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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怪杂货铺-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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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僵持了一会,沈清濯无奈道:“松手。”
  龙笑嘻嘻地松了手,看着他妥协地走到石桌前,重新研了墨水,正要落笔时又喊住了他:“你晓得龙怎么画吗?”
  沈清濯:“……”
  龙道:“我很挑剔的,你要是没见过龙,我可以让你瞧一瞧。怎么样?”
  ——不怎么样!
  本来就是准备应付他完成的画作,哪还容得他挑剔!
  沈清濯抿着唇,刚要拒绝,龙已经欺身向前,朝他伸出手来。
  他下意识后退了几步,亭子很小,他的背就抵在了亭柱上,下一瞬龙就站到他面前,将沈清濯困囿在他的胸膛和亭柱之间。
  沈清濯只瞧见龙抬起了手,紧接着眼上阴影覆下,龙的手捂住了他的眼,懒洋洋的声音落在他耳边:“带你看龙。”
  沈清濯来不及抗拒,眼前的黑暗瞬间退去,取而代之的景象让他猛地睁大了眸。
  一条威风凛凛的大黑龙,自由自在腾飞在苍穹之下的大黑龙。
  玄色的鳞,尖利的爪,形状霸气的角,肆意乱摆的尾。
  有什么相似的场景在脑海里同时翻涌起来,让他分不清看见的是龙制造的幻象还是他原本的回忆。直到那大黑龙飞够了,懒洋洋地落在一池清水边,发出一声龙吟,尾巴往水里一卷,就卷起来一个容貌隽秀的赤身少年。
  少年被卷上了岸,惊呼一声,那大黑龙骤然化了人形,将他牢牢揽在怀里,顺势在他柔嫩的脸颊上啃了一口。
  少年大概是被他弄痒了,微微侧过了头。
  这一侧,沈清濯就看清了少年的脸,顿时如遭雷击——这少年活脱脱就是他少年时期的模样!
  那大黑龙化作的人也跟着转过头来,正是那无赖房客的脸
  两人亲密地拥在一起,亲昵至极。
  沈清濯脸颊红晕骤然浮起,几乎是仓促地扯下了龙的手,推开他就要走,然而没走成,龙握住了他的手腕,力度不叫他感到疼痛,但一时又挣脱不开。
  “……”沈清濯连耳垂都红了个透,憋了片刻,只憋出来一句:“无礼!”
  龙看着他绯红的脸颊,很想啃一口,但忍住了,只笑眯眯道:“看清龙的模样了吗?快画,画好了让你回去。”
  沈清濯欲走不能,强自冷着张脸,一只手被他握着,便用另一只手取笔蘸墨,飞快地落笔。
  不过片刻,一条姿态肆意眠于清池的大黑龙便跃于纸上。
  龙忍不住笑起来,连话语中都带着笑意,凑在沈清濯身边看画,讲话时的热气全喷到了沈清濯脸颊耳边:“好看。”
  他得寸进尺,近乎无赖:“都送我画了,不如……再送我个名字啊?”他盯着沈清濯殷红似血的耳垂,轻飘飘吹了口气,“我都还没名字呢。”
  这是他下午在小陶碗频频提起明澈时才突然察觉的事儿,连沈清濯都有名字了,他居然这么久了都没个正经名字——这可不行!太没有排面!甜甜读的书多,得逮着他来给自己取一个!
  沈清濯没心思与他纠缠,那黑龙与少年相拥的场景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他低头望了望画,脱口而出:“池暝——”
  龙“嗯?”了声,仔细琢磨着这两个字,重复了一遍:“池暝?龙暝于池?倒还不错。”他愉悦地笑出声来,看着沈清濯快要被逼到极限的模样,终于大发慈悲地松了手。
  沈清濯得他松手,强自镇定,匆促地绕过他,几乎是逃似的,一下就走远了。
  身后隐约还传来那人快意的笑声。
  沈清濯咬了咬唇,飞快地回了房,反手关上门,背靠门板,寂寥了许久的心今夜跳得格外欢畅,他平复了很久,才渐渐冷静下来。
  四周一片寂静,只能听见自己微急的呼吸声。
  他走到窗前,推开了窗,天边薄云飘远了,新月重新露出,落下满地月光。隐约传来那两只野鸳鸯的叫声,大概是方才被那人的笑声惊动了,叫了几声才平静下来。
  两只鸳鸯交颈而眠的模样浮现眼前。
  沈清濯垂了垂眸。
  ……临晚镜,伤流景,往事后期空记省。沙上并禽池上暝,云破月来花弄影。
  沙上并禽池上暝……
  他方才,情急之下居然给那人取了这样一个名字……
  好不容易褪去的红晕又悄无声息地爬上耳垂。沈清濯咬牙,折身到桌前,一气灌了两杯冷茶。
作者有话要说:  “临晚镜,伤流景。。。云破月来花弄影”是张先(宋)的词。
啊!大黑终于有名字了!
大黑:感谢数学小王八给取的名字,奖励抓抓飞天大礼包x1!(捏爪ing)
辣个,周末有点事忙,周六是存稿,周日可能来不及写完。
如果周日晚九点来不及更新,就周一下午六点补上。
我尽量写!(挠挠秃头。jpg)
……
感谢小可爱九翛的2个营养液,啵啵啵~

  ☆、第23章 老长安,唐时客(4)

  “爷,妖主请您……”
  “你爷有名字了知道不?”
  前来找人的妖管事:“……”
  他知道,他已经知道三天了!!!
  喜提新名的龙——喔,现在应该叫池暝了,脸上的笑就没消过,懒洋洋地坐在软榻上,大爷似的,支着条腿抖啊抖,“爷家里人给取的,知道不?”
  妖管事:“……”
  妖管事艰难地禀告:“爷,妖主请您去商议一下关于……”
  池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之充耳不闻:“好听不?好听就是好名字。当然,爷家里人给取的,就算不好听也是好名字……”
  内心崩溃的妖管事:“……” 
  不小心路过结果听见些奇怪东西的沈清濯:“……”
  他是真的,很想,堵住这个人的嘴,然后赶出去,关门,再也不让他进来!
  眼前这场景已经重复三天了!
  刚开始沈清濯还会冷着脸反驳他,然后妖管事就会以震惊而敬佩的眼神看向他——这位爷的暴躁坏脾气,整个妖市里的妖在共事了短短一段时间后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位爷居然有“家里人”。
  “家里人”居然是这位神秘的沈公子!
  关于沈清濯,其实连两位妖主也不甚了解,只知他灵力纯厚,来历成谜。
  初见时两位妖主有求于他,见他性子清冷至寡淡,还挺担心他不屑搭理。结果却发现他出乎意料得好说话,甚至称得上一句心肠柔软——所以红狐妖主才会建议龙去找沈清濯帮忙。
  没了记忆的沈清濯脸皮很薄,被池暝当着妖管事的面调笑了几次之后便红着耳根拂袖而去,对他的胡言乱语,只当听不见。
  微妙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悄无声息地蔓延。
  其实有时候沈清濯也很惊讶于自己对池暝的容忍度,怎么会这么高。池暝胡说八道的时候,他也会气恼于池暝的口无遮拦,但更多时候他只是无可奈何地憋出一句“胡闹”。
  然而池某龙怎么可能不胡闹呢!
  他已经不着急于恢复沈清濯的记忆了,他发现轻易就红脸的沈清濯实在是太有趣,言语间逗得越发过分,偶尔还会动动手——拽一拽袖子,拉一拉小手什么的。
  他倒是想揩点油,结果人刚给拽怀里,沈清濯就跟被踩了尾巴的兔子似的反手给他糊了一脸冰,然后冷着脸红着耳根甩甩手走开。
  池暝:“……啧。”
  他捂着被冻僵的半边脸,看着沈清濯看似沉稳实则仓促的步伐,笑出声来。
  听见他的笑声,沈清濯的脚步迈得越发快,到最后几乎是疾走般回到屋里,啪地一声关上了门。
  关门声将昏昏欲睡的小陶碗震醒,它看着沈清濯仓促倒茶喝的背影,迷迷瞪瞪地打了个呵欠。
  沈老板最近火气好重哦……这几天大半夜的都老起来喝冷茶。
  小陶碗没多想,在窗边沐浴着温暖的阳光,很快又睡了过去。
  火气好重的沈清濯抿了口茶,指腹摩挲着杯边。最近他每晚都要晾一壶冷茶,惊醒后得喝好几杯才能平复梦境中的心悸。
  不知怎么回事,自画画取名那晚之后,他就开始频繁梦见池暝,有时是人身模样,有时是条大黑龙,总之在他梦里也不得消停,嚣张无赖得很。
  最过分的是昨晚,他竟然梦见那人压在自己身上,肆意妄为。
  沈清濯像个旁观者,目瞪口呆地看着梦里的自己被压着,双手被反扣在头顶,微微仰着头,修长美丽的脖颈弯出脆弱的弧度。
  默然柔顺地承受着和被索取着。
  沈清濯从梦中惊醒,灌了大半壶冷茶,才反应过来那梦里的场景似乎有点熟悉……似乎就是这间屋里?
  他蹙眉回想了一下,觉得也不对,虽然那屋里大致布局一样,可许多细节和小零件还是不一样的……仔细想来,那屋他应该是未曾去过的。
  那他怎么会做这样荒唐的梦……
  一个荒唐的想法猛地冲上脑海,让他有些怔然。
  ——难不成这人,与他遗失的记忆,有什么关系吗?
  揣着复杂的心思,沈清濯对池暝的态度越发微妙,偶尔也愿意多和他说几句话,话里话外多少有了些试探的意思。
  池暝大概猜到了沈清濯的心思,但他坏得很。沈清濯试探他,他就不动声色地插科打诨,将话题绕过去,一边绕还要一边逗,看着沈清濯按捺不住想拂袖离开又不得不留下来继续和他周旋的小模样,池暝都乐得想笑。
  甜甜真是太阔爱了。
  趁机摸了把小手的池暝美滋滋地想。
  这个人真是太无耻了。
  飞快地缩回手忍着耳根发热的沈清濯羞恼地想。
  ……
  发现新乐趣的池暝是很想和沈清濯每天就这样撩拨来撩拨去,奈何妖市这几日找他找得越发频繁。
  长安城里出现的邪物越来越多,每天都有许多小妖怪中招,甚至不少被完全吞噬的,不得不集中起来除掉。
  一时长安城里妖心惶惶。
  刚开始池暝还会拖着小妖怪们过来让沈清濯帮忙,但后来随着受伤的妖怪越来越多,他干脆全带回妖市让那俩妖主处理,不再麻烦沈清濯。
  沈清濯闲了几日,见池暝天不亮就出去,天黑透才披着星光回来,身后也不见受伤的小妖怪们,有些疑惑。
  他存了些想帮忙的心思,某日特意去问池暝怎么回事,池暝却看着他笑了笑,漫不经心道:“没啥大事,不必担心。在家呆着吧。”
  话还没说完呢,就被神色匆忙的妖管事叫走了。
  沈清濯抿了抿唇,他这些年鲜少同别人交流,出了门也没几个认识的人。而为了不引起妖怪们的恐慌,妖市并没有将邪物的真正情形宣布出来,沈清濯非妖市众人,也不好去深究什么。
  沈清濯目送人出了门,自己回了房,神情间隐约有些闷闷不乐。
  池暝这一去,就三天都没回来,也没捎个信。
  第四日,沈清濯正迟疑着要不要出去瞧瞧的时候,门终于被推开,满身风尘的池暝一边嚷嚷着臭死了,一边自动自觉地走到沈清濯面前,双臂一张,习惯性地让他帮忙驱散黏附在身上的浊气。
  上古妖龙的威压太大,浊气不敢吞噬他,只能蠢蠢欲试地黏附在他身上,臭不可闻。
  沈清濯替他驱散了浊气,看着他舒快地松了口气,犹豫片刻,小声问:“你……需要帮忙吗?”
  池暝不会知道,说出这句话对沈清濯而言需要多大的勇气。习惯了孤单和清静的沈清濯,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许多人交流了。他总觉得心底空了一块,无法填补,喧嚣和热闹只能让这块空地显得越发空荡。
  那种感觉不怎么好受,沈清濯便下意识地将自己封闭起来,拒绝接触外界——也就是最近才有一条不要脸的大黑龙以一种强势的姿态硬闯入他的生活中。
  然而池暝仍旧没有让他参与的打算,他琢磨了一会,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算了,脏乱得很,没必要弄脏了你的手。也不是什么大玩意儿。”他伸了个懒腰,“你就在家好好待着,不要乱跑。”
  这话落沈清濯耳中,恍恍惚惚仿佛好几重咒,有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回荡着:“……你就和他们一块好好待着,别过来,别乱跑。区区天劫而已。”
  他们是谁?这话又是谁说的?天劫又是什么?
  沈清濯的指尖轻颤了一下,思绪有一瞬间的混乱,不知怎么的就脱口而出:“你怎么总是这样……”话音还未落,他骤然回神,突然失语,唇颤了颤,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抿紧了唇转身就走。
  池暝回来是本打算睡个大觉犒劳一下自己,然而沈清濯这一走,又叫他察觉出些许不对来——小甜甜怎么好像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啧,又生气了?他也没逗弄什么浑话啊!
  怎么小甜甜现在总是莫名其妙就要变成生气苞……
  他大步跟了过去,然而沈清濯走得快,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书房门口。微光一闪,显然还布下了闲人勿扰的结界。
  池暝顿住脚步,想了想,没去书房,转身去了沈清濯的屋,轻车熟路地找到某个熟碗,赏赐爆栗一枚。
  再次被敲醒的无辜群众小陶碗不情不愿地打呵欠:“啊……困啊,大老板娘,又怎么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手机码字使人开小差。
突然有名字的大黑有点不习惯啊哈哈!
……
感谢小可爱九翛的营养液,啵啵啵~

  ☆、第24章 老长安,唐时客(5)

  时值黄昏,晚霞如火,大片流云浮在天际,红艳中带着一丝金黄。
  池暝半边身影沐浴在斜阳余晖中,半边身影隐没在屋影昏暗中,神情看不大清晰。他漫不经心地问小陶碗沈清濯最近怎么样。
  小陶碗又打了个呵欠,这回它清醒一点了,听池暝大致讲了两句,哈了声,老神在在道:“大老板娘,你这样很不好啊……你这么久不回来,咋都不和沈老板说一声呢?”
  池暝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又不是不回来。甜甜肯定不会因为这个生气,以前都……唔,他失忆了。”他琢磨了一下,“难不成没了记忆就开始计较这事儿了?”
  小陶碗:“……”
  它婉转道:“沈老板一直很惦记你。”话头一转,它又问:“邪物肆虐,既然妖市都快忙不过来了,为什么又要拒绝沈老板的帮忙?沈老板现在也很厉害的。”
  池暝瞥它一眼,理所当然道:“他那样干净的人,何必沾这些脏东西。在家等着就好了。”
  他想得很简单,邪物这种脏乱又恶心的东西,他来处理就好,小甜甜这样干干净净香香甜甜的,才不要沾了邪物给弄脏了手呢!
  池暝双手交握,捏了捏手指,指节发出咯吱声。尽管沈清濯现在看起来很有本事的样子,但在他脑海中,沈清濯仍旧是那弱不拉几一折就断的小花苞。
  ……就该好好藏着,好好宠着,不教他经历任何风雨,省得打折了枝吹落了花瓣,又要变成小哭苞。
  要不是碗小力微,小陶碗想整只碗扣池暝脑壳上——怎么会有这样不开窍的龙!真是太委屈沈老板了!
  天边浮云色泽越发夺目,云边那缕金色越发纯粹,小陶碗没接池暝的话,却转了话题道:“大老板娘,你看见那云边的金色了么?”
  池暝下意识转头,就瞧见了一缕金边将火红流云和黑暗夜幕交割成两部分。那颜色真的很美,与他金瞳近乎同色,纯粹而华丽的颜色。
  池暝眯了眯眼,没说话。
  “残阳将落未落时的金色云边颜色最为纯粹,这么大片云,费尽心思也只能凝出一缕金丝线。”小陶碗道,“有人曾为了在衣袖上绣一道金边,每天眼巴巴守着残阳落下,守了好久好久。”
  如果小陶碗是个人,它此时一定是摊开手耸耸肩,然后叹息一声:“挺无聊的,但是又有什么法子呢,总得有些消遣才比较容易熬过去。”
  池暝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他默然了片刻,心头一动,正要追问,一声凄厉的啾啾声传来,半年翅膀受着伤还滴着血的小麻雀歪歪斜斜地飞过来,险些儿撞到屋檐上:“爷!爷!出事了!”
  鲜血一滴滴落下,染红了墙角的小草,小麻雀急得话都说不全,唧唧啾啾一顿乱叫,小陶碗没听清,但大抵猜到情况不妙,因为连池暝听完之后都微微严肃了神色:“我过去。”
  他瞥了眼书房的方向,想了想,大步走过去叩了叩门:“等我回来找你有事儿。等我。”
  门没开,片刻后里头传出一声含糊地“去吧”,池暝放下一半的心,转身跟着小麻雀儿走了。
  小陶碗没再吭声,目送大老板娘离开,又叹了口气。
  ……
  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邪物越来越多,悄无声息地入侵长安。它对人类的危害不大,对妖怪们的威胁却很大,妖心惶惶中,池暝越发忙碌,三天两头不着家是常事。
  就算是回来一趟,也只是和沈清濯说一声又继续出门去——他倒是记得小陶碗说的,隔三差五来吱一声。
  见着他,沈清濯倒是神情平静,只是又恢复了最开始的疏远态度,对他若即若离。
  池暝被他的冷淡态度弄得心头微恼,几次想不管不顾地先就地把人给办了再说,然而每次刚将人给堵着,来报信的小麻雀就哭啾啾地追着他飞,哭得宛如魔音灌脑。
  再看着沈清濯那不冷不淡的神色,他就更恼了。
  他不想对沈清濯发脾气,就将怒火都发泄在那些邪物身上,见着了浊物就是一爪子挠过去,能一下弄死的绝不会再出手第二次,惹得妖市众妖对他越发敬畏,远远见着他就怂怂地原地立正恭敬问好。
  有池暝这个暴力碾压机在,长安里的邪物销声匿迹了许多,但仍有不少邪物隐藏在隐秘的角落,伺机而动。
  那些邪物刚开始是没有神智的,随着吞噬的妖怪越多,力量越大,才渐渐地生出灵智来。邪物有了灵智,就学会遮遮掩掩躲躲藏藏起来,找起来越发费劲。
  池暝每天都在到处找这些鬼东西,他感官灵敏,旁妖觉得一般臭得东西,他能感受到十二分的臭,偏这邪物就是恶臭无比,池暝每天都黑着张脸满街扫荡,心情越发不顺。
  彻底点燃他这根爆竹的是白狐妖主的一句话:“沈公子今早出门,被邪物困住了。”
  两位妖主当然也是打过沈清濯的主意的,奈何话题刚提起,就被池暝断然拒绝,并且严禁两妖私下去找沈清濯。
  他打架太凶,那两狐狸打不过他,最终这提议不了了之。
  然而此时白狐妖主却找到了他,面色平静地告诉了他这件事——沈清濯今早出门了,可没多久就遭到了邪物偷袭,被困住了。
  池暝皱了皱眉,将手上拎着的被感染了的小鼠妖扔白狐妖主怀里,转身就走。
  他走得急,没看到在他转身后,白狐妖主缓缓抬眼,眼底闪过一丝浑浊的光芒。
  ……
  沈清濯确实是出门了。
  邪物们不能直接影响人类,但无数被吞噬致死的小妖怪们却引起了人类的主意,老百姓们惊讶于最近怎么这么多各种各样的小动物死掉,开始担心是不是要发生什么灾祸。
  久而久之,连人类都开始紧张起来。
  沈清濯就在这紧要关头出门了——他的房客已经忙活着大半个月没回过来了。
  虽然不记得以前发生过的事情了,但他记得自己已经活了很久很久,既然是长辈妖,护一护小妖怪们也是应该的。
  ……才不是因为担心那个荒唐无礼的大无赖呢。
  向来热闹的长街此时寂静得很,妖怪们都闭门不出,害怕一出门就成了邪物的腹中餐。
  沈清濯走过大半条街,四周寂静无声。他正沉吟着要不要去妖市看看,一声凄厉的嗥叫忽然从前头小巷里传来,紧接着尘土飞扬中,一抹红影飞快地窜了出来,身后带着一团恶臭邪物。
  红影朝他这边窜得飞快,那邪物追得也很快。沈清濯看清了那正是之前邀请他帮忙布过阵的红狐妖主,没多想,手腕轻抬,兹拉一声响,白芒散去了些许浊气,暂且阻了邪物的追击。
  池暝杀邪物,靠得是凌驾于其上的绝对力量,而沈清濯的白芒,严格说起来,才算是邪物真正的克星。
  那柔软温和的白芒,看着棉花似的,却有着净化浊气的力量。而那邪物正是由无数浊气汇聚而成的,浊气一散,它便也没了。
  邪物上一个吞噬的妖是个马妖,此时就是一匹腐烂的马的模样,马身半边血肉模糊,露出森森白骨,形容可怖。
  它四蹄在地上摩擦,掉落着细碎的血肉,空洞的眼孔对着沈清濯的方向,流露出贪婪的意味。它感受到沈清濯的诱人气息,又有些畏惧于他手心的白芒,一时蠢蠢欲动。
  红狐妖主也看清了沈清濯,没再飞奔,半人高的狐狸喘着气蹲立在白衣人身边,一身火红绒毛凌乱不堪,全无平时优雅美丽的姿态。
  它喘了一会,平复了一下险些儿跳出嗓子眼的心脏,警惕地看着邪物,见它没有立刻攻击的迹象,才哑着声道:“阿白传信来,说池暝被吞噬了——你见着人了吗?”
  想来是刚经历了一场恶斗,它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沈清濯听清了它的话,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反驳:“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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逮住啵啵啵!

  ☆、第25章 老长安,唐时客(6)

  听见红狐妖主说池暝被邪物吞噬,沈清濯下意识便反驳出声。
  那样厉害又无赖的人,怎么可能轻易邪物吞噬呢!沈清濯不愿相信,手在袖子里虚拢成拳,压下心底隐约的不安,问:“他在哪儿?”
  红狐妖主一双眼紧紧盯着面前的邪物,道:“我也不知,是阿白以秘术传信与我的。阿白大概在……”
  他报了个大致方位,沈清濯抿了抿唇,一时竟忘了眼下的情形,看都不看一眼眼前的邪物,转身就朝着红狐妖主说的方向走去。
  红狐妖主愣了愣,叫出声:“等等——这还有个鬼东西呢!先解决了吧?”
  这么大只邪物,红狐妖主独自一妖怕也是解决不了,不然刚才就不会让它出现在沈清濯面前的。
  沈清濯回身望了眼邪物,这邪物趁他们俩说话的间隙,已经将那马妖的血肉尽数吞噬,只剩一架森森白骨,裹着浓稠如墨的浊气。
  如果不解决……怕是要祸害其他小妖怪们。
  他抬起手来,白芒在掌心凝聚,周围的灵气被带动起来。
  红狐妖主隐约感受到了一股纯粹而清新的力量,那力量对所有妖物来说都甜美又诱惑,对邪物来说则是又爱又恨——既想要吞噬以壮大自己,又怕压制不住反被净化。
  白芒越滚越大,盈盈白光中,沈清濯神情平静,面对这般可怖的邪物是丝毫惧色也无。红狐妖主眼底闪过复杂的光芒,没有说话,看着他将白芒往邪物方向甩去。
  那邪物发出似马厮鸣的声音,尔后马嘴一张,竟整个儿将白芒给吞了。
  沈清濯神色不变,指尖轻晃,掐出各种法诀,一个接一个地朝着邪物招呼。
  那邪物是真的贪心,见了这么多白芒,扭动着白骨,嘶鸣声中骤然膨胀了一圈,嚣张地将所有白芒都一口吞下了肚。
  这一下吃撑了,白芒在它体内消融着它的浊气,邪物疯狂又暴躁地扭动着,发出痛苦凄厉地嘶鸣声,浊气显而易见地淡了许多。
  沈清濯在它吞了白芒之后就看也不看它一眼,转身想走。他的力量他自己清楚,这邪物太贪心了,一口气吞下了这么多白芒,只能落得个被消融净化的下场。
  他惦记着池暝,满心只想找着人后确认无恙。
  刚走两步,红狐妖主忽然急促地厉声叫了声:“小心!”
  身后冷风骤起,恶臭扑鼻,沈清濯反应极快地反手一挥,无形屏障张起,挡开了愤怒暴躁想要来同归于尽的邪物。
  可下一瞬沈清濯只觉腰间被一个柔软的什么东西狠狠一撞,他身后没有防备,被撞得一个趔趄,直接撞入了邪物的浊气中。
  邪物被体内的白芒冲荡得厉害,根本无暇判断面前这人能不能吞,暴怒着将浊气一张,将沈清濯整个儿裹住了。
  于此同时,一缕薄如轻烟的黑雾悄无声息地从沈清濯的袖间钻了出来,在邪物身边转悠了一会后,也兴奋地一头扎进了浊气中,与它融为一体。
  邪物在四处冲撞,红狐妖主立在大街中央,眼底是一片茫然,片刻后它骤然回神,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爪子,露出震惊而不可思议的神色。
  它的爪子在微微颤抖着,方才有那么一瞬,它的爪子竟完全不受它控制——不,或者说,它整个狐突然都不受自我控制了,仿佛□□控着,做出可怕的事情来!
  这是怎么回事!
  它看着在地上疯狂乱滚的邪物,忽然觉得浑身一僵,紧接着就失去了意识。
  于此同时,某个角落里,毛绒绒的白狐狸失去了一贯的冷静,它暴怒而起,将面前一团模糊浊气一爪子打散。
  那浊气毫无反抗之力,立刻在地上融作污水一滩,像是在嘲笑着它的无用功。
  白狐狸睁大了眼,眼底全是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会这样,它明明就——
  阿赤!
  它弓起背脊,发出了焦灼而愤怒的低吼,细听甚至还有一丝绝望,它最后望一眼地上恶臭至极的污水,四爪用力一蹬,就蹬上了墙头,飞快地奔跑着,速度之快,几成残影。
  ……
  邪物的内部,没有那么恶臭。
  沈清濯并不害怕,也不慌张,他只略略蹙了蹙眉,有些担心池暝。
  然而这邪物似乎有点不同寻常,外部看着不堪一击,内部却是坚韧的很,他尝试着打出几团白芒,但都仿佛一团水打在了棉花上,被软绵绵地吸收了。
  一无边际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即便是沈清濯指尖挑起白芒作灯,也只能照亮眼前方寸之地。他脚步不停,一路走去,不知走了多长的路,眼前一亮,一片火烧云猝不及防地出现在眼前。
  那云很漂亮,绯红一片,云边锁着淡淡的金边,是残阳染上的色泽。
  可沈清濯没有心思关注云朵,他的注意力全被眼前的一方灵池与灵池边上那翘首而望的少年吸引住了。
  骨骼清瘦的少年穿着身薄若轻云的白衣,坐在灵池边各种玉石堆成的座位上,仰着头看天际的流云,一双精致的赤足浸在水里,微微晃动着,时而撩起几朵水花。
  他看得很认真,清澈明亮的瞳孔里倒影着满天红云,那漫天红云便也将他细腻白皙的脸颊映衬出一片绯红。
  像朵半拢待绽的花儿。
  绯云烧得越发热烈,那金色的云边也越发夺目,少年忽然严肃起来,抬起双手,无数白芒朝天边飞去,小心翼翼地将那一抹金光从云边引下来。
  他神情专注,小心翼翼地操控着白芒,过了许久,才抿了抿唇,露出一个柔软的笑容来。白白软软的小白芒团成一团,回到他身边,上面躺着一根一掌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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