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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几许-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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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病早将钱翩翩折磨得不似人形,尤其这几日,除了发热,咽喉又肿又痛,那日在街上偶遇赫连玥,她根本无需刻意变声,一开口简直就像哑了音的铜锣,“按穴吗?如何个按法?小唐大夫不必顾虑,只管按就是。”
“如此,唐某失礼了。”
唐珍珠面对着她,也盘膝而坐,鼓起勇气抓起她的手,只觉那手软软绵绵,软若无骨,握在手中似绸缎般柔滑,不由一阵意乱情迷。
此时丫丫拿着一片叶子在园中追蜻蜓,娇花气喘吁吁地跟在她身后,钱翩翩不由喊道:“丫丫,乖,别乱跑。”
唐珍珠定了定心神,见钱翩翩脸上神色自然,心里一阵惭愧,忙敛正神色,在她手掌几处要穴推按几下,“钱娘子,在下先在你掌上几处要穴推按,力道有些猛,或许有痛感,你且忍忍。”
钱翩翩点头,果然如他所说,他的手指所按之处,有一阵阵痛感袭来,她只得看向花园,看丫丫活蹦乱跳的样子,好让自己分心。
“娘、娘亲……你看……果子……”
丫丫但凡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总是举起小手向她炫耀,那粉嫩的小脸在日光下生气勃勃,笑起来时的眉眼愈加像那个人。也不知那人如今在做什么?可有偶尔想起她?
钱翩翩正想得失神,忽见丫丫扔掉手中物什,迈着小腿蹬蹬跑向花园的月拱门,兴奋地叫唤道:“爹爹!”
作者有话要说: 娇花是个忠仆,这点毋庸置疑,至于个中误会,后文会提到 (*╯3╰)
☆、重逢
赫连玥自那日无意中得知钱翩翩母女在唐太医府中后,原先那焦躁不安的心总算缓了缓,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更让人难以忍受的煎熬。他很想念丫丫,一想到丫丫那张酷似自己的脸和那声脆生生的“爹爹”,他的心便恨不得立即飞到她身边。
只是,若去见丫丫,便会不可避免地见到那个女人……对于那个女人的忽然到来,他至今仍有点不知所措。他既想见她,问问她为何明明替他生了个女儿,却一直狠心瞒着他,让他父女分隔不得相见,但隐隐的,他又怕自己见到她后,会做出什么失去理智的举动来。三年前娇花来找他时,他既狠心拒绝了她,现在断无再心软的理由。
他于是打消了自己主动去见她们的念头,她来丹夏必是有目的的,自己主动送上门去气势上岂非先逊了一筹?且先等着,看谁先沉不住气,看看那女人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这念头堪堪转了一圈,他又想起唐太医说的话,那女人不知得了什么怪病,病情反复,连唐太医这个丹夏第一圣手也束手无策,他的心又不由自主地悬了起来,她的身体一向健壮,当年在邑州熬得那么艰难,也不见她熬出个什么病来,这次病了这么久也不见好,可见是个了不得的重疾。
难道是生丫丫时落下的病根?都说女人生子如同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她生丫丫时也许吃了不少苦,没准正是如此,她才恨上了自己,故意不让自己知道丫丫的存在。这么一想,他的心不由软了一下,考量要不要多派些太医到唐府,又怕人多意见也多,反倒乱了唐太医的疗法。
他在去与不去之间,如坐针毡地煎熬了两日,到了第三日,终于为自己找了个借口,那女人可是祈国大司马的千金,如今两国关系恶劣,万一她病死在丹夏,可不是闹着玩的。他身为国君,不能对此坐视不管。于是,第三日的早晨,他穿着便服,带上几名月影司的人,早早便敲开了唐府的门。
苏宇、苏宙走在前头,进门便亮了牌子,唐府的仆人知道是宫中贵人亲临,不敢阻拦,赫连玥问准地方一路进了花园。刚过拱门,便见那个日思夜想的小身板一蹦一跳地朝自己跑了过来,爹爹、爹爹地喊个没完,只一瞬间,之前所受的所有煎熬,在这一声爹爹之下,什么都值了。
“丫丫……”他一个俯身将丫丫抱起,那小巧的小身板搂在怀中,简直像楼着个小心肝,他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娘……娘亲……这儿有一个爹爹……”在他犹自激动不已时,丫丫已扭着身子,朝钱翩翩咯咯一阵笑。
赫连玥身子一僵,顺着丫丫的目光看去。花木葳蕤之中,晨光蒸腾起淡淡的雾气,让周遭的一切看着有些不真切,然而,那个熟悉的,纵然狠心抛开仍免不了日日牵肠挂肚的脸庞,就那样直直地撞进他双眸里。
虽然来之前早就预想过无数遍他们见面时的情景,虽然早就无数遍提醒过自己,见到那个女人时要冷静,要若无其事,要矜持得体地保持自己的风度,然而再多的提醒也是徒劳,这一瞬间,身体里的血液开始沸腾翻滚,他除了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跳声外,什么也听不到。
而亭子里的钱翩翩,此时也好不到哪去,在丫丫喊了一声爹爹后,整个人便像被点了穴,动也不能动弹一分,她呆呆地看着那风姿卓越的身影穿过拱门,俯身将丫丫抱起,当他终于侧身朝她看来时,她的心一下子窜到喉尖,连呼吸也开始变得困难。
两人就那么直直对视着,恍恍惚惚,早将周遭的一切忘个干净,直到丫丫不耐烦地要从赫连玥怀中挣扎落地,朝钱翩翩又喊了一声,“娘亲……丫丫找到……找到一个爹爹……”
那小身子一扭,泥鳅似的,赫连玥差点滑了手,这才回过神来,小心将丫丫放到地上,看着小家伙扭着屁股蹬蹬跑进亭子,指着自己朝她娘亲道:“娘亲看……丫丫找到一个爹爹……”
稚子稚语,赫连玥莫名地鼻尖发酸,眸中一片氤氲。然而,在看到钱翩翩的手被另一个男子握在手中时,眸中的氤氲之气便瞬间退去,取而代之的是能结出冰渣子的寒芒。
“钱、钱娘子……你、你不是说,你夫君已亡?”
其实同样震惊的还有唐珍珠,他莫名看着一名陌生男子大模大样地走进自家花园,而丫丫却管那男子做爹爹,那么丫丫的娘亲岂非是他……
钱翩翩一怔,终于从恍惚中回过神来。虽不明白那人为何忽然出现,但观他气色,一如往昔的身姿挺拔,风神俊逸,眼角眉梢看不出一丝风霜,可见这三年来过得极好,可怜她对他朝思暮想,他却对她不闻不问,连个拒绝她的理由也懒得给她。
心里的委屈和愤恨霎时如山洪般倾泻而出,她用沙哑又冰冷的声音答道:“夫君?我的夫君三年多来对我不闻不问,心如铁石,比死了还不如。”
那沙哑的声音着实将赫连玥吓了一跳,她的容貌依旧清丽,只多了些病态之色,倒是更添几分我见犹怜的韵味,他的心似被针扎了一下,可那双交握的手实在太过扎眼,这三年来她天天和姬恒呆在一起就算了,这会才到丹夏,又招惹这样一个小白脸,这女人简直不知廉耻。
他冷哼一声,“我铁石心肠?丫丫明明是我女儿,三年来你却一声不吭,害我父女天各一方,不能享天伦之乐,你安的又是什么心?既然来了丹夏,又不让丫丫见我,日日躲在此处,我还道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原来这里好吃好住,还有小白脸伺候,难怪乐不思蜀。”
“你……”钱翩翩被这一顿抢白气得脸色发青,差点喘不过气来。
“你……”无端被指小白脸,何况指责他的人自己本身就是个小白脸,唐珍珠又委屈又气恼。
“君、君上……”此时,唐太医终于在家仆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来到花园,老远便见儿子木头似地杵在那儿,气不打一处来,忙上前扯了一把,又朝赫连玥行礼,“君上亲临鄙宅,蓬荜生辉啊。”
被扯得脑袋发晕的唐珍珠,脑子转了几转后,终于明白到眼前的男子是谁,刚清醒几分的脑袋又是轰的一声,这人竟是当今国君,那么钱娘子……国君在祈国为质时,曾娶过一名祈国女子为妻,此事唐珍珠是听说过的,他没想到的是,他一心爱慕,不计较她寡妇身份的女子,竟然就是国君的妻子。
这简直是晴天霹雳!
赫连玥并没计较唐珍珠的失礼,他亲手扶起唐太医,嘴角挂着和蔼可亲的笑,“孤自小便得唐太医拂照,唐太医无需多礼。”
唐太医巍巍起身,又激动又诧异,“不知君上亲临鄙宅,有何示下?”
赫连玥脸上笑意愈浓,有意无意地瞥了唐珍珠一眼。
唐珍珠不由眼皮直跳,君上那笑怎么看都有些不怀好意,果然,便听那人温声道:“那日得知小唐大夫医术了得,又是个品学兼优的,孤念着当年唐太医对孤的好,便自作主张,想替小唐大夫作个媒,唐太医别嫌孤多事才好。
唐太医平时虽醉心医术,但毕竟活了七十年,君上这忽然的自作主张,他又岂有不明白之理,儿子想娶钱娘子的事看来是黄了,但国君赐婚,那可是光宗耀祖的事,别人求也求不来,他当即跪下谢恩。
唐太医心如明镜,可唐珍珠却是一根筋,他根本就不想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君、君上明鉴,某唐不愿娶个素未谋面,情不投意不合的女子为妻。”
赫连玥不在意地笑笑,“无妨,待孤选好了,会让你们先见个面的。”
唐珍珠还要再说,唐太医已不容分说将他按到地上谢恩了。
一旁的丫丫早已不耐烦,跑到赫连玥脚边蹭了几蹭,“爹爹抱……抱丫丫……”
赫连玥目的已达,再懒得看唐珍珠一眼,抱起丫丫亲了一口,“丫丫,告诉爹爹,你叫什么名字?”
丫丫两只小手捧住赫连玥的脸,咿咿呀呀地说了一通,赫连玥好不容易才问明白,丫丫姓钱,单名一个雅字。连姓都跟了娘家,果然是当他这个亲爹死了。
一股邪火腾地窜上心头,赫连玥皮笑肉不笑地道:“钱是俗物,怎么配得上一个雅字?丫丫,你从今天起随爹爹的姓,今后你就叫赫连雅,知道不?”
丫丫哪里懂,只咯咯地笑,赫连玥亲了亲她的小脸,从怀中取出那日市集上买的泥仙子,丫丫欢喜得直拍手。
赫连玥又问,“丫丫喜欢爹爹吗?爹爹带你进宫,皇宫里有许多好玩好吃的,都给丫丫好吗?”
丫丫拿着泥仙子,脑袋如小鸡啄米点个不停,赫连玥满意地摸摸她脑袋,“丫丫真乖,走,跟爹爹回宫去。”
亭子里的钱翩翩,看着赫连玥旁若无人地诱导丫丫,气得浑身打颤,眼见他抱着丫丫要走,忙起身要拦,不想脖子和下颚还插着银针,一动便牵动了神经,痛得直咧嘴。
她指着他,想喝一声“站住!休想带走我女儿!”,可嘴巴张着,愣是发不出声来,就那么眼睁睁看着那个人抱着丫丫,大摇大摆地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心病
等唐珍珠终于将银针取下,赫连玥早没了影儿,钱翩翩抱着石柱软软摊坐地上。三年的期盼,就盼来这么一个结果,也是自己傻,竟以为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巴巴地带着女儿来找他。
来之前,她曾想着见了面,问他一句为何这么狠心,三年来对她不闻不问,其实她心里还存着希冀,有些疙瘩藏在心里,时日久了,也许说着说着就解开了,只要两人解开了心结,一切还有可能。
可她全然没想到,那人竟连和她多说一句话都不愿意,更别说给她机会问他。她如今才知道,哪怕当初再情深义重,男人的心要变起来,比变天还容易,一旦变了,便是天塌了也变不回来了。他果真如他所说,她选择了灵犀圭,他和她的恩情,便如被他折断的弓/弩,一刀两断,即使她事后明悟了,他已吝啬再给她机会。
狠心如此,还有什么可说的?也是自己先寒了他的心,现在怨不得他对自己狠。
伤心到了极致,根本哭不出声来,她两手捂着脸,泪水从手缝中溢出,顷刻便打湿了衣襟。娇花见她哭成这样,也无措地跟着哭,唐太医摇着头回去了,只剩唐珍珠在一旁干着急。
钱翩翩哭了很久很久,将这三年来所有的思念,悔恨和委屈,都化成了泪水,淋漓尽致地发泄出来。
待哭够了,一切也看透彻了。之前心里存着希冀,总不死心,左拖右拖作不出个了断来,如今终于看清了那人的心,大哭一场后,痛定思痛,仿佛终于走到了悬崖的尽头,知道前头无路,要开始往回走,要面对现实了。
她深吸几口气,擦干眼泪扶着石柱起身,却因坐得太久,又在病中,一起身便一阵晕眩。娇花慌忙上前扶她,哽咽着道:“小姐,丫丫小姐被那位抱走了,那可如何是好?”
她拍拍她的手,反而安慰起她来,“由得他,说来丫丫也是可怜,一直想着她爹爹,连果儿画的那张不知所谓的画像也珍而重之的,既然来了,便让他们好好聚聚,将来她长大了,也有个念想。”
娇花脸上仍是雨带梨花,红着眼睛问:“可……好好聚聚即是聚多久啊?宫里虽好,可丫丫小姐自出生起,未曾离过我们片刻,一下到了陌生地方,她会习惯?晚上不会哭闹?她那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哭闹起来,可是不休不止的。”
钱翩翩笑笑,“无妨,宫里自有会带孩子的乳姆,再说,她若真的哭闹不休,那人不会将她送回来?”
娇花睁大眼,声调也提得老高,“万一真不会呢?您难道还拱手相让不成?”
她怔了怔,随即缓缓摇头,“离开前再说吧,总会有法子的。”
一旁唐珍珠听了,失魂落魄地道:“钱、钱娘子,你要离开丹夏?”
娇花奇怪地看他一眼,“我们又不是丹夏人,迟早要走的。”
“其实……其实……”唐珍珠绞着两手,眼睛不敢直视钱翩翩,盯着脚尖期期艾艾道:“也可以不走的,我……我……”
住到唐府也有一段日子了,可钱翩翩一门心思只在赫连玥身上,根本不察觉唐珍珠的用心,何况唐珍珠比自己还小几岁,在她心里,他和方笙差不多,都是腼腆可爱的弟弟。
她不察觉,可娇花察觉了,毫不客气地提醒他,“小唐大夫,恭喜了,方才你们君上为你赐婚,唐家的祖坟一定是冒青烟了,可喜可贺,不知我们离开丹夏时,能否赶上喝您的喜酒。”
唐珍珠一听顿时蔫了,一肚子的情话只好哪儿来憋哪儿去。
却说赫连玥,连着五六天没上朝,天天呆在宫里,寸步不离地守着丫丫,她要湖里的王八,他命人排干湖水捉了给它,她要他冠冕上的东珠,他毫不犹豫摘下给她,她要看大戏,于是宫里天天唱戏……
他想弥补三年以来的遗憾,事事顺着她的意,要啥给啥,只差天上的月亮和星星摘不下来,可即便如此,丫丫仍是不时闹着要娘亲,尤其到了晚上,更是闹得整个宫廷都炸开了,让他焦头烂额。
其实这几日他心里也是辗转反侧,那日匆匆一面,本来没想过要闹得那么僵,可一见到她和唐珍珠两手交握的样子,不知怎地,那些难听的话便不假思索地冲口而出。后来经苏宇提醒,方知人家是在治疗,可话已出口,收也收不回来了。看那女人的气色,确实病得挺利害,他还把丫丫抱走了,指不定那女人心里有多恨他,没准这一恨,病情又加重了几分。
他不安了几日,这日终于借着做媒的由头,派人将刚从药铺子走出来的唐珍珠带到宫中,指着那叠厚厚的画像,让唐珍珠自己选。
这唐珍珠相貌柔美,脾气却犟得很,心里认准了赫连玥横刀夺爱,奈何他是国君,他纵有怨怼也发作不得,表面言辞恭敬,态度却不怎么友善。
他看也不看那叠画像,随手抽了一张出来放在案上,朝赫连玥施了一礼,“谢君上为在下做媒。”
赫连玥挑了挑眉,心道这小子还有脾气呢,“你看也不看一眼,不怕娶了个母夜叉回去?”
唐珍珠垂着眸,一脸的不以为然,“这些女子我一个也不认识,于我来说都一样,君上赐婚,就算是个母夜叉,我也当佛一样供着。君上若无其他示下,在下告退了。”
赫连玥既不点头许可,也不发话,半眯着眼将唐珍珠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唐珍珠鼓着腮帮子,倔强地杵着,一声不吭任由他打量。
良久,赫连玥才貌似不经心地问:“方才他们说你从药铺子里出来,去抓药?那女人的病还未好?又严重了?看来你的医术也不怎样,孤还是多派几位太医到唐府为妥。”
唐珍珠在心里嗤了一声,脸无表情地道:“不知君上所说的那个女人,指的是哪个?”
赫连玥噎了一下,这小子看着娇柔无害,不想却是个刺头,他按捺住心里不快,幽幽道:“那女人……是丫丫的娘亲,孤的女人。”
唐珍珠故意恍然大悟了一下,拖长音调道:“哦……原来君上指的是被君上休弃的钱娘子。”自那日后,他已展转从娇花口中知道了两人的关系,心里对钱翩翩更加怜惜同情,对赫连玥的始乱终弃更加不耻,“君上不必忧心,钱娘子的病已大好,在下方才去药铺,只是买些滋补品。”
赫连玥没来得及计较他话里的不敬,便被他后面这句话怔住,“你是说……她好了?可那日她明明还病得利害,你父亲也说那病棘手,换了药也不见效,不过五六日光景,怎么就好了?”
唐珍珠看着他,那眼神仿佛在说,他就是她患病的罪魁祸首,“因为钱娘子患的是心病,再多再好的药,也治不了。然,心结一旦解开,这病便不治而愈了。”
唐珍珠回府后,钱翩翩听说他方才进宫了,忙将他拦下,问他在宫里可有见过丫丫,唐珍珠迟疑了一下,便照实回答,见着了,宠得不成样子,一串的乳姆宫女内侍前呼后拥,她要往东,众人不敢往西,怕是她要把宫殿拆了君上也由得她,他离开时,她正和一只豹子在玩,就是几天不见,原来的小圆脸变成了瓜子脸。
钱翩翩一听便心焦如焚,自己生的女儿自己知道,丫丫那丫头本就性子蛮横,一向是个说一不二唯我独尊的主儿,她趁着她现在逐渐开始懂事,一心要拨正她的性子,改改她的脾性,来丹夏前已初见成效,如今被赫连玥一搅和,她的心血便白费了,她可不想女儿将来刁蛮任性,神憎鬼厌。还有,脸瘦了,可见丫丫根本不适应宫中生活,再待下去,瘦的可不止脸了。
于是,钱翩翩在第二日一早便进了宫,赫连玥那时正哄着丫丫吃早饭,各式糕点,羹汤摆了一桌,丫丫却一样看不上,非要吃甜瓜,赫连玥挥挥手,片刻后小内侍便捧了一盘用冰镇过的甜瓜上来。
听说钱翩翩来了,赫连玥一怔,只犹豫了一下便让人传,她进来的时候,丫丫正一边枕在一只梅花斑纹豹子身上,一边啃着块甜瓜。
那只豹子足有两丈长,懒懒地躺在地板上,眼睛虽半眯着,但目光横扫过来时,那逼人的阴森之气仍是让人不寒而粟。钱翩翩惊呆了,颤着声喊了一声:“丫丫……”
乍一见到钱翩翩,丫丫扔掉手中甜瓜,欢喜地她扑了过去,“娘亲!”
“丫丫,我可怜的儿,才几天,你怎么瘦成这样?”
一抱上手,钱翩翩明显感觉怀中人儿轻了几斤,原本肉呼呼的小脸蛋果然如唐珍珠所说,尖得葵瓜子似的,她心痛不已,连声问:“可怜见的,你是哪儿不舒服?吃不下饭吗?还是晚上睡不好?怎地肉长回去了?”
她刚进来那会儿,赫连玥正襟危坐,努力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可片刻后,他发觉她根本连正眼也没瞧他一眼,心里忽然便不舒服了。
他咳了几下,冷声道:“你是何意思?怪我咯?宫里吃好住好,光乳姆就配了三十个,还会照顾不了一个孩子?丫丫才来几天,一时不适应也正常,你乱吼吼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争执
钱翩翩抬眼一看,殿外长廊下果然一溜儿站了一堆女人,年纪不一,但个个样貌端庄,敛色屏气恭谨地站于廊下,眼巴巴地看着殿内等候传唤。
她气不打一处来,“这是做什么?看猴子?你以为人多就能把孩子带好?”
他冷笑,“这些乳姆都是皇族宗室送来,个个经过精调细选,带过的宗室孩子全都生龙活虎的,若连她们都带不好丫丫,谁还能带得好?”
她理直气壮地反驳,“我质疑的不是她们,是你。贵精不贵多的道理你不懂?她们随便一个都顶事,可凑一堆就坏事。丫丫才多大?你凑一堆女人围着她转,她能认出几个来?今儿这个说这样,明儿那个说那样,她到底要听哪个?到头来,连个贴心的,知暖知热的人都没有,她能适应就怪了。”
他一时怔住,那日忽然将丫丫抱回宫,事先一点准备也没有,临时命人从各宗室里挑选合适人选进宫伺候,听说是小公主回丹夏了,宗室皇亲个个配合,当晚就送来三十人,他想着既然个个都是好的,人多自然好办事,于是大手一挥都留了下来。此时听了钱翩翩的话,方觉得自己之前确实思量不周。
想是这么想,可嘴巴不能承认,他沉着脸道:“笑话,我怎会不懂?你也知晓丫丫还小,又是刚来丹夏,一时不适应当属常理,正是如此,我才多派人伺候,就是想从这些人里选两个与丫丫有缘的,能合得来的,往后就让那两人专门伺候她。你不明就里,一来就指手画脚,是何居心?”
她瞪眼,气极反笑,“哈,我还指手画脚了?我的女儿,我还不能说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听出钱翩翩对主人的不敬,那只一直懒懒躺着的豹子,此时忽然站直了身子,呲着牙朝钱翩翩低吼两声,作势要扑过去。钱翩翩唬了一跳,抱着丫丫蹬蹬后退了两步。
“阎王,回来!”赫连玥朝那只叫阎王的豹子喝了一声,又道:“丫丫也是我的女儿,更是丹夏的公主,如何教养她,我这做父亲的,自有主作,不用你管。”
不用她管?钱翩翩气得嘴唇直哆嗦,“不用我管?丫丫是我十月怀胎生的,三年来我们母女相依为命,她生病的时候,你在哪里?她哭着要爹爹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你二话不说把她抱走,我想着丫丫可怜,快三岁了也没见过爹爹,也由着你。这才几天,你瞧她都瘦成什么样了?早饭不正经吃,给她吃甜瓜,还和不通人性的猛兽待一块儿,有你这样当爹的?”
赫连玥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他听说丫丫曾哭着要爹爹,方才的一肚子怒火顿时消了大半,心里更感愧疚,可到后来她质疑他给丫丫吃甜瓜,和阎王玩,他又禁不住跳起,“吃甜瓜怎么了?甜瓜舒肝健脾,又养阴生津,丹夏的孩子都爱吃。还有,谁说阎王不通人性?它自出娘胎便跟着我,最是忠贞不渝,比那些只知见异思迁,自私自利的人可靠多了。再说,我两岁便会和狼说话,丫丫是我女儿,虎父岂有犬儿?她现在开始学驯兽,刚刚好,过会我还教她使毒呢。”
她不理会他话里的嘲讽,不屑道:“你是和野兽待久了,连人话都不会说了。你小时学使毒、驯兽,是为了保命,可丫丫好好一个闺女,又没人害她,为啥要学使毒、驯兽?一个连豹子都不怕、动不动就毒倒一片的女子,将来有哪个男子敢娶她?”
赫连玥噎住,一时不知该怎么反驳,只纳纳道:“她将来瞧上哪家小子,我绑了来给她。”
话不投机半句多,钱翩翩看他一眼,再不想和他辩驳,正要说走,怀中丫丫忽然喊了声:“痛……丫丫痛……”
钱翩翩一惊,问道:“丫丫,你怎么了?哪儿痛了?”
丫丫指着肚子,小脸皱成一团,“这儿痛痛……痛死丫丫了……”
原来是肚子痛,这下可了不得,廊外站着的那一溜乳姆,一窝蜂地涌了进来,嘴里嚷着公主哪儿不舒服,快传太医之类,殿里顿时嗡嗡作响。
赫连玥见丫丫小脸痛得发青,心里本就着急,被这么一吵,顿感气恼,怒喝一声,“都给我闭嘴!”他随手指了一个,问道:“你来说,公主好端端的,怎会肚子痛?定是昨晚你们没照顾好,让她受凉了?”
那被指的乳姆战战兢兢地道:“君上明鉴,昨晚小公主睡得好好的,并无着凉,怕是……怕是昨儿吃了一天甜瓜……吃多了……”
“什么?昨天吃了一天的甜瓜?”钱翩翩脸色一变,惊道:“她还不到三岁,小儿脾胃本就虚弱,吃一天的甜瓜,肚子不痛就怪了。”
赫连玥此时也是懵了,又气又急,朝那些乳姆怒吼一声:“混帐东西!一群废物!找你们来是照顾公主的,你们倒好,一个两个都是吃干饭的!把公主照顾成这样了,留你们何用?来人,都拖出去砍了!”
雷霆震怒,非同小可,听说要砍头,一众乳姆吓得跪倒在地,连声哭饶。
钱翩翩难以置信地怒视着赫连玥,“你、你、你是疯了不成?她们若没你首肯,又怎敢给她吃?”想想也知道,那些乳姆当时肯定有劝过,奈何赫连玥宠女儿宠疯了,一味地顺着她的意不听人劝,这才吃出祸来。
“丫丫不懂事,你也不懂吗?甜瓜再好,还能当饭吃了?难怪她才来了几天就瘦成这样,你这个爹爹是怎么当的?要罚也是罚你,你迁怒旁人做什么?丫丫还小,你因为她夺去这么多条性命,是想折她的寿吗?”
赫连玥明知自己理亏,但在众人面前被她这么教训,一国之君的脸面何在?他朝那些哭成一团的乳姆吼道:“一群废物!且留你们一命将功赎过,再有下次,绝不轻饶。还不快给我退下!”
总算保住小命,那些乳姆叩头谢恩后立时退了个干干净净,就连阎王也夹着尾巴走了,殿中一时只剩了钱翩翩母女和赫连玥三人。
赫连玥上前几步,握着丫丫的小手连声问:“丫丫,肚子还痛不?给爹爹看看,爹爹传了太医,一会吃了药,肚子就不痛了。来,丫丫乖,爹爹抱。”
他伸手想去抱她,不料丫丫将脑袋埋在钱翩翩怀中,怎么也不肯抬头,还将他的手甩开,嘴里嘟囔道:“不要爹爹……爹爹坏……”
这下不但赫连玥,连钱翩翩也呆住了。
赫连玥不死心,又哄道:“丫丫……丫丫怎么生爹爹的气了?是怪爹爹让丫丫肚子痛了?来,丫丫乖,让爹爹抱一抱,爹爹一抱便不痛了。”
他伸手强行要抱,丫丫猛地转过身来,用力拍打他的手,原本因肚子痛而发青的小脸涨得通红,似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不要爹爹!不要爹爹!丫丫……只要娘亲……爹爹坏……爹爹骂娘亲!走……丫丫要走……”
他们方才一直顾着争吵,谁也没留意丫丫,丫丫在钱翩翩怀中,惶惶地看着两人争执,虽听不懂他们在吵什么,然而母女连心,丫丫晓得这个爹爹让娘亲生气难过了。
原来女儿是在护着自己啊……钱翩翩恍然大悟,一股暖流直涌心头,这三年以来所有的委屈和艰辛,此时此刻竟变得那么渺小,不值一提,她只要有丫丫,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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