄——!”
从身后拥住越瑄,她的手触到他的后背沁满了冰凉的冷汗,那样剧烈的颤抖,好像他的生命是一根绷紧了的弦,随时会断掉。他面容苍白,双颊有异样的潮红,他的头无力地倚在她的肩上,她不由得紧紧抱住他,用她双臂的力量紧紧抱住他。
“二少!”
谢平急得有些不知所措。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疼痛似乎在渐渐缓解,越瑄虚弱地闭上眼睛,偎在她肩头的身体略微放松了一点,哮喘的声音也没有方才那么吓人。谢平递来毛巾,叶婴小心翼翼帮越瑄拭去额头和脖颈间的汗水。
见情况稳定下来,两个特护静静退出去。谢平虽然还是不放心,但是他明白二少爱清静,只得凝重地看了叶婴一眼,才缓步走出去。
越瑄身体冰冷。
叶婴抱扶着他的后背,送他轻轻躺回枕上。她犹豫了片刻,觉得床单、枕套、薄被和他的睡衣实在湿透了,即使睡下也无法休息好。于是她轻声解释了几句,帮他翻身到床的左侧,把这一边全换好了,又帮他再翻身过到另一边。
枕头、床单、薄被全都是干爽舒适的了。
她拿过一套干净的睡衣,俯下身,准备帮他换上,却发现他正默默地凝视她,眼中有种复杂得令她完全看不懂的神情。
叶婴一怔。
“怎么?”
她下意识地先用手背探了探他的额头,怕他刚才疼痛出汗、疲倦之后会开始发烧。刚触到额头冰凉一片,他已吃力地扭转头,让她的手落到空。
“……”
叶婴眼眸一黯,苦笑说:
“刚刚才宣布你和森小姐的婚约,我就连碰也不能碰你了吗?”不久前的花园中,那个温柔地吻着她,问她该怎样证明的越瑄,跟眼前这个容色苍白、神情清冷的男子,仿佛并不是同一个人。
“你是不是希望我识趣,能够安静地离开这里?”她低低地问。
突然几声低咳。
刚刚平复的喘息又急剧了起来,雪白的枕头上,他的睫毛幽长地颤抖着,一声声压抑地低咳,潮红的面颊有种病态的清艳。他闭着眼睛,房间里很静,久久都没有再听到她的声音,好像她已经走了,夜风吹动窗纱,他将手蜷在唇边咳了许久,才缓缓又睁开眼睛。
房间里空无一人。
他的双眼愈来愈黯。
愈来愈黯。
就如同在那一刻,连低咳的力量都被抽走了。。
“我没走。”
从床头那边走出来,叶婴微笑着。
有些如释重负,她悄悄松了口气,坐在越瑄的床边,她俯下身,笑目盈盈地瞅着他忽然显得有些狼狈的神情。
“既然不舍得我走,刚才为什么表现得好像很厌烦我,害我真的难过了一下,”用力扭了扭他的手指,她紧紧盯住他,眼底有种可怜巴巴的的神情,“在花园里还好好的,跟森小姐谈完话回来就变这样,哼,她是不是说了我什么坏话!”
越瑄禁不住微微莞尔。
“啊,看来就是!”她一脸委屈,“你别听她的,她嫉妒我,她嫉妒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了,她想抢也抢不回去了。”
“阿婴……”
看着像孩子样逗趣可爱的她,越瑄的唇角有温柔的暖意,然而慢慢的,凝视着她,他的目光又变得晦涩难懂了起来。
“阿婴。”
夜风带着一丝凉意,他的声音很低。
“嗯?”
她收起了脸上玩笑的表情,同样郑重地回望着他。
“你希望,”有些涩重,又是清晰的,越瑄眼底复杂地凝视她,缓缓说,“我同明美结婚吗?”
“你再说一遍。”
叶婴眨了眨眼睛。
“……你希望,”越瑄暗哑地说,“我同明美……”
“你居然真的敢重说一次!”叶婴咬牙切齿地扑上去,狠狠用双手捧住他的面颊,用力揉搓着,“你是我的!我早就告诉过你,你是我的!从森明美放弃你的那一天,你就已经是我的了!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懂不懂?!”
“我怎么可能会希望你同森明美结婚!”
她瞪着他,带着几分怒火。
“你说过你喜欢我,还是当着那么多宾客的面,亲口对你爷爷说的,所以你没有反悔的权利!如果你敢抛弃我,跑去跟别的女人结婚,我就——我就——”
越瑄深深地望着她。
好像在研究她究竟说的是真的,还是只是在演戏。
“——我就一口一口咬死你!”埋下头,她咬住他的唇瓣,凶巴巴地用力一咬,将他的嘴唇咬破了一点。他低吟一声,温热的血液染上她的唇片。抬起头,她得意地笑,“怕了没?你再敢说一遍,我就再咬你一口!”
唇上染着他的血。
她笑得如同妖艳的血蔷薇。
竟没有察觉。
她自己的下唇也有一个小小的伤口,却不是被他弄破的。
“……好。”
目光从她的下唇静静收回,越瑄轻声说:
〃我知道了。〃
如果他与明美结婚,那么,她或许就能够……
但她拒绝了。
虽然不知她的拒绝里有几分真意,然而,夜风吹来蔷薇的花香,望着她近在面前的笑颜,他什么都不愿意再去想。
这一晚过得很漫长。
等叶婴打着哈欠,也钻进薄被里的时候,墙壁上的静音时钟指到了夜里一点。关了灯,房间里黑暗一片,只有天花板影影绰绰映着窗外的花影,她很困,却睡不着。
身边的越瑄也没有睡着。。
心中有某种酸软的感情涌动,她翻个了身,闭着眼睛,小心翼翼地挨近他的枕头。属于他的清越气息将她包围,她轻轻嗅了嗅鼻子,依旧闭着眼睛,偷偷伸出一只脚,在薄被下碰了碰他。
黑暗中,她一边装睡,一边悄声问:
“……这样会不会疼?”
声音涌在喉咙里,越瑄貌似平静地躺着,黑暗中却仍然能隐约看出他的耳畔的晕红,半晌,他哑声回答她说:
“不疼。”。
“有感觉吗?”
“……有一点。”
“什么感觉?”
“……你的脚趾;凉凉的。”
在薄被里,她的脚趾偷偷摸摸一路向上探索。
“那这里有感觉吗?”
“……有。”
“这里呢?”
“……有……”
“这里呢?”
“……”
直到他晕红着脸,吃力地翻身吻住了她!
在温暖的薄被里,两人轻柔缠绵地吻着彼此,轻柔缠绵地抱在一起,慢慢地睡着了。
同样的夜色。
浴室里,映目是蒸腾着的白茫茫的水汽,和小麦色□的肌肤。越璨闭着眼睛,他面无表情地赤足站在花洒下,任由暴雨般的水流冲打。晶莹的水流蜿蜒而下,从漆黑的眼睫,到他的脖颈,到他的胸肌——临近胸口处。
那颗鲜红细小的朱砂痣。
很久很久以前。
那个孤傲的女孩子曾经伏在他的胸口,用她的指甲轻轻刮着这颗朱砂痣,说,那像一滴血,像是从心底沁出来的血。
她吻过那滴血。
她说,这颗朱砂痣是属于她的,这一世,他都不可以再让别的女人看见它。
湿润的水流一股股冲洗着他的全身。
自他的胸肌,蜿蜒过劲瘦的腰部,再往下,越璨木然地闭着眼睛,水流漫延过他的大腿内侧。
在那里,还有一颗朱砂痣。
他自己也不知道那里有颗痣,直到被她发现。当时的她羞红慌乱地闭上眼睛,而后却又假装镇定地调侃他,说,在这个位置,它应该是一颗守宫砂。
水流打湿他紧闭的眼睫。
那些是在他心底珍藏的记忆,只有在最深沉的夜里,才会拿出来,小心翼翼地去想起。他不敢去反复地想,怕想起得多了,那些记忆会被碰掉一些什么,会不再那么鲜活。
而这些被他近乎吝啬地珍藏起来的——
…………
……
“……你青涩的第一次是给了我……”
纤长的手指点住他的胸口,她莞尔一笑:
“……在你的心底,深深爱着、难以忘怀的,只有初恋的那个我……”
……
微笑着敛下视线,她的目光落在他隐隐起伏的胸口。
“她见过你胸口的那颗朱砂痣吗?那颗像胭脂一样,漂亮迷人的朱砂痣,她知道其实还有另外一颗,在你身体更隐秘的地方……”
……
…………
——却被她拿来威胁他。
暴雨般的水流中,越璨仰面长长屏了口气,而后漠然地关掉花洒,扯起浴巾披在身上,他睁开眼睛,眼底一片冰冷。。
Chapter 7
几天后的清晨,叶婴跟谢宅其他的佣人们一起,安静地等候在花园僻静的角落。旭日的阳光一缕缕照耀,茵茵的草坪,清爽的绿格凉伞,白色藤制的圆桌上,一屉屉散着热气的精致广茶早点和各色炖盅。谢老太爷、越瑄和森明美,三人在共进早餐。
草坪上传来谢老太爷精神矍铄的笑声。
远远地,可以看到谢老太爷慈爱地给森明美夹一只虾饺,又为越瑄夹一只烧麦,森明美娇嗔地又夹了很多放在谢老太爷的碟中,两人和乐融融地边吃边谈笑。
轮椅里,越瑄穿一件蓝色衬衣,浅蓝色薄质开衫,膝上盖着墨蓝格子的薄毯。在一缕缕的晨光中,他神色宁静自若,虽然并未开口说话,但仿佛一直在宁心静听。
三人的画面看起来异常协调。
晚宴后的几天,每日的早餐都是如此。为了更加方便,森明美甚至住在了谢宅,房间就安排在越瑄的隔壁。
第一天的时候,叶婴将越瑄推到草坪的圆桌旁,向后退了稍远一点的距离,以便随时照顾越瑄的身体情况,管家却客气地请她再远些,不要影响到主人们进餐。于是,她与那些手捧着餐具、毛巾、清水的佣人们,站在了一起。
叶婴静默地站着。
今天的早餐时间格外漫长,脖颈有些酸了,她微微侧头,眼角的余光撇到一个人影。花园尽头的阴影处,越璨走了出来,他驻足望向这边。
老太爷宣布越瑄与森明美的婚事,按理越璨应该倍受打击,但几日来,不仅森明美表现得自若如常,越璨也一幅毫无所谓的模样。叶婴淡淡地思忖着,直至身上有种刺痛的灼烧感,就像有人在久久凝望着她,自越璨那个方向。
站在小会客厅的落地窗前。
手中握着手机,谢华菱也看到了花园草坪中的这一幕,见瑄儿同明美坐在一起,她的神色十分复杂。
“笃——”
手机突然毫无预警地震动起来,随即一首拉丁舞曲的来电铃声响起,谢华菱的右手一颤,手机险些落在地毯上。这些天,她的手机电池始终是满格的,也随时都拿在她的手边,连睡觉都在她的床头。
现在,它终于响了。。
她知道那是谁打来的,她只为一个人设了这首来电音乐——“洛朗。”
盯着屏幕上的姓名,谢华菱没有立刻去接,而是死死握紧手机,心中默数了十下,才接通它。
“喂?”
她的声音里却还是有克制不住的一点抖动,就像回到了二十年前,在那个浑身充满致命魅力的男人面前,她像是被剥掉了所有外壳的不经世事的小女孩。
“是小菱吗?”
清晨的阳光明亮得炫目。
恍若身处在令人眩晕的万花筒中,谢华菱有些看不清楚窗外的景物,也有些听不清楚手机那端传来的,熟悉如同昨日,令她心脏狂跳的声音。
不知何时,越璨已走到了叶婴的身旁。见他走过来,佣人们识趣地自动向旁离开了远远的距离。他望着前方凉伞下的森明美和越瑄,对她说:
“你有没有觉得,他们两人很相配。”
“没有。”
叶婴斜睨了他一眼,声音缓长道:
“我倒是觉得……”
她故意卖了个关子,停下不说。越璨挑眉,问:
“……更相配的是你和森小姐,”叶婴笑容温婉,像是安慰他说,“希望谢老先生能早日想通,成全你和森小姐这一段佳话。”
越璨神色僵住。
“你这个女人,死到临头犹不自知!”他的声音暗哑得如同从喉咙里挤出来,“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你以为你还可以在这里呆多久,不肯自己离开,难道非要……”
“呵呵,”叶婴低头一笑,极轻地说,“大少,你是在担心我吗?我还以为,你已经对我完全忘情了呢。”
越璨的神色变了几变,他略吸口气,转身大步离开!
“叶小姐,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
这天下午,谢老太爷将叶婴约在一间日式茶室。在说了些感谢她将越瑄的身体照料得如此之好,聊了些她生活学习的经历之后,谢老太爷笑呵呵地手捋白须,慈祥地问。
“我想继续照顾二少,”叶婴垂目静声说,摆在她手边的是一杯极品冻顶乌龙,袅袅升起茶香,“同时,我也会尽我的能力,做好公司里的事情。”
“好孩子,”谢老太爷笑容满意,“我听华菱说,你在设计部担任副设计总监,工作很忙。晚上还要照顾瑄儿,真是辛苦你了。”
叶婴轻轻摇头,微笑说:
“不会。”
“这次回来之前,我从瑞士专门聘请了两位特护,她们在照顾瘫痪需要复健的病人方面非常出色,”谢鹤圃笑得精神矍铄,“以后由她们来照顾瑄儿,你就可以专心工作了。年轻人嘛,还是事业最重要,就算是女孩子也如此,照顾病人就由专业人士来做吧。”
叶婴一时静默。
“而且,瑄儿和明美就要结婚了,如果还请你天天贴身照顾瑄儿,怕是有人会说闲话,对他们、对你都不好。”谢鹤圃目光慈祥地说,“叶小姐,你看这样如何呢?华菱想在公司附近买套公寓送给你,一来方便你上下班,二来也表达我们对你的感激之情。”
果然是这样。
昨晚,谢华菱唤她出来,神情复杂地告诉她,希望她能够尽快搬出去,作为补偿,她会将公司附近繁华区的一套公寓登记到她的名下。
比起谢华菱的单刀直入,谢老太爷的说话方式要温和妥帖许多。
“我可以不走吗?”
缓缓抬起头,茶气将叶婴的眼睫蒸腾得幽黑濡湿。
“这几个月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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