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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夜的蔷薇[3部完]-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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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隔了一整面玻璃墙的距离,阳光灿烂的美好生活如同触手可及。
  将目光从那片蔷薇花海收回来。
  叶婴低下头,用手中沾了水的纱布,轻轻擦拭那双苍白干涸的唇片。她用最轻柔的力量,一点点去沾湿越瑄的唇片,在微起的干裂处,她用濡湿的纱布反复地去湿润。
  已经三个月了。
  仿佛是一场噩梦。
  在那场车祸中,她只是尾椎骨折,右脚脚骨骨折,轻微的脑震荡,还有一些皮外伤。医生告诉她,在这场严重的车祸里,她只受这么轻微的伤简直是奇迹。
  后来她知道,司机当场就死亡了。
  而越瑄……
  用手中的湿润一点点浸湿那苍白的双唇,叶婴默默望着病床上的越瑄,心中五味杂陈。
  她一度以为他会死去。
  车祸中,他的脾脏、肺部和胃部都受到重创,再加上他原本就体弱多病,又有哮喘,入院后他经历了大大小小的四次手术,被宣布病危,抢救了七八回。
  而且,他胸椎骨折。
  她私下拦住医生,得知就算是越瑄能被救活一条命,也很难逃避瘫痪的命运。
  “咳,咳……”
  沙哑的咳嗽声压抑地响起,叶婴连忙凝神望去,见越瑄的睫毛在苍白消瘦的面容上颤了颤,他望向天花板,眉心微微皱着,眼底仿佛有些痛意,眼珠却是淡漠的。
  “是又痛了吗?”
  她有些心惊地问。
  一直沉默地守在房间角落里的谢平疾步走了过来,他满面忧色地俯身,急声说:“二少,我去喊医生!”
  冷汗涔涔地从越瑄的额头沁出。
  “……”
  双腿一阵阵地开始痉挛,越瑄面色痛得煞白,他死死咬紧牙关,克制住喉咙处疼痛的闷哼声,阻止了谢平。叶婴已经迅速将温热的毛巾敷上他颤抖的双腿,希望能帮他解除这种剧痛。
  …………
  “如果后续治疗得当,两年内你不会死,但是两年后我不敢保证,”在第一次面对清醒过来的越瑄时,专程从美国飞到法国的天才医生寇斯眼中闪过一丝恶意,直言不讳地对他说,“而且,你的胸椎骨折,伤至脊髓,恢复期将会非常漫长,有八成的几率将会永久性瘫痪。”
  越瑄看着他,眼神淡淡的。
  “你会很痛苦,像这种肉体上的痛苦几乎没有人可以承受,并且两年后,你有可能还是会死。所以,如果你想现在就自杀,我认为是一种理智的选择。”像恶意的坏孩子一样将这些话说完,寇斯医生得意洋洋地离开病房。
  虽然钦佩寇斯医生的医术,但是叶婴很吃惊他居然可以当着病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
  ……
  “这是中枢性疼痛。”恢复期,当越瑄陷入剧烈的疼痛中时,另一位主治医师米歇尔大夫摇头说,“有超过半数的脊髓损伤患者会产生中枢性疼痛,谢先生似乎是疼痛程度最剧烈的那一种。”
  ……
  …………
  这三个月内,在越瑄昏睡的时间,叶婴几乎查遍了所有有关的资料,知道了中枢性疼痛非常难以治疗,包括镇痛剂在内的治疗手段效果都不理想,而且治疗本身会给越瑄带来更多不良的反应。
  最稳妥有效的方法是运动和理疗。
  于是她开始跟着护士学习,通过按摩来改善他腿部的血液循环、放松肌肉、解除他腿部的痉挛。并且她开始学一些手法,帮助他的腿部进行运动,负责康复治疗的医生告诉她,越早进行康复训练,对病人的恢复越好。
  “恩……”
  抑制不住的痛声逸出喉咙,苍白的手指紧紧揪握住床单,越瑄的全身被汗水湿透,他的眼神痛得已有些涣散。叶婴咬紧嘴唇,努力帮他按摩纾解着双腿。
  终于。
  渐渐的。
  这一波疼痛熬了过去。
  叶婴舒了口气,用温热的毛巾,轻轻帮越瑄拭去额头和脖颈处的汗水,她正在考虑是先让他休息一下,还是先为他换上干爽的衣服,房门处传来一点响声。
  谢平走过去。
  他问了门口的女佣几句,又走回来,俯身对紧阖双眼的越瑄低声说:
  “二少,森小姐来了。”
  叶婴的手指微微一动,然后继续拧拭毛巾。
  “……如果您不想见森小姐,”谢平谨慎地问,“我可以请森小姐下次再来。”
  “让她进来吧。”
  依旧闭着眼睛,越瑄仿佛睡去般地说。
  于是——
  当白色的复古欧式房门被静静推开——
  叶婴见到了森明美。
  上午的阳光从整面落地玻璃窗投射进来,窗外是灿烂的一丛丛蔷薇花,那花香如同浮进了房间,明亮的,优雅的,芬芳的,就像此刻曼步走进来的这个美人,裸色的美丽长裙,颈间戴着光芒四射的钻石项链,她明眸皓齿,气质高雅,仿佛是从舞台剧中走下来的。
  她曼步走至越瑄的床前。
  “瑄……”
  柔声低唤了一声,仿佛眼中看不到屋内的其他人,森明美坐在床畔,低头静静望着似乎沉睡中的越瑄。
  “瑄,我这么晚才来看你,你会怨我吗?”
  森明美轻轻握起越瑄的手,凝望着他,她的身姿优美如剪影,良久,声音里充满了歉疚,她哑声说:
  “可是,我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你……''
  站在房间的角落,叶婴低着头,敛声静气,眼角的余光看到了身旁谢平的表情。谢平、谢浦是越瑄的左右手,皆是同越瑄相似的年纪,谢平面容平凡,主理内务,谢浦容貌秀雅,侧重外务。
  谢平并不喜欢这位森小姐。
  心中得出结论,叶婴眼角的余光又看到了出现在房门外的谢华菱。谢华菱是越瑄的母亲,五十多岁的年龄,她穿一身色彩艳丽的套裙,颈中一串圆润的珍珠项链,丰脂白肌,风姿绰约,年轻时定然也是不可方物的美人。
  谢华菱正远远望向森明美,眼神颇为复杂。
  叶婴垂下目光。
  床边,森明美又温柔地对越瑄说了很多话,越瑄始终仿佛睡去了一样,漠然没有任何反应。终于,森明美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朝门口处的谢华菱微微示意,两人一同离开了。
  玻璃窗外的蔷薇花灿烂明媚。
  阳光透明。
  叶婴细心地将吸水的软管放入越瑄口中。
  他每天喝水的量需要严格的控制。
  房门并没有关上,外面是装饰奢华的起居间,谢华菱和森明美的谈话声不时地飘过来几句,从她这个角度,甚至可以看到她们两人正在喝茶。
  “你喜欢的女人,就是她吗?”
  谢平接到一个电话出去之后,叶婴抬起睫毛,望向面容苍白的越瑄,好奇般地说:
  “那为什么刚才不同她说话?”
  越瑄眉心一皱。
  他缓缓睁开眼睛,眼珠淡漠,冷冷看了她一眼。
  “你不想跟我说这个,是吗?”
  叶婴笑得如同窗外灿烂盛开的蔷薇,她伸出手,亲昵地抚了抚他的眉心,说:
  “好,你不想说,那就别说。”
  越瑄默默看着她。
  他的眼神很深,将她一直望到他的瞳孔深处,良久之后才疲倦地又将眼睛闭上。
  “可是,她们谈话的气氛好像并不融洽啊。”
  叶婴一边为越瑄按摩刚刚痉挛过的双腿,一边微微侧过头,透过半敞的房门,看向正在起居间喝茶说话的那两个女人。
  隔了一扇门。
  纯白的地毯,紫色的水晶吊灯,一组黑色镶乳白边的宫廷式天鹅绒沙发,钴蓝色的英式茶具,闪闪的银质小勺,空气中散发着伯爵茶的袅袅香气。
  将茶杯放回茶几上。
  谢华菱坐直身体,下巴有些薄怒地抬起来,盯着这个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女孩子,她缓声说:
  “明美,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很抱歉。”
  黑色的天鹅绒沙发中,森明美一身裸色长裙,颈间带着光芒闪耀的钻石项链,她垂目而坐。
  “伯母,现在瑄的身体还没有康复,我也觉得目前并不合适说这些话,可是,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不能再怎样继续下去了?”谢华菱挑了挑眉毛,心底仿佛被毒蛇咬了一口,“越瑄出了这么严重的车祸,差点连性命都没了。你身为他的未婚妻,不但没有赶回来照顾他,还天天陪在大少身旁,惹出那么多乌七八糟的传言。是,我也觉得,你不该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伯母……”
  森明美的面色红白了一阵,她轻吸口气,将手上一枚闪动着火光的钻石戒指褪了下来,放在茶几上,说:
  “对不起,伯母,我知道我很对不起瑄,也不敢乞求您的原谅。可是,我还是希望,能够解除同瑄之间的婚约。”
  隔了一扇门。
  正在为越瑄按摩腿部的肌肉,叶婴的双手不由自主地顿了顿,她下意识地去看他。
  就像被人当面扇了个耳光,谢华菱的面容阴沉下来。
  她死死盯住森明美。
  然而很快的,谢华菱又缓缓放松了身体,她端起茶杯,用银质小勺搅动着茶汤,在香远的茶气中,以一种慢吞吞的声音说:
  “明美,你真是个傻孩子。”
  啜了一口茶,谢华菱说:
  “是大少让你这么做的,对不对?这个时刻,你来说这种话,姑且不说越瑄和我会怎么看你,老太爷会怎么看你,外界一旦知道,对你会是怎样的评价,你想象不到吗?你怎么会做出这种傻事来。”
  “傻孩子,你以为大少是真的爱你吗?”谢华菱怜悯地看向森明美,“他但凡有一点点喜欢你,就不会怂恿你现在来退婚,他用你来宣布他的‘胜利’,却将你推到毫无退路的困局。”
  “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决定,跟璨完全无关。”森明美眉心微颦,“伯母,我知道您从小就对璨有偏见,您这样说他并不公正。”
  “哈,哈。”
  谢华菱挑了挑眉,银勺在杯中慢慢搅动。
  “既然如此,我也不妨告诉你。自从上次你和大少幽会,你就已经完全配不上瑄了,只是碍于你父亲的面子,我才没有给你难堪。你以为,瑄非你不可吗?如果不是当年,我逼瑄跟你订婚,就凭你,也配站在瑄的身旁吗?”
  森明美的神色有些发僵。
  她的双手握在一起。
  “事实上,瑄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谢华菱又啜了一口茶,漫不经心般地瞟了眼不远处半敞的房门,慢悠悠地说,“喜欢瑄的女孩子多的是,你愿意挪出位置,我也很开心。哦,对了,现在就有一个女孩子,从瑄出了车祸,就一直日日夜夜地陪伴照顾着瑄,我都被她感动了。”
  谢华菱瞟了眼森明美。
  见她虽然端坐宁静,十指却紧紧握在一起。
  谢华菱心中冷笑。明美这丫头,一向以为只有她自己才是女神,以为世界都是围绕着她而旋转的。
  “你想见见吗?”
  从沙发中起身,谢华菱走向通往越瑄卧室的房门,然后她站在那里,回头扫了眼依旧坐在沙发里的森明美。
  森明美只得也走过去。
  落地的玻璃窗外,透明的阳光仿佛是闪耀在蔷薇花的香海中。屋内明亮得如同琉璃,越瑄宁静地躺在床上,苍白的面颊,漆黑的睫毛,有种清冷,又混合了某种奇异的艳色。
  他的床畔。
  有一个年轻的女子正在轻柔地为他按摩右腿。
  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沉静纤美。
  及腰的长发,乌黑闪亮得犹如一道光芒。
  仿佛没有察觉到房门处的脚步声,那女孩子全神贯注,清瘦美丽的手指细细地为越瑄按摩着,就像世间的任何事物也无法令她分心。
  站在房门旁,森明美抿了抿嘴唇。
  努力忽略自己心底骤然闪过的那一抹不悦。
  “阿婴。”
  谢华菱出声。
  那女孩子仿佛一惊,下意识地先去看了看床上的越瑄是否有被吵醒,松了口气,才轻手轻脚地站起身,恭敬地向这边走过来。
  “夫人。”
  那女孩子半垂着头。
  乌发如瀑,衬得她的面容洁白如玉,纤长的睫毛低垂着,又是宁静谦恭,又有一种不卑不亢的气质。
  “阿婴,昨天医生又夸奖你了,说你的护理水平已经超过了专业的护理医师,所以越瑄目前的恢复情况才如此良好。”谢华菱笑容慈爱地望着面前这个女孩子,“你真的确定,你不是护理专业毕业的吗?”
  “我不是的。”
  女孩子有些不安,面容羞涩,楚楚动人。
  “哦,对,我想起来了,你是今年刚刚大学毕业,”如同想起来一般,谢华菱又问,“是主修什么专业?”
  “服装设计。”
  “这么巧,森小姐也是服装设计专业,”谢华菱笑笑地说,“阿婴,森小姐是你的前辈,往后有机会,你可以请她多多指教你。”。
  女孩子的睫毛盈盈抬起。
  森明美骇然惊住。
  那女孩子竟有一双如此美丽的眼睛,漆黑如潭,又闪动着水波般的光芒,如星光,如波粼,美得如同蔷薇花,深夜中的蔷薇花,沁上了夜露的蔷薇花。
  她的眼瞳是如此乌亮幽黑。
  仿佛有着漩涡般的吸引力,森明美觉得自己在不断地被吸进去,吸进去,近乎窒息的感觉。
  “森小姐。”
  直到那女孩子将目光移开,向她温柔地鞠躬行礼,森明美才恍惚醒转过来。
  看到森明美的失态,谢华菱挑眉一笑,对那女孩子说:“阿婴,我觉得森小姐会很奇怪,既然你是学服装设计,为什么会愿意日夜辛苦地照顾越瑄呢?最初在法国医院的那一个月,并没有人给你任何薪酬。”
  森明美不悦地抿了下嘴唇。
  “我……”女孩子的脸颊有些羞红,她不安地低声说,“只要夫人允许我留在这里照顾二少,我就已经很感激了……我不需要任何薪酬……我只想……只想二少能早日康复……”
  “如果瑄一辈子都如此了呢?”森明美淡淡说。
  女孩子惊愕地抬头。
  “明美!”
  谢华菱的声音陡然变尖。
  “伯母,您别生气,”森明美打量着这个叫“阿婴”女孩子,“如今想要麻雀变凤凰的人太多了,我是怕您被蒙蔽。到底她是真心对瑄,还是有什么算盘,您也未必全知道。”
  “明美,”谢华菱怒极反笑,“不是所有的女孩子,都是跟你一样的。”
  满室阳光中。
  床上,越瑄神色清冷,仿佛睡着了一般。
  “如果瑄永远就只能这样卧床,不给你任何名份,也不给你一毛钱,你还能照顾瑄一辈子,”森明美并不理会谢华菱,她唇角含笑,目光缓缓地说,“那么,我会很钦佩你。”
  
  夜幕降临。
  没有月亮,星光寥寥。
  窗外盛开的蔷薇花仿佛被笼上一层暗暗的薄纱,花瓣的色泽愈发浓郁,有种妖娆的美态。
  叶婴安静地站在落地窗前。
  夜色将她整个人笼罩住,面容藏在阴影里,她看上去是极静的,如深夜中的雕刻一般,只有手指被星光洒照,皎洁得恍若有光芒。
  “二少……”
  向病床上的越瑄汇报完最近集团的一些事务,谢浦沉吟了一下,望向叶婴的方向,秀雅的面容上有些复杂的神情。
  “怎么?”
  面容依旧苍白,越瑄淡声问。
  “……”
  收到谢平递过来的眼神,谢浦笑得暖玉生香,说:“几天没见,感觉您的身体恢复的很快,应该都是叶小姐的功劳吧。说不定下次回来,就可以看到您坐起来了。”
  越瑄淡淡看了他一眼。
  谢浦继续笑得云淡风轻无比自然。
  “Brila的项目,进展缓慢了。”
  病床上,越瑄静声说。
  “是的,”谢浦合上文件,蹙眉解释说,“大少希望接手这个项目,夫人不同意,老太爷态度不明。昨天上午,大少从美国连线参加了视频会议,结果不欢而散。”
  低低地咳嗽了一阵子。
  越瑄有些疲倦地闭上眼睛。
  身后飘来那些隐隐的话语声,听着听着,叶婴渐渐有些出神。她望着窗外那一片片的蔷薇,它们是昨夜才开始绽放的,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是如此盛放之态。
  而她……
  已经多久了呢。
  三个多月了。
  很快就要四个月。
  夜色中的蔷薇花瓣,暗暗的,仿佛是血的颜色。漫天的血,无法睁开眼睛,整个世界都被血红的腥热涌满了……脚步声传来。
  叶婴从恍神中醒转过来时,谢平和谢浦已经快要走过她的身边,她低头垂目,恭敬地退后了一步。
  谢平直接走过去。
  后面那人的步伐却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叶小姐。”
  声音温和好听,谢浦对她伸出手,叶婴略迟疑一下,握住了他的手。
  这不是她第一次见谢浦。
  谢浦身材修长,容貌秀雅,眉目如画,如同古书中的仕子,令人一见难忘。只是前几次,谢浦忧心二少,外界又事务繁多,每次都是匆匆来匆匆走,并没有留意过她。
  “今后,还要麻烦你继续专心照顾二少了。”
  谢浦轻轻握了握她的手,他的声调很轻柔,眼底却有一种很深很复杂的眸光。
  “是,我会的。”
  抬头望了他一眼,叶婴无法判断那是她的错觉,还是“专心”这两个字确实是被他强调了的。
  谢浦对她又是一笑。
  走了出去。
  房间里一片寂静,叶婴皱了皱眉,把心思从谢浦身上移开。她轻步回到病床前,见越瑄苍白疲倦地阖着眼睛,唇色比枕头还要雪白。每次都是这样,他硬撑着打起精神聆听和处理集团的事务,而当谢平和谢浦一离开,他浑身的气力都仿佛被抽走了一般。
  “吃点东西好吗?”
  知道他并没在睡,叶婴拿起放在床头的一盅保温壶。她拧开盖子,鸡汤的香味溢了出来,引得人食指大动。
  “说了那么多话,消耗了那么多体力,应该补一补才对。”她调整病床的角度,让他的上半身稍微起来一点,然后,她吹凉勺子里的鸡汤,笑盈盈地说,“你不喜欢吃油腻的,我请董妈把鸡汤里的油全部吸走了,很清淡,也很香,你尝尝看?”
  勺子喂到越瑄的唇边。
  他漠然地阖着眼睛。
  “就尝一尝,好不好?”她笑得眉眼弯弯,“这个熬鸡汤的方子是我的独家秘方呢。”
  睫毛缓缓抬起。
  越瑄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
  “小时候我生病,也是什么都不想吃,”她将勺中的鸡汤又吹凉一些,小心地喂进他苍白的双唇中,“爸爸就会熬这个鸡汤给我,放几颗红枣,再放一点中药,熬好几个小时,再把油全部吸走,然后我就会,咕咚咕咚喝一大碗。”
  一勺一勺。
  她喂他喝了有小半碗的样子 。
  “嗯,差不多了。”
  满意地将手中的碗放下,叶婴按了床边的唤人铃,几乎立刻有女佣在门外应声,进来将屋内的东西收拾好。倚躺在床上,越瑄的气色比刚才好了很多,双唇也不再苍白得像纸一样了。
  他眼神淡淡的。
  望着落地的玻璃窗外,那大片大片如同花海一般的蔷薇花。
  “是谁种的这些花?”
  随着他的目光望出去,过了一会儿,叶婴好奇地问。没有得到他的回答,她也不并沮丧,笑了笑,又问着说:
  “或者,我应该问,是谁这么喜欢蔷薇花?”
  虽然从法国来到谢宅之后,她每时每刻都守在谢瑄的身边,连踏出房门的机会都很少。但是站在窗边,园子里触目所及的花卉,几乎都是蔷薇,各式品种的蔷薇。
  “是森小姐吗?”
  她试探着问,查看他的神色。
  越瑄望着窗外,眼瞳依旧是淡淡的。
  仿佛完全没有在听她说话。
  “这么冷淡,”突如其来一种挫败感,叶婴叹了口气叶婴一惊。
  她诧异地盯着那只手看了几秒,才梦醒般望向那只手的主人,愕然地说:“你的手能动了?”
  “嗯。”
  越瑄应了声,将头偏向枕头的另一边。
  “那你又不说!”她心中喜悦,顾不上抱怨他,反手握住他的那只手,握紧它,“医生说你进步快,我还一直担心他是在安慰大家,没想到,现在你的手就已经恢复到可以抓握了!”
  越瑄把手从她的掌心抽走。
  “啊,连抽走的力量也有了!”叶婴很开心,笑容将她的眼睛都点亮了,看了看疲倦得仿佛将要睡去的他,她又捉弄般地问,“那,你刚才抓住我的手,只是为了显示你的手部力量吗?”
  ,“车祸之前,你就是这样,车祸之后,你还是这样。有时候,真想从你的躯壳里,揪出来你的灵魂看看,是不是真的对什么都无动于衷。”
  越瑄漠然着。
  “好吧,那你继续在你的世界里吧。”叶婴去倒了一盆温水回来,拧湿毛巾,“我要开始为你擦澡了。”
  每天,她都要为他至少清洁一遍身体,防止褥疮叶婴一惊。
  她诧异地盯着那只手看了几秒,才梦醒般望向那只手的主人,愕然地说:“你的手能动了?”
  “嗯。”。
  越瑄应了声,将头偏向枕头的另一边。
  “那你又不说!”她心中喜悦,顾不上抱怨他,反手握住他的那只手,握紧它,“医生说你进步快,我还一直担心他是在安慰大家,没想到,现在你的手就已经恢复到可以抓握了!”
  越瑄把手从她的掌心抽走。
  “啊,连抽走的力量也有了!”叶婴很开心,笑容将她的眼睛都点亮了,看了看疲倦得仿佛将要睡去的他,她又捉弄般地问,“那,你刚才抓住我的手,只是为了显示你的手部力量吗?”
  每天,她都要为他至少清洁一遍身体,防止褥疮的发生。。
  蔷薇花的夜色中。
  叶婴用柔软的毛巾,轻轻擦拭他的肌肤。几个月的卧床,越瑄的身体苍白消瘦,肌肤似乎是透明的,她不敢用太大的力,湿润的毛巾轻轻擦过,奇异的,他的肌肤竟仿佛映出莹润的光泽。
  她呆了一呆。
  赶忙摒静心思。
  擦拭完他的颈部、胳膊和上身,她轻轻撩起盖在他腰腹部的薄被,拿着毛巾探手进去——一只手忽然阻止了她。
  那只手冰凉苍白,吃力地抓住她的手,没让她真的探进去。
  夜色淡淡
  蔷薇花香涌动在玻璃窗外。
  不回答的话,我就擦澡了哦。”叶婴一脸无所谓地说,又一次撩开盖在他腰腹间的薄被,拿着毛巾准备去擦拭他的腹部。
  越瑄眉心一皱。
  他再次抓住了她的手。
  “不用。”
  他淡声说,然而耳际的晕红却暴露了他微微窘迫的尴尬。
  “你是要自己擦吗?”
  叶婴眼中含笑,她将毛巾递到他的手中,看着他吃力地想要握起毛巾,但是刚刚才恢复了一点点力气的手指,颤抖着,几次从毛巾上滑落。
  越瑄狼狈而懊恼地闭上眼睛。
  “要不然,”捡起毛巾,在温热的清水中洗着,她说,“我请护士小姐进来帮你擦澡?”
  越瑄眉心皱起。
  “那么,就喊一个佣人?”她再提议,等了几秒,说,“既然你不反对,我就喊人了。”说着,她伸手去按唤人铃。
  越瑄霍地睁开眼睛!
  他盯着她,眼神冰冷,面容也彻底冷了下来。叶婴却笑吟吟地看着他,她眸底乌黑,仿佛是有香气的,亮亮的,又是妩媚的。手指从唤人铃上收回来,她重新拧起毛巾,眼底含笑地说:
  “你只接受我一个人,对不对?”
  除了深度昏迷的那些日子,在越瑄清醒时候,他只能接受她一个人碰触他的身体。从谢宅佣人们偶尔的话语中,叶婴大约知道了,越瑄是异常有洁癖的人,在车祸之前,哪怕身体情况再不好,像洗澡、擦澡、换衣服这种贴身的事情,他也从不让任何人帮他做。
  落地窗外的蔷薇花。
  在星光中美丽,又有一些妖娆。
  薄被下,温热的毛巾轻柔地擦拭过他的腹部、双腿,她又小心翼翼地将他侧翻过来,擦拭他的背部、臀部。
  气氛不知怎么。
  有种缭绕的暧昧。
  如同窗外暗涌的花香,明明是闻不到的,却一丝丝,一寸寸,沁在空气中。
  “今天森小姐的那些话,你都听到了。”换了块毛巾,轻柔地擦拭他的右脚,叶婴漫不经心般地说,“她很残酷对不对,就算想退婚,也可以等到你身体康复之后再进行。”
  “你恨她吗?”
  温热的湿气将他的脚趾熨成淡淡的晶莹粉红色,玉一样,清秀可爱,她的心神不由得分了一下,视线赶快移开。
  越瑄漠然地躺着。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不过,我很感谢她。”
  终于将他的全身都擦拭完毕了,叶婴拿走水盆和毛巾,清洁了自己的双手,又走回他的床边。
  “如果不是她这样远离你,我怎么可能会有照顾你的机会。”她笑容温柔,将薄被拉高,盖好在他的肩膀处,“原本上次强吻了你,我心里还有些不安。”
  “现在不会了。”
  她低头凝视着他,目光落在他苍白的双唇上。
  “既然她已经放弃你,那么,”在蔷薇盛开的这一夜,叶婴弯下腰,轻轻吻在越瑄苍白清冷的唇上,“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了。”


  Chapter 3
  谢宅花园。
  泳池边。
  有一个花亭。
  白色的花亭上面,攀爬着茂密的蔷薇藤蔓。无数深绿色的叶片,闪耀的阳光里,簇拥绽放出白色的蔷薇花,一团团热烈盛开着,圣洁美丽,远远看去仿佛流泻而下的花海瀑布。
  被白蔷薇的花叶遮蔽着。
  亭中凉爽无比。
  叶婴坐在石凳上,手中细细削着一只苹果。一阵阵的风,携着蔷薇的花香吹来,这一瞬间,她觉得世界静谧极了。将苹果切成小小的块,她用银质的叉子送到他的唇边,目光轻柔地望着他说:
  “吃一点吗?”
  越瑄静静坐在轮椅中。
  他康复的速度超过了所有人的想象,只是又过了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虽然胸部以下还是瘫痪的,但是他的颈部和双手已经可以活动,甚至可以偶尔坐起来。
  今天自从受伤后,他第一次来到户外。
  双唇依旧有些苍白。
  目光从泳池的水面收回来,越瑄缓缓望了她一眼,她温顺得像只小猫,偎在他的身旁,她笑得眉眼弯弯,眼波流转,举着那块切好的苹果,仿佛会固执到一直等他吃下去。
  他微启嘴唇。
  慢慢吃了它,以及接下来的好几块。
  “你真好。”
  叶婴笑得像一只满足的小猫,她趴下来,用极轻的力道,轻轻偎在他盖着薄毯的双腿上,眼眸亮亮地瞅着他说:
  “看着你一点点地好起来,像奇迹般地好起来,我心里满满的,满得都要溢出来了,从没这么快乐过。你就像是一棵百年的古树,即使再沧桑萧索,春风一来,枝叶间的生命力却是那么的强韧。”
  她眼眸含笑。
  望着他。
  美丽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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