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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想做个安静的精神病人-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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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宗缦的眼神飘到年轻女人的胸前。
0952。
而且,没有胸罩。
应该是跟自己一样的躁狂症吧。她的目光移到女人被布条捆绑的手腕上,斑驳的血迹像是一把尖刀一样刺进了陈宗缦的大脑。
她的瞳孔突然剧烈的收缩。
满地的鲜血,躺在自己身边,浑身是刀口的父亲。
陈宗缦突然停在了原地。
“怎么了?”一旁的张小红看陈宗缦的状态不对,立刻反应过来,顺着陈宗缦的目光看过去,是一片崭新的伤痕,和斑斑的血迹。
她马上递了个眼神给前面的护士,让她抓紧时间把这个年轻女人带走。
要知道,这个陈宗缦虽然看上去很正常,但她的新闻早已经传遍大街小巷,躁狂症杀人犯,虽然带着手铐,一旦病发,可不是那么简单就可以控制的。
张小红全身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全神贯注的盯着陈宗缦,右手轻轻摸向有口袋中早就准备好的针筒,只要她有一个举动,她就能立刻上去制服她。
但陈宗缦只是站在原地,双手紧紧握拳,一动不动。
过了大概十分钟,久到一旁的张小红额头上满满的都是汗,陈宗缦这才缓缓抬起头。张小红立刻后退一步,针筒也已经握在了手里。
“走吧。”她的脸色比刚才更白了,说话也有些虚弱。
她一边说着,一边向前走了两步,发现张小红并没有跟在旁边。陈宗缦回头,看见张小红还站在原地,愣愣的不动。
“走吧。”她又重复一遍。
张小红这才翻译过来,快步跟上陈宗缦的脚步,带着她继续往病房的方向走过去,但是右手还是插在口袋中,紧紧的握着针管不松手。
陈宗缦走在张小红的身后,脑子里却是一片混乱。
刚刚她看到那个病人身后的血痕,脑子里浮现出父亲那天死时的场景,竟然有这么一刻,她有一种想把周围所有东西都杂碎的冲动。
差一点就控制不住了。
陈宗缦现在想起来,后颈有一丝凉意。
难道自己,真的有躁狂症吗?那种感觉,就是真正病发之前的征兆吗?
她有些怀疑自己。
如果她真的有躁狂症该怎么办?如果那份精神报告是真的,如果江婉之和陈娉婷说的都是真的,如果自己的父亲真的是她……
不,不可能!
陈宗缦使劲晃了晃脑袋,企图把这个想法晃出自己的脑海。
“1204,到了。”张小红看着手中的卡片,再看看头顶的病房号,转身说道。
身后没有回应。
张小红回过头,发现陈宗缦似乎正在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在躁狂抑郁症的人本身不发病的时候就是这样,目光呆滞不说话,张小红也不觉得奇怪,只是轻轻推了推陈宗缦。
陈宗缦这才从思维中□□,看着眼前的病房大门。
张小红打开房门,把陈宗缦迎进门。
陈宗缦环视了一圈,发现这个房间确实对的起“钻石”二字。
低调奢华有内涵,独卫电视席梦思。
确实比刚才路过的一些集体病房要好的很多,说实话,刚刚路过那些类似医院普通床位的病房的时候,看到一张张光秃秃的床,还有那沉默压抑的情绪,陈综漫现在很庆幸,自己住在这样一间病房中。
不过……
“这样的病房如果住的话,是不是要交很多钱?”陈宗缦问道。她又不傻,当然看的出这病房的修缮,一看就是给那些有钱人家有精神病的小孩住的。
张小红挠挠头:“其实原本住在这里的病人已经交了十年的钱,他在这里住了五年多,前两天刚刚被家人接走,钱也不要了,刚好你收进来,医院就决定把这件房给你住了。”
她撅着嘴:“你可是太幸运了。”
再幸运也是精神病院。
陈宗缦抽抽嘴角,不知道张小红有什么好羡慕的。
☆、第4章 钻石三号房
她带着手铐在不大的屋子里转了两圈,最后一屁股坐在床上。
“嘶——”
屁股上传来一阵剧痛,陈宗缦下意识的想要伸手去摸摸伤处,却发现手腕上那对该死的手铐让她根本无法摸到身后的屁股。
“不是席梦思吗?怎么这么硬!”陈宗缦皱着眉头问道。
张小红看了她一眼,“呼啦”一下把盖在床上的床单一把掀起——一层层厚实的木板映入陈宗缦的眼帘,她想她也是醉了。
“你怎么说也是病人,普通的床虽然舒服,但这也毕竟是医院。”张小红拨弄了一下床边的各种捆绑设备,让陈宗缦的内心稍稍邪恶了一下。
她继续说道:“平时没事的时候,你可以在这个房间内活动,也可以出去活动,当然,出去的话,我会负责跟着你,保护你的安全。”
“那你们就不怕我在房间里……?”陈宗缦问道。
张小红笑了一下,指了指角上的监视器。
陈宗缦了然。
“这里的每一个家居上都有铃,需要的时候可以按铃找我。”张小红指了指随处可见的呼叫铃,“你先休息一会儿吧,半个小时后我来叫你吃饭。”
说完,她转身向外走,却被身后的陈宗缦叫住,“哎…护士小姐,那个门……?”她指了指大开的房门。
张小红愣了一下,随即解释道:“在医院里是不允许病人随意关闭房门的,虽然这是VIP房间,但门也不能关,你放心吧,其他病人都很友好,你不会有危险。”
陈宗缦只好点点头。
看着张小红的背影在门口拐个弯就消失,陈宗缦也开始在房间里转来转区,这边摸摸那边翻翻。
果然什么都没有。
最后,她还是认命的坐在了那张硬板床上,环视着自己身边陌生的环境。
她抱着自己的膝盖蜷缩在床头。
这是她第一次来精神病院,不知道还要呆多久,从醒来到现在,她的身边一直有人跟着,但是现在,叽叽喳喳的护士不在了,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现在,是真的只剩她自己了。
我该怎么办,爸爸。
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她把脑袋埋进膝盖,轻轻地闭上眼睛。
“嗨,美女。”门口传来一声轻佻的男音,把陈宗缦从思绪中拉了出来。
她抬起头,顺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男人靠着门框站在门口,一头火红的短发像是火炬一般耀眼,左边耳朵上甚至还有一个闪亮亮的钻石耳钉。
陈宗缦的视线顺着男人的脖颈来到他的身上——跟她一模一样的病号服,也是这里的病人。
她看了看男人胸口的数字,0968,不如刚刚在走廊里遇见的那个女人来的时间早。
不过……这个男人目测身高也有一米八多,皮肤白皙,眼窝深陷,鼻梁高挺,是个英俊的混血儿。
看不出,这家精神病院病人的素质还是蛮高的。
陈宗缦打量完眼前的男人,礼尚往来的冲他摆了摆手:“嗨。”
男人从门口走进来,毫不避讳的一屁股坐在她的床上,挑挑眉毛:“今天刚来的?”
陈宗缦点点头。
“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亚伯,Abel。”亚伯甩甩他的红发,耳钉在阳光的反射下一闪一闪的,差点闪瞎陈宗缦因为缺乏睡眠而干涩的钛合金狗眼。
陈宗缦也说道:“我叫Amanda,今天刚来的。”刚刚张小红对她千叮万嘱,在这所医院中,最忌讳的就是问别人得了什么病,因为其中的大部分人并不知道自己有病,而剩下知道自己有病的人,多半或多或少的会有攻击性,如果被人问起关于病的话题,就会发狂伤人。所以陈宗缦并不知道,眼前的亚伯是因为什么病来的精神病院,当然,她也没有把自己的病告诉亚伯。
亚伯闻言,微微眯眼,白皙的手腕在陈宗缦面前划了一道弧线:“美女,不诚实哟。”
陈宗缦没由来的背后一凉。
“刚才我偷偷看过你的报告,你明明是叫做陈宗缦。”他眼角下垂,故作伤心状,“我这么诚心诚意的跟你打招呼,你竟然告诉我假名字,我真的好伤心。”
陈综漫面上不动声色的解释道:“我的名字确实是陈宗缦不错,但Amanda是我的英文名。”
她的表情非常自然,亚伯看上去像是相信了她。
“你呢?你的名字也不交亚伯吧,你的中文名是什么?”陈宗缦试着问道。
亚伯看上去很费解的样子。
他低头想了想,然后认真的说道:“不,我的名字就是亚伯,我没有中文名字,当初,他没给我取中文名。”
“他”?
陈宗缦想着,应该是他的父亲或母亲吧。
两个人坐在房间里聊了一会儿,聊得还挺投机。
左右陈宗缦知道的东西比较多,再加上亚伯完全是个活跃气氛小能手,两个人天南地北的一阵胡侃,倒也让陈宗缦的心情好了很多。
“这样吧。”亚伯歪着脑袋说道,“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咱们俩坐在一起,怎么样?”
陈宗缦点点头。
亚伯高兴的拍了拍手:“我先回去做祷告,一会儿你过去叫我吧!”他指了指墙,“我就住在隔壁哟!”
“祷告?”陈宗缦问道。
亚伯从宽大的病号服中掏出一个镶着钻的十字架,冲着陈宗缦挥了挥:“我是基督教徒。”然后迅速的塞了回去。
陈宗缦表示了解。
亚伯出门后,她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已经在这个奇怪的精神病院交到了第一位朋友,这一般都被人称作是……病友吧。
她被自己的想法逗得轻轻一笑。
在张小红来叫她吃饭之前,她趁中间很短的时间洗了洗脸,把自己乱糟糟的头发用水打湿,顺了顺。
病房里没有镜子,也没有玻璃,想来是怕病人用这些作为利器伤到自己和别人。陈宗缦只好站到走廊里,就这走廊里不太清晰的玻璃照了照,又狠了狠心,照着自己的脸就是两耳光,总算看上去正常了一点。
“1204!”是张小红的声音。
陈宗缦扭过头,看到张小红快步的走了过来。“你怎么在这儿站着?走,去吃饭了。”她架起陈宗缦的手臂就想走,却被陈宗缦稍稍挣扎了一下。
张小红询问的眼神看着她。
陈宗缦指指隔壁二号房的大门:“二号房的亚伯让我叫着他一起吃饭。”她话音刚落,就看到张小红的脸色有些奇怪,她心头有一丝不好的预感,小心翼翼的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我不应该答应他?”
张小红摇摇头:“这倒不是,我们院是鼓励病人之间相互交流的,只是……”她一脸不知道该怎么说的表情,最后还是推了陈宗缦一把,“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陈宗缦有些小心的挪到二号房门口,房门也是大开着。她凑近朝里看了看,亚伯正背对着她坐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咚咚。”陈宗缦礼貌的敲了一下房门,亚伯闻声转过头来,手里还握着刚才的那个十字架。
“是不是打扰到你祷告了?”陈宗缦不好意思的说道,“只是,护士小姐叫我吃饭了,你刚刚不是……”
“我才不是在祷告。”亚伯不耐烦的摆摆手,起身朝她走过来,手中的十字架随意的丢在床上。
陈宗缦总觉得亚伯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
如果说刚刚的亚伯是个阳光美少年的话,现在的亚伯就是个桀骜的男人,就连走路的姿势都变得霸气了许多。
是心情不好吗?陈宗缦这样想着。
亚伯转眼间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Amanda是吗?我记得你。”
陈宗缦满脸黑线,难道她们不是半个小时之前才见过面吗?难道他是有失忆症,所以会经常忘记一些事情吗?
她胡思乱想着。
“别纠结了。”亚伯冷冷的开口说道,“我不是亚伯那个二百五。”
陈宗缦愣了,竟然是人格分裂吗?
“我是Augus,安格斯。”他的目光平视前方,“我们可以去吃饭了。”
两个人并排着走在走廊中,面前是一个不算很长的队伍,队伍中所有人都跟她们一样穿着病号服,看来是要集体去吃饭了。
护士走在两人的身边,时不时的四处张望着。
“安格斯。”陈宗缦突然念道。
安格斯扭头看了她一眼,“怎么?”
她的嘴角轻轻勾起一个微笑:“是爱神啊。”
安格斯的眼角也难得有点温和:“你竟然知道凯尔特神话?”陈宗缦难得在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情绪,“我以为中国人都只知道希腊神话和北欧神话,嗤,那些愚蠢的故事。”
陈宗缦点点头:“我大学念的是中文。”她歪头看了看亚伯……不,是安格斯,“你是凯尔特人后裔?”
安格斯随着队伍慢慢的移动着:“家父是爱尔兰人。”
陈宗缦点点头,原来是混欧洲的。
她抬头看着安格斯线条流畅的侧脸,心里微微有些哀叹。中国有句古话,叫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样的混血背景,竟然还住在精神病院,他身上的故事,想必也是十分丰富的吧。
同样的红发,同样的耳钉,同样一张脸。
原来性格不同,真的就完全是另一个人。
但比起眼前这个看上去很高冷的安格斯,其实陈宗缦还是更喜欢那个活泼健谈的亚伯呢!
接下来的一段路程中,她没有说话,安格斯更不会主动跟她搭话,所以两个人都很安静。其实不止他们俩很安静,整条队伍,都是安静的。
大部分人都在低着头走自己的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知道在想什么,也许什么都没想,但大家不约而同的,都没有说话。
安静的有些诡异。
但似乎又很正常。
走在前方不远处的几个护士一直在高声聊天,内容无非是些八卦新闻什么的,陈宗缦听了一会儿,好笑的地方还笑了两声。
但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看向周围,发现其他人竟然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对声音没有任何的感觉,依旧低着头走自己的路。
难道,这就是真正的精神病吗?
那么自己以后,会不会也变成这样?变成了这样,还出的去吗?
陈宗缦也不知道答案。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鞋子已经被换成了病房中统一的拖鞋,拖鞋的鞋面上同样绣了她的号码,1204。
她现在已经不是陈宗缦了,而是T市精神病院的1204号。
陈宗缦深吸一口气。
她想她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第5章 食堂
陈宗缦跟在大部队后面,老老实实的打了饭,又跟在安格斯身后排队走向饭桌边,刚想坐下,就被安格斯扯住了手臂,止住了身体向下的趋势。
“?”陈宗缦用眼神询问道。
不料人家安格斯根本没看她,眼神交流失败。
她只好用余光扫了一圈周围的人,发现大家都捧着碗站在桌子前,没有一个人下坐。陈宗缦这才后知后觉的站好,并感激的看了安格斯一眼。
好嘛,感激的时候倒是看她了,不过眼神中有明显的嘲笑。
真是个烂人。
陈宗缦又开始无比想念亚伯了。
站了十几秒,所有人都打完饭站好后,一个看上去年纪有点大的护士走到中间,应该是护士长,敲了敲手中的铃,发出清脆的“叮——叮”声后,所有人才陆陆续续的坐下来。
陈宗缦也坐了下来。
手中是塑料碗和木头勺,米饭上面堆着简单的菜,还有半个水煮蛋和一块不知道是什么畜生的肉。
不过陈宗缦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几天没吃饭,她现在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不管是什么食物,现在在她的眼里,都是山珍海味。
她端起碗狼吞虎咽的扒着饭菜,有些甚至连嚼都懒得嚼,就囫囵着吞了下去。
“啊~~~~~~~”陈宗缦把已经空了的碗放在桌子上,发出了一声欲求不满的感叹。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加呢?
她不敢直接问护士,只好转头看向身边的安格斯,却发现他正拿着筷子目瞪口呆的看着她,碗里的饭还根本动都没动过。
“你……你几天没吃饭了?”安格斯的表情看上去很惊讶。
“三四天吧,我也不记得了。”陈宗缦偷偷的四处张望着,发现大部分人都还在埋头吃着,并没有要添饭的意思。“你是亚伯?”她问道。
亚伯点点头,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饭:“当然,我不是亚伯是谁?”他指指远处的一个大木桶,“你可以去那边排队添饭的。”
陈宗缦盯着那个大木桶,两眼放光。
她“呼啦”一声站起来,端着自己的碗就朝那个木桶走过去。
陈宗缦坐的地方距离打饭的木桶有一点距离,需要穿过好几个长桌。其他桌子上的人都还没吃完,在机械的一下一下的扒饭,陈宗缦的走过,成功的吸引了好几个桌的目光。
阴森森的没什么表情的目光落在陈宗缦的身上,让她感觉像是浑身上下有无数只毒蛇爬过一样,毛骨悚然的感觉。
她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不由得两腿有点发软。
这些,可是真正的精神病啊……
陈宗缦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想要赶快走到饭桶旁,可是天不遂人愿,陈宗缦走的太急,突然脚下一滑——
没有想象之中的冰冷的地面和硬邦邦的感觉,似乎是一尊*。
陈宗缦慢慢挣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毫无表情的双眼——陈宗缦趴在了旁边一个病友的背上,那人正转过身来看她。
“对不起对不起!”陈宗缦忙从那人身上爬起来,从地上捡起自己的碗握在手里,不住的鞠躬道歉。
护士本来也在注视着这边,看见陈宗缦摔倒了,也赶忙走过来。
被陈宗缦撞到的女人依旧面无表情,什么动作都没有。她冰冷的眼神扫过陈宗缦的脸,然后继续向下,最后定在了某个地方,眼神似乎有什么震动。
陈宗缦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自己的小臂刚刚摔倒的时候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勾了一道口子,口子不太大,但是也有血珠在不停的往外冒着。
她再次看先面前的女人,却发现她的表情已经变得极为扭曲,眼神中也多了几分狠辣。陈宗缦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后面的人一把抓住了手臂拽到后面,手臂上传来一阵剧痛,脚下也有些不稳。
然后就看到对面的女人突然起身,张牙舞爪的朝她的方向扑了过来。
双手化爪,酷似梅超风。
当陈宗缦稳住身形后才发现,刚刚把她拉到后面的是张小红。此刻,张小红正抵御着女病人的攻击,其他几个护士也飞快的赶过来,从女病人的身后把她的手脚拉住。
女病人仿佛是不要命了一般,朝着陈宗缦的方向又爪又踢,陈宗缦被张小红护在身后,一点一点的向后退。
陈综漫环顾了一圈四周,发现所有的病人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安静的吃着饭,有的被声音吸引着看向这边,有的则压根像是没听到一样,低着头吃饭。
这就是精神病院。
陈宗缦看看自己还在流血的小臂,忍着痛放下宽大的袖管,把手臂遮起来——万一再有病人被刺激了,她可应付不过来。
抓准了一个机会,张小红从口袋里掏出针管,精准的扎在了女病人的手臂上,然后毫不犹豫的把针管里的镇定剂推了进去。
女病人渐渐安静了下来,晕了过去。
护士长一边招呼着其他病人继续吃饭,一边用对讲机叫来了几个男护工,把刚刚发狂的女病人用推车推了出去。
有条不紊的做完这一切,护士长才发现被张小红挡在身后,脸色煞白的陈宗缦。她皱着眉头走过去,目光在她的手臂上停留了片刻:“小红,带她去医务室。”
小红点点头,回头看看陈宗缦:“跟我走吧。”
陈宗缦跟在小红身后,走之前还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亚伯,却发现他好像正在发呆,并没有看向她这边。
她悄悄的隐藏起心中那点微微的酸涩感,跟在张小红身后乖乖的出了食堂。
“你刚刚啊,真是太险了!”出了食堂的大门,张小红忍不住说道,“幸亏我当时看你摔倒了以后就走了过去,要不你真的是要毁容了。”
陈宗缦想起刚刚女人因为患病而骨瘦如柴的双手,不禁一阵后怕,“嗯……小红姐,刚刚真是多亏你了。”她脸微微泛红。
“是我多亏你才是!”张小红回头看着她,“幸亏你没有一起发病,如果刚才你没控制住自己,两个躁狂症,我可招架不住。”
陈宗缦一时语塞。
她忘了自己也是个躁狂症患者了。她沉默不语。
“刚才那个病人,你也看到了,瘦成那个样子,病已经很严重了。”她讲道,“前一阵子好转了一点,家里人把她接走了,结果儿媳妇在家杀了只鸡,不小心被她看到,又发病了。”
她摇了摇头:“把儿媳妇砍成了重伤,醒来以后,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就被家里人又送了回来。”
这不是和自己一样吗?
陈宗缦皱了皱眉头,难道自己也像她一样,杀了自己的父亲,但是是因为在病中,所以忘记了?
她低着头走着,脑海中思绪万千。
“她家人给医院里的领导塞了点钱,说不用治了。”张小红说道。
“不用治了是什么意思?”陈宗缦问道。
“就是完全放弃了呗。”张小红耸耸肩,“说实话,她的身体状况也撑不了多久了,左右治来治去也治不好,所以就干脆不治了。”
陈宗缦听了,没有任何情绪。
人情冷暖,她虽然活得时间不长,但却在这方面有着深刻的体会。家人又怎么样,不是住在一起的就是一家人,她想起自己现在不知道在哪里快活的家人,嫌恶的“嗤”了一声。
转眼间,包扎室已经近在眼前,张小红说道:“你进去吧,医生在里面,会给你的伤口消毒上药。”
陈宗缦乖乖的敲了敲门,里面传来“请进”的声音后,才推门进去。
进门之前,她还瞥了一眼门边挂着的值班医生的名牌——江桁。
哼。
= =
包扎室内,江桁正看一本厚厚的英文原书,看到陈宗缦走进来,他轻轻合上书,摘下眼镜。
“1204,你还真是不让人省心啊。”一见面他就口吐恶言。
陈宗缦一把拉开椅子坐下,白了他一眼:“是啊,我做梦都想你还住我对面病房,这样我就可以天天看到你了。”
“吃饱了?看来你的智商都在食物里了,吃饱了脸嘴也利了不少。”他不由分说的把陈宗缦的转椅拉到他面前,轻轻的卷起她的袖子。
“哟,你这是抢了谁家的骨头了?被挠成这样。”江桁嘴里的话虽然不中听,但是手上的动作却很轻柔仔细。
他把陈宗缦的袖子一层一层的卷起,捏着她的手腕把手臂抬起来,左转转,右翻翻。
陈宗缦看着眼前专注的江桁,心里愤懑不平。
这人渣,睫毛怎么这么长!
看了一会儿,江桁起身,从一旁的柜子中拿出消毒的药水,棉棒,还有纱布。“狂犬疫苗来一针吗?”江桁晃了晃手中的针筒。
陈宗缦认真的想了想:“这个疫苗是打在哪里?”
江桁面无表情:“屁股上。”
“哦,那算了。”
“对了!”陈宗缦突然想起一件事,她的表情变得有点严肃,“你是不是给我开精神证明的那个江医生?”
江桁正在给陈宗缦的伤口上药,听到她的问题,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的回答道:“是。”
陈宗缦忍不住提高了声线:“那我到底有没有精神病?”她只想知道,自己的父亲究竟是不是自己杀死的。
江桁定定的看着她,嘴角微微翘起:“那么,你希望自己有,还是没有?”他把棉签丢进垃圾桶,靠在椅子上,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第6章 包扎室
“我当然希望……”陈宗缦脱口而出,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迅速合上了半张的嘴。
如果她不是精神病,那么她现在就应该在监狱里度过她的下半生,说不定以继母的势力,自己连活着走出监狱大门的机会都没有。
她轻咬下唇。
这个人……陈宗缦抬头看向眼前的江桁,他现在正在低着头,继续为她手臂上的上一点一点的上药。这个人,他为什么这么问?
“与其纠结我为什么这么问,不如担心一下你自己的处境更实在。”江桁打开陈宗缦的手铐,在她手臂上的伤口处缠上一圈一圈的纱布,“如果你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精神病,我只能告诉你,那份精神报告是真的。”
陈宗缦皱了皱眉头:“那报告出来之前要有什么精神测试之类的吧,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父亲找到我们的时候,要求我们对你做精神测试,但前提是不能打扰到你的正常生活。”他一边说着话,一边稳稳的进行着手中的动作,“换言之,你的精神测试,是我们通过观察你的日常生活做出的评估报告。”
“再加上你最后的犯罪行为,做出的一份综合性报告。”他在陈宗缦手臂上打了个蝴蝶结,满意的抬起头,深邃的眼神看向她,“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陈宗缦沉默了半响,咬了咬嘴唇:“你们是凭什么判定我有精神病的?我不认为我在平时的生活中有躁狂症的症状。”
“OK。”江桁长臂将陈宗缦的转椅推回原地,“你不就是认为,自己没有病吗?我们来做个简单的测试。”
他从胸口拿出一只笔状物,按下按钮,陈综漫对面的白色大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江桁意味深长的看了陈宗缦一眼,他的镜片在光的反射下一片亮白,陈宗缦看不清楚他的眼神。
屏幕上突然出现了一个血淋淋的场景!
中年男人仰躺在床上,上肢,下肢各有四个血窟窿,胸前有三个,其中胸口是致命伤——这是陈宗缦的父亲雨遇害时的现场照片。
陈宗缦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
然后,像是动画一样,大面积的绽开一朵朵鲜红色的血花,美丽而诡异。她突然感觉,自己仿佛又置身在那天早晨,已经死去多时的父亲就躺在自己的身边。
她死死的盯着那副画面,许多念头疯狂的涌进脑海。
陈宗缦的双手死死的抓着膝盖上的布料,手背上青筋暴起,她的眼神越来越疯狂,眼中的风暴越来越明显,表情也有写狠戾——“哐当!”
清脆的落地声,让陈宗缦的脑子恢复了一丝理智。
她头痛欲裂,太阳穴一突一突的跳个不停,手指紧紧的扣着椅子的扶手,重重的跌了进去。
等到眼前恢复清明,陈宗缦才看清眼前狼狈的情况——桌子上原本所有的东西全部散落一地,江桁站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脸上有一道明显的伤口。
原本放着图片的屏幕也恢复了惨白。
而自己的右手握着一根针筒,上面还有新鲜的血珠。
显而易见。
她颓废的跌进了椅子中。
原来是这样,自己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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