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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潮:黎明纪年-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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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没错了。
  阴天是一个非常阴郁的孩子,特里斯坦曾经猜过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训练师才给他这样的代号。
  听说他是在泪河边捡起来的,因为喝过泪河水,知道了太多神明才知晓的秘密,以至于损害了他的语言系统,让他没法开口说话。
  但似乎正因为他丧失了语言功能,使得他显得更为顺从。
  他无法抱怨蜘蛛家的生活,也没法和同伴侃大山吹牛逼。所以大部分时候他都会躲在训练场里,好像恨着什么似的,一下一下拿着魔杖劈砍着用以训练的木桩。
  特里斯坦之所以对他有印象,不仅仅是因为他极其凶狠的搏斗方式,还有一回特里斯坦想为第二天的考核临时突击一下,所以在熄灯之后也偷偷摸进了训练场。而那天晚上,他撞到了也在训练场里的阴天。
  他很远就听到了劈砍木桩的声音,那声音在空荡荡的训练场回响,尖锐刺耳,仿佛把空间都削成一片一片。
  特里斯坦的靠近也提醒了对方,当阴天转过头来时,那一刹那的目光让特里斯坦终生难忘。
  那是一种根本不可能在十来岁的孩子眼中看到的杀意,它不单纯是对训练强度和生活环境的埋怨,还有一股深不见底的仇恨。
  仇恨在黑暗中生辉,似的阴天的两眼闪过一瞬间红色的光芒。
  即便像特里斯坦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也在刹那间顿住了脚步,膝盖软一软,往后退了半步。
  不过他与阴天的单独接触也就这两次,毕竟阴天十分孤僻,特里斯坦万不可能从平日的相处中窥见其也有逃离蜘蛛家的意图。
  阴天和他差不多大,所以大概也是分到了同一批的畜生。只是特里斯坦当时已经被得到加雷斯的兴奋冲昏了头脑,他认为自己得到的就是最好的,即便不是最好的,也一定能在他的带领下变成最好,所以压根没有心情关心别人的畜生是什么,质量又怎么样。
  而现在女人告诉他,特里斯坦的行为让他的主人也动了这样的念头,所以之后他也从蜘蛛家离开了,因着同样的不想让自己的畜生被处刑的缘由。
  “当然,这些我也是听他说的,那时候我还是完全的畜生,我没有什么记忆。”女人说。
  “看得出他把你引导得很好,”特里斯坦说,扬了扬眉毛,“或者说太好了,以至于你以为你是人,所以有一天为了所谓的爱情——”
  “不是,”女人露出一个可以称之为凄凉的表情,笑着摇摇头,“如果我没有失控发狂,我当然愿意嫁给他。但很可惜……”
  很可惜,也很奇怪,明明已经开始拥有自主意识,这样的畜生是很难再次被激怒而兽化的。可偏偏那天她就是兽化了,并且无差别地攻击了目之所及的所有的人。
  女人必然是非常强悍的畜生,哪怕像阴天那么厉害的蜘蛛孩子都没法控制住她。她对那一场杀戮没有印象,恢复理智时,她只看到遍地被撕得支离破碎的肢体。
  不止一个人,但所有人的脸都血肉模糊,无法辨认。
  包括阴天。
  “我不需要看出他的模样,就知道那是他。他被我扯掉了一边胳膊,喉管也被我咬断了。”女人喝了一口所谓的“茶”,目光有些闪躲。虽然已经过了五年,但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仍对她影响很大。
  阴天死后的几天她都浑浑噩噩,她没有离开遍地的尸骸,也没有吃,没有动。她就趴在主人的身上,哭累了就睡,醒了继续哭。
  主人是她存在的唯一的意义,是活下去的全部动力。而当下主人死了,她便也想就这么死去。
  不过,或许是命运对她还有其他安排,所以她没有死,她被一个人救下了。再醒来时,她已经躺在了一个靠近大海的木屋里。
  “那就是我后来的丈夫,”女人说,“他治疗我,稳定我,让我服下了那种神奇的药剂,直到我变成现在的模样。”
  到此,特里斯坦算是听明白了,他也算是彻底相信眼前的女人确实是蜘蛛家的畜生。毕竟一般的陆地巫师难以如此敏捷地察觉到加雷斯和自己靠近小屋的行动。
  同时,特里斯坦第二次把注意力集中到放在桌面的两根魔杖上。
  陆地巫师把魔杖当成唯一的防身武器,他们会习惯性地在不适用它时将之收进衣袋。可女人却和特里斯坦一样把魔杖搁在桌上,这微小却不良的习惯证明教导她法术的是一个非常不熟练的巫师。
  可特里斯坦的心头仍然有疑惑,女人看起来法力并不弱,他实在想不到陆地有什么巫师无法好好地使用魔杖,却又具备高强的法力。
  女人看出了特里斯坦的疑问,她稍微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给出了一个令特里斯坦大跌眼镜的回答——“我丈夫是混有古水母血统的兽人,是一个海民。”
  TBC


第38章 (23)艰难的选择(下)
  “原来你知道那傻子丢不走?!”
  当特里斯坦中断了谈话,和加雷斯走到外头抽抽烟再私低聊一聊时,加雷斯有些不爽地问道,“你知道还不告诉我,憋了那么久,怪不得你肾不好。”
  特里斯坦苦大仇深地吸了一口烟,本想坐在门廊边,想想怕这距离还能让他俩的对话被里头厉害的畜生听到,又招呼加雷斯和自己一起走到前院,才席地坐下。
  “我他妈不知道啊。”特里斯坦又深深呼出两口雾,皱起眉头回答。
  “那刚才她问你是不是为了药,你又——”
  “我只是假装我知道罢了,我他妈压根不懂背后有那么多乌七八糟的关系。”
  “那……你觉着她说的是真的吗?”加雷斯把烟卷搓了搓,没有点上。
  现在收到的信息量对他而言实在太大了,如果特里斯坦对此都一无所知的话,他更是没有头绪。
  他需要特里斯坦的判断和选择。
  他听得出女人话里的意思,也暗暗地觉着自己或许真没有那么正常。女人说这一批畜生都不稳定,即便几十年没有表露出发狂的症状,但谁也无法断定哪一天会因某种未知的刺激暴走。
  加雷斯是一个定///时///炸///弹,随时有可能把特里斯坦炸了。就像女人跟了自己的主人那么多年,最终仍然说咬就咬。
  所以归根结底,特里斯坦经常骂他反而还骂对了,加雷斯的脑子确实很有问题。当他变成野兽的形态时是会封住过往记忆的,换一个通俗的说法,加雷斯就是一头白眼狼,即便花了几十年的时间也养不熟。
  而加雷斯不想特里斯坦冒这么大的风险。
  即便变成野兽时他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但现在以人的心理和思维模式,他不想伤害特里斯坦,更不想有任何潜在的可能伤害对方。
  所以当特里斯坦问他“你觉着我该不该给你也找找那种偏方药”时,加雷斯非常肯定地说——“嗯,要。”
  但药不是说有就有,虽然女人表示自己接受了药物的治疗并且效果显著,而她的丈夫也正是药剂的持有者,但偏偏——“我丈夫乘船回海民的岛上了,他没有按照既定的时间回来,我认为他有危险。”
  没错,这就是女人的交换条件。
  女人需要让特里斯坦和加雷斯帮她把丈夫找回来。如果真的遇到了危险,就把他救出来。毕竟只有她丈夫知道药剂藏在哪里,如果不找到她丈夫,他们这一路也将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她真的是真心帮我们的吗?”加雷斯又问了第二遍。
  然而特里斯坦还是没法回答。虽然按照情感趋向来说,女人确实有帮他们的可能,也周全地表示自己会照顾豹家的一主一仆。
  归根结底她痛恨的是陆地巫师把她改造成后来的模样,痛恨蜘蛛家把她和主人赶尽杀绝的行动,痛恨自己明明是个人却被当成畜生豢养的不公命运。从这个角度来说,她是站在加雷斯这一边的。
  她说她不希望看到任何一个畜生重蹈她当初的覆辙,她丈夫之所以帮她,也是因为它们这一批畜生身上有海民的血统,而那名水母曾经效忠的领袖认为,它们可以通过药剂真正变成海民的同胞,并一同对抗陆地巫师。
  “你知道啥是海民吗?”特里斯坦问。
  加雷斯想了想,答——“呃……住在海边的渔民?”
  “不是。”特里斯坦眼神变得森冷起来,可正当加雷斯等着他继续往下解释时,特里斯坦只是张了张嘴,又把嘴合上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句莫名其妙地反问——“所以,你觉着应该为了那什么狗屁药……走一趟?”
  加雷斯听罢也很犹豫。他看得出特里斯坦的恐惧,可他不知道对方到底在恐惧什么。
  他本来对巫师世界了解得就不多,他自己就是个恶人,从他有印象起就跟着特里斯坦杀人越货,所以在人类世界里他也不怕什么恶人。
  但如果特里斯坦是带领他走上猎人道路的导师,那倘若连特里斯坦感到担忧,他也不得不担忧起来。
  只是——“如果不这么做,我就始终有可能暴走,不是吗?”
  二十年来特里斯坦都以为不会,但今天他所有的判断都被同是畜生的女人动摇。他知道加雷斯在担心什么,虽然他不认为这是冒险的充要条件,但加雷斯也绝对不会傻到相信自己给出的否定。
  特里斯坦搂住了加雷斯的肩膀,“你该相信我有保护自己的能力,逼崽子。”
  特里斯坦忽然有点愧疚。只是他没想到,加雷斯也感到愧疚。
  而这一个拥抱更让加雷斯觉得,在特里斯坦无法给出选择和安排时,自己或许该试一试独自做决定。
  当天晚上,傻子主人的伤势稳定下来后,女人给两个猎人安排了房间。
  加雷斯借着去洗澡的空闲,单独找到了女人。
  “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加雷斯裹着下半身的浴巾,敲响了女人房间的门。
  女人丢给他一件浅褐色的袍子让他披上,“晴天。”
  见着加雷斯有点发愣,女人只好解释,“我不像你,沿用了蜘蛛家给你的名字,我的名字是主人后来起的。”
  加雷斯点点头,披上袍子坐下。
  女人则坐在他对面的床上,指指桌面的盒子,示意里面有烟。
  踟蹰了半晌,加雷斯也把一根烟抽完了,才小心翼翼地开口——“你……你能告诉我怎么找你丈夫吗?我想……自己去。”
  “你是畜生,没有主人在身边你很容易暴走,万一被抓到你就完了,”女人掸了掸烟灰,眯起眼睛,“好的结果是你直接被打死,坏的结果可能会把你的记忆洗掉,脑子里的记忆没有了,身体的记忆却还在,他们会让你凭借生物本能去狩猎你的主人。”
  “……我不会让人抓到,”加雷斯小声地辩解,“我……我很强的。”
  “我知道你很强,但特里斯坦一定没告诉你,越强的畜生越不稳定。”女人说,“这也是当初我们这一批被下令全部歼灭的原因。”
  “不……平日里都是特里斯坦指挥,而我冲锋陷阵。我的战斗力有可能比特里斯坦还强,所以我……我可以应付。”加雷斯纠结地捏着烟屁股,这话说出来他自己也没有底气。
  女人盯着被捏瘪的烟屁股,轻笑,“你的意思是你主人不愿意冒险。”
  “当然不是,”加雷斯赶紧否决。他敢保证只要他说他想要,那特里斯坦就算骂娘也会带他一起去。可这偏偏不是他想要的,“是……是我不想他冒险。”
  女人明白了,这就是畜生对主人本能的依赖。
  无论主人长成什么样,无论是同性还是异性,畜生都会对主人产生一种近乎于迷恋的痴从。她当初对阴天也是这样,以至于当她咬死了阴天,她觉得天都塌了。
  “你正在爱他。”女人说。
  可这话听着却很别扭,加雷斯狐疑地皱起眉头,“为什么说我是……正在?”
  “因为当你接受药物治疗变成真正的人或海民后,这种情感会随之消失。”女人淡淡地说,“不过这不怪你,这是当初畜生被研制出来时必然加入的基因禁锢。它更有助于畜生服从于主人,建立坚不可摧的忠诚。”
  但一旦被药剂救赎,存在于畜生体内的禁锢变会随之消失。变得完整、独立后,便将站在一个全新而平等的角度审视自己的主人,以及审视自己对主人的情感。
  “当我的丈夫治疗我之后,我开始认清我对阴天只是一种感激,非常强烈的感激。”女人解释,“但不是我之后和我丈夫之间产生的感情,不是爱情。”
  加雷斯理解了一会,刺探着反问——“你的意思是……我现在想替他冒险,是因为我受到基因的禁锢,而‘被迫’爱他?”
  “对。”女人肯定。
  加雷斯当即否定——“不,我是自愿的。他从小就陪着我,他保护着我,养育和教导着我,他……他对我非常好,他是——”
  “没有见过光明的人,不知道自己身处黑暗,”女人打断了他,把烟头熄灭在脚边,“没有完整过的人,也无法知晓自身的残缺。”
  这是女人这五年来最强烈的感受,而她敢肯定,这也将是加雷斯之后的感受。
  “我之所以没有把这一点告诉特里斯坦,是因为一旦告诉了他,他便不会再愿意让你接受救赎。”
  女人笑了,莫名地,加雷斯没有从这笑容中看出欺瞒和恶意,反而感受到一种他很少在特里斯坦脸上见到的诚恳——“所以我认为选择权应该在你手上,我认为……这是畜生变成人的,关键的一步。”
  从她确定加雷斯身份的那一刻起,她就惊叹这个畜生的人性化。她肯定特里斯坦作出的努力和牺牲,但也知道这份局限无法凭一己之力引导出真正完美地结果。
  所以当加雷斯单独来找她并且告知她自己独立作出的决定时,她既惊讶又欣喜。这证明加雷斯比表面上看上去的要完整,而这份完整,值得她的帮助。
  “我给你画一张地图,凭借地图,你可以找到通往海民居住的群岛的路线。你已经很接近人了,如果你顺利地找到我丈夫并救出他,我相信他会助你走完进化成人的最后一步。”女人给出了自己的回应。
  这是加雷斯想要的结果,只是当他拿着那张简单的地图,并将之塞在鞋垫里,准备离开房间时,他又回过头来,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女人听地再强调了一次——“可是……可是我真的感觉我是真心喜欢特里斯坦的。”
  “等你接受‘救赎’之后再说这句话,到了那时候,这句话才能令人信服。”女人轻轻地扬了扬嘴角,勉强地扯出了一个微笑。
  TBC


第39章 (24)家族的安排(上)
  安德烈是个好男孩,当高文交代他要好好照顾克鲁时,他一口答应他,也确实踏踏实实地看着克鲁。
  他没有多嘴,看高文的表情,他大概知道有的事轮不到他知晓。他的姐姐就经常这么对他说——“别人不主动告诉你的事,你最好不要打听”——虽然他年纪还小,免不了经常克制不住好奇,但他仍然努力地在做。
  所以这段日子他连杰兰特到底去哪了也没有问。克鲁有时候不和他在一个教室上课,他就在放学后等在教室门外,等着和克鲁一起去吃东西,再送克鲁回到宿舍为止。
  “你不用老是跟着我的……”过了几天,克鲁也有点不好意思,“我……我就是自己撞了一下。”
  克鲁以为是他鼻青脸肿的模样让安德烈不放心,岂料安德烈却说——“主席交代了我要看着你,那我就得看着。反正也没几天了,快到血祭了,我得回家一趟,到时候你就得自己照顾自己了。”
  安德烈朝克鲁笑笑。
  克鲁却心头一凉,跟了几步,问道,“你说的血祭,是……是向利维坦进贡的那一场吗?”
  “对呀。”安德烈说,“我得回去参加抽签。”
  安德烈说得很轻松,但这绝对不是一个轻松的话题。
  血祭是裂岩群岛每年向海兽利维坦献祭的一场仪式,由水母家的人主办。届时,九大家族的当家都必须带着自家的原石来到断崖岛海边,启动原石,召唤利维坦浮出水面。
  当利维坦出现后,水母家的人将奉上一个家里的男孩让利维坦吞食,以表达对利维坦的感激,并祈求它的庇佑。
  而这一个祭品,则是在水母家所有雄性中抽签产生。
  水母家是母系氏族,只与其他家族的人交///配,但绝不缔结婚约。与她们交///配时有一项约定,即交///配后产生的所有的后代皆归水母家所有,男方对此不享有任何父亲的权利。
  倘若后代为雌性,则如一般家庭的孩子培养长大。倘若为雄性,则归为祭品的储备,无论长幼,每年从中抽签选取一位献给利维坦。
  所以在九大家族之中,神兽利维坦最听从水母家的召唤,这一点即便和利维坦沾亲带故的海怪家都无法与之相比。
  也正因如此,即便水母家从未参与领主之位的争夺,但其家族的地位却不可撼动。
  克鲁一直觉得这个仪式距离自己很远,因为他除了安德烈以外,不认识水母家的男孩。雄性水母大多身体孱弱,没有雌性生命力那么顽强,即便不拿去献祭,大多也活不了多长,所以能上学的不多,大部分在家里养着。
  而且克鲁没有资格观看血祭,那是当家和当家的副手或辅助才有的权力。他连自家的原石都没见过,更不要提那么隆重的祭奠了。
  可是现在安德烈却说他要参与抽签,那就意味着——“你是不是……有可能会、会……”
  “你说会被选中吗?”安德烈继续用一种非常轻松的语气说,此刻他正和克鲁坐在长条的餐桌旁,熟练地卷着海带吃,似乎丝毫没有感受到谈论的话题的沉重,“有可能啊,大家获得荣誉的机会是平等的。”
  “荣誉?”克鲁费解地问。
  “当然,能被献祭给利维坦是无上的荣光。你想想,你的牺牲将成为稳固家族荣耀的一块基石。无论是我的母亲还是我的姐姐,都会为我感到自豪。我的名字也将刻在殿堂的石碑上,每一年都接受血亲的祭拜。”
  克鲁盯着盘子里的海带和白白的一小堆盐,突然没有了胃口。他不觉得这是荣光,他听着觉着害怕。
  他怕死,小的时候被丢在海域里求生的时候他就怕得要命。他怕海螃蟹成群结队地来抓他,也怕海蜘蛛把他撕成碎片,还怕鲨鱼的尖牙把他捅穿,更怕海鳗把他触手一根一根扯掉,再把身体里的墨汁放干。
  所以那几年他一直躲在一个破旧的瓦罐里,瓦罐的开口面对着一条石缝,每一天他都只会捕食门口游过的小虾小鱼来维持生命。
  但即便是这样,他还是吃不好睡不好,偶尔有大鱼游过时撞一下他的瓦罐,他就又得冒险跑出来,慌慌张张地抱着瓦罐放回去,再急急忙忙地重新钻进去。
  “可是……可是那、那你都死了……”克鲁还是觉得很难受,仿佛听到这个消息,就注定对方抽签会抽中一样。
  “我的肉身死了,我的灵却不灭。利维坦也将载我游过火湖,让我安息在地狱魔王的宫殿里。”安德烈继续说。
  他的眼睛里有光华闪烁,仿佛他所看到的不是血腥的祭奠和残酷的牺牲,而是与英灵同列的无上荣耀。
  但这一切都只是传说。克鲁读过图书馆里很多书,他知道那都是安慰海民的传说。海民只是在用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为同胞从地狱借来法力,抵抗外界的进攻,保护活着的族人。
  可死了就是死了,没有一个死了的海民的灵走过地狱魔王的宫殿再浮出海面,回到同族人的身边告诉他们——真的,那个宫殿真的存在,你们都不要害怕。
  是的,这一次,克鲁觉得这一场仪式离他很近。他不知道是否该为自己家族没有献祭的权力而感到惋惜,毕竟安德烈看上去是如此兴奋地期待着,把这可怖的结局看做是幸福的终章。
  “你怎么不吃呢?”安德烈看到克鲁盘子里的海带一点没动,自行扯过一截,沾了沾盐,卷成一小卷,递给克鲁——“快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考试嘛。”
  克鲁接过安德烈卷好的海带默默咬了一口。
  克鲁忽然很羡慕安德烈,当生与死的抉择已经逼近到了他的面前,他竟然还能怡然自得地卷着海带,担心着考试。
  那几天是忙碌的,克鲁在安德烈的陪伴下度过了迫近考试的几天。
  杰兰特依然没有消息,高文也始终神龙见首不见尾。幸运的是这段日子海鳄兄弟都在突击复习,所以没有把精力放在捉弄他身上。不幸的是克鲁碰到了好几次雷尔,而每一次雷尔的目光都让克鲁抬不起头。
  克鲁知道雷尔不喜欢他,每一次高文保护他,雷尔似乎都对此抱以微词。克鲁自觉是太笨了,所以到哪都不招人喜欢。而像安德烈那种愿意靠近他的人必然是无比善良的,只可惜善良的人总得不到好的结果。
  安德烈是在进行完史学考试后走的,由于课程安排和进度的不同,他的下一场考试在四天后,所以他有充足的时间回家一趟。
  克鲁则要连续考四天,史学,法阵,咒术,导魔,当安德烈回来时他已经考完了。
  克鲁自责这四天里实在无法分心担忧安德烈的安危,他被考试折磨得焦头烂额,每天的应试也消耗他大量的法力和精力。往往回到宿舍,门一锁,克鲁就倒在床上闷头大睡,甚至连个舒服的海盐澡也来不及泡。
  所以当他考完最后一门,走出导魔考试的考场,他甚至连宿舍都不想回了,直接走到了海边,把装着导魔课本的小包裹搁在沙滩一块石头上,慢慢地游进了海里。
  他在浅海里小小地睡了一觉,醒来时已经是黄昏了。他被冲到了沙滩上,由于太放松,变回了章鱼的模样。
  每次变回章鱼原型时都会比人形要大一些,所以他总是很小心,把衣服脱了才变回完整的章鱼。而这次他实在太累了,以至于没留心,袍子湿透了也被撑出了裂口。
  他正寻思着回去拿针线补一补,岂料沙滩上另一个声音却让他浑身一抖,一个踉跄,他又摔倒在沙滩上。
  “我和你说了多少次了,如果你再把袍子撑破,下个学期你就什么都不用穿了。”
  话音刚落,一条触手把克鲁卷起来,硬是扯着他的袍子把他彻底拖上岸。
  克鲁赶紧把袍子整好,怯生生地抬头唤道,“哥……哥哥。”
  只见萨鲁身着一席干净漂亮的宝蓝色的袍子站在他面前,低头睥睨着他那没用的、看了就令人作呕、无数次都希望他当初死在海里的弟弟。
  萨鲁没有回应弟弟的问候,鼻翼抽动了一下,冷冷地问——“考完了?”
  克鲁拍拍衣服站起来,用触手去够石头上的包裹。小包裹沿着石头滑下,轻轻地掉在沙滩上。
  “嗯……今天下午考完的……”克鲁把包包也拍了拍,乖乖地挎上肩膀。
  萨鲁缓缓地挪到克鲁面前,海城学校的光从背后射来,让克鲁有点看不清哥哥的表情。但哥哥对他总是一副奚落鄙夷的神色,所以即便看不清也无所谓。
  “我……我感觉考得还——”
  “我就不问你考得怎么样来毁我今晚的好心情了,”萨鲁打断了弟弟,他的手始终背在身后,似乎不愿意让克鲁碰到一样,“我来是通知你,几天之后的毕业典礼,你不要参加,你提前回家去。”
  克鲁有些发怔。他望着哥哥那张看不清的脸,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萨鲁通知完了,连半句多余的话也没有,转身就走。克鲁的“我知道了”还含在嘴里,却忽然反应过来,赶紧朝前跑了几步追上哥哥。
  “可是哥哥,今年是高文毕业,高文说我……我要去——”
  见着萨鲁没有停下的意思,克鲁又立即伸出触手卷住了哥哥的手腕。
  萨鲁猛地一抽胳膊,嫌恶地把手抽出来,“我说过了不要碰我!”
  克鲁吓了一跳,又赶紧把触手收回。
  萨鲁扭过身来,重新把手背在身后,嗤笑一声,道——“哦,对,我忘了,你现在还成海怪家那小子的辅助了。但我说了,今年你不要参加。”
  “……为……为什么?”克鲁很委屈。高文帮了他那么多,还不顾雷尔的冷嘲热讽坚持让克鲁做他的辅助。可克鲁却连对方的毕业典礼也不能参加,这一定会让高文很失望也很难过。
  但萨鲁没有就这个问题回答,转而说,“你和他都没有毕业,不管你是谁的辅助,你都还得听我和父亲的命令。现在我正式命令你——两天后你拿了成绩单给我回家,你听明白了吗?”
  “可、可是高文会生气……”
  “不要让我叫侍从把你绑回去!”萨鲁第二次冷漠地打断了克鲁的辩解。
  克鲁闭嘴了。他把目光小心地收回来,捏着挎包好半天,小声地回应——“我……我听明白了。”
  萨鲁没再停留,得到克鲁肯定的回复后,扬长而去。
  而克鲁则盯着哥哥曳地的袍子挪过时在沙滩上留下的浅浅的印子,直到一阵海风吹过,让沙子重新填平了小小的坑痕后,克鲁才埋着头,默默地往宿舍的方向走去。
  TBC


第40章 (24)家族的安排(下)
  杰兰特的审判结果是在毕业典礼的前一天下来的。
  高文知道父亲想让自己能安心参加典礼,也希望这事早点有个结果,以免夜长梦多,节外生枝,所以必然是帮了忙出了力的。
  杰兰特因将魔杖带到裂岩群岛而被开除的消息淹没在毕业典礼在即的氛围中,关心的人很少,也将此事的影响压到了最小。而杰兰特也将在三个月后,由监狱转至管制所服刑。
  管制所也在卫戍岛上,它比监狱小,戒备也没有那么森严。里面关押的大多是精神不正常或未成年犯罪的海民,相对监狱来说环境好很多,与软禁差不离。
  在他转到管制所之前的这三个月,不允许任何人探视。不论是高文,雷尔,还是克鲁,都没有例外。
  高文很想第一时间把消息告诉克鲁,但当他去到克鲁的宿舍时,发现宿舍里什么都没有,没有人也没有课本,早就收拾得干干净净。问舍管才知道,克鲁已经在前一天下午,一声不吭地回了家。
  高文对此有些不满。
  虽然他理解最近一连串的风波给克鲁造成不小的伤害,但无论怎么说,他都应该和自己打个招呼。克鲁看上去不像那么不懂礼貌的孩子,而这样的不辞而别只能让高文认为他有点幼稚和任性。
  “他都已经是我的辅助了。”望着空荡荡的宿舍,高文喃喃地抱怨。
  “但他也已经回家了。”雷尔在高文身边提醒,高文应该为第二天的晚宴做准备,而他甚至连礼服都没有找出来。
  这样的不满情绪一直持续到晚宴当天。
  高文为毕业致辞做了充足的准备,当他换上崭新的礼服,站在一例同期和学弟学妹面前时,仅凭惯性,他便能开合着嘴把烂熟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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